========================================================== 更多精校小说尽在知轩藏书下载:http://www.zxcs.me/ ========================================================== 《纳妾记》 作者:沐轶 内容简介   法医杨秋池借尸还魂来到明朝,成为一个仵作学徒,有一个清贫的家,一个老母和一个严守三从四德却不能生育的媳妇,他除了要应对各种凶杀案之外,还要体面地完成传宗接代的重任,唯有削尖脑袋当官、挣钱纳妾。可这时,奇怪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发生了。 第一卷 大明提刑官 第001章 雪魔黑洞   西藏阿里,喜马拉雅险峻的群山,漫天的大雪象撕碎了的棉絮,一团团胡乱地飘下。铺满白雪的山路上,一辆卡车象一只缓缓蠕动的蜗牛,孤零零地在漫天大雪里艰难地爬动着。   卡车里,杨秋池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只手抓紧了车门扶把,看着这铺满白雪的险峻山路,心里有点紧张,从侧窗往悬崖外的天上望去,阴沉沉的天空深处飘出来杂乱的雪花,翻滚着落到公路外侧悬崖下,勉强一笑:“昨晚电视不是预告说今日天气晴朗吗?怎么好好的就下起了大雪,还一下就是半天。”   驾驶员是个藏族青年,汉语到挺流利:“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草原上的天就象小孩的脸,说变就变。电视里那小妞说的话能做数吗?”转过头来,一脸的兴奋:“哎!你把刚说说的那些笑话再说两个嘛。”   杨秋池是某市公安刑警队的法医,刚毕业工作没几年。法医的日子整天跟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尸体打交道。实在让杨秋池腻味透了。最郁闷的是谈女朋友,人家一听他的职业,大多会象看见怪物一样,勉强笑一笑说:“你好勇敢,我好敬佩你……不过,我想我们不大适合……”所以直到现在,还是光棍一个。几次向领导申请换工作,都是因为没有接班的而未获批准。   当初考医科大选专业的时候,鬼知道自己的脑袋是哪根筋短路了,竟然选了法医学专业,看看自己当初的一起进医科大学其他同学,现在好多都成了小有名气的临床医生,只有自己,还天天在死人堆里打滚。想想后老悔了。   这次单位有一个援藏任务,帮助西藏阿里地区公安处建立一个标准的法医室并负责培训本地法医。别人都害怕高原反应不想去,杨秋池正想出去透透气,看看神秘西藏的蓝天白云,便主动请缨,马上就获得了批准。于是押着全套援藏的法医装备乘飞机来到了西藏拉萨贡嘎机场。阿里地区公安处派出的一辆大卡车早就在拉萨机场等候了,装好装备之后,卡车一路西进开进了茫茫的阿里草原。   车子已经在辽阔的草原上开了两天了,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车子,实在无聊,阿里公安处派来的藏族驾驶员说了几个黄色笑话,杨秋池也凑趣说了几个,引得驾驶员哈哈大笑,一个劲要求杨秋池再说。这种笑话对杨秋池来说那是小儿科了,他平日没事就上成人网站,不知看了多少这种黄色小笑话,后面车厢铝合金的大柜子里,有杨秋池的一台手提电脑,上面装满了杨秋池平日从网上下载的黄色图片、小说之类的,如果这驾驶员师傅要是看见,不定有多新奇呢。   不过,现在杨秋池已经没心思说黄色笑话,路况如此复杂,天色又更加阴沉,雪是越下越大了,还有什么心思说这些。   见杨秋池很紧张的样子,驾驶员虽然有些好笑,却也不敢大意,集中精神开了一段路,觉得肚子很不舒服,便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捂着肚子,含糊不清地嘟哝了两句,慢慢将车停在了路边,皱皱眉苦笑道:“肚子痛得厉害,他妈的,肯定是早上在那个小破旅馆吃的那肉丝面不干净。”说罢,解下腰间的挂着手枪的武装带扔在座位上,扯了几张手纸,开门下了车,跑到卡车后面方便去了。   杨秋池看了看身边武装带上的手枪,从枪套里露出的部分他就知道,这是一把国产制式七七式手枪,这种手枪可以单手装填,上膛只需要用手指扣紧扳机活动护圈一扣就行了,这在一只手受伤的情况下是很有用的。武装带上还挂着一把精致的小藏刀,看样子是这藏族师傅平时吃牛羊肉时用的。   虽然车里开着空调,但杨秋池还是觉得有点冷,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部香烟盒大小的微型数码相机,准备拍几张雪景,虽然阴沉的天和杂乱飞舞的雪实际谈不上什么美。   忽然,杨秋池听到一种撕裂布匹般刺耳的呼啸声,向外望去,只看见外面的风势陡然间增强了数倍,夹裹着灰暗的雪,象一条条怪异的长蛇,穿过远处的山口,嘶叫着向卡车扑来。   整个卡车摇晃起来,如同激流里的小船。   杨秋池扔下数码相机,紧张地扑向车门,费劲地将车门打开,探出头去:“喂!快上车,危险!”   那藏族驾驶员已经站了起来,正一只手提着裤子,一只手向前伸着,在狂风里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卡车走来。就在他将要摸到卡车尾部的时候,那狂风嘶叫着猛然增强,将卡车的车头吹得向上抬起,如同战马嘶立,随后向后滑退。狂风如此猛烈,车门好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猛拍一掌,砰的一声关上,差点将杨秋池脑袋夹住。   就在杨秋池缩头的一瞬间,看见那藏族驾驶员已经飞到空中,就象桌子散落的烟灰被吹起,双手乱挥着,迅速地变成了一个小黑点,远远地落向悬崖下面去了。   他被狂风卷走了!那么高的悬崖,一定摔成肉酱了!杨秋池心里狂乱地想,刚才还在说笑,现在已经横尸悬崖下面!我会不会死呢?狂风呼啸,卡车吱吱嘎嘎继续往外侧悬崖边滑动,黑沉沉的悬崖看不见底。杨秋池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惧,伸手紧紧攥着方向盘:“完了,这下完蛋了,老子还没结婚就要死了!”   忽然,卡车停住下滑,狂风也一下子消失了,外面出奇的安静。可这种安静更让杨秋池恐惧,他是医科大学临床专业毕业,还在实习的时候就见过许多病人临死前的回光还照,片刻的神志清醒,往往就是死神来临的征兆。   一道闪光掠过,照得驾驶室里亮堂堂的,远处,灰白的山口,出现了一个五彩绚丽的旋涡,一眨眼工夫,又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象一只黑洞洞的巨人的嘴,将地面所有的东西都往嘴里猛吸。   狂风再起,巨大的卡车轻若无物地飞升了起来,在半空中转了几个圈,向那巨大的黑嘴里扑去。   一股股的黑色、灰色、白色的涡流在杨秋池四周盘绕,雪花、石头旋转着。杨秋池感觉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离开了卡车,在卡车旁边旋转飘荡。他奇怪地看见,驾驶室里有个人,脑袋在驾驶室里到处乱撞,鲜血点点飞溅。   那人转过头来,杨秋池这下看清了,驾驶室里的那个人,正是杨秋池自己!   难道自己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身体了吗?难道自己已经死了吗?死亡原来就是这样的简单,没有什么痛苦,早知道死亡原来这样轻松,那也不用害怕了。   旋涡转动越来越快,杨秋池看见驾驶室里的自己,一头撞破了车窗玻璃,飞了出来,迅速飞升而上,消失在漏斗深处。   杨秋池还在那卡车附近飘荡着,轻若鸿毛一般。这时,漏斗忽然调头一转,将他肚子里的东西都往下吐出。杨秋池和卡车本来向上飞升,这下变成了往下跌落。他双手乱抓,意识渐渐丧失。   就在杨秋池意识慢慢丧失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人,躺在一条亮晶晶的玉带之间,身体周围是鲜红鲜红的血。杨秋池感觉到自己轻飘飘地扑向那人,然后,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 第002章 借尸还魂   小鸟的鸣叫,叽叽喳喳,真好听,什么东西凉凉的,是泉水吗?杨秋池感觉到意识的渐渐恢复,慢慢睁开了眼睛,好刺眼的阳光啊,赶紧把眼睛闭上。   我没死吗?我这是在哪里?杨秋池费劲地思索着,感觉到脑袋要裂开了一般,只得静静地躺着。   一股清风吹来,好舒服。有涓涓的流水声。杨秋池微微张开嘴,一股凉凉的清泉马上涌进了他的嘴里。   喝了几口清泉,杨秋池觉得有了点精神,头也不是那么疼了。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翠绿的山峦,郁郁葱葱的树木。好美的一处山野风光。   杨秋池挣扎着坐了起来,四周看了看,左边是十多丈高的一处悬崖,山峦叠嶂,一条小溪从山间蜿蜒流过,自己正坐在悬崖下这条小溪上,清清的溪水把衣服裤子全都湿透了,山风吹来,凉凉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什么地方他不知道,不过,山峦上那郁郁葱葱的树木告诉他,这绝对不是巨大漏斗出现的那一望无际的草原和绵绵雪山的西藏阿里。   不远处,那辆卡车象一个干瘪垂暮的老头,可怜地躺在不远处的乱石中,一个轮子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杨秋池艰难地站起来。觉得身上不大对劲,低头一看,吓了一跳,身上那湿漉漉的衣服不像是自己的,样式很古怪,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古装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古代一般老百姓经常穿的那种青布短衫,宽大厚实的长裤,一双平底布鞋。脑袋也不对劲,伸手一摸,自己的寸头怎么成了长长的头发挽成的发髻,还有两根头巾随风飘荡。   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穿了一身古人的衣服?奇了怪了,杨秋池自言自语叽咕了几句,摇摇晃晃走到车边,打开车门,驾驶室里乱七八糟的,数码相机和驾驶员的那支插在枪套里的七七式手枪都不见了。杨秋池爬进驾驶室寻找,在座位下面找到了相机和手枪。   杨秋池将手枪和数码相机拿起来放在座位上,感觉好累,一屁股坐下,靠在靠背上直喘气。忽然,他一下子呆住了,因为在驾驶室前方的后视镜里,他看见了一张满是鲜血的陌生的脸!以往看过的关于车里遇到鬼的那些恐怖片的镜头,象闪电一样出现在他的脑海,有鬼!   猛一回头,身后什么都没有,又左右看了看,也没有。再抬头,那个满脸血污的陌生人还是那样冷冷地盯着自己!   杨秋池脑袋里轰的一声,感到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了。鬼片里不也是这样吗!可现在是大白天,艳阳高照啊,也会遇到鬼吗?由于恐惧,杨秋池的脖子都僵硬了,虽然作为法医,他解剖过数不清的尸体,本来是不会怕鬼的,可刚刚亲身经历了死亡,现在又遇到这种怪异的事情,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动不了,只有死死盯着后视镜里的那个陌生人,那人也死死盯着他。就这样僵持着。杨秋池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抽动了一下,后视镜里的那个陌生人的血污的脸也抽动了一下。一个念头闪现,那个陌生人莫非就是自己?   眨了眨眼睛,后视镜里的人也眨了眨眼睛,张嘴一笑,露出了雪白整齐的牙齿,同样,后视镜里的人也是出了雪白整齐的牙齿。杨秋池长长舒了口气,镜子里的不是鬼,而是自己。   是自己?这个念头让刚刚轻松下来的杨秋池的心猛地一下又提起来了,那个陌生人是自己?自己的脸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还满是鲜血,啊~~!杨秋池一下子抓住了后视镜,左右上下照,用衣袖使劲擦了擦脸上的血污,露出本色,这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一张从来没有见过的脸!这是谁?   我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脸上的血是哪里来的?杨秋池傻傻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回忆起这之前被吸进那巨大的漏斗时经历的情景,感觉到自己好像已经灵魂离体,这么说自己应该是已经死翘翘了,那怎么又活过来了呢?记起来了,好像看见一个人躺在白色的玉带之间,自己扑向他,然后就不知道了,那白色的玉带难道就是这条小溪,那个人四周都是鲜血一动不动,应该是具尸体,说不定就是从小溪旁的悬崖上失足摔下来死掉的,难道……想到这里,一个鬼怪小说里经常有的词冒了出来——借尸还魂!   难道自己借这个人的身体又活过来了吗?很可能是那个人摔死在山崖下,正好自己通过巨大漏斗型的黑洞穿越时空来到这里,借他这具尸首还魂又活了过来。不过,借尸还魂这样重大的事情,应该经过阎罗王的批准吧,可自己没见过什么牛头马面啊,难道喝了孟婆汤,什么都忘了吗?不对,自己这之前的事情都记得很清楚啊,这是怎么回事呢?   抵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古代衣服,古代?难道自己穿越时空,借尸还魂到了古代?一想到小说电影里经常出现的时空穿越的故事,杨秋池的脑袋里轰的一声,有惊又喜,难道自己也那么幸运,飞到古代来了吗?那到了什么朝代呢?如果是到了一个战乱连连的时代,莫名其妙被砍死就惨了,或者是一个饥荒横流的时代,被活活饿死那才倒霉呢。得找个人问问究竟自己到了哪个朝代了。   自己借的这具尸体是谁的?看这穿着打扮,应该不是当官的,电视剧里当官的应该有官服,戴乌纱帽,也不像有功名的读书人,古代读书人好像都是穿着一袭长袍,这从大胡子鲁迅的《孔乙己》小说就可以知道,那酸秀才孔乙己就是唯一穿长衫而又站着喝酒的书生,对了,电视剧里的秀才举子好像还戴顶帽子,两边摇着两个个小翅膀,自己借尸还魂的这具尸体的脑袋上只是扎了个头巾,完了,肯定是一个平头百姓。   是种地的还好,找到土地后可以继续种地,如果是个长工或者放牛的,那可就惨了,又或者是个做生意的,不过,看这身粗布衣服就知道,不可能是个大富商,或许是路边卖菜的,顶破天是个开杂货铺的。   不过,就算这人有两亩薄田,或者有个杂货铺,是谁的不知道,一点线索都没有,又到那里去找这薄田和杂货铺呢?转念一想,找到又能怎样,万一这人欠了一屁股债,或者有个又老又丑又凶的老婆和一大堆饿得哇哇乱哭的干瘪小孩,自己还得替他们找生活,那不是更惨! 第003章 斑斓猛虎   算了,还是自己一切重来,自己来自拥有汽车、网络、原子弹的现代社会,难道还搞不定这落后的旧社会?简直是笑话。反正自己在现代社会混得也不怎么样,连对象都搞不上,说不定在这人吃人的旧社会里反而过得爽歪歪呢。   那自己靠什么本事在这万恶的旧社会里生活下去呢?杨秋池仔细回忆自己能干的事情,首先想到的,当然就是医术。医科大学毕业,虽然是法医专业,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学的临床医学,一个法医要转行干临床医生那是轻而易举,到时候开家诊所,挣钱那不是小菜一碟吗。   想到这里,杨秋池有点洋洋得意起来,看来自己还是没选错职业嘛。开刀治病,旧社会里的绝症肺结核等等,那不都是手到擒来,说不定,还能成为盖过华佗的全国知名神医呢!哈哈哈!   杨秋池伸展了一下身体,开始幻想在这古代社会如何当名医,先得找点钱投资买药品,买医疗器械,药品?器械?到哪里去买?一想到这里,仿佛当头一盆冷水浇遍了全身。自己学的是西医,要治病当然要用药,可古代那里有西药卖?别说什么特效药了,连最普通的阿斯匹林都没有,开个屁的诊所!动手术?手术刀倒有,在车箱的铝合金柜子里,麻醉药和消炎药倒也有,可是不多,用不了几次的,等药用完了还动个屁的手术?   泡汤了!一切美梦都泡汤了!他妈的,早知道要穿越,怎么不学中医呢,草药哪里都有啊,不过,早知道要穿越,还学什么中医,在电脑里下他妈的一大堆各种技术,象什么机枪大炮坦克、高产水稻、汽车、电灯电话等等,来到古代让中国征服全世界那也不是吹的,还在电脑里下他妈什么狗屁黄色电影图片嘛!靠!   杨秋池用手掌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脸,很是后悔。不过,再怎么说自己总比古代人知道得多吧,要混得好应该还是没多少问题的。想通了心也就宽了。现在去看看那些法医装备和侦查设备掉了没有。   杨秋池爬出驾驶室,又转到车后,解开车棚的绳子,掀开车篷布看了看,里面放装备的几个铝合金大柜子虽然颠乱了,却也完好无损,这才放心。   刚刚经历时空穿梭,九死一生借尸还魂,觉得身体发软,杨秋池摇摇晃晃走到溪水边,趴下去又喝了几口山泉,然后用双手捧起山泉,洗掉了脸上的血污,躺在溪水边草地上,直到感觉一切恢复正常了,才爬了起来。   几点了?杨秋池抬起手腕要看表,这才发现手表不见了。看看日头,应该还没到中午。四周连一条小路都没有,不象有人烟的样子,看来只有沿小溪而下,或许能找到人家。   车后的几个大铝箱子自己一个人可搬不动,看样子,只好先走出这群山,再找人来搬运卡车上那些设备了。   杨秋池解开青布短上衣,将带藏刀的手枪武装带系在腰间,穿好衣服,把那小数码相机塞进怀里,踩着那些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沿着小溪慢慢向下游走去。   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远远看见有只动物在小溪旁边喝水。看不真切,走近了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只野山羊。杨秋池肚子有些饿,摸了摸怀里的七七式手枪,要不要打猎呢?古代应该没有保护野生动物这一说吧?想了想还是算了,野山羊到底是国家的保护动物,虽然不知道是几级,反正是保护的。在杨秋池的印象中,野生动物只要会动的,除了老鼠,大概都是受国家保护的。   停下脚步,远远看看这只野山羊,很优美的样子,一种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温馨萦绕在杨秋池心头。   忽然,那只野山羊抬起头,两只耳朵立了起来,显出非常警觉的样子。莫非他发现了自己?不对,就在这时,一阵哗啦啦枯枝断裂的声音传来,在静静的山涧之间,是如此的清晰。紧接着,几只野山鸡扑腾着从草丛中飞了出来,掠过杨秋池的头顶,向对面山峰飞去。   那只野山羊哗的一下跳过了小溪,如同一支离弦的箭,迅速窜上对面山坡,几下子就消失在了密密的树丛之中。   有危险!与那些动物一样,杨秋池心底莫名地冒出了一种惊恐。扭头往枯枝断裂声响处看去。   这一看,只把杨秋池吓得全身抖一个机灵,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只见十多米远的草丛中,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从草丛中直勾勾看着自己,咧着嘴吃吃喷着气,阳光下一双尖尖的牙齿发着了寒光。额头上,一个黄色斑纹,隐隐现出了一个“王”字——那是一只斑斓猛虎!   杨秋池下意识要去摸枪,手指刚一动,马上停住了,手枪是挂在身上这古代青布短衫里的,而且还没有上膛,那老虎离自己也就十多米,很可能的结果是,自己还没掏出手枪,老虎就已经咬断了自己的喉咙!   怎么办?杨秋池盯着那老虎,老虎也死死盯着杨秋池。   杨秋池对老虎并不陌生,小时候在动物园看得多了,懒洋洋地躺在虎山的水泥地上晒太阳,杨秋池还用苹果砸过老虎呢,也没见老虎有多厉害,因此,倒不觉得特别的恐惧,但他还是明白,这不是动物园的老虎,它可是会吃人的。   杨秋池一动也不敢动,眼睛向四周一转,发现小溪对面岸边几米处,就有一颗大树。   上树!就算老虎会爬树,那么大的体重,也快不到哪去,等它爬上来,自己已经拿出手枪开火了。   老虎盯着杨秋池,开始一步步慢慢逼近。   跑!杨秋池转身跳进小溪。与此同时,耳边就听到老虎一声吼叫,整个山峦都在颤抖,枯枝唰唰撕裂,一股寒风紧贴着身后追来!   杨秋池两步跳过小溪,窜到大树下,纵身抓住最下面的树枝,一个倒钩翻身而上。   老虎一纵身跳到小溪的一块大石头上,再一纵身,越过了小溪,向杨秋池悬吊在树枝下的双腿扑了上去。   妈呀!杨秋池赶紧一收腿,虎爪从双脚下一掠而过,只差几寸!   杨秋池赶紧手脚并用,像一条蟒蛇一样缠在树枝上,双手紧紧抓住树枝。那老虎扑空之后,转过身来,盯着杨秋池,低吼一声,刷的一下又扑了上来。又是只差几寸!老虎那闪着寒光的尖尖的虎牙近在咫尺,嘴里呼出的腥味都能闻到。   杨秋池缠抱在树枝上,面部朝下,紧张地看着扑空而过的老虎,刚才那老虎紧急之中没有观察周围地势,是从下往上扑,才没能抓住自己,如果那老虎从斜坡上跃起来抓自己,那时可就大限来临了。   掏枪是来不及了,先往上爬!杨秋池慌乱之间趴在树枝上时,正好是屁股朝着树干,没法沿着树干往上爬。可要想在这只有胳膊粗的树枝上掉头,又没这个技巧,何况下面还有一只吃人的老虎在跳来跳去要抓住自己。看来只正能往树梢上再爬高一点,然后再掏手枪干掉这该死的老虎。   可只是蠕动了一下,杨秋池就知道,这个想法是行不通的,因为这树枝本来就不长,他趴的位置已经很靠树梢,就现在这个样子这树枝已经在上下颤抖了,如果再往上爬,树枝随时会断掉! 第004章 当今皇上是谁?   没等杨秋池作出决定,树下的老虎已经再次猛扑上来,杨秋池只感到从下面环抱着树枝的左手前臂一阵剧痛,老虎前爪已经撕碎了他的衣袖,在他前臂上开了几道血口子。杨秋池痛得一咧嘴,手一松,差点掉下树去,赶紧抱紧树干。   他妈的,老子跟你拼了!   杨秋池伸手去掏枪,可身体是趴在树枝上的,手枪在怀里的武装带枪套里,已经被压在身下。就在杨秋池一边努力保持平衡一边费劲地撅起屁股好腾出空间伸手进去掏枪的时候,老虎已经在地上转了个圈,发现如果利用斜坡上的高度优势,就能抓住树上这只猎物,已经转到了斜坡上。   最后关头,杨秋池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一躬身,胸腹部离开了树枝,右手飞快伸入怀中,掏出来手枪。由于动作太大而所在的树枝又太细,身体摇晃着几乎失去平衡。   老虎已经转过头来,寻找角度!   杨秋池拼命抓住树枝维持平衡,用力过猛使得受伤的手臂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可此刻已经顾不上了,由于没办法也来不及用左手上膛,便用右手食指扣住扳机护圈,猛一扣,哗喇一声,已经单手上膛。   老虎调好角度,略一后坐,一声吼叫,再次向杨秋池扑来!   砰!杨秋池根本来不及瞄准,抬手就是一枪。半空中的老虎好像被当头狠狠砸了一棍,身体失去了力道,从杨秋池身下飞过,啪的一下跌落在小溪边。   老虎在地上滚了几滚,然后抬起身来,发出了一声震碎山谷的巨吼。转过头来,死死盯着树上的杨秋池,一步一步走了过来,鲜血顺着老虎的额头流了下了。   来不及去研究子弹击中了老虎什么位置,抬手瞄准老虎的头部,砰!砰!又是两枪。杨秋池与老虎相距只有不到五米,这两枪都准确地击中了老虎的头部。老虎的脑袋仿佛挨了重重的两拳,脑袋猛地向后一仰,晃了晃,随即扑倒在地。鲜红的鲜血夹杂着白花花的脑浆流了下来。老虎脚爪在草地上哗拉了几下,便不动了。   杨秋池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右手手枪依然指着老虎,生怕它再起身过来。   过了一会儿,老虎还是一动不动,杨秋池不敢确定老虎死了没有,为了保险起见,瞄准老虎的额头砰的又是一枪,老虎额头飞溅起一簇小小的血花,老虎还是没什么动静。杨秋池这才确定,这老虎真的死了。   真是九死一生!杨秋池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感到额头上冷汗直冒,全身发软,紧紧搂住树枝休息了好一会,才溜下地来。   杨秋池用手枪指着老虎,慢慢走近,用脚踢了踢老虎,还是没动静,老虎的大半个头盖骨已经被那四发手枪子弹掀掉了,白花花的脑浆糊满了额头上威猛的“王”字花纹。   这时候,杨秋池才感觉到左手臂上伤口烧灼般的疼痛,捋起衣袖一看,三条血淋淋的口子,赶紧到小溪旁将伤口洗干净,仔细看了看,伤口倒不深,不用缝合,将手臂举过头顶,可以帮助伤口愈合。慢慢了伤口不再流血了,这里没有干净的纱布包扎,索性就这样敞露着,反而不容易感染。   坐在老虎身边的草地上,看着这老虎的血盆大口,自己差点就成了这张嘴里咀嚼的食物,想想不由得有些后怕,抬头看看亮晃晃的太阳和四周重新恢复诗情画意的风景,杨秋池感到了死里逃生的惬意。休息了一会,体力恢复了,狠狠踢了老虎一脚,骂道:“他NN的,你怎么不神气了!当年武松景阳岗打虎也不过如此嘛,哈哈!”杨秋池有些洋洋得意。   退下弹夹看了看,还有两颗子弹,把武装带上那个备用弹夹取出来检查了一下,有六发子弹,加上这两发,一共还有八发子弹,可得节约着用,在古代可没地方找子弹去,子弹打光了,这手枪可就是废铁一块。   不知道还有没有老虎或者其他猛兽,小心为上,杨秋池换上装满子弹的备用弹夹,然后将手枪插入怀里枪套之中。   这老虎皮可是好东西,卖了能值不少钱,取出武装带上那把精制的小藏刀,开始剥老虎皮。虽说以前没有剥过虎皮,也没学过兽医,但毕竟是医科大学毕业,这解剖的一般常识还是有的。   不一会就把老虎皮剥了下来,血淋淋的,摊在草地上晒一下,老虎肉也得割下来,如果找不到人家,也有东西充饥,不过这老虎有几百斤重,自己可背不动这么重的,也没必要带这么多,把老虎的两个后腿切了下来就够了,可惜没有火柴,不然来个烧烤正宗老虎肉,那才霸道呢!   杨秋池切下老虎后腿之后,找了根藤条将老虎的两个后腿捆好,背在背上,老虎皮上的血已经晒了个半干了,卷好夹在腋下,沿着小溪继续前进。   又走了一个大概一个多小时,远远见到半山腰有十多间草房,有人家!杨秋池很是兴奋,这下可以知道,自己究竟是穿梭到了古代那个朝代,不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那是个土匪窝或者山贼的山寨,那可就麻烦了。杨秋池掏出手枪,将子弹上膛。   走近村子,远远看见一个牧童坐在村边的田埂上放牛,手里捻这一根狗尾巴草,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杨秋池走到他旁边,弯下腰问道:“小哥,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牧童转过头看着杨秋池,大眼睛眨了眨:“这里是五里湾,你从哪里来啊?”   从哪里来?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杨秋池含糊其词说道:“我从山那边来,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大的城市呢?”   “城市?什么是城市?”小家伙歪着脑袋搞不明白这个词。   “城市就是人很多的地方呀?”   “哦~!”牧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笑道:“你说的是广德县城啊。”站起来拉住杨秋池的衣袖,向远处一指,“沿着村口那条小路一直往前走,再走五里路就到了。”顿了顿,又解释道:“既然我们这里叫五里湾,就是因为这里距离广德县城有五里路程啊。”小家伙满脸笑容,摇着手上的狗尾巴草,给大人上课的感觉就是爽。   “多谢小哥了!”杨秋池学着古人的样子抱拳拱了拱手,正要走,想起一件事:“再请问一下,今天几月几日?”   牧童一愣:“几月几日?九月初三啊。”又撇撇嘴不屑地看了一眼杨秋池:“你那么大的人连日子都弄不清楚啊?”   杨秋池也不在意,继续问道:“那当今皇上是谁?”   “皇上?皇上就是皇上呗,皇上就是万岁爷啊。”   晕死!皇上可不就是万岁嘛,这还要你来说?杨秋池头大,继续开导:“万岁爷也都有个姓名啊,就象你一样,总的有个姓名吧?”   “姓名?什么是姓名?”   姓名是什么都不知道,脑袋打铁了?继续开导:“姓名就是你的名字啊,你爸爸妈妈叫你什么?”   “叫我狗剩啊!”   “狗剩?哈哈哈!”杨秋池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听说以往农村倒是流行给小孩取个贱名,为了好养活,不过也没有取这么难听的名字的啊。   “你笑话我,我不理你了!”小家伙一瞪眼,将手中的狗尾巴草往地上一扔,走到水牛旁边,翻身上了牛,不管杨秋池怎么招呼,就是不理,骑着牛沿着小溪走了。 第005章 打屁股   杨秋池有点尴尬地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半山腰的村子,本想进村去问问,可走了大半天很累了,想想反正离县城只有五里路了,干脆进城再问,便沿着小路往县城走去。   走不多久就出山区到了平原,再走一会,便远远看见一段城墙在地平线上升起,上了一条大路,路上人来人往倒也热闹,这些行人大多穿着和自己差不多的粗布青衣,或者戴着草帽挑着担子,或者推着小车,或者牵着牲口,来去匆匆。   走到城墙下,有一条护城河,河水甚是清亮,一座浮桥横架在护城河上,城门口站着两个斜挎腰刀的士兵,和古装电视剧里的士兵倒很相象。城门之上是三颗斗大的隶书:“广德县”   广德县?这是哪旮沓啊?没听说过,先进去再说。   杨秋池进了城门,那两个守城士兵也不阻拦,甚至都不看他一眼,只顾两个人在那说笑。   城里十分热闹,街道不宽,两边店铺林立,挂着“瑞福祥”、“妙手堂”、“林家酒肆”之类的各种招牌。   杨秋池很是新奇,一路东张西望,沿着大街往前走,行不多远,过了一个十字路口,看见一处建筑十分的高大雄伟,占地很广,四周用红墙碧瓦高高围了起来。一处三开间黑漆大门,旁边两扇大门紧闭,唯有中间的大开,门口有一对石狮,威武雄壮。大门旁边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放告”二字。什么意思?搞不懂。   大门口旁边有一个挎腰刀穿皂衣的汉子站在那里,看样子是个官差,上前问问。杨秋池上走台阶,向那挎刀汉子一抱拳,学着古人的腔调说道:“敢问这位大哥,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汉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杨秋池,鼻子一哼,迸出两个字:“县衙!”转过头去,不再理会。   县衙?这里是广德县的衙门?有意思!一想到衙门,电视剧里官老爷怕惊堂木,两旁衙役齐喊“威武”的镜头马上浮现脑海。进去看看!见大门不断有人进出,那挎刀汉子也不盘查,看样子可以随便进出。杨秋池探头往大门里瞧,只见里面有几个人正围着一面照壁在指指点点看着,便一挺胸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进了大门,来到那个照壁前。   这照壁正对大门,是用磨砖细砌而成,墙顶覆盖着顶瓦。照壁上贴着几张布告,其中一张写着:“审的田家村田大壮与王小山典买田宅不纳契税、不过割赋税,田宅典买不明,斯官司讼狱不息。今王小山奸心肆起,巧诈百端。不税契书,欲使朦胧照证;不收籍册,复图隐蔽差粮。若此玩法之徒,宜坐笞杖之律……”杨秋池看了半天,他对古文本来就搞不大懂,又有不少是繁体字,更搞不明白,不过,从最后“杖一百”来看,好像是个县太老爷审案件所作的判决书,末尾日期写着“永乐七年九月初二”   永乐七年?永乐?《永乐大典》!难道自己穿越时空到了明朝?《永乐大典》杨秋池是知道的,中学历史课老师就讲过,永乐是明成祖朱棣的年号,他主持编写了一部大百科全书,以他年号命名,就叫《永乐大典》,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百科全书。   明朝,我回到了明朝?杨秋池脑袋嗡嗡响,不知是喜还是忧。他历史没学好,他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朝代的能想到的其他相关词汇:朱元璋!那个从乞丐到皇帝的丑八怪,郑和下西洋!只知道郑和是明朝人,是个太监,但究竟是不是明成祖这个年代的人搞不清楚,对了,还有锦衣卫、东厂、西厂这些明朝的特务机构,其他就想不起来了。   对于明成祖,杨秋池能想到的,只有《永乐大典》,其他都是一片空白。完了,想预知未来都不行!杨秋池在心中苦笑,早知道要到明朝来,好好看看明朝的历史,那就能预知未来,改变历史了。唉~!命苦不能怪政府啊!   这时忽然一阵惨叫声传入耳朵,打破了杨秋池的思索,这声音好像是从照壁后面出来的。杨秋池转到照壁后面,看见一个大院子里有好多人,东边一队人排着队,正前方是一个大殿,有半人高的台阶,是一个用石头砌成的长方型月台,月台左边一根长条石凳上趴着一个中年汉子,裤子被脱到膝盖处,一个皂隶双手按住这人的肩膀,另一个皂隶正抡着大板子噼噼啪啪狠打趴着那人的屁股,那汉子发出杀猪般的号叫,引得院子里围观的人群一阵哄笑。   杨秋池赶紧跑过去瞧热闹。围观的人很多,杨秋池只能远远站在后面,踮着脚使劲伸着脖子往里看。只见大堂里面站着两排穿着皂衣的皂隶,各自手里拄着一根长长的红漆大板子。正中是一个暖阁,前方摆着一处案桌,案桌后面坐着一个穿着官袍的老头,花白胡子,大殿里光线有点暗,那老头的相貌有些模糊看不大真切。   那汉子挨了一顿板子,屁股鲜血直流,站都站不起来了。等皂隶放开这人之后,围观的人群中有两个小伙子弯着腰上了月台,将那汉子裤子系好,搀扶着放在一块门板上,抬着离开了衙门。   一个衙役走出来向左边排队等候的人一指,队伍前面的两个人相互瞪了一眼,手里拿个一张白纸,分别上月台进了大殿,弯腰将那白纸地给一旁的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然后到大堂中间跪下,给那花白胡子官老爷叩头之后,站起身后退几步,转身出了大堂,来到月台上,一个在左边的一块大青石上跪下,另一个跪在右边的大青石上。看样子这两个人是原告和被告,来打官司来了。   杨秋池听那花白胡子官老爷叽哩瓜啦说着什么,可离得远了听不真切。听了一会没意思,肚子咕咕叫,决定还是不瞧热闹了,先去填饱肚子再说。   杨秋池转身往外走,发现那照壁后面的墙面上有幅砖雕,是一个怪兽图像,这个怪兽形状有一点象麒麟,张着大嘴,周围有不少金银财宝,怪兽上方有一轮红日。这是什么意思搞不懂。   出了大门,回头又看了一眼,发现大门两面的围墙不是平直的,而是呈倒八字,用以突出大门,想起有句话叫做:“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看来衙门都是这个倒八字的样子,有意思。   出了衙门往前走,不远就看见一座酒楼,挑着一个大幡,上写:“高朋客栈”。走到这客栈门口,一个戴着瓜皮帽肩膀搭着一块白毛巾的店小二模样的人迎了上来,笑嘻嘻问道:“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这句话杨秋池在电视剧里听得多了,打尖就是吃完就走,住店当然又吃又住,便道:“当然是住店!”   “好嘞!”店小二回头高声叫道,“住店客官一位”然后一鞠躬又道:“客官您往里请。”   态度真不错!杨秋池抬脚就要往里走,忽然想起,自己身无分文,拿什么吃住?脸一红,勉强笑了笑:“对不起,我忘带钱了。” 第006章 当铺   那店小二笑容一僵:“没钱住什么……”一眼看见杨秋池腋下夹着的卷成筒的老虎皮,马上换个笑脸:“客官,敢情您是位猎人啊,打了这么大的一只老虎,您可真厉害!”说罢一挑大拇指,“没钱没关系,您不是有虎皮吗,卖了不就有钱了吗!客官,咱们这店可是百年老店,干净卫生,好吃的更是多得很,比如清蒸鳜鱼……”   店小二扳着指头就要数,被杨秋池挥手打断。杨秋池听他说这虎皮可以卖钱,心中一喜:“请问这虎皮上哪卖去啊?”   店小二拉着杨秋池往街道上走了几步,往远处一指:“往前拐个弯就到了。”想了想,又道:“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客人,我给掌柜的说一声,带您去得了!”   杨秋池感激地点点头,看来,这明朝的人还是很纯朴的。   店小二跑进店子里,不一会又出来了,向杨秋池笑呵呵说道:“成了,咱们走吧。”说罢,前面带路。杨秋池跟着店小二过了几条街,来到一间当铺前,撩帘门走了进去。   在杨秋池的心目中,这当铺是与万恶的旧社会联系在一起的,老百姓实在活不下去了,把家里稍稍值点钱的东西拿到当铺当了换米,而当铺里的掌柜的肯定都是撇着个嘴使劲压价,把老百姓仅有的这么点财产都要剥削干净。所以,杨秋池对这当铺心里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不过,除了电影电视里,还从没有见过真正的当铺,不免心里有些好奇。   进到当铺里,迎面是一排高高的柜台,有一人多高,站在柜台前,根本看不见柜台的台面,柜台上还有一排漆黑的栅栏,栅栏后面,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正在拨弄着一把算盘,旁边放着一本线装书,看样子好象是在算账。这肥胖中年人见杨秋池两人进来,只是略略抬了抬眼皮瞥了他二人一眼,便又低头拨弄着算盘。   店小二用手拍了拍柜台:“喂!钱掌柜,有位客官来当东西!”   那钱掌柜抬了抬眼看了看店小二,又转头看了看杨秋池,当他的目光落在杨秋池腋下的那张老虎皮的时候,两眼发出一道亮光,但如流星般一闪即逝,复又恢复那懒懒的神态:“当什么?”   杨秋池拿出那张老虎皮递上柜台:“一张虎皮!”   钱掌柜也没去翻动虎皮,只是撇着嘴左右端详了一下,拿起一只毛笔,倒过来用笔管捅了捅老虎头部那几个弹孔,自言自语道:“这老虎的头部的皮都烂了,不值钱。”扔下毛笔,用手摸了摸老虎的毛,捏了一下:“毛都要掉光了,也不知道是那里拣来的。”   杨秋池一愣神:“什么拣来的?你没看见老虎皮上的鲜血才还没干透呢,我刚刚宰的!”扭头看了看店小二,神情间有些得意。店小二恭身陪笑,一脸的敬佩。   钱掌柜也不理会,两眼望天,拖长了语音,鼻孔里喷出几句话:“破烂掉毛——虎皮一张,当——白银——十两!”   十两白银?这是多少钱?对于明朝时白银究竟价值多少,杨秋池心里一点概念都没有,再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接腔,便只是看看钱掌柜,再看看店小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店小二哈了哈腰,提醒道:“客官,您这张虎皮掌柜的出价白银十两,您当还是不当呢?”   “白银十两是多少钱?”杨秋池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道白银的价值?这人看样子可能连白银都没见过,钱掌柜一听,肠子都后悔绿了。这张老虎皮除了头部几个小窟窿之外,身上的皮可是完整的,而且明显是刚刚剥下来的,是一只成年猛虎的虎皮,价值不菲,要在市场上卖,随便可以卖到70两以上,自己只出了十两,本来已经占了老大一个便宜,可现在看来,随便给他几吊钱他就应该满足了,那用得着给10两呢。   店小二倒是个老实人,毕竟是做客栈生意的,迎来送往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见过,不过,象眼前这位连白银十两价值多少都不知道的人,还真不多见。虽然有些好笑,脸上却不表露出来,仍然是客客气气地说道:“十两白银就是十贯铜钱,就是一万个大钱啊。”   十贯?一万个大钱?那是多少人民币?杨秋池还是一头雾水。想起古代钱币换算方法最常见的就是用购买力换算,同样物品在古代值多少钱,在现代值多少钱,两种货币的换算价值大致就出来了。用什么物品作参照物呢?最常见的当然是大米,可杨秋池从来不去买米,也就不知道现代社会的大米多少钱一斤,还是用自己知道的东西来换算,用大碗面?用烤鸭子?一碗饺子?好像都不大好算,对了,自己平时喜欢吃小笼肉包子,就用这来换算吧,便问道:“贵店一个小笼肉包子多少钱?”   店小二一听,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好好的突然问肉包子,看样子这位可能饿疯了,嘻嘻一笑:“小笼包子一笼三个大钱,一笼包子有六个,算下来两个肉包子卖一个大钱。”   一个大钱两个肉包子,在现代,一块钱两个肉包子,也就是说,在明朝一个大钱差不多就价值人民币一块钱,那十两银子就是一万个大钱就也是价值人民币一万元,这张老虎皮当了一万块,还是挺不错的。杨秋池不知道这虎皮在明朝也非常值钱,反正他也不知道虎皮的价值,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先找点钱买东西吃,反正是当,以后有钱了还可以赎回来嘛。一想到吃的,杨秋池的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   店小二看着杨秋池脸色忽愁忽喜,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听得他肚子咕咕叫,知道他饿极了,差点笑了出来:“客官,咱们客栈的小笼包子可是广德县有名的,馅大皮薄,上选的精肉剁的馅,咬一口满嘴流油。等您当了东西,回到客栈,小的给您上两笼尝尝。”   杨秋池本来就饿得两眼放绿光,现在听店小二说这香喷喷热乎乎的小笼肉包,恨不得马上飞到客栈叫上几大笼肉包子海吃一顿。忙不迭说道:“当了当了!快给钱!”   钱掌柜叹了口气,虽然后悔,但既然话已经说出来了,如何能反悔,只得开了一张当票,称了十两碎银子给了杨秋池。 第007章 俊俏少年   杨秋池看了看手心里的碎银子,这就是银子吗?他以前只见过银项链、银手镯之类的,作为货币用来买卖的银子可从来没有见过,觉得很是新奇。电视剧里的银子不是呈马鞍形的银锭吗?怎么这掌柜的给自己的是几块小石头模样的灰白色的东东呢?他可不知道,那马鞍形银锭一般是朝廷征收税赋得到碎银子之后,由衙门专门设立的“倾银房”将碎银子熔化,然后铸成五十两一锭的马鞍形银锭,那是官银的标准样式,普通老百姓使用的大多是切割了的碎银子。   杨秋池和店小二走出当铺大门,杨秋池看了看店小二,只见他盯着自己手里的零碎银子两眼放光,这种馋涎欲滴的眼光可装不出来,看来,这银子是真的,钱掌柜没有骗自己。杨秋池从那一小堆碎银子中挑了一块小的颠了颠,然后递给店小二:“赏你的!”   店小二盯着杨秋池看了看,见他样子好像不是开玩笑,指了指杨秋池手心里的那一小块碎银子,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咕咚咽了一声口水:“给我?”   杨秋池把手里那块碎银子递过去:“嫌少吗?”   “不不不!”店小二又惊又喜,颤抖着手将银子接了过来,紧紧攥在手心里,说话都不连贯了:“多谢!……多谢大爷!您可……您可真是位……大好人!”   这块碎银子差不多有一两重,这店小二所在的客栈也只不过是县城里普普通通一个小客栈,来往的客人一般都是些贩夫走卒,都是些连一个铜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遇到大方的客人,能打赏个几个大钱也就很不错的了,他的工钱一个月只有六百文,杨秋池出手就赏了他差不多一两白银,相当于店小二差不多两个月的工钱,怎么不让他激动呢。在明朝永乐年间,一两白银大致价值人民币一千元,随便打赏一个小伙计一千元人民币,就算是在当今社会,也算是很大方的了。   “不用谢!”让别人感激涕零毕竟是件很让人惬意的事情,杨秋池笑了笑,托起手里的那几块碎银子想再瞧瞧,冷不丁旁边一只小手唰地一下,将那一把碎银子抢了过去。杨秋池一惊,连忙收手,却已经慢了,手心一空,那几块碎银子已经不见了。杨秋池转身一看,只见旁边站着一个少年,十四五岁模样,两只黑又亮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容貌颇为俊俏,一身白色绸缎贴身短打,显然是有钱人家的子弟。这少年手里紧攥着一根绳子,绳子一头拴着一只小黑狗,小黑狗身上脏兮兮粘满了泥土灰尘,脖子上紧紧拴着的绳子,勒得小狗直翻白眼,拼命用爪子挠脖子上的绳子。   杨秋池见这人不像是抢匪,又是个半大小孩,想必是哪家的小公子和自己开玩笑,当下略略放心,手一伸:“把银子还我!”   “还你?”那少年将银子抛了抛,“你不是银子很多吗?动不动就打赏别人,这银子就算打赏我的好了!”   “打赏你?”杨秋池勉强笑笑,银子在人家手里,不动手看来不行,不过,这小孩子弱不经风的样子,自己随便一个手指头都能把她撂翻了。不过,自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是不要惹事,和她说说好话,以不动手为宜:“好啊,小朋友,我杨某交你这个朋友了,你留下一块,剩下的还我,这总行了吧!”   “竟然打赏,当然就是全部打赏了哦,哪有送一小块那么小气的!”这少年挤了挤眼睛,一脸坏笑。   一块碎银子还嫌少,简直让杨秋池哭笑不得:“你是谁啊?我干吗要送你这么多钱?”转头看看店小二,只见他畏畏缩缩躲在后面看着那少年,好像很畏惧的样子。便问道:“喂,小二,这小孩你认识吗?”   店小二点点头,正要说话,忽见那少年一脸寒气,赶紧又摇摇头,不敢吭气了。   见店小二这模样,杨秋池满腹疑惑盯着那少年看,那少年笑了笑:“连我你都不认识,你是刚到这里来的吧?”   杨秋池正要答话,那少年身后的小狗发出了一阵悲鸣,拼命挠脖子上的绳子。那少年眉头一皱,猛一拽手中的绳子,小狗一个跟头跌了出去,翻起身来想叫,却叫不出来。吐着舌头惨惨地看着杨秋池。   杨秋池皱了皱眉,见这少年这么虐待一只小狗,他有些生气,顾不得是否惹祸了:“你干嘛折磨一只小狗,快把它放了!”   “哈哈,你算老几,凭什么叫我放开这小狗?又不是你家的!”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绳子绕在手指上晃着圈玩。   杨秋池懒得和他多说,伸手去抓少年牵绳子的手。那少年笑嘻嘻手不动,等杨秋池的手勘堪要抓到自己的手臂时,才一翻腕,并二指往杨秋池手肘处一点,杨秋池半个身子如同电筮,又酸又麻,慌乱地倒退了几步,心下大惊,武侠小说里的词汇在脑海中电闪而过——点穴!   难道这少年会点穴,不过自己只是感觉到右手又酸又麻,却还能动,又不大像传说中的点穴,难道他学艺不精,还点不到对方无法动弹?又或许点的是自己酸麻穴位,故意让自己酸麻而不是不能动?   那少年嘻嘻一笑:“好玩吗?这只是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谁叫你多管闲事,还动手动脚没个正经。”   这少年会武功,看那店小二很怕他的样子,可以断定这少年在县城里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孩子,被娇惯坏了的。看来,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杨秋池呵呵一笑,挑起大拇指:“好功夫!小小少年能有你这般修为,真是难能可贵啊!”   那少年笑道:“你拍马屁是没用的,这银子是你送我的,多谢喽!”得意地做了个鬼脸,从怀里摸出一个绣花小钱袋,将那几块碎银子装进钱袋里,然后放回怀中,一甩头,转身要走。   杨秋池哈哈大笑:“这点银子算得了什么?真没见过世面!”   “什么?你这乡巴佬敢说我没见过世面!”少年一脸寒霜。走近杨秋池,伸手抓将过来。   杨秋池后退一步,连连摆手:“男女授受不亲,动手动脚的象什么样子!”   那少年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这句话不打自招,等于是承认她是个女孩子。少年转头盯着店小二:“是你说的!”店小二赶紧摇头苦笑:“大小姐,我哪敢啊,你一直在这里看见的,我连嘴都没开过,怎么说啊。”   大小姐?这女孩果然有来头。   女孩子点点头,然后奇怪地问杨秋池:“喂!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孩子?是我化装不像,漏馅了吗?” 第008章 雕虫小技   男女外貌差别其实很明显,脸部轮廓线条方面,女人轮廓比男人要柔和,喉部,男人有明显的喉结,胸部,众所周知,女人有丰满的乳房,男人是成板块的。最显著的,是胸围、腰围、臀围三者的比例,由于骨盆构造的不同,正常女人的臀围宽,呈梯形,是三者中最大的,而男人臀围小而窄,一般小于胸围。杨秋池是医科大学法医学专业毕业,就是眼前是一具尸骨,要辨认其性别也是轻而易举,更别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电视剧里女扮男装别人认不出来的镜头对他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如果一个女人穿上男装,别人就分辨不出,除非那女人长得跟男人一样,不过,长得跟男人一样的女人,用“丑”来形容已经不足以说明了,而应该说长得“畸形”更准确,奇怪这样的女人居然还有不少艳遇。   杨秋池笑道:“你猜猜我怎么知道的?”   小女孩自己上下打量了一下,又原地转了个圈,摸了摸自己用布紧紧裹住的胸部,脸微微一红,看了看杨秋池,见他没有异样的表情,心里略宽,便摇了摇头:“我猜不出,你说说嘛。”   “行啊,我告诉你,不过你得把这小狗放了。”杨秋池看那差不多要断气的小狗,心想,这小女孩真残忍,不由得又皱了皱眉。   小女孩哼了一声:“那可不行,我就要捆着它!”顿了顿,一跺脚,“你快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孩子的?”   杨秋池以退为进:“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就此别过。”说罢转身要走。   女孩急于知道杨秋池如何猜出自己是女儿身的,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化装错了,让别人一眼就看出了破绽,自己好改进化装技术,对这小狗的生死倒不在乎,大不了再重新找一只就行了,当下撇了撇嘴,不屑地将手中捆着那小狗的绳子扔给杨秋池:“哼!这么好心,跟个女人似的,哪像个爷们!”   “虐待一只小狗难道才算爷们吗?”   “那当然!我听别人说,男人就要当大事不拘小节。”   难怪你要捆这只小狗,想用这个来显示你铁石心肠,是男人而不是女孩子。杨秋池心里顿时明白了这小女孩虐待小狗的原因。他接著绳子,蹲下身,小心地解开小狗脖子上的绳子。   小狗得脱禁锢,挠了挠脖子,汪汪叫了几声,眼睛里放着光看着杨秋池,绕着圈拼命摇着尾巴,欢蹦乱跳。   “好了,这下你该说了吧。”女孩子晃了晃手指,好像是在威胁,再不老老实实说,别怪我不客气了哟。   杨秋池好像没看见:“你已经十五岁了吧?”   小女孩点点头:“这有什么相干?”   杨秋池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如果是男孩子,到你这个岁数应该有明显的喉结了,嘿嘿。”   小女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部,果然很光滑,又看看杨秋池喉咙处突起的喉结,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我该怎么装出一个喉结来呢?用围巾围着好不好?”   “如果是冬天当然没问题,但如果是夏天,那也会让人产生怀疑的。”   “那该怎么办?”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抢了我的钱,还来问我干什么?”杨秋池板着脸。   小女孩又撇了撇嘴:“那银子是你打赏给我的,可不是我抢的哦?”   “没听说过你这么不讲道理的人!”杨秋池哭笑不得,“这样吧,我变个戏法给你看,你就把银子还给我,好不好?”   “戏法?你会变戏法?”小女孩瞪大了眼睛,黑溜溜闪闪放光。“快变来给我看看。”   “可你得答应把钱还给我。”   “你可真麻烦,这么点破银子还那么在乎,你先变给我看,好玩的话再说。”小女孩嘻嘻笑着狡诈地眨了眨眼睛。   杨秋池侧过身,避开小女孩的视线,从怀里摸出自己的微型数码相机,打开后设定成闪光灯模式,然后用两只手挡住,闪光灯处的手指分开一道小缝,对准那小姑娘,笑道:“看我闪电!”   卡嚓一下,一道闪光乍现,那女孩一声惊叫,吓得花容失色,紧闭双眼,噔噔噔往后退了好几步,双手挡在身前乱挥。店小二吓得双手抱头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们没见过闪光灯,也没有电的概念,除了天上的闪电,可从来没有见过人手能放出如此明亮的光线,因此都被吓了一大跳。好在当铺门前没什么人,不至于惊世骇俗。趁他们闭眼这一刻,杨秋池飞快地把微型数码相机放进了怀里。   小女孩闭着眼双手乱挥了一会,没见到发生别的什么事,才睁开眼睛,仍然惊恐地看着杨秋池,好半天才问道:“怎么回事?你会放闪电?这是戏法还是甚么功夫?”   杨秋池当然想让她相信这是功夫,不过,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如果让他因此误以为自己会功夫,以后和自己动手时,为了一击成功,出手必然狠辣,说不定就要了自己的小命,这个牛皮可吹不得,便笑道:“当然是戏法,我要是会功夫,还容得你欺负我吗?”   小女孩得意洋洋地点点头:“你知道就好。那就快告诉我这戏法是怎么玩的?”   “你把钱还给我,我就告诉你。”   小女孩眼睛一瞪:“你不告诉我,我就点你,让你生死不能!”说罢,竖起了两个指头在杨秋池面前晃了晃。   杨秋池笑了笑,双手在胸前一抱,两眼一闭:“那你动手好了。”   小女孩走到杨秋池身边,手指作势要点,杨秋池眼皮都没抬一下,他明白这小女孩以为她会戏法,不知道那道闪电来自杨秋池怀里的那个微型数码相机,还以为真是戏法,教戏法可不同于抢银子,这小女孩又是这县城里有来头的人,很可能就是官家大小姐之类的,虽然胆子大,但恐怕还不至于在大街上强迫一个大男人,自己死活不教,她就没办法。果然,这小女孩手指举了几下,还是点不下,一跺脚:“行了行了!”从怀里摸出那绣花小钱袋,扔给杨秋池,“拿去吧,小气!”   杨秋池赶紧接住,见这钱袋乃是用白色绸缎用红色锦线编织而成,做工十分精致,缎面上绣了一个小小的“宋”字,拿近鼻子下闻了闻,一股幽香扑鼻而来,却故意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还皱了皱眉。   小女孩脸红红地两眼一瞪,就要发作,想了想又忍住了。 第009章 杀人了!   杨秋池捏了捏钱袋,将里面的银子都倒了出来:“分不清哪些是你的哪些是我的了,怎么办?”   “白一点的那两个大的是我的,是我爹给我的零花钱。成色不好的那几个小的碎银子是你的!”   杨秋池仔细看了看,果然颜色不同,这小女孩倒没说谎,将小女孩的那两块银子塞进钱袋,正要递还给小女孩,见她是笑非笑的样子,忽然想到,这小女孩身有武功,看样子又是有些来头的人,等他知道我放闪电的秘密,再把这银子和那数码像机一并抢过去,我可一点办法都没有。得想个办法。   杨秋池将那香喷喷绣花钱袋的带子在腰间系好,看了一眼小女孩,忽然拉开裤带,将那钱袋塞进了裤子里,吊在两腿之间的裆部。   小女孩大惊,呵道:“你找死!”双手一扬,抓向杨秋池面门。   这一点杨秋池早就想到了,在他将那钱袋放进裤裆里之后,见小女孩动手,马上转头就往人多的地方跑,便跑边喊:“救命啊!宋大小姐要杀人了!”   众人听到他这般大喊,都围拢过来看热闹。杨秋池在人群中东躲西藏,小女孩本来就抓他不着,听他喊自己杀人,如果继续追击,那可就真是坐实了这杀人的罪名。她从小娇惯,哪受过这等气,手指着杨秋池,气得全身发抖说不出话。   正在小女孩无计可施的时候,忽听得人群外面有人喊道:“雷捕头在此,谁敢在这里杀人?是哪个!”随后,人群纷纷让开,两个彪形大汉手握腰刀走进人群。为首一个膀大腰圆,浓眉大眼炯炯有神:“是谁要杀人?”   “雷叔叔,你来得正好,就是这乡巴佬抢了我的银子!”小女孩一见这捕快,仿佛见到了救星,手指杨秋池叫道。   “啊!原来是小姐!你怎么在这里?——你敢抢我们小姐的银子,你不想活了?”雷捕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杨秋池,见他穿了一套破旧的青衣短衫,捋着一只衣袖,手臂上还有伤。肩膀上背着两条动物的大腿,既不是猪腿也不是羊腿,怎么也猜不到是老虎腿。本想上前拿人,见他眉清目秀,倒象个读书人,不敢贸然行事,便喝问了一句先看看动静。   杨秋池见这雷捕头与这小女孩是熟人,心里暗叫不好,但想到明明是小女孩先抢自己的银子,自己是用计谋将银子骗了回来,虽然顺带多骗了一点,毕竟自己还是占了大半理的,所谓有理走遍天下。不过,得把话抢在头里,别让她贼喊抓贼。扬脸抢先说道:“是她抢的我的银子,那是我当虎皮得的十两银子,给了店小二一两,剩下的九两被她抢走了装进了她的钱袋里,我不过是把自己的银子要回来罢了,你不信可以问当铺钱掌柜还有‘高朋客栈’的店小二!……咦?店小二呢?”   杨秋池这才发现,那店小二不知道跑哪去了。   “没关系!”一个证人不见了,杨秋池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可不是现代的法制社会,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紧张,伸手从怀里摸出那张当票举过头顶,在围观的众人面前晃了晃:“大家看,这就是我刚才当老虎皮得到当票!”顿了顿,想来点煽情,假作哽咽状:“这钱……这钱可是给我……给我八十岁的老母亲……治病的!”   众人一片低声议论,纷纷把同情的目光投向了杨秋池。   小女孩原来本想恶人先告状的,可被杨秋池抢了先机,后来听他说这银子是给他八十岁老母亲治病的,心中不忍,气也就消了,只是面子上下不来,嘟着嘴气呼呼不说话。   雷捕头接过那张当票看了看,然后转头又看了看那小女孩,见她不说话,知道这青年人说的话是真的,真是那小女孩抢了人家的救命银子,便将当票递还杨秋池,正要说两句调和的话化解了就算了,他身后那另一个捕快走上前仔细看了看杨秋池,问道:“你是杨忤作吧?不是说你出事了吗?”   “杨忤作?”那雷捕头问,“哪个杨忤作?”   “嗨!老雷头,就是咱们县衙门那个老忤作上个月刚刚新收的徒弟,你怎么忘了!”   雷捕头仔细端详了一下杨秋池,一拍脑门:“就是,上次勘察现场好像见过一面,说是老忤作新收的徒弟。”上下打量了一下杨秋池:“我刚刚听说你被狂风刮跑了,原来你没事啊?”   杨秋池听他二人的话,猜到了自己借尸还魂的这人原来是县衙门一个老忤作新收的徒弟。忤作,那是古代衙门中负责尸首检验、收殓的半官方人员,工作类似于现代的法医。没想到自己穿梭几百年来到古代,干的仍然是老本行。而且古代的忤作,社会地位可没办法与现代的法医相提并论。在古代,忤作是归于贱民,社会地位十分低下,三代以内连科举考试都不准参加的。不由得心里很是郁闷,对雷捕头的问话也就没有搭理。   “我不管你是谁,把我的钱袋还给我!”小女孩走到杨秋池身边,板着俏脸。   杨秋池听她这样说,也就是不再和自己胡搅蛮缠了,自己初来乍到,不宜惹事,正好借机下台,赶紧从裤裆里掏出那个绣花钱袋。把自己的几个碎银子倒出来,留下原来这钱袋里的两块稍大一点的银子,用两个手指拈住钱袋口的带子,将钱袋递了过去。   那精致的绣花钱袋在半空轻轻摇摆,小女孩伸过手来正要接过,忽然想起这年轻男人将钱袋放进他那个位置,不由得脸一红,缩回手来。   “怎么了?拿去啊!”杨秋池鬼笑道。   “呸!下流!”小女孩脸红红的。   她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情的旁人那是听不懂的,不过杨秋池心里是明白的,脸上却装出很纳闷的样子:“下流?我怎么下流了?”   小女孩嘴唇动了动,刚想要说什么,却又闭了口。这事情她一个女孩子可不好解释。咬了咬嘴唇,摆了摆手:“我可没你那么小气。算了,看你可怜巴巴的样子,银子、钱袋都送你了!”   那两块银子最少有三两呢,那钱袋如此精致,恐怕也值几两银子,她就这么不要了,杨秋池听她如此大方,倒有些意外:“全给我了?那可真是太好了,你可真是好人!”笑呵呵拱了拱手,把自己的银子装进钱袋,正要往怀里放,小女孩说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第010章 有个老婆?   “原来是有条件的,说罢,不过,那放闪电的戏法可不能教你,我可指望那吃饭了。”放闪电需要数码像机,只要把这玩意儿一露出来,难保这小妮子不动心,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抢过去了,这可是现代社会带来的宝贝,可没地方买去。   小女孩正是要他教自己那放闪电的戏法,听他这样说,想想也是,便道:“不教就算了,谁稀罕!”走上前两步,续道:“你是县衙老忤作的徒弟,咱们是一家人,喂!以后有勘察现场的事情,可记得带我去,刚才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听到了没?”   “一家人?什么一家人?”杨秋池听这小女孩这样说,反问道。   “你不知道我爹吗?”小女孩满脸不高兴,感到很没面子,看了一眼雷捕头。   雷捕头咳嗽了一声:“杨忤作,你新来可能没见过,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广德县宋知县的千金。”古代忤作属于衙门的小职员,所以小女孩说他们是一家人,不过,作为知县的女儿和一个忤作这样说,那是已经是非常抬举了。   小女孩白了雷捕头一眼:“什么千金,酸溜溜真难听。”转头向杨秋池说道:“嗳!小忤作,我叫宋芸儿,你叫我芸儿就可以了,说好了哟,以后发生命案,勘查尸首什么的可记得带我!”   另外那个捕快接话说道:“今天就有命案发生,我们正要去找县衙的老忤作,杨忤作,正好你平安回来了,这就一起去吧。”   宋芸儿一听,大喜过望:“我也要去!”   雷捕头一脸尴尬:“这,这可不行,你爹爹会责怪我们的。”   “我不管!我就要去!”宋芸儿耍赖。   杨秋池问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去杀人命案现场那些地方干什么?”   宋芸儿脸一板:“要你管!你带上我就是了!”   她虽然不说,可杨秋池从宋芸儿折磨小狗的事情就可以知道,这小女孩很可能从小就被当成男孩子培养,什么都像男孩子一样,折磨小狗是为了锻炼胆量,这才象一个男孩子的样子,这勘察现场看尸首,很可能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杨秋池道:“你老爸是县太老爷,你想去谁还敢不让你去啊?”   雷捕头等人听杨秋池说话没个轻重,都暗暗皱眉头,可是看见宋芸儿与他挺投机,也不敢干涉。   “我爹?我爹才不让我去呢,所以他们都不敢带我去。你不会也没胆子带我去吧?”宋芸儿斜着眼看着杨秋池。   “你不用激我!那有什么不敢的,我带你去就是。”   雷捕头见有人顶缸,正好借机下台,忙道:“小姐,你悄悄跟着杨忤作,远远看个热闹就行了,千万别给杨忤作添麻烦,杨忤作还有老母和妻子要养,这饭碗砸了可就麻烦了。”   老母和老婆?杨秋池脑袋轰的一声,自己借尸还魂顶替的这忤作原来还真的有个老母亲?还有一个妻子?一想到妻子这个让人温馨的词语,脑海里马上想起古代女子端庄贤淑的俏丽模样,太好了!在现代,自己连女朋友都找不到,没想到来到古代,连老婆都预备好了,虽然是别人留下来的,可总比没有好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婆婆妈妈真烦人!”宋芸儿很不耐烦,“他饭碗丢了有什么打紧,叫我爹另外给他一个就是!”   你老爸让他卷铺盖还会给他另外的工作?真是小孩子话。见大小姐这样说,雷捕头唯有苦笑,看看杨秋池,只能是希望这大胆的年轻人好运了。   杨秋池可不知道,古代重农轻商,农民一旦失去土地,要想找个工作那是十分困难的,这忤作一个月的工钱虽然不多,可也有几百文钱,另外还有不少红包可以收,全靠这点钱养家糊口。这衙门里的人,不仅工钱掌握在县太老爷手里,连命运都跑不出县太老爷的掌握。所以,县衙里的人不敢违背县太老爷的命令,偷偷带这位大小姐去尸检现场。但杨秋池本来就不想干法医了,回到古代还干法医,一听就腻味得要命,心里早就打算,大不了走人的想法,到别的地方去,所以不在乎这工作,也就不在乎县太老爷的想法了。   在宋芸儿的催促下,一行人前往老忤作家,被杨秋池救下的那只小黑狗也屁颠屁颠跟在杨秋池后面来到了老仵作家。   路上,杨秋池想问自己古代的这老妈和妻子的情况,可一时还不知如何不一会就到了老忤作家。这是个砖瓦结构的独家小院落,从房屋建筑来看,相对周围房屋而言,老忤作这房子虽然算不得富裕,也还是很不错的了。   雷捕头推开院子门就喊:“老忤作!快走,殷家媳妇和小姨被人杀了,县太老爷叫你去验尸呢!”   “是雷捕头啊,别喊了,这就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房门滋溜一声打开了,从里面缓步走出一个干瘪老头,拄了一根拐杖,看了看他们四人,突然,两眼定在了杨秋池的脸上:“你……你没死啊?”   这老头看样子就是自己借尸还魂的那个忤作学徒的师父,听他这话,这忤作学徒遇到了一场意外灾难,大家以为他已经死了。   雷捕头见杨秋池一脸茫然,也不上前施礼,低声道:“还不见过你师父!”   师父?这个词除了在电视剧《西游记》听孙猴子、猪八戒叫过外,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武侠片里叫的,跟这替人收尸的老头可扯不上什么关系。不过,看在他一把骨头的份上,就叫他一声好了。   杨秋池上前几步,学着古人的样子抱拳施礼:“见过老师傅!”师父成了老师傅,众人也没注意他搞着小把戏。   老仵作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两眼望天。雷捕头也满脸不快:“你怎么不跪下叩头?真是的!”   下跪?杨秋池从小到大可从没有给别人下过跪,虽然你是个老人家,尊老爱幼是应该的,可也用不着下跪这样来表现吧,装着没听见,岔开话题:“大风把我吹走之后,我只是手臂受了点伤,没事,平安回来了。雷捕头他们来说有命案发生,县太老爷叫咱们快去呢。”   “对对对!”宋芸儿在一旁连声催促,“快走吧,我爹说不定已经等急了呢。”   老仵作一听知县大人命自己前去尸检,这可耽误不得,鼻孔里又哼了一声,也不看杨秋池,住着拐杖领头出了门。   杨秋池跟在众人后面,那条小黑狗一直摇着尾巴地跟在杨秋池身后,杨秋池见它和自己亲热,也是不时停下摸摸它的头,小黑狗便用舌头很亲热地舔杨秋池的手,还汪汪叫唤。杨秋池任由他跟着自己。 第011章 知县大老爷   虽然回到明朝大半天了,可杨秋池还没有从穿梭时空来到明朝的新奇中缓过劲来,一路上东张西望,路过高朋客栈时,这才想起肚子还没填呢,可现在不是摆酒席胡吃海塞的时候,正郁闷间,店小二从客栈里送几个客人出来,看见杨秋池和宋芸儿两人走在一起,没有争吵了,那宋芸儿也不像要生事的样子,顿时面露喜色向他招手。   杨秋池狠狠瞪了他一眼,心气他刚才临阵脱逃,没有帮自己作证,好在这事情已经解决,还凭空多赚了好几两银子,也考虑到他害怕县太老爷千金的雌虎威,临阵脱逃也是不得已,便停住了脚步向雷捕头等人说道:“请稍等一下,我说两句话就走。”   宋芸儿说:“你可真麻烦,快点!”   杨秋池点点头,转身走了过去。   店小二迎上去笑了笑:“您没事了吧,我……”   杨秋池一摆手:“没事了,你叫我干什么?我还有事要办呢。”   人家打赏了自己那么多钱,关键时候自己却开溜了,这让店小二有点尴尬:“那就好!那就好!”忽然想起一事,“客官还没吃饭吧?我给你拿两笼包子去!”   没等杨秋池说话,店小二已经转身进了客栈,片刻间,拿出一个白纸袋包着的一大包热气腾腾的肉包子,递给了杨秋池:“给您!趁热吃,刚出笼的,香着呢!”   闻到这肉包子的香味,杨秋池口水都差点流了出来,左手接了过来,右手伸进纸袋子里,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果然陷大皮薄,味道鲜美,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边吃边说:“真香!太好吃了!”转身将纸袋往宋芸儿等人面前送:“你们也吃两个,好吃着呢!”宋芸儿对这种小客栈的食品那是不感冒的,撇个头去不理。其他人也摇摇头表示不要。   杨秋池也不勉强,拿出一个肉包子扔给身后那条紧紧跟着自己的小黑狗。小黑狗低呼一声,灵敏地一口将那肉包子凌空咬住,三两下便吞了下去,看样子饿得紧了。杨秋池心里怜惜,又扔了个包子给小黑狗,然后问店小二:“多少钱?”   店小二笑呵呵连连摆手:“不用给钱了,你刚才已经打赏了小的很多钱了。”   杨秋池笑道:“既然如此,那可多谢了!”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把肩膀上那两只老虎腿取下来递给店小二,“麻烦你帮我把这老虎腿好好做道菜,回头我来拿。”   “没问题!交给我好了!”店小二乐呵呵接过老虎腿,他没想到这两只腿很沉,一下子差点没接住,吐了吐舌头,“好重啊!大爷您放心,我一定让厨房大师傅给你好好做,过一会你来拿就行了!”   “多谢了!”杨秋池一抱拳。   宋芸儿等到一边已经老大不耐烦,伸手拽杨秋池:“喂!快走吧,罗里八嗦的!”   杨秋池被拉得一个踉跄,只得随着众人而去,那小黑狗叼着那肉包子屁颠屁颠跟在杨秋池身后。   路上,杨秋池和小黑狗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一大包肉包子全部消灭了,肚子饱了,精神头也来了。   众人来到杨秋池刚才进去欣赏过的那个八字衙门的大门口,守门的门子说县太老爷已经出发去现场去了,叫他们直接赶过去。   一行人来到县城东边一处大宅院门前,有几名捕快带着十多个民壮在大门设置了警戒,许多人围在大门周围,正在指指点点瞧热闹。   众人进了大院,那小黑狗紧紧跟在杨秋池身边,倒也没人拦它。里面警戒的衙役领着一众人,穿过几处回廊和院落往里走。几个家奴模样的人迎了上来,其中一个看见小黑狗,骂道:“怎么有只野狗跑进来了!”说罢,弯腰捡石头要打这小黑狗,杨秋池刚要阻拦,那小黑狗已经转身远远跑开了,两个家奴急忙追赶而去。   杨秋池等人继续前行,又转过几个院落,看见远处又有一群人在一个小院子里来回忙碌着。院子一棵大树下,一张太师椅上斜坐着一个花白胡子老头,身穿官袍,一只手捋着小山羊胡子,一只手端着一个茶碗,正在有滋有味品着茶。   这身穿官袍的老者身后站着几个哈着腰的随从和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那锦衣公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低声说着什么。几步外的座椅上坐着一对年迈老夫妇,那老头住着拐杖正在唉声叹气,他旁边是一个老妇人,也在抹着泪。几个丫环模样的人低头站在身后伺候着。   杨秋池走近一看,太师椅上坐着品茶的,正是方才在县衙大堂审案子的那个山羊胡子县太老爷。   发生命案了这县太老爷居然不着急,也不去勘查现场,却在这里喝茶,这让杨秋池很是费解。   众人上前参见宋知县。这花白胡子宋知县只是眼皮抬了抬,没正眼瞧他们,这老头,官不大这谱摆得可够大的。   宋知县看了一眼躬身而立的老仵作,慢条斯理说道:“你,你快去看,看看尸首情况,回,回来报我。”这知县老太爷原来是个结巴,不过结巴得不是很厉害,听着倒不是很费劲。   这知县老爷自己不去检验尸体,而是让忤作去,原来,在古代,官老爷一般是不亲自进行尸检的,这种不吉利的事情是有专职的仵作负责,县太老爷只是看了现场,然后坐在一旁等着,由专门负责验尸的仵作将尸首死亡原因等情况勘查清楚后向官老爷汇报,还要填写报单,也就是尸检报告。   老仵作应了一声,带着杨秋池正要走,宋知县身后那正抹着泪水的锦衣公子说道:“在下领他们去吧。”宋知县回过头来,语气顿时便不一样了:“有,有劳殷公子了。”忽然发现身后还站着一个小女孩,仔细一看,顿时叫道:“你,你怎么来了?谁,谁叫你来的?嗯?”   他身后站的这小女孩正是宋芸儿。原准备躲在父亲身后,再偷偷跟杨秋池他们进去,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雷捕快、老仵作等人听县太老爷问谁带知县千金来的,一齐向杨秋池瞧了过去。宋知县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老仵作身后站着的一个年轻人,穿着青衣短衫,有点面熟,仔细端详了一下,忽然惊呼道:“你,你是老仵作的新,新收的徒弟?你,你不是已经被风卷,卷走死了吗?”   这件事情可不好解释,如实告诉他们自己来自现代,是借尸还魂上了杨仵作的身,这大白天的虽然不会吓死人,到是怕别人会说自己是神经病。便将错就错编道:“回老爷,小的没死,只是手臂受了点伤,没什么事了。”   宋知县又上上下下看了看杨秋池,点点头,转头瞧向宋芸儿,又皱了皱眉,和言悦色说道:“乖,乖女儿,我,我不是说过了吗,这,这种地方你不要来,快,快回去吧!”   宋芸儿撅着红嘟嘟的嘴巴:“我不!我要看他们检查尸体!”伸手一扯杨秋池,就往旁边房间里跑。老仵作和殷公子随后也进了房内。 第012章 郁闷   看样子这小妮子是被这山羊胡子县太老爷惯坏了,杨秋池被宋芸儿拉着进了房间,老仵作随后也跟着进了房间。这种情况也许遇得多了,宋知县也无可奈何,只是拿下面的人出气,指着雷捕快骂,偏着脑袋又气又急,小眼睛不由自主不停眨巴着,山羊胡子乱抖,说话更是结巴:“我,我不是说,说过小姐不,不能到这,这种地方来,你们脑,脑袋塞,塞稻草了吗?我,我说的话怎,怎么记不住!嗯?”雷捕快等人静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我,就这,这一个女儿,要,要是在这,这种不吉利的地方惹,惹上什么灾,灾星病痛,看我,我怎么收,收拾你们!”宋知县恨恨说道,“这个小,小忤作不知天高地厚,迟早要赶,赶他出衙门!”   杨秋池等人进了房门,穿过大厅,到了里屋,宋芸儿看了一眼房里情景,惊呼一声,不由自主伸手用劲抓住了杨秋池的胳膊,疼得杨秋池一咧嘴。   房里靠里是一张雕花大木床,挂着的帐维一边已经被扯倒,散乱地盖在床上一具女尸身上,仰面朝天,头发散乱,两只手臂在头顶交叉,被一件猩红的女子亵衣捆住。一双眼睛圆睁着死死盯着天花板,紧咬嘴唇,嘴角挂着一抹血痕,雪白纤细的脖子上一圈乌紫印记,窄窄嫩滑的肩膀下,一只半球形洁白酥嫩滚圆的乳房露在帷帐外。帐维盖住了半截身,一条雪白的滚圆白嫩的大腿从床沿处耷拉下来。   地上散乱地扔了几件衣裤,那是一件淡红色百叶长裙,一条浅绿色长裤,还有一条白色内裤。   房中间一张圆桌,上面有一把倒着的茶壶,一些湿漉漉的茶叶散落在桌子上,地上是一摊茶水。圆桌靠里一边的地上有几个跌碎了的茶杯。旁边的三根凳子有两根倒在了地上。   圆桌的另一边不远处,躺着一具尸体,仰面朝天,双目紧闭,脖子上也有一刀乌黑的印记,头发散乱,但衣着完整,只是前胸处被撕烂了。   杨秋池费了很大劲才把手臂从宋芸儿手掌中挣脱出来,瞪了她了一眼:“你既然害怕,还巴巴的央求我带你来干什么?”   “谁害怕了?”宋芸儿一扬吓得发白的俏脸,伸过手又要抓杨秋池,杨秋池赶紧躲开。这宋芸儿虽然会武功,又想学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汉气概,可毕竟到底是个女孩子,乍然之间见到这等凶杀场面,还是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微微发抖。   老仵作问一旁的殷家公子情况,殷公子抽抽噎噎做了介绍。这殷公子名叫殷德,方才门口那老两口是殷德的父母,地上躺着的衣着完整的尸体是他的妻子白素梅,床上的那具尸首是白素梅的亲妹妹白小妹。白氏姐妹的父亲是宁国府千总,明朝千总可是正六品武官,品阶比县太老爷还要高。   老仵作拄着拐杖走到床边,揭开盖着尸体的帷帐,露出了白小妹花一般娇嫩的身体,从头到脚观察了一下,然后说道:“记录!尸体仰面而卧,双手在头顶处被亵衣捆绑……”发觉身后的杨秋池没有动静,转过身来一瞪眼,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在干什么呢?怎么不填写尸格作记录?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吗?”   杨秋池这才明白,老忤作是在和自己说话,连忙问道:“尸格?什么尸格?在哪里?”   尸格是古代忤作检验尸体时填写的一种表格,注明了死者的身份基本情况,现场勘查情况,死者尸表检验情况,死亡原因等,类似于现代的现场勘查笔录和尸体检验报告,这两种文书杨秋池当然知道,可现在是在明朝,这规矩好多与现代不一样,一时之间脑袋还没转过弯来。   老忤作脸色阴沉骂道:“你这小畜生,什么都不带干什么来了?”   杨秋池大怒:“喂!你这死老头,怎么随便骂人?”   杨秋池不明白,古代学徒的地位比家里的佣人还要低,骂两句还是轻的,师父对学徒拳脚相加那也是平常的事情,杨秋池借尸还魂的这个身体,是这老忤作的学徒,师父骂徒弟那可是天经地义的,却没想到杨秋池敢还嘴,老忤一愣,随即吼道:“你竟然敢如此和我说话,真是反了!反了!”浑身发抖,差点倒在床上。   明朝可是最注重纲常礼仪的,这忤作小学徒竟然当众辱骂师父,一旁的宋芸儿和殷德也都惊呆了,宋芸儿捅了捅杨秋池的后腰:“你怎么这样和你师父说话?”   “你也听见了,是他先骂我的哦!”杨秋池一脸的无辜。   没等宋芸儿说话,那老忤作已经举着拐杖,骂骂咧咧地向杨秋池劈头盖脸打了过来。   杨秋池虽然不会武功,可要躲开这老头的拐杖还是有能力的,他一边后退躲避,一边叫道:“喂喂!你怎么动手打人?”   “老子……老子今天,就要打死……你这畜生!”老忤作花白胡子乱抖,摇摇晃晃举着拐杖追着杨秋池打,杨秋池绕着桌子东躲西藏,嘴里乱喊,倒不敢向这老头还手。   老忤作追了两圈也没打中杨秋池,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拄着拐杖一个劲咳嗽。宋芸儿和殷德上前相劝,老忤作举起满是褶皱的枯瘦的手,颤巍巍指着杨秋池:“好你小畜生!好!从今以后,你不是我徒弟!你滚!给老子滚!”   “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杨秋池转身往门外走,迎面进来几个人,杨秋池气头之上,也不细看,伸手要拔拉开挡在门口这人,自己好出去,可伸出去的手陡然之间停在了半空,已经被横过来的一只手掌抓住,随即雷捕快的声音响起:“县大老爷来了,不得无理!”   杨秋池定眼一看,进来的果然是刚才那结巴山羊胡子县太老爷,一旁是雷捕快,身后跟着殷老太爷和老太太,还有几个随从。他们听到里面吵闹,所以进来查看。   宋知县环视了一眼,阴沉着脸,费劲地问道:“吵,吵什么?”   殷德抢上前一步:“回禀老爷,没甚么大不了的,是这位学徒小哥忘了带尸格了,老忤作正教训他呢。”   宋知县往老忤作看去,老忤作已经被杨秋池气得全身发颤,躬着身不停地咳嗽,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殷德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和地上的两具尸首,再回过头来时,已经是泪水盈盈:“老爷,贱内姐妹尸首已经躺在那里多时,真凶尚逍遥法外,老忤作身体不适,是否由这位学徒小哥来勘查尸首,以便及早破案?” 第013章 公开的红包   宋知县沉吟不绝,旁边一位师爷模样的人,摇着折扇走到宋知县身边,俯过身去低声说道:“大人,这件命案十分棘手,不如让这小忤作来检验尸体并填写尸格,如果出了什么岔子,也好有个推托的余地。”   宋知县外表清闲,实际上正为这件凶杀命案头痛不已。明朝官吏三年一轮,政绩考核是要打分的,这种重大命案对州县官吏可是一场严峻的考验,如果碰巧破了案,可是一件重大政绩,可以为自己三年后的铨选加上一笔重重的筹码,可是,重大故意杀人命案都有破案期限,到期破不了,可要减分,对自己的仕途大大影响。发生命案是必须上报的,因此,瞒是瞒不了的,再说这还是涉及到朝廷命官家眷的重大凶杀案,只能在上报的报告中作文章。   这里就有许多技巧,最主要的就是立案的时侯不能写明案件的性质是故意杀人还是过失杀人、意外事件,这样上级就无法限定破案时间,以后根据案件能否侦破再灵活掌握,由于报告要附有尸体检验报告,也就是尸格,这尸格写得如何往往起到关键的作用。而忤作的勘查是独立的,不受县老爷意志决定,因此,这种重大命案的尸格写得越含糊越简单越好,让这老忤作来勘查填写尸格,难保不写出真相,让这小学徒来写,谅他一个小小学徒,什么都不懂,也写不出什么东西来,而且,将来出问题,还有个推托之词。   殷德的提议加上师爷的分析,正合宋知县的意,宋知县点点头:“老,老忤作身体不适,无,无法继续检验,由杨,杨忤作负责进行尸体检验。”   殷德件向几个随从一努嘴:“你们快扶老忤作回去歇息吧。”几个随从答应了一声,上前搀扶着连连咳嗽的老忤作出了房门。   宋知县问道:“杨,杨忤作,发给你,你的尸格呢?放,放在什么地方了?”   杨秋池苦笑着想:“我怎么知道?”随口说道:“可能在我家里吧。”   宋知县点点头:“你,你先检验尸首,我,我叫人去帮,帮你拿。”然后转头吩咐跟班长随:“快去杨,杨忤作家把他,他的尸格拿来!”一个长随应声而去。长随是明清时期州县长官私人雇用的人员,协助自己处理公务或者照顾家人,不属于官吏,也不是普通佣人。   杨秋池环顾现场,正在琢磨该从何处勘察起,一旁的殷德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杨秋池的肩膀:“小兄弟,辛苦你了,这是开手钱和洗手钱,收下吧。”伸手递过一串铜钱,大概有一百来文。   开手钱?洗手钱?这是什么东东?杨秋池不懂,他不知道,明朝忤作验尸,苦主是要给红包的,这红包就叫“开手钱”、“洗手钱”,这是忤作主要的收入来源之一,明朝官吏俸银和衙役等人的工资,都是历代最少的,所以,各种名目的例钱(也就是“红包”)成了官吏、衙役们的主要收入来源,忤作也是这样,如果仅靠衙门给的一个月二两银子,生活费都成问题,对这种红包,朝廷官府也是默许的,要不然,就没人愿意到衙门当差了,那这庞大的官僚体系也就无法正常运作了。   杨秋池不明白这里的规矩,便出手推辞。殷德看了杨秋池一眼,点点头,从袖子里又摸出一串铜钱来,两串铜钱一起塞到杨秋池怀里。杨秋池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刚要解释,后面传来宋知县的声音:“天,天色已晚,还不快,快收了开,开始检验!”   叫我收钱?杨秋池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看了一眼宋知县,将手中的两吊铜钱一举,意思是:你这县太老爷公开让属下收受贿赂?   宋知县阴着脸,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怎么,还,还嫌少吗?”   一听这话,杨秋池明白了,这县太老爷真的是让自己收受这红包,看来明朝与现代就是不一样,行贿受贿都公开进行,心里不解,不敢多问,赶紧将两吊铜钱塞进了怀里。   杨秋池先仔细查看了床上白小妹的尸表情况,脖子上有一圈乌黑的掐痕,乳房处有表皮擦伤和咬痕,阴部处和大腿内侧,有半干涸的乳白色液体凝结,可能是精液残留。   这时,杨秋池闻到身后传来一股淡淡的幽香,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那个假小子宋芸儿,果然,身后传来宋芸儿略带颤音的话语:“喂!怎么样?发现什么没有?”   杨秋池没好气回答:“你不会自己上来看!”   宋芸儿犹豫了一会,已经不象刚才那样害怕了,再说,门口还有自己的当县太老爷的老爸带着一堆人,胆子也就大了一些,好奇心开始占了上风,挪动了一小步,伸长脑袋过来,贴在杨秋池身边,手指揪住杨秋池的衣脚,摆出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式,然后仔细看看床上的尸体,轻声问道:“喂,她脖子上怎么回事?”   “这都看不出?被掐的!”杨秋池低低的声音说。   “哦~!”宋芸儿拖长了声音恍然大悟似的说道。停了停,又奇怪地问:“喂,她的尿怎么是白色的?”   “哪里的尿是白色的?”   “那!”宋芸儿白若耦节的玉手伸出,指向白小妹尸首的两腿之间那残留的白色精液。   宋芸儿不过十四五岁,又是生活在封建礼教盛行的明朝,对男女之事本来就无从了解,如何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胡乱猜测。杨秋池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方便给她讲生理卫生,便搪塞道:“我在工作,你别说话捣乱好不好!”   宋芸儿在杨秋池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嗔道:“了不起啊!不说就不说。”   杨秋池翻看死者眼帘,见眼底充血,这是窒息死亡的症状,翻开嘴唇,见牙龈根处有淡淡的血样液体,伸手指粘了一点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有血腥味,翻开嘴唇内侧,查看粘膜,有点状出血,说明有捂嘴鼻的动作。用手指压了压喉管部位,着手轻软凹陷,并有轻微的格格声,喉骨应该已经被掐碎。 第014章 验尸   尸体检验首先要确定死者是自杀、他杀还是意外死亡,这是确定是否属于刑事犯罪的关键。白小妹脖子周围没有绳索,也没有固定手臂的支撑物,手臂是被绑住的,喉骨破碎,从脖子上掐痕的皮下出血点所形成的痕迹来看,自己的双手难以形成,并且,如果是用双手掐自己的脖子这种方式自杀,在死者因为缺氧而逐渐陷入昏迷的过程中,掐住脖子的双手会不自觉地松劲,因此无法完成自杀过程,所以,用这种方式自杀死亡几乎是不可能的,综合这些情况判断,白小妹的伤自己不能形成,是他杀。   当然,要更加准确地找出死亡原因,最好的办法是进行尸体解剖,可杨秋池学法医历史时就已经知道,在古代,没有特别必要,并经过严格层层审批,原则上是不允许进行尸体解剖的。   杨秋池抓住白小妹尸体手臂,作了几下弯曲动作,发现尸僵已经开始形成。一般情况下,尸体在死后30分钟—2小时内就会硬化,9小时—12小时完全僵硬,30小时后软化,70小时后恢复原样。   杨秋池将尸体翻过来,看背部、臀部、大腿后侧已经开始出现浅浅的紫红色的斑痕,像瓶底的红酒,这就是尸斑,是由于尸体血管里的血液停止流动之后,在重力的作用下,沉积在身体的低处形成。根据尸斑呈片状分布,并且尸僵已经大部分出现,参考空气大致温度和湿度,杨秋池判断,死者大概死亡了三到四个小时。   仔细观察尸斑所处位置均是在身体背部、臀部、大腿后侧等低处。这里应该是奸杀的第一现场。要知道,如果尸斑出现在身体的前部或者侧部,一般可以说明尸体被移动过。   杨秋池勘查完白小妹的尸体,正准备去检验地上的白素梅的尸体,一旁的殷德凑上来小声问道:“小哥,发现什么端倪了没有?能找到凶手吗?”   杨秋池没说话,只是客气地点了点头,尸体检验在案件没有侦破之前,是属于绝密的,一旦泄露会给破案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所以,他没有回答殷德的问题。   宋知县也有点沉不住气了,站在门外,遥遥问道:“杨,杨忤作,发,发现什么没有?能,能抓住凶手吗?”   抓凶手?笑话,八字还没一撇呢,抓谁去?杨秋池看着山羊胡子宋知县苦笑。   这时,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两个女人的声音:“儿啊!我的儿!你还活着啊!你在哪里?”声音苍老,好像是个老妇人。“夫君!夫君!”这声音娇嫩,听上去是个年轻女子。   杨秋池正奇怪间,刚才出去的那个长随已经迈步进了房门,向宋知县躬身施礼:“禀大人,尸格已经拿来。”顿了顿,又说道,“杨忤作的老母和妻子听说杨忤作回来了,执意要来相见。被捕快和民壮们拦在门口了。”随即将几张表格递给杨秋池。   我老母和老婆来了?杨秋池心里猛的一跳,双手接过那几张表格,眼睛却在往外瞧。来到明朝平白多了一个老母到不说,还白白拣了一个妻子,真是太划算了!明朝的妻子,我靠!爽哦!   杨秋池迈步就要出去,见门口山羊胡子宋知县阴着脸站在那里,并没有让路的意思,便说道:“大人,请允许我去看看我的老母和老婆。”最关键的还是老婆,杨秋池急于想知道自己在明朝的这个小娇娘是何等模样,听声音娇脆柔嫩,模样一定错不了,心里不由一阵热血沸腾。   宋知县摇了摇头:“先,先以大事为重,你,你勘验完毕,再与他,他们相见不迟!”   这话也对,先公后私嘛,应该的。杨秋池向那长随一抱拳:“多谢这位大哥,麻烦你给我母亲、妻子通报一下,就说我办完公事就与他们相见。”这长随并不答腔,眼望宋知县。见宋知县点头之后,才答应道:“好,我这就去告诉她们。”转身出门。不一会,那两个女人呼唤声消失了。   杨秋池将那尸格放在桌子上,殷家的家奴早就预备好了笔墨,放在房间的圆桌上,杨秋池坐下,提着毛笔,根据上面要求的项目开始逐项填写。   尸格虽然是一种表格,内容却也跑不了现场勘查和尸检报告那一套,这些都没问题,只是这毛笔字很让杨秋池头痛,好在小学时曾经练过一阵子毛笔字,虽然写得很难看,到还认得出来,反正借尸还魂的这小忤作也不是什么大文人,字也不会比自己好看到哪里去。可没写几个字,旁边一个冷语问道:“小哥写的什么字?”   “汉字啊!”杨秋池回头看了一眼,见身后站着一个中年人,身材瘦高,满脸讥笑,正是方才和宋知县在一旁嘀嘀咕咕的那个师爷。便问道:“你是谁?”   “我姓金,是县衙的刑名师爷,受县太老爷的委托,专门负责主持命案勘查的,怎么你连这都不懂?”金师爷一摇折扇,两眼望天,得意洋洋讥笑道。   这刑名师爷属于明朝县官老爷自己出钱请的长随中的一种,明朝基层政权州县一级衙门中,属于国家财政负担的“公务员”的主要是知县、县丞、主薄,除此之外还有一定数量的办事员,也就是“吏”,但这种编制非常少,而且一旦定编,几乎没有可能扩编的。但要想完成繁重赋税征收、差役等等地方各种政务,靠这几个有限的人手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因此,法律允许官员自己出资聘用人手。   聘请的这些人中,主要一类就是长随,这些人有的是州县老爷从老家带来的,有的是熟悉当地情况的专职师爷。长随的种类很多,其中最重要的是协助老爷审理案件的刑名长随和主管财政收入的钱谷长随。除此之外,还有专门负责保管使用县太老爷大印的司印长随,负责监狱(其实是看守所)的司监长随、看大门的门子长随、专门负责联络接待的跟班长随等等。   当官的出资聘请的还有一类,就是吏、户、礼、兵、刑、工六房书吏。六房书吏中只有少数是属于国家编制,由国家财政支付“役俸”的公务员。但这些人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雇佣大量的人员,才能完成一个州县繁杂的各种行政和审判工作。聘请的这些人叫“贴书”、“贴写”、“帮差”等等名目,总称“非经制吏”。还有很多人为了逃避官府差役,出钱在衙门书吏的“卯册”(点名册)上买一个书吏的名义,这叫“挂名书吏”。   这刑名师爷是长随中排前列的,相当于现在的刑警队队长加治保大队队长,是长随中的老大,连知县老爷都要尊称他一声“先生”,只有管财政的钱谷长随才能勉强和他相提并论,难怪他如此嚣张。   杨秋池搞不懂这刑名师爷是什么东东,但听他当着门口县太老爷的面说他是负责命案勘察,便站起身来,一抱拳:“见过金师爷!” 第015章 这个仵作不简单   金师爷只是轻轻哼了一下,也不还礼,面露讥笑道:“你写的什么字啊?”   杨秋池看了看尸格上自己填写的内容,没什么问题啊,便疑惑地问道:“金师爷是指……?”   金师爷折扇一收,在表格上敲了敲:“你念念,你都写的什么?”   杨秋池又仔细地看了看,轻声念道:“血样液体存留……”   “哈哈哈……”金师爷大笑,“血样的样字是这么写的吗?谁教你的?”   杨秋池一愣:“怎么不是这样……”突然想起一事,自己现在是在明朝,明朝人用的是繁体字,自己写的这个“样”字是简体字,难怪他们不认识,这玩意还不好解释。“样”的繁体字应该是“樣”,可笔画太多,杨秋池根本记不住,怎么办,只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请教师爷,这样字该怎么写呢?”这金师爷倒也爽快,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个繁体的样字。杨秋池照葫芦画瓢写了,然后继续填写尸格,遇到繁体字不会的,就问金师爷,在金师爷的帮助之下,终于把白小妹的这尸格填写完毕,递给金师爷过目。   金师爷一脸讥笑接过尸格观看,刚开始满脸不屑,越看越凝重,看到最后,不仅没有了笑容,反倒是一脸的惊诧,看完之后,细细端详了一下杨秋池:“小兄弟,你以前可曾当过忤作?”   杨秋池摇摇头。   金师爷又仔细看了看尸格,一旁的宋知县见金师爷这副模样,问道:“先生,怎么了?写,写得不对吗?”   金师爷将那尸格递给宋知县:“大人请看!”顿了一下,由衷赞道,“这小忤作可不简单啦!”   宋知县满腹狐疑,接过尸格,金师爷指着上面一处说道:“大人请看这里。”宋知县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死者面部青紫,瞳孔散大,眼结膜高度充血,鼻腔外有血流痕迹,口腔内有血样液体存留,颈项喉结下方及其两侧有三处表皮剥脱,手触可感舌骨、甲状软骨骨折。”   宋知县倒吸一口凉气,写着如此准确,有些词语连听都没听过,但一看就知道说的是什么,比起以前那些忤作写得象诗歌散文一样含糊不清的尸检情况,那不知道要准确全面多少倍了。   金师爷又指着一处说道:“大人,再请看这里。”   宋知县满脸钦佩看去,只见上面写着:“死者乳沟间有两道浅红色表皮擦伤,右乳头四周有环形牙印一枚,伴皮下出血。左大腿内侧距离会阴部两寸处有一道表皮擦伤痕迹。”看到这里不由赞道:“杨忤作,你这尸格写得极好!”   宋知县接着往下看,“处女膜七点处有新鲜创口,……”这一行字却看不大懂,问道:“杨仵作,这‘处女膜七点处’一句本官看不大懂,能否解说一下。”   杨秋池凑上去一看,这一句写的是:“处女膜七点处有新鲜创口,裂口自游离缘向基底部延伸,创口有血痂,小阴唇,大阴唇黏膜组织充血、水肿。”嘻嘻一笑,说道:“这有什么难懂的!七点处就是……”忽然想起古代没有钟表,这七点自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便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圆圈,解释道:“处女膜七点处是死者仰面而躺时,处女膜的左下角这个位置有裂痕。”   宋知县和金师爷相互望了一眼,点了点头。杨秋池有点不好意思道:“我还是把它改成通俗的说法吧。”宋知县又点点头,将尸格交给杨秋池。   杨秋池提笔改过之后,说道:“我现在去检查地上那具尸体。”   宋知县摆手道:“等一下,我,我问问你,你对尸体检验怎,怎么这么熟悉呢?”   杨秋池心想,我医科大学法医专业学了那么多年,又工作了好几年,光尸体解剖就上百具,这算什么,那能不熟悉吗?如果可以尸体解剖,写出来的检验报告那才叫专业呢,这可没法告诉他们,便道:“我是想当然乱写的,写得对不对呢?”   宋知县笑道:“对对!很不错,我,我从没见过这么精,精彩的尸格。”转过头问金师爷,“是不是啊?先生。”   金师爷连连点头,真诚地说道:“是啊,鄙人当刑名师爷十多年了,先后陪同过多名知县老爷和无数仵作检验尸体,说实话,还从没见过写得这么好的尸格呢。小兄弟精于此道,鄙人看走眼了!”说罢,向杨秋池拱了拱手。   听这二人没口子称赞自己,杨秋池有些不好意思,谦逊了几句,便转身来到地上白素梅尸首旁,蹲下仔细观察尸首脖子上的掐痕,这掐痕的形状与白小妹脖子上的非常类似,很可能是同一个人实施的,正准备解开白素梅的衣裙检查,忽听得宋知县低缓的声音说道:“情,情况怎么样?有,有没有线索破案?”   宋知县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杨秋池这尸格写得如此准确,如果破得了案,那当然是锦上添花,但如果破不了案,既没有推托的余地,这检验准确的尸格也就成了自己脖子上的一道紧箍咒了。宋知县对这件案件如何侦破可是一点思路都没有,看金师爷那样子,恐怕也没甚么主意,宋知县想到上司对自己鄙夷的目光,越发感到紧张,终于耐不住张口询问杨秋池有没有可能破案。   杨秋池低头沉思,案发仅仅三四个小时,如果现场保护得好的话,凶手气味应该还有残留,要是有警犬就好了,可以试试警犬追踪。没有问答宋知县提问,转而询问殷德:“殷公子,是谁最先发现的?”   殷德抹了一下眼泪,哽咽着说:“是我,中午我在龙公子家赴宴回到家,推开门一看,就发现她们已经,已经……呜呜呜……”   “那还有什么人到过现场?”   “我在门口大喊,下人们都跑过来,一见这情况大家都慌了,七手八脚抢救,救了半天,才发现,发现两个人都已经没气了,呜呜呜……”   这么看来,进现场的人应该不少,气味搞乱了,就算有警犬,恐怕也追踪不了,杨秋池有些沮丧。   正在这时,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汪汪汪……”的狗叫,那叫声越来越近,黑影闪动,一只小狗跃进房门,跑到了杨秋池身边。   杨秋池低头一看,这只小狗正是刚才被家奴赶跑的那只跟着自己的小黑狗,顿时大喜:“小黑!你回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真聪明!”蹲下身子抚摸着小黑狗的脊背,小黑狗快乐地呜咽了几声,围着杨秋池亲热地摇着尾巴。   这时,门外传来紧急的脚步声和喧哗声。几个家奴手持木棒追进了房间,看见那小黑狗,上前就要打。   “住手!你们干什么?”杨秋池当在小黑狗面前喝道。 第016章 狼一般的土狗   殷老爷子拄着拐杖,与老太太一起,颤巍巍也进了房门:“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家奴躬身回答:“回禀老爷,这野狗进我们大院,还偷吃了您的金丝雀!”   “啊!”殷老爷子一声惊呼,“你说什么?这狗吃了我的金丝雀?”   “是啊!我们找到它的时候,他正抓着金丝雀在吃呢!我们上前打它,被它咬伤了好几个人,一直追到了这里。”家奴气愤地说道。   “我的金丝雀!”殷老爷子颤巍巍叫道,嘴角气得直哆嗦,拐杖猛戳地上,枯枝一般的手指向小黑狗,“打死它!打死这野狗!”   家奴各挺棍棒就要上,杨秋池站起身大叫:“住手!不能打!”家奴停住了脚步,回头看殷老爷子。   没等殷老爷子说话,杨秋池问道:“你家的金丝雀多少钱,我赔你好了,请你们放过这小狗。”说罢,从怀里摸出宋芸儿的绣花小钱袋,捏了捏里面的银子,一狠心,递向殷老爷子,“给你!这里有十来两银子,赔给你!”   “赔?一百多两银子买的,你……你赔得起吗!哼~!”殷老爷子没接,气得还在一个劲打哆嗦,看来,这只金丝雀还真是这老头的心肝宝贝。   殷老太太在一旁劝慰:“老爷,您消消气,素梅她们的事情还等着您处理呢,大事要紧!”听了这话,殷老爷子点点头,慢慢平静了下来,向杨秋池摆摆手,没再说话,搀扶着老妇人,转过身颤巍巍走出了房门。   殷德将杨秋池手里的钱袋推了回去:“小兄弟,这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野狗,又不是你的,我们怎么能让你赔呢。”顿了顿,看小黑狗围着杨秋池亲热的样子,又说道:“就算是小兄弟你的小狗,那金丝雀死已经死了,即便赔了钱,也救不活了。小兄弟为我殷家的事这么辛苦,我们怎么还好意思让你赔呢。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   杨秋池感激地点点头:“谢谢殷少爷!”将钱袋放回了怀里。心里有些奇怪,这殷少爷怎么处处向着自己,难道他有什么事有求于我吗?   小黑狗好像知道危机已过,欢跳着摇着小尾巴在房间里乱跑。   宋知县真心烦案件侦破的事情,叫道:“这,这是命案现场,怎么让这狗胡闹,还,还不将它打,打出去!”   几个巡捕大声答应,就要上来抓小狗,小狗前腿低伏,一双眼睛在沉沉的暮色里发出了狼一样的绿光,冷冷地盯着这几个巡捕,嘴里发出了低低的威胁声。捕快们虽然有点害怕这小狗,但还是硬着头皮出手了。   小狗见一个巡捕的大手抓将过来,灵巧地一闪身,转头就是一口,正咬在这巡捕的手腕上,巡捕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吼叫,手捂着伤口连连倒退。   见此情景,其他几个巡捕拔出了腰刀就准备上。   宋芸儿冷笑一声:“这野狗很厉害的,我都费了半天劲才抓住他,你们可不是他的对手!”   众巡捕相互看了一眼,半信半疑,一个巡捕看了看手中的钢刀,叫道:“人还怕狗吗?大伙一起上,将这也狗乱刃分尸。”几个巡捕点点头,一起挥刀劈向小黑狗。只见黑影连闪,这几刀都落了空,随即一个巡捕发出了一声惨叫,握刀的手已经被小黑狗狠狠咬了一口,手中钢刀落地,其他巡捕继续运刀如风,连连向小黑狗劈去。   这几个巡捕都是衙门里当差的,也练过一些拳脚,身手都还算利落,可几个人围攻这条小狗,竟然奈何它不得,不仅没伤到小狗分毫,反而又有两人被咬伤。   宋芸儿哈哈大笑:“我早说过来,你们偏不信,都退开吧!”众巡捕听她这样说,也知道这知县大老爷的千金得过高人指点,武功着实高强,便都退开了。宋知县说道:“芸,芸儿不要逞强!快快,快快退开!”   宋芸儿没理自己的父亲,眼盯着小黑狗,掠了掠袖子:“让我亲自出手,这次废了它!”   小黑狗曾经吃过宋芸儿的苦头,知道这小女孩不好惹,弄不好可是要被套住脖子勒死的,倒退了几步,躲在杨秋池身边,发出低低的哀号。   宋知县下令抓这小狗,杨秋池可不敢阻拦,但见这小狗现在可怜巴巴的样子,毕竟心中不忍,举手叫道:“别动手,等一下!这小狗我有用。”   宋芸儿停住脚步,疑惑地看着杨秋池:“有什么用?”突然面露喜色:“是要煮狗肉汤吗?算我一个!”随即故意眨巴了一下嘴巴,好像已经吃到了香喷喷的狗肉一般。   “当然不是!”杨秋池摇摇头,轻轻抚摸小黑狗的尖尖的嘴,这小狗咬人这么厉害,不大象一般的小土狗,那双发出绿光的眼睛,有点像狼,说不定是野狗与狼的杂交。在殷家这么大的大宅园里,它都能跟踪自己的气味找到自己,说不定也能追踪到凶手。想到这里,杨秋池眼睛一亮,沉声说道:“我要靠这只小狗来抓凶手!”   众人一听,都很惊讶,靠小狗抓凶手,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宋芸儿惊讶地问道:“怎么抓?小狗会说话吗?它怎么知道凶手在哪里?”   杨秋池没理她,拣起地上一块茶壶的碎瓷片,走到白小妹赤裸的尸体旁,将瓷片上残留的茶水倒在白小妹大腿内侧那半干涸的精液上,然后用瓷片刮了刮,回过身来向小黑狗招了招手,小黑狗欢跳着跑到杨秋池身边。杨秋池将手中刮有精液混合物的瓷片递给小黑狗闻。   小黑狗很仔细地闻了闻,又抬头看了看杨秋池,仿佛要领会一下主人的意思。又低下头仔细闻了闻。   杨秋池的心提了起来,毕竟这只小狗没有经过专门的刑侦追踪训练,虽然看上去不像一般的土狗,不过,到底管不管用,心里可一点底都没有。只是试试看了,杨秋池在小狗的屁股上拍了拍。   那小黑狗低下头,在地上闻着,然后一路向外走去。   宋芸儿笑骂了一句:“搞什么鬼?”   杨秋池将手指竖在嘴唇上,做静声状,然后跟在小黑狗后面。宋知县、殷德、雷捕快等人见杨秋池这神秘兮兮的样子,便也静静地跟在后面。   小黑狗走得很快,不时停下来乱嗅一通,然后又继续前进。不一会出了殷家大院的后门,沿着街道边嗅边走。   大概走了半个多时辰,到了距离南城门边不远的一处平房,大门紧闭。小黑对着这房子一阵狂叫。   “凶犯很可能就在这里面!”杨秋池转身对宋知县等人说道:“快把这房子包围起来啊!”   宋知县虽然不相信狗能抓凶犯,但宁可信其有的道理他是明白的,一挥手,雷捕快等十数名捕快将这房子团团围住。 第017章 当天破案   这时,大门被打开了,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说道:“哪里来的野狗……”猛地看见许多捕快围住了自己,一愣神,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   殷德看见这汉子,惊呼一声:“胡三!你怎么在这里?”   这胡三是殷德家的管家,不知何故出现在这里。胡三也不回答,脸色一变,转身就往屋里跑。   小黑狗如闪电一般,纵身跳了上去,一口咬住胡三的腿肚子使劲扯。胡三小腿被咬,疼得直叫,一边用力挣脱,一边用另一只脚去踢小黑狗,可小黑狗死死咬住胡三的腿肚子就是不松口。   杨秋池见状,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这胡三很可能就是奸杀白小妹的凶手,便大叫:“抓住他!”   雷捕快等人一拥而上,用锁链哗啦啦锁住了胡三。其他几个捕快冲进房里搜索,从里屋将一个妇人揪了出来,这妇人约莫三十来岁,相貌倒有几分标致。这妇人被拖到院子里,看见胡三已经被铁链锁住,早已吓得脸色苍白,全身发抖,瘫在了院子里。   这殷家是广德县的名门大户,宋知县到这里当知县之初,就已经有熟悉当地情况的跟班长随将广德县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的基本情况作成小册子,报送了宋知县。殷家有什么红白喜事,当然也要邀请宋知县到府上作客。所以,对殷家的这位胡三管家,宋知县当然认得。   宋知县走到胡三面前,面色一沉:“胡三,是,是不是你杀,杀了白小妹?”   这胡三虽然是大户人家的管家,可毕竟刚刚犯了案,现在又被锁住,宋知县直截了当这么一问,胡三以为事情已经完全败露,惊恐地叫道:“白小姐死了?我没有用力掐她……怎么就死了啊?……”   话语之间,已经承认自己对白小妹实施了暴力。宋知县一听,顿时心中一宽,找到凶手了!   对于这个涉及上级官员家眷的凶杀大案,宋知县一直忐忑不安,生怕破不了案,影响自己的前程,没想到,案发当天就破了,这可是奇功一件,对自己的仕途的影响那是不可估量的了。   紧跟着的金师爷也放了心,倒过折扇:“恭喜大人破获此案!”   宋知县笑呵呵捻着胡须,这次能破案多亏了这小仵作,这是个人才啊,得好好犒赏他。   殷德听了胡三说的话,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大吼一声,愤怒地扑向胡三,揪住胡三一顿拳脚乱打:“你这奸贼!我殷家待你不薄,你竟然下此毒手,我要杀了你!”   众捕快赶紧将殷德劝开,等拉开殷德的时候,管家胡三已经被打得鼻血长流,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跟熊猫差不多了。   案件侦破了,宋知县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但心事显露也只是片刻的事,随即脸一沉,阴沉着脸喝道:“你,你身为殷家管家,为,为何下此毒手?何人指使?”   胡三脸上血淋淋的,有气无力地说道:“老爷,都怪小人多灌了几杯黄汤,见到白小姐在屋里换衣服,一时乱了性,才……,可我没有掐死她啊,我走的时候,她还在喘气呢……啊~!”   胡三话没说完,脸上又被殷德重重踢了一脚,长声惨叫。   宋知县生怕凶手被殷德打死了,赶紧劝住殷德,同时下令将胡三押回县衙候审。   几个捕快将胡三押走之后,宋知县看了看瘫在地上的那少妇:“你,你是何人?为何与,与凶犯胡三在一起?”   那少妇脸色苍白,翻身跪在地上:“回禀老爷:民妇谢氏,丈夫已经亡故多年,民妇一直守寡在家。这胡三是民妇的一个远房亲戚,他今天到我家里来,说是来看望我,我……我可一点都不知道他杀人的事情啊!请大老爷作主!”说罢,带着哭声,娇喘不已,连连磕头。   宋知县点点头,手捻胡须,眯着一双小眼睛看这地上娇生生的小女子:“既然你,你与这案子无关,本官也,也不来为难你,你起来吧。”   谢寡妇大喜,连连叩头称谢。抬眼睛看了看宋知县,见他正在眯着眼睛打量自己,心里骂了一句老色鬼,脸上却羞答答的,眼波流转,向宋知县飞了一个媚眼。   宋知县大乐,但那么多人在旁边,自己女儿也在,可不好说些什么,找机会再来找她,便咳嗽了一声:“嗯~,回去吧!”转身要走,忽听一人叫道:“且慢!这女子不能放!”说话之人,正是杨秋池。   宋知县哦了一声:“请问杨忤作,这妇人为何不能放呢?”   这件大案得以破获,眼前这忤作学徒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如果不是他用小狗领路,如何能抓到元凶,所以,对这小忤作,宋知县心里那是十分感激的,言语之间也客气了许多。   杨秋池走到宋知县身边,低低的声音说道:“大人,胡三奸杀白小妹之后,立即逃到这谢寡妇家藏身,说明二人关系不同寻常,绝非远房亲戚这么简单,说不定另有隐情。就算是她不是同谋,恐怕也脱不了藏匿凶犯的嫌疑。”转头看了一眼谢寡妇,又续道:“小人刚才看这谢寡妇说话之间,虽然外表显得很害怕,可答话条理清楚,思路敏捷,不似一般村妇。最好带回县衙,细细审问。”   杨秋池一番话,说得宋知县连连点头,心想你这小忤作也算得上思路清晰,处事冷静了,的确是个人才,得笼络人心,好让他贴心为自己办事。这人将来一定大有用处。   想到这里,宋知县赞许道:“很好!你说得很不错!”转身向身边的跟班长随说道:“打赏杨忤作白银五两!”那长随走上前,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掂了掂,递给杨秋池。   杨秋池赶紧恭身双手接过,连声称谢。从怀里摸出宋芸儿给的那个绣花钱袋,将银子装进去,收紧袋口。一瞟眼,看见宋芸儿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便故意用手很暧昧地在钱袋上抚摸了一下,放进怀里,又隔着衣服轻轻拍了拍。   宋芸儿收起笑容,白了杨秋池一眼,掉开头去。   宋知县看看地上的谢寡妇:“把她给我锁上,也带回衙门候审!”   众捕快齐声答应,一抖铁链,哗啦一声,将谢寡妇锁上了。   杨秋池看了看谢寡妇,只见她正恶狠狠盯着自己,一只带着锁链的手却下意识地紧紧捂着自己下体私处,便有些奇怪:“喂!你尿急吗?”   谢寡妇一愣,摇了摇头。   杨秋池朝她两腿之间一指:“那你干嘛捂着你那里?”   谢寡妇脸一红,放开了手,可眼睛还是下意识地不时看一眼自己下体。   这寡妇的私处一定藏有某样东西,而且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她在得知自己要被拘禁时,才会紧张地下意识查看这藏着的东西,寻思着该如何处置。 第018章 天大的秘密   杨秋池向一旁的宋芸儿招了招手,宋芸儿蹦跳着来到杨秋池身边,没等杨秋池说话,抢先兴奋地说道:“嗳!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下子!你是怎么知道这小黑狗能找到这凶犯的呢?”   那小黑狗一直跟在杨秋池身边,宋芸儿的话有夸奖小黑狗的意思,这小黑狗仿佛能听懂似的,高兴地摇了摇尾巴。   警犬追踪,现代社会里谁不知道啊,虽说这小黑狗没有经过正规训练,但狗的嗅觉十分灵敏,是人的数十万倍,追综气味本来就是狗天生具有的能力,这小黑狗又不同于一般土狗,凶犯留下的体液的气味又十分浓烈,追综到凶犯也算不得奇怪了,不过,杨秋池懒得和她解释那么多,应付着说:“瞎猜的呗!先不说这个,你先帮我个忙。”   一听说杨秋池让她帮忙,这可是显示自己不同于普通女孩的好机会,宋芸儿顿时精神大振:“行啊!说罢,帮什么忙?”   “你把这谢寡妇带进房间里,把她的裤子脱下来……”   “啊!你要干什么?脱她裤子?我可不干!”宋芸儿头摇得像拨郎鼓一般。   “嗨!你别打岔,听我说完!”   宋芸儿哦了一声,乖乖听杨秋池说话。   “我是让你去查看一下,她的私处是不是藏得有什么东西!”   一听这话,宋芸儿还没反应,谢寡妇已经脸色大变,一双手伸向私处,却在半空停住,随即又赶紧缩了回来。   眼见谢寡妇这付神色,杨秋池心中雪亮,自己猜得没错,肯定有问题。   宋芸儿看了一眼谢寡妇的私处,又看了看杨秋池,还是不明白为啥要自己去脱这寡妇的裤子,这女人的裤裆里除了那玩意还能有什么?   宋知县对杨秋池的本事已经非常佩服,听他这么说,一定另有深意,到也不问,吩咐道:“茹儿,还不按照杨公子的话去做!”   哈,这一会已经变成了杨公子了,杨秋池心中大乐。   听到老爹这么说,宋芸儿也不再问,一伸手扯住谢寡妇的一条胳膊,半提半拖进了房里。   别看这小丫头才十四五岁,可练过功夫,不说别的,就这一膀子力气,比普通壮汉也差不到哪去。   过了片刻,宋芸儿一只手握着一样东西,另一只手拖着谢寡妇出房门来到了院子,将谢寡妇往地上一扔,那谢寡妇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全身象被抽了筋一般,瘫软在了地上。   宋芸儿将手中的那东西往杨秋池面前一递:“呐,这是从她里面裤子夹层里搜出来的,好像是一封书信。”   杨秋池接过来,不敢打开,将书信恭身递给了宋知县。   宋知县接过一看,果然是一封书信,信封写着:“德乾亲启”。撕开信封,抽出一张绢纸信笺,仔细观瞧,越看越是心惊,脸色忽阴忽暗,忽白忽红,握住信笺的枯廋双手也开始微微颤抖。金师爷刚凑上去想看看究竟,宋知县已经将信折好收进了怀里。   见此情景,杨秋池和宋芸儿相互看了一眼,又一起看向宋知县,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   过了半晌,宋知县才略微有些平静,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吩咐雷捕快:“你们几个快将这妇人带回衙门大牢好生看守!”   雷捕快等人齐声答应。宋知县又道:“多派人手,一定要好生看守!”   雷捕快等人又齐声答应。提起谢寡妇刚要走,宋知县又伸手抓住雷捕快的胳膊,不放心地叮嘱道:“关进重犯牢房,一定要好生看守,记住!千万不能出任何闪失!切记!”   雷捕快见宋知县神色不同平常,看来这封信里有天大的秘密,宋知县才如此再三强调,连忙答应道:“属下明白,老爷请放心,属下亲自带众兄弟们押监,绝不会有任何闪失!”   宋知县这才放开雷捕快的胳膊,雷捕快向其他捕快做了个手势,两名捕快上前架起谢寡妇,其他捕快拔出腰刀,举起戒尺,围在四周小心警戒,雷捕快手提钢刀领头开路,另外有两个捕快举着腰刀大声吆喝闲人回避,宋知县跟在队伍后面,杨秋池带着小黑狗,与宋芸儿、金师爷等人跟在后面,一众人向县衙行去。   一路上到也没出什么事,杨秋池见宋知县这等郑重,知道这事不同寻常,不敢多问。   回到县衙,宋知县吩咐连夜提审胡三,让杨秋池继续去现场勘查。   杨秋池回到殷家,殷家大门前看热闹的人已经没了踪影,刚才在大门口呼唤的老母和媳妇也不见了。杨秋池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他需要继续检验尸体,这可耽误不得,但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无法仔细检验尸体,按照规定,只能将被害人的尸体先运回县衙门的殓房停放,等相关程序完成之后,再交付苦主殓埋。杨秋池和几个家奴将白小妹和白素梅的尸体运回了衙门。   殓房里杨秋池挑灯继续勘察,他很想解剖查清楚死因,可宋芸儿一直在旁好奇地观看,怎么也赶不走,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也就没有机会动手解剖。   杨秋池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两具尸体,发现白素梅没有被性侵犯的痕迹,但白小妹两眼圆睁,仿佛有很大的怨恨不能平息,杨秋池伸手合上了白小妹的双眼,在心里默默说道:“美女,你放心走吧,我杨秋池一定尽最大努力帮你报仇雪恨。”   重新检察一边白小妹的尸首,在白小妹手指甲缝里发现有什么片状的东西,杨秋池用镊子仔细取了出来在等下观瞧,好像是人的皮肤残片,难道是白小妹和凶手搏斗时,从对方身上挖下来的?这说明白小妹死前经过了激烈的抵抗,要是能检验一下就好了,可惜检验设备都在那卡车后面的铝箱子里。   杨秋池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抓住胡三的时候,他脸和裸露的脖子等部位,并没有什么抢眼的痕迹,胡三又多次申辩自己没有掐死白小妹,说走的时候白小妹还有呼吸,而且,也没有说杀白素梅的事情,难道,杀死白小妹、白素梅的另有其人?看来,得找机会仔细审问一下胡三。   杨秋池用棉球分别提取了白小妹阴户外精液和阴道内的精液,以及指甲的皮肤残片,准备等自己的法医设备拿回来之后,作一下DNA鉴定,应该就明白了。   杨秋池仔细检查了白素梅,除了脖子上的掐痕之外,没有其他的伤痕。这案子还有诸多蹊跷之处,最好去听听审案子,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   宋芸儿一直跟在杨秋池身边,看他检验尸体,一直不敢多嘴乱问,看他忙完了站在那里沉思,才张嘴问道:“嗳!查出什么结果了没有?凶犯不是被抓到了吗?你还在这里忙个什么劲?”   杨秋池摇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现在还不好说。”顿了顿,又道,“你回家去吧。我要去听你爹审案子,看看有什么线索。”   “我不!”宋芸儿噘起小嘴,“我要和你一起去!”   杨秋池知道拗不过这个蛮横的大小姐,只好说道:“好吧,那你带路。”   “好啊,跟我来!”宋芸儿转身出了殓房,杨秋池也跟着出来门,那小黑狗摇着小尾巴也紧跟在杨秋池身后。 第019章 刑讯逼供   来到大堂旁的厢房,轻轻推开一扇窗子,露出一道缝,两人向大堂里观看。   大堂之上,胡三双手戴着镣铐,趴在一张长凳子上,裤子脱到腿肚子,臀部和大腿已经被打得鲜血淋漓,旁边几个皂隶还在抡着板子狠打,大堂上充满了血腥味和胡三已经有气无力的惨叫声。   打完一轮之后,坐在暖阁里案台后面宋知县阴森森地问道:“胡三,本官再,再问你一次,你招是,不招?”   胡三艰难地抬起头,苦笑了一声:“大人,我……我真的没有……没有杀白素梅大小姐,我……我只强奸了……白小妹,那时候……大小姐她……她并不在场啊!”   宋知县一拍惊堂木,歪着脖子费劲地喝道:“好,好小子,你,你的嘴到挺硬的!本,本官倒要看看,是你的,你的嘴硬,还,还是老子的板子硬!”伸手从案台的签筒里抽出一根签往下一扔:“给,给我上夹棍!”   “是!”两侧皂隶大声答应,从一旁取来了一付杨木制成的“夹棍”。这夹棍是由三根长三尺左右的圆木棍组成,外侧一根用铁条固定,另两根用绳索串起来,将犯人的两条小腿夹在中间,用刑时猛力往两边拉,三根夹棍收紧,狠夹犯人脚踝,那种长时间持续的剧烈疼痛足以摧垮人的意志。行刑之人根据官老爷的指示用劲,如果用到十分力,这犯人的脚骨常常会被夹碎。   那胡三自然知道这夹棍的利害,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大叫饶命,皂隶们也不理睬,一个皂隶骑在胡三的背上按住让他无法动弹,另外的皂隶三两下熟练地将胡三的两只脚踝放进夹棍里夹好,一遍一个拉好绳索,作好准备拉的姿势,看着宋知县。   宋知县叫了声:“行,行刑!”   两遍皂隶猛力拉紧夹棍,圆圆的夹棍夹住胡三的脚踝,剧烈的疼痛使得胡三发出了嘶哑的惨叫。而这种疼痛一直持续着,一点点摧毁着胡三的神经,胡三的惨叫声越来越低,无法忍受的持续疼痛已经让他意志模糊,紧紧咬着的下嘴唇已经渗出了鲜血。皂隶对这种情形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并不手软,只是用劲拉紧夹棍,只听到绳索嘎吱吱绷紧的声音回响在大堂里。拼死硬挺了一会,胡三终于昏死了过去。   宋知县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皂隶才放松绳索,但并没有取下夹棍。一个皂隶蹲下去查看伤情,见胡三仍然有呼吸,便道:“回禀大人,人犯昏死过去了!”   宋知县冷哼一声:“浇醒他!”   “是!”两个皂隶答应之后,端来两大木盆的冷水,哗的一声浇在胡三的身上。   胡三身体动了动,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宋知县又冷笑了几声:“胡三,怎,怎么样?招是,不招?”   胡三痛得几乎要死过去了,艰难地说道:“老爷!我……我说的是……是实话啊!”   “好!好!好!好你,你个胡三!”宋知县伸手又拿了一根木签,往大堂之上一扔,“再给我,给我夹!”   两边皂隶再次用力收紧夹棍,胡三惨叫一声,持续的剧烈疼痛使他两只眼瞪得溜圆,几乎要鼓出来了,再次拼命用力咬住嘴唇,鲜血从嘴角流了下来,看得出来,他是用尽了最大的忍耐力在硬挺,“咔~!咔!~”胡三的脚踝发出了东西即将破碎的声音,剧烈的疼痛终于让胡三再也忍受不住,发出一声惨叫:“啊~~!我招!我招了!”   宋知县一抬手,用刑的皂隶这才放开手,胡三痛苦地喘着粗气,嘶哑着声音低声叫着:“我招了!我什么都招了!”   宋知县一探头:“你,你说,白小妹是,是不是你杀的?”   “是……是我杀的!”   “怎,怎么杀的?”   “用手……用手掐死的。”   “那白,白素梅是不是你,你杀的?”   “是我……是我杀的!”   “怎么杀的?”   “用刀……用刀捅死的。”   “胡,胡说!”宋知县一拍惊堂木,“分明,分明是你逼奸不成,掐,掐死她的!”   “是,是……是掐死她的。”   “不用刑,你,你还不老实,把经过如实招来!”宋知县话语之间充满了得意。   胡三趴在地上慢慢说着经过。宋知县不时拍着惊堂木纠正胡三的说法,胡三顺着宋知县的意思交代,坐在一旁负责记录的刑名师爷将胡三的交代作了记录,然后放在胡三面前让他画了押。   杨秋池原来在公安局看过不少的刑讯逼供,但那些逼供还是有所顾虑的,要考虑不能给犯罪嫌疑人造成残疾或者留下伤痕,否则,可是要被检察院请去喝咖啡的,所以,一般都是使用的变相肉刑。比如几天几夜不让睡觉,用古怪的姿势长时间站立,用冷水浇湿衣服让嫌疑人在寒风里挨冻等等。杨秋池对这样的行为十分反感甚至感到恶心,从心里看不起这样的刑侦人员。   来到明朝之后,看见宋知县在大堂之上公然进行刑讯逼供,而且几乎是毫无顾忌。他也知道,在古代,审问犯人是允许使用法定的刑具进行逼供的,但那些描写逼供的空洞文字,怎么也比不上眼前看见的这一幕幕活生生的酷刑来得震撼。   从刑讯效果来看,表面上胡三是全部招认了,但杨秋池心里很不踏实,胡三只承认强奸了白小妹,对于杀害白氏姐妹的事情,他并没有招认,后来之所以招供,很明显是受刑不过,才胡乱招认的,看来,这里面很可能另有隐情。   “嗳!我爹已经审完了,你又在发什么呆?”宋芸儿推了杨秋池一把,嗔道。   “哦,没什么,我第一次看审犯人,看得有点走神了。”   宋芸儿格格娇笑,拉住杨秋池的手臂,“走,找我爹爹去。你帮他破了案,他肯定很高兴!”   杨秋池跟着芸儿带着小黑狗来到二堂等候,不一会,宋知县笑眯眯转出大堂,来到二堂,看见芸儿和杨秋池,笑道:“乖女儿,你们怎么在这里?”   宋芸儿蹦蹦跳跳跑到宋知县身边,拉住宋知县的手:“我们来看爹爹审案子啊!爹爹在大堂上好威风!”   宋知县得意地拍了拍宋芸儿的手臂,看着杨秋池说道:“杨忤作,这件案子得以侦破,全靠你了!本官不会亏待你的!” 第020章 媳妇儿   “多谢老爷,其实这都是老爷指挥有方的结果,小人半点功劳都没有。”   杨秋池平时喜欢看《厚黑学》,知道官场上当官的很忌讳下面的人争功,即使你立了功,本来这功劳与当官的没有半点关系,也要尽可能把功劳全部归在当官的身上,这样当官的才会把你当心腹。   果然,听杨秋池这么一说,宋知县更是高兴,捻着山羊胡子笑眯眯连连点头:“呵呵呵……,你们还有什么事情吗?”   杨秋池本来想说出这件案件可能另有隐情,但目前只是自己的推测,并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线索,说出来反而不妥。便随口说道:“我想问一下老爷,那谢寡妇是胡三的同谋吗?”   提到谢寡妇,宋知县更是高兴:“现在不知道,不过,那谢寡妇的价值可比这个案子更高!本官将来的前程恐怕就着落在这妇人身上了,哈哈哈!”   杨秋池见宋知县如此高兴,看来这谢寡妇的案件是个更大的案子,不敢多问,静静等着宋知县下文。   开心地笑了半晌,宋知县才手捻胡须说道:“你,你不是外人,就实,实话给你说吧。”压低声音续道,“从谢寡妇身上搜,搜出来的那封信,是,是一封谋反信!”   杨秋池浑身一震,他当然知道,在古代,谋反意味着什么,探知他人谋反的消息举报出去又意味着什么,难怪这山羊胡子如此高兴。   宋知县得意地续道:“这封信是,是建文帝原来的监,监察御史叶希贤写,写给别人的信,具体内容就,就不能告诉你了。”顿了顿,有点暗然,“可惜,这名叫德乾的收信人,不知是何许人也。”   “建文帝?叶希贤?”对于这两个人,说实话,杨秋池一点概念都没有,便不由自主重复了一下。   看见杨秋池一脸疑惑的样子,宋知县有点诧异,难道这小忤作连这两个人都不知道吗,便解释道:“这,这建文帝是咱们大明朝开,开国皇帝朱元璋的皇,皇太孙,先皇病,病逝之后继位,可惜他重,重用叶希贤等奸臣,败,败坏朝纲,当今皇上起,起兵清君侧,发起‘靖难之役’,攻,攻入皇城后,建文帝就下,下落不明了。传说是烧,烧死了。但这封信足,足以说明,建文帝没,没有死,在准,准备谋反,东山再起呢。”   杨秋池这才明白,原来这建文帝是被推翻了的前一个皇帝,这叶希贤是他的大臣,现在这宋知县得到了他们的通信,当然如获至宝,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这么重要的信件怎么会落在谢寡妇手里呢?”   宋知县摇摇头:“我,我还没审问谢寡妇,不,不清楚。”   宋芸儿在一旁插话道:“爹爹怎么不审问呢?是忙不过来吗?”   宋知县有点尴尬:“不,不是的,这,这种谋反大案,必须报锦,锦衣卫审理。我们不能审的。我,我已经派人八,八百里加急报到宁,宁国府锦,锦衣卫衙门了。”   杨秋池明白了,明朝的谋反案件归锦衣卫管辖,就象现在的国家安全局一样,普通的地方官府是无权过问的。   这时,一个看守县衙大门的门子进来报告:“老爷,杨忤作的老母和媳妇送话进来说,她们一直在县衙门口等着杨忤作回家呢,希望老爷办完公事,让杨忤作早点回去。”   杨秋池一听,自己的媳妇在外面等候,马上就可以知道,自己的这个媳妇长得什么样子了,想到这里,全身热血一起涌上头顶。   宋知县笑着摆摆手:“杨忤作,你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杨秋池躬身答应,斜眼看了看宋芸儿,见她脸色淡漠,不知在想些什么,便拱手告辞走了出来。   衙门口两边吊着两盏大红灯笼,照得门前亮堂堂的,街上行人还是不少,远远看见大门口边上站着两个妇人,一老一少,那年少的妇人约莫二十岁出头,身穿一条淡青色长裙,一只手挽着身边的老太太,两人正在亲密地说着什么。这两人想必就是自己借尸还魂顶替的那忤作的老母和媳妇。   杨秋池带着小黑狗,慢慢走过大堂前的院子,仔细观察那少妇,只见她身材苗条,凸凹有致,长得十分俊俏,心中大喜,看来自己这媳妇很不错哦,艳福不浅啊。   正在杨秋池心里美不迭的时候,那两妇人已经发现了他,一个喊着“儿啊!”,一个喊着“夫君”,一起迎了过来。   媳妇不错,现在该看看老母了,杨秋池仔细看了看这老妇人,大概五十来岁,头发已经花白、满脸沧桑,扑过来抓住杨秋池,嘴里喊着:“我的儿啊!”老泪哗哗流了下来,“儿啊,那阵风把你刮到哪里去了?娘以为……以为你已经……多谢老天爷啊!”   杨秋池期期艾艾问道:“我也不知道啊,我醒来的时候,就睡在一个小溪边了……您,您是我娘?”   那老妇一抹泪水,上下看了看杨秋池:“儿,你怎么了?娘都不认识了吗?”   旁边那少妇拉着杨秋池的衣袖,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夫君,你是怎么了?怎么娘都不认识了?”   杨秋池转脸看那少妇,顿时大吃一惊,方才只看见这少妇半个脸,那是十分俊俏,可现在才发现,这少妇的另一边脸上,有一块酒杯大小的黑斑,在雪白细嫩的脸上,突然有这样一块黑斑,十分触目惊心。   杨秋池傻愣愣看着这少妇,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不知是什么味道了。原来自己的媳妇长相很怕人的。是啊,那么标致的一个小美人,不是因为脸上长着这样一块吓人的黑斑,又怎么会下嫁给一个穷困的忤作学徒呢。   那少妇见自己的夫君看着自己如同陌生人一般,心里打了个突,紧紧抓住杨秋池的衣袖使劲摇晃:“夫君,你不会连小雪都不认识了吧?我是你的媳妇冯小雪啊!”   杨秋池摇摇头,傻乎乎的样子说道:“你们真是我的娘和我媳妇?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杨母拉着杨秋池的手:“没关系,儿啊,你肯定是被那阵怪风刮走时吓着了,慢慢会想起来的,咱们先回家啊。谢谢老天!让我儿平安回来了!”   见忤作的老母亲如此心疼自己,杨秋池心里暖洋洋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了。点点头,一手拉着杨母,一手拉着冯小雪:“好,咱们先回家!咱家在哪里?”   杨母浑身轻轻一震,儿子连家都想不起来了,看来这怪风把他刮走,被惊吓的不轻啊,更是心疼,眼泪婆娑地轻轻拍了拍杨秋池的手臂:“我的儿,跟娘走,咱们回家。” 第021章 晶莹的泪花   三人一路往西,向高朋客栈方向走去。一路上,杨母不敢多问杨秋池被那怪风刮走后的事情,生怕儿子又想起那些恐怖的事,病情更重,只是和杨秋池说着一路上各个店铺以前发生的一些趣事,说些开心的事情。   路过高朋客栈时,杨秋池想起自己的老虎腿,说道:“娘、小雪,你们等一下,我到客栈里拿点菜回去。”   杨母一把拉住杨秋池:“不用了,儿啊,这里的东西太贵了。咱们回家去,娘和小雪给你做好吃的啊。”   杨秋池笑了笑:“娘,不是的,我今天打死了一只老虎,留了两只老虎腿在这客栈,让他们帮着烹调一下。”   一听儿子打死老虎,杨母和冯小雪惊讶地相互看了一眼,又立即伸手到杨秋池身上乱摸:“你伤着了没有?让我看看。”   杨秋池按住两人的手:“娘,小雪,我没事,你们别担心。”   正说话间,客栈里那店小二听到声音跑了出来,一见杨秋池,顿时满面春风:“客官您来了,你的炖老虎肉已经准备好了,我这就给你端去。”   “有劳了!”   杨母一听,果然有这么回事,才放开儿子的手。冯小雪扬脸看着杨秋池,一脸的崇拜:“夫君,你真的打了一只老虎啊?”   “是啊。”   “你用什么打的?”   杨秋池看一眼冯小雪脸上那块黑斑,心中很不舒服,不想和她说话,却又怕伤了她的心,勉强一笑:“以后再告诉你啊。”   冯小雪仿佛看出了杨秋池的心思,笑容在脸上僵了,随即低下头,不敢再问。   杨秋池觉得这样有点过分,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两手之间。冯小雪的手掌小小的柔柔的,只是由于过多的劳务,皮肤有些粗糙。   冯小雪见丈夫对自己显露出温柔,一下子又高兴了起来,伸出另一只手也握住了杨秋池的手,抬头看着自己的夫君,黑溜溜的大眼睛兴奋地闪烁着。   片刻,那店小二提着一个篮子出来,篮子里装着一个瓷钵,还没走近,盖着盖子的瓷钵中就已经飘出了一股肉香,直钻入杨秋池的鼻子里。杨秋池这一天只吃了那几个包子,现在已经是掌灯时分,早已经饿得不行了,闻到这老虎肉的香味,肚子顿时咕咕叫了起来,伸手过去接那篮子,一旁的冯小雪抢上一步,说道:“夫君,让我来!”一边说,一边已经从店小二手中接过了篮子。   杨秋池说:“小雪,这很重,还是让我来拿吧。”   冯小雪听这话,浑身一颤,手里的篮子差点没掉到地上,赶紧双手提住,喘了一口气,有些不相信杨秋池这话似的,傻傻地看着杨秋池,半天才回过神来:“没关系的,小雪提得动!”。   杨秋池还是伸过手去要提那篮子,冯小雪微微退了一步,连声说道:“夫君!夫君!我拿就行了!”话语竟然十分的激动,身子扭动之间,额头上的一束刘海飘下来,挡在了眼前。   这一切杨母都看在眼里,眼睛竟然有些湿润了:“我的儿……”话语哽咽,无以为续。   杨秋池有些诧异,看看杨母,又看看冯小雪,不知道他们为何这么大的反应。走上前一步,抬起手轻轻替冯小雪掠开眼前的刘海,露出了冯小雪泪水迷蒙的眼睛。杨秋池不知道她为何落泪,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冯小雪一只手提好篮子,一只手抹了抹眼泪,展颜一笑:“没有啊,只是,只是夫君今天待小雪太好了,我……我……”   杨秋池顿时明白了,自己借尸还魂顶替的这个仵作,以前一定对老婆很不好,今天自己露出一些体贴关怀之意,使她有些受宠若惊,才会有这样的反应。见冯小雪虽然身体苗条,外形柔弱,但提着一大瓷钵的炖老虎肉没见吃力,想必是平日里重活累活干得多了,便不再坚持,轻轻抚摸了一下冯小雪消瘦的肩膀:“那就辛苦你了。”   冯小雪摇摇头,泪光闪闪,甜甜的笑了。   一旁的店小二道:“客官,您那两只老虎腿肉太多了,如果全部煮了,小的担心你吃不完,坏了可惜了,就只帮你烹了一只老虎腿,另一条在店里面,我给你拿去。”顿了顿,又续道,“要是您觉得不够,小的马上让厨房大师傅再给您烹那一条。”   杨秋池笑道:“够了够了,这一大瓷钵的老虎肉,我们三个人两天都吃不完了。”想了想,又道,“这样吧,那剩下的一条老虎肉,麻烦你烹好之后,给宋知县他们送去,好吗?”   店小二点头笑道:“好啊,没问题,我这就交代厨房马上弄,弄好了我亲自给知县老爷送去。”   “如此多谢了!”杨秋池从怀里摸出那两串铜钱,递给店小二,“这是手工费,你收着吧。”   店小二连连摇头摆手:“客官您太客气了,下午你给我的那一两银子已经足够多了,小的再要接您的钱,那可真不厚道了!”   杨秋池笑道:“下午那是赏钱,现在这是工钱,各是各的!你帮我烹饪如此绝美菜肴,这工钱那是一定要给的!”不由分说,抓住店小二的手,将那两串铜钱塞在了店小二手中。   店小二又推迟了几下,见推不掉,只得收了,一连声的感谢。   离开高朋客栈,杨秋池三人继续往家走,杨母看了一眼杨秋池,迟疑了一下,说道:“儿啊,刚才你怎么一下子就给了店小二那么,那么多钱啊?那两串钱怕不要有两百文,够咱们半个月的开销了呢。”话语间很是心疼。   杨秋池笑了笑,刚要说话,冯小雪先说道:“娘,您别在意,夫君能平安回来,难得高兴啊,钱嘛咱们慢慢再挣。”   “话是这么说,这烹饪的工钱嘛,给个三十文就顶了天了,那两串可是两百文呢……”杨母还有很心疼。   杨秋池知道多说无益,住足不前,叫了一声:“娘!”一直跟在杨秋池旁边的小黑狗也停下来,蹲在地上,仰着脖子看着杨秋池。   杨母和冯小雪诧异地停下脚步看着杨秋池。   杨秋池一手抓起杨母的手,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那装满碎银子的绣花钱袋,解开袋口,将所有碎银子轻轻放在杨母手心:“娘,这里有十七两银子,您收好了。”   杨母一听,大吃一惊,下意识紧紧抓紧这几块碎银子,看着杨秋池,又看了看冯小雪,才慢慢举起手,小心张开手掌,露出那几块银子,借着街道两边店铺里透出的灯光,仔细观瞧。冯小雪也凑过来细看。 第022章 清贫的家   杨母眯着眼睛看了半晌,也许是灯光昏暗,也许是老眼昏花,怎么也不敢确定这是不是真的银子,她看看冯小雪,希望能从她的眼中找到答案。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多银子了,除了给儿子娶媳妇时东拼西凑得到的那些银子之外。现在日子苦,能有一两百文铜钱,那已经可以让老妇人兴奋好久了,更何况这十七两白银,那可是相当于一万七千文铜钱啊。   冯小雪也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杨母从小雪的眼中看到的也只是迷茫的兴奋。便拿起一小块放在牙间轻轻一咬,然后琢磨了一下,顿时两眼放光:“真的!是真的!”紧张地哆嗦着问道:“儿啊,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该不会你又去偷……”   冯小雪说:“娘……,你别乱想,夫君不是那种人啊!”   杨秋池从怀里摸出那张当票:“娘,我把我今天打的那老虎的皮当了十两银子,这是当票,您拿着。还有五两是今天我帮县太老爷破了案,知县老爷赏我的,剩下的几两是宋知县的千金送给我的。”   杨母半信半疑,眯着眼睛看着杨秋池,希望能从他的眼中看出是否是真话。   从杨母不信任的眼光里,杨秋池明白了,自己借尸还魂顶替的那个忤作看来不是什么好鸟,坑蒙拐骗无所不为,只不过技术不高,到底也没弄到什么钱,让老娘和老婆还过着清贫的日子。   杨秋池真诚地看着杨母:“娘,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不信可以去检验当票,可以去问知县大老爷或者问当时在场的捕快们,还有宋芸儿……”   杨母见杨秋池着急了,听这口气倒不像是作假,赶紧说道:“娘相信你!娘相信!”拉着杨秋池的手,“儿啊,娘是高兴啊,我儿有出息,娘怎么会不高兴呢!”   冯小雪道:“是啊,娘,咱们回家吧,回家吃饭。夫君劳累了一天了呢。”   “对对对!看我老糊涂了!”杨母笑道。拉着杨秋池的手,快步往家走去。   离西城门口不远的地方,是一片破旧的住宅,通道狭窄,堆满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杨母和小雪沿着小巷轻车熟路往前走,可杨秋池地形不熟,高一脚低一脚的,连连撞到路边的东西。   冯小雪说:“夫君,你跟在我后面走吧,这样就不会撞到了。”杨秋池觉得有点没面子,但也不想让她们两担心,便小心地跟在小雪后面,果然,一路行去,几乎没撞倒什么东西了。   走好一会,小雪才长舒了一口气:“到家了!”   杨秋池停住脚步,举目一望,前面是一个破旧的小院落,四周用长短不一的树枝夹成的半人高的篱笆围着。杨母推开篱笆门,回头道:“儿啊,快进屋吧。”   “哎!”杨秋池答应了一声,走进院子,小黑狗摇着尾巴跟在杨秋池后面,冯小雪提着篮子随后进了院子,回手把篱笆门关好。   借着不远处传来的邻居的灯光,杨秋池四下里观瞧。   这个院子很小,但是很平整干净,中间是两间木房,墙角边堆了一小堆柴火和几块板子,旁边放了两根长条木凳。杨母走到房门前,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摸索着打开了房门,回头说道:“儿啊,等娘进去点灯啊。”说罢进了屋,片刻,房间里亮了起来。   杨秋池走进屋里四周观看。这是一个很小的套间,里外两间,外面一间进门左手边是一个大水缸,紧挨着一个简陋的灶台,两口黑锅一大一小,用木锅盖盖着。旁边是一个大桌子,说桌子都玄乎了,其实就是两块木板几根木根钉成的架子。上面摆着一个菜板,几个碗筷整齐地叠放旁边。   灶台下堆了些柴火。房间中央放了一张低矮的小饭桌,一盏油灯摆在正中,黄豆大小的火苗发出了昏暗柔和的光亮。里面靠墙是一张床,薄薄的被子上打满了补丁。通往里间的房门关着的,上面挂了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门帘。   杨母拿了一根小板凳递给杨秋池:“儿啊,赶紧坐,累了吧,娘马上做饭。”   冯小雪已经把篮子放在小饭桌上,把那一大瓷钵的炖老虎肉端出来放在桌上,听杨母说做饭,赶紧拿起柴火说:“娘,我来吧。”   杨秋池坐在小板凳上,这家的清苦让他深深震撼,他还没从这震撼中回过神来。   冯小雪熟练地生好火,从水缸里摇了一瓢水倒进锅里,用锅盖盖好,端了一个小瓷盆放在案板上,拿起旁边的小半袋米,从里面舀了一瓢,想了想,又倒回一小半,将剩下的倒进盆里,然后从另一个小袋子里舀出半瓢粗糠,准备倒进盆里,又想了一下,仿佛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将那半瓢粗糠米倒回袋子,重新从那米袋子里舀了半瓢米倒进盆子里。   杨秋池见她来回折腾,不解地问:“小雪,你在干嘛呢?”   冯小雪有些不好意思:“今天你平安回来了,我和娘都很高兴,咱们今天就吃白米饭吧,不作糠拌饭了。”   杨母点点头:“是啊,今天就吃白米饭。”   杨秋池一听,眼泪都要下来了,这是一个怎样的家庭啊,连吃白米饭都要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向冯小雪招招手:“你过来!”冯小雪疑惑地看看杨秋池,放下瓷盆,拿了根凳子坐在杨秋池身边。   杨秋池握住杨母和冯小雪的手,眨了眨有点湿润的眼睛:“娘、小雪,我发誓,从今天起,一定让你们天天吃白米饭!”   杨母拍了拍杨秋池的手背:“好,好,我儿有出息就好!娘高兴!……”举起衣袖擦了擦眼泪。   冯小雪也欣喜地看着自己的夫君,他嫁给杨仵作差不多有四年了,没过什么好日子,杨仵作对她从来没什么好脸色,夫君被怪风刮跑之后,平安回来,仿佛变了一个人,对自己好多了,也懂得体贴了,冯小雪心里欢喜的仿佛要炸开了一般。   杨秋池不喜欢煽情,见杨母落泪,便故意岔开话题:“娘,我叫什么名字啊?”   这个问题问得好幼稚,不过,从这个问题杨母感觉到,儿子这一次恐怕真的被吓惨了,不仅娘亲媳妇都不认识,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杨母心疼地说道:“儿啊,你小时候没上过几天学,所以就没取大名,当时我和你爹怕你养不大,就给你取名叫杨石头,希望你长得结结实实的。”   啊?杨石头?比那什么狗剩强不了多少,杨秋池苦笑:“好难听,我不要,我要改名字!”   杨母说:“好好,改,改叫什么呢?”   “叫杨秋池吧,这名字好。”   杨母想了想,说道:“这名字好是好,但怎么听起来文绉绉的,我们一个老百姓……”   “老百姓怎么了?老百姓就只能叫狗剩?叫石头?我就要叫杨秋池!”   冯小雪说道:“娘,夫君取的这名字好听,比原来那个强多了,就叫这名吧!”   杨母虽然觉得这名字太斯文,与儿子这忤作小学徒的身份不大相配,但既然儿子喜欢,儿媳妇也觉得好,便说道:“好吧,我明天就告诉他们,你改名字了。”   杨秋池又问道:“娘,我是怎么出事的?”   小雪见他们娘两说话,便站起来淘米做饭。   杨母抹了抹眼泪:“今天上午你为王大户家送殡,走后没多久,就有人跑来说,送殡的队伍刚上山不久,一阵黑风刮来,将你卷到半空,然后就不见了。我和你媳妇两人以为你肯定是摔死在哪里了,这一天哭得死去活来的……”话语间又有些哽咽。   冯小雪一边淘米一边接着说道:“后来听捕快来家里说你回来了,我和娘都高兴得要疯了,娘还一个劲感谢老天爷呢!”   杨母点点头:“是啊,老天有眼,才让咱们杨家没有绝后啊,要是你没留下个后就走了,我可,我可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啊!”   冯小雪听这话,脸色有点发白,低下了头,垂着的睫毛一闪一闪的。   杨秋池问道:“娘,我和小雪成亲几年了?”   “四年了!”杨母叹了口气,“小雪一直怀不上孩子,娘都要急死了。” 第023章 奉命纳妾   杨秋池拍了拍脑袋,一脸痛苦状:“我怎么什么都记不得了啊!”   冯小雪已经将米淘好放进锅里,正在往炉灶里添柴火,见杨秋池拍打自己的脑袋,赶紧过来抓住了杨秋池的手:“夫君,你被那怪风卷走后吓着了,才什么都忘了。慢慢会好的。”话虽这样说,可心里更希望夫君以前的那些吃喝嫖赌打老婆的事都不要记起来。   杨母也说:“是啊,孩儿别着急,娘和你慢慢回忆,以后会想起来的。”嘴上是这样说,可杨母心里想的却是,以前的儿子把家里稍微值钱的东西都拿去当了卖了,得了钱拿钱去赌博,根本不让自己省心,今天儿子回来象换了一个人,不仅又孝顺又听话,还一下子交给自己那么多银子,杨母心里也是更希望孩子不要想起以前那些事情来,就这样作个好孩子,那就太好了。   杨秋池拉了一下冯小雪让她坐下。冯小雪知道自己脸上那块触目惊心的黑斑在左脸上,便乖巧地坐在杨秋池左侧,这样一来,夫君就看不见自己脸上的黑斑了。   果然,看不见那黑斑时,冯小雪显得十分的俊俏,杨秋池心里生起了一丝柔情的涟漪,轻轻搂住冯小雪的纤腰,低声问道:“小雪,娘说咱们都结婚四年了,怎么你一直怀不上呢?”   一提到这事,冯小雪神色暗淡了下来,轻轻地摇了摇头。   杨母在一边说道:“唉!找过好几个郎中看过,药也吃了一大筐,周围的寺庙菩萨都拜遍了,就是没个消息,我们杨家今后可怎么办啊!唉!”   冯小雪微微抬起眼帘看了一眼杨母,又低下头,轻轻说道:“娘,咱们不是说好了,等有了钱,给夫君纳个妾,为杨家传宗接代吗?”   纳妾?!杨秋池浑身一震,纳妾?想起电影电视剧里小妾的那善解人意,乖巧俊俏的模样,和床上热情火辣,姣喘莺啼的热辣镜头,顿时心潮澎湃。   “唉~!”杨母叹了口气,说道,“话是这样说,可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啊?”   杨秋池尽量平静自己的心绪,装出一附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娘,为什么一定要纳妾呢?咱们去抱养一个不就行了吗?”   “胡说!”杨母两眼一瞪,“你这说的什么话?能随便抱养过续吗?那毕竟是人家的孩子,又不是咱们杨家的骨血,到底不算是真宗的香火啊。只有没办法了才能那样!”顿了顿,又续道,“你又不是不能生!那年你私通贺家丫环,人家怀了你的孩子三个月了呢!”   啊?我还有这样一手啊?杨秋池很是惊异,看来,自己顶替的这杨忤作还真不简单,连家人的丫环都给勾搭上了,还把人家肚子给搞大了,厉害!杨秋池问道:“那怎么没让她生给咱们呢?那咱们家不就有后人了吗?”   “这都是命啊!”杨母回想起往事,有些伤感,“你记不起来了,娘告诉你,那时咱们没钱给这女子赎身,贺家不仅不肯让价,反而故意为难这女子,害得人家,害得人家走投无路,投井自尽了,就埋在后山上……唉~!一尸两命啊!”   “他们要多少银子?咱们可以借啊!”杨秋池愤愤说道。   杨母看着杨秋池,心疼地说道:“要是那时候你有这个心就好了。”   “我那时候怎么了?”   “唉!算了,都过去这些年了,不要提了吧。”   “娘,你说啊!”   杨母想了想,还是告诉儿子的好,便继续说道:“那时侯你根本不在乎人家女孩子,家里借来的准备给她赎身的一点银子,都让你偷偷拿去胡乱花光了。哪还有亲戚肯借钱给咱们啊。”说罢,举起袖子抹了抹眼泪。   杨秋池低下头,一副痛苦的样子:“娘,孩儿以前真是那样的人吗?孩儿以后一定学好,再不伤你老人家的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杨母颤巍巍拉着杨秋池的手,噙着眼泪说道。   杨秋池想了想,问道:“娘,要是纳妾,得要多少钱啊?”   冯小雪听杨秋池说这事,神色黯然地低下了头。   杨秋池心里明白,这小女子吃醋了,虽然那杨忤作对她不好,可毕竟是她的夫君,夫君要纳妾,妻子再大方,心里也是多少有些不舒服的。杨秋池搂着冯小雪纤腰的手紧了紧,用头轻轻碰了碰冯小雪的头。   冯小雪微微侧过脸来,看了看杨秋池,勉强一笑,又低下了头。   杨母说道:“闺女不同,这纳妾的价钱可不一样。当年贺家要价三百两,因为人家那可是黄花闺女,又故意刁难咱们,要是取个一般女子,就用不了这么多。”杨母又叹了口气,“这年头日子难,家里子女多的养不活的,想着找个好人家能过好日子也就行了,这样的女子要钱倒不多,但最少也得要个五六十两啊。”   五六十两?那就是人民币五六万块,这点钱取个小老婆也不算贵。又问道:“五六万块,不,五六十两银子能娶到黄花闺女吗?”   “你作什么梦啊?”杨母笑道,“五六十两娶个小寡妇就不错了,要不就是长相太难看的,好比你当年娶小雪,也就花了五十二两聘礼。”   杨秋池感觉到冯小雪身体轻轻一颤,知道杨母这话伤害了她,便说道:“咱们能娶到小雪,那是咱们家的福气,小雪那么温柔懂事,又勤快,花五百两都值!”   冯小雪听杨秋池这话,抬起头来,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这时,饭锅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冯小雪轻轻挣脱杨秋池的搂抱:“饭开了!”说罢,站起身来到炉灶边,打开盖子,拿了个锅铲在锅里翻动,一边忙着一边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杨母也觉察到刚才自己的话有点不妥,便附和着说道:“那是!小雪很孝顺的,咱们家娶到她,的确是咱们的福气。可惜的是……”   杨秋池知道杨母又要说冯小雪不能生育的事情,赶紧岔开话题:“娘!不纳妾不行吗?”   “当然不行!”杨母板着脸说道,“你忘记了,去年清明节咱们回老家农村给你爹上坟,就因为你这么些年也没个后代,杨家老太爷都不让你进祠堂祭祖!杨老太爷还说了,你要是没生个儿子出来,以后就别指望进杨家祠堂!”   “有那么严重吗?哪有这样逼人家生儿子的道理!他们是欺负我生不出是哦?我马上生他十把个出来给他们瞧一瞧!”杨秋池假装愤愤地说道,其实心里高兴死了。   那是啊,三妻四妾哪个男人不想哦,只是嘴上不说出来罢了,现在有杨氏祖宗的号令,正好是个天大的借口,这艳福看来是享定了,杨秋池肚子里笑兮了,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还显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十把个?唉!咱们家要是有钱让你娶个小的,生出一个儿子来,我的脸也有光了,也对得起你死去的老爹了。唉~!”杨母叹息道。 第024章 酒疯   “咱们家还有多少钱呢?娘。”杨秋池小心问道。   “多少钱?给你娶媳妇的钱都是东拼西凑才凑够的啊。后来,你把人家丫环祸害了,贺家要扭你送官治罪,为了保你不被送官,咱们连田地都卖了,倾家荡产才凑了八十两银子赔给贺家。要不然现在咱家日子怎么会那么苦呢,现在哪还有什么钱啊!”   “那我们现在靠什么过日子?还有地吗?”   “地?出了这档子事,田地都卖完了,你爹也活活气死了。我们娘三个才被迫离开杨家村来到县城,租了几亩菜地种菜卖,平日里,我和你媳妇替人家缝缝洗洗的赚几文铜钱,日子实在接济不上的时候,你老丈人家也给点柴米油盐之类的,凑和着才能过啊。”   “我老丈人?在哪里啊?”杨秋池看了一眼在灶台前忙碌的冯小雪,问道。   杨母欲言又止,想想最终还是说了:“你丈人是冯家村的,也是靠种田过日子……他们日子也艰难啊。”看样子,老丈人接济女婿时,恐怕也是言语不大中听,杨母才这副样子。   杨秋池安慰道:“娘,您别担心,以后我会努力挣钱养家的,再不让老丈人笑话!”   杨母勉强一笑:“那就好!”心里却说的是:“以后你不要添麻烦,就阿弥陀佛了。”   冯小雪说道:“饭做好了,咱们吃饭吧!”说罢,摆好碗筷,杨秋池要帮忙,被冯小雪笑着推坐下。   饭菜摆好,杨母拿起筷子,看着傻乎乎坐着不动的杨秋池,说道:“儿啊,快吃吧,饭菜要凉了。”   杨秋池环视了一下桌子:“怎么没酒呢?”   杨母和冯小雪对视了一眼,脸上笑容有点僵。冯小雪脸色更是煞白。杨秋池明显感觉到冯小雪在微微发抖。   杨母道:“对对对,我儿今天平安归来,是该喝点酒庆贺一下!”扭头向冯小雪说:“小雪,你去沽一壶酒回来吧!”摸出杨秋池刚才给的钱,数了十个铜钱,递给了冯小雪。   冯小雪淡淡地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从门后取了一个酒葫芦。   杨秋池说:“还是我陪你去吧,你一个人不安全。”   冯小雪勉强笑笑:“没关系的,我熟门熟路的,你在家里陪娘说话。”   方才他们说话时,那条小黑狗一直安静地趴在杨秋池身边,杨秋池摸了摸小黑狗的头,说道:“那,让小黑跟你去,也有个伴。”拍了拍小黑狗的屁股,指了指冯小雪,那小黑狗好像懂得了杨秋池的意思,一骨碌爬起来走到冯小雪身边,抬头看着冯小雪,小尾巴哗哗摇着。   冯小雪有点害怕:“她不会咬我吧?”   从今天小黑狗的表现来看,杨秋池敢肯定,这小黑狗非常通灵性,能够分辨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便笑道:“不会的,你也是它的主人,她怎么会咬你呢?我保证!”   冯小雪点点头,推门出去了,小黑狗也屁颠屁颠跟着她出了门。   杨秋池关上房门,说道:“娘,早知道家里没酒,刚才在路上我们应该买点酒回来,免得小雪跑一趟。”想起冯小雪刚才微微发抖的样子,便问道,“娘,小雪很害怕我喝酒吗?”   杨母看着杨秋池,叹了口气:“唉~!儿啊,你是记不起来了,以前你一喝醉酒就发酒疯,往死里打小雪,所以刚才小雪一听你要喝酒,才会吓成那样子。”顿了顿,拉着杨秋池的手,“你今晚喝了酒可再不要打她了啊,她在咱们家也不容易。”   天了,那死忤作喝醉酒就打老婆,还是不是人啊。杨秋池又气又愧,自己怎么顶替了这样一个人的肉体,老天真是不长眼睛!   不一会,房门被推开了,一道黑影窜了进来,杨秋池正要查看,那黑影已经到了自己的身边,原来是小黑狗。小黑绕着杨秋池转着圈,摇着小尾巴,鼻子喷着气。杨秋池亲热地摸了摸小黑狗的头。   冯小雪提着一葫芦的酒也进门了:“打了两斤烧刀子,掌柜的说这酒厉害着呢,可得慢点喝。”拿了一个小酒杯给杨秋池倒酒。   杨秋池端起酒杯闻了闻,酒气浓烈,果然厉害,说道:“娘、小雪,你们也喝一点吧,今天有炖老虎肉哦!没吃过吧”   小雪勉强一笑:“夫君,我可不会喝酒。”   “没关系,喝一点,有我在,没什么事的!夫君让你喝,你还不喝吗?”冯小雪不敢违抗,他不知道现在的夫君已经不是以前的夫君了,心里还是担心夫君喝醉之后,自己的受难可就要开始了。默默拿了两个小酒杯,给杨母和自己倒上。   杨秋池看冯小雪倒酒,见她担心的样子,知道她是被以前那仵作老公打怕了,便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小雪,你放心,我以后再不打你了,不管喝不喝酒,我都不会做那畜生才做的事情。我发誓!”说罢,正二八经地举起了手掌。   冯小雪端着酒壶的手轻轻抖了一下,抬眼睛看着杨秋池,仿佛要从他眼中看出真诚有多少。杨秋池温柔地看着她,微微点点头,好像要表示一下自己的决心似的。如果冯小雪脸上没有那块黑斑,那可真算得上是一个完美的好妻子。杨秋池心里已经开始喜欢上这个柔顺的小妻子。   冯小雪感受到了夫君的真诚,眼光闪动着欣喜,嘴角露出了甜甜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感激地看了一眼夫君,才低下头将酒杯倒满。   杨秋池端起酒杯:“娘,小雪,我以前做了很多坏事,以后我要痛改前非,好好做人,请你们相信我。”举起杯一饮而尽。   杨母和冯小雪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十分的高兴,举起杯子也都干了。   冯小雪不会喝酒,一口酒喝下去,喉咙火辣辣的,呛得她直咳嗽。杨秋池赶紧夹了一块炖得耙耙的老虎肉,送到冯小雪的嘴边,示意喂她。冯小雪有些受宠若惊,犹豫了一下,脸红红地微微张开嘴咬住那老虎肉。   杨秋池没有放开筷子,张开嘴,啊了一声,意思是让冯小雪嘴张大一点。冯小雪只得张大樱桃般的小嘴。杨秋池筷子往里一送,将那块老虎肉塞进了冯小雪的小嘴里。冯小雪慢慢咀嚼着,转头看见杨母正慈祥地看着自己,脸更红了。   杨秋池又给杨母夹了两块老虎肉,然后夹了根带着肉的骨头,正准备扔给小黑狗吃。冯小雪嘴里嚼着那块老虎肉,指着杨秋池筷子上的肉骨头,摆摆手,含含糊糊说着什么。杨秋池不知道他说什么,问道:“小雪,怎么了?” 第025章 绝望的伤疤   冯小雪已经站起来,从灶台上拿了一个大碗,递给杨秋池,含糊着说道:“用这个盛吧,地上脏。”   “还是你细心!”杨秋池接过碗,将那肉骨头放在碗里,然后放在小黑狗面前。小黑狗亲热地摇着小尾巴,趴在地上啃那根骨头。冯小雪又夹了两块肉骨头放在碗里。小黑狗抬起头看着冯小雪,亲热地伸舌头添了添她的手背。冯小雪已经不怕这小黑狗了,也亲热地摸了摸小黑狗的头。   杨秋池说:“小雪,你真善良。”夹了一块肉放在冯小雪的碗里,然后端起酒杯:“有你这样的媳妇,真是我的福气,小雪,我以后会好好待你的。敬你一杯!”   冯小雪微笑着端起酒杯和夫君碰了一下,喝干了酒,心里却想着,今日夫君和以前完全不同,对自己怎么这么好呢。她疑惑地往杨母看去,没想到杨母也正看向她,两人都一般的心思: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夫君(儿子)呢?   在杨母的印象中,自己那仵逆子从来不会如此,虽然现在这儿子要好上一百倍,可毕竟儿子还是自己的好。是不是搞错了,这人不是自己的儿子哟。还是核实清楚才好,杨母柔声对杨秋池说道:“儿啊,你解开上衣,让娘看看你的肩膀。”   “干什么啊?娘。”杨秋池虽然这样问,可还是顺从地解开上衣,将肩膀的衣服扒拉了下来。   见杨母和冯小雪都凑上来仔细观瞧,杨秋池有些诧异,顺着他们的目光斜着眼睛往自己的右肩膀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右肩头上有一个十分显眼的陈旧的圆形伤疤,搞法医的对各种痕迹那是了若指掌,杨秋池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个咬痕,是被牙齿狠狠咬了一口之后留下的伤疤,而且是很久以前咬的陈旧的伤疤。   杨母用手轻轻摸了摸这伤痕,和冯小雪相视一笑,心里顿时都踏实了,这陈旧的伤疤证明,一点没错,这人就是自己的儿子。   “娘,我肩头怎么有个牙齿印啊?”杨秋池问,“是谁那么狠心,咬得这么深?”转头看着冯小雪,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是不是你!”   冯小雪见他故意搞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谁咬你了!你自己问娘去!”   “娘,你说实话,是不是她咬我的?”杨秋池故意气鼓鼓的样子,一把抓住冯小雪的白若皓月的手臂,露出森森的牙齿:“我也要咬还你一口!”   冯小雪格格娇笑,使劲挣脱了手臂:“又不是我咬你的,干嘛找我?”   “不是你是谁?”杨秋池眼睛乱转,“难道是娘您老人家给我留的纪念?”   杨母笑道:“不是,你什么都记不得了,这是怀你孩子的那个丫环咬的。”杨母的笑容渐渐消失了,陷入了痛苦的回忆,“在她投井之前的那个晚上,她带着一个包裹,偷偷来咱们家,说要和你私奔,可你怎么都不愿意,她绝望之下,就当着我们的面,在你肩头狠狠咬了这一口,然后哭着跑出去了……哎~,造孽啊!”   原来是被杨仵作始乱终弃的那个丫环咬的。杨秋池轻轻抚摸了一下,这伤口很深,可以想象得出,当时那女孩是多么的绝望。这忤作真不是东西,敢作不敢为,要是自己,绝不会那样做的,私奔就私奔,有手有脚的,哪里养不活两个人呢。   冯小雪见又说起这些伤心事,赶紧岔开话题:“娘,别说这些了。夫君一回来就挣了这么多钱,节约一点用,差不多够我们半年用的呢。”举起酒杯,“夫君,来,妾身敬你一杯!”   杨秋池穿上衣服,端起酒杯和冯小雪碰了一下,一口而尽。冯小雪也一口喝干了,有了刚才的经历,冯小雪这次到没有呛着,只是两杯酒下肚,脸颊已经微微泛红了。   说到这事,杨母果然高兴了起来:“是啊,不过咱们这钱不能动,得留着。”   杨秋池一愣:“娘,钱不用留着干什么?”   “留着给你纳个小妾啊,刚才不是说了吗?怎么转眼就忘了!”杨母笑咪咪说道。   杨秋池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冯小雪,见她脸色淡淡的,只顾低头吃饭,好像没听到杨母这话一般。   杨秋池说道:“娘,纳妾的事情先不着急,咱们总得先填饱肚子,才能想传宗接代的事情吧。”   “肚子要填,孩子也要!”   “那……”杨秋池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我去多挣点钱好了。不过,咱们还是先把家治好,要不把人家闺女娶过来,跟咱们一起受苦,咱心里也不落忍的啊!”   “这倒是实话。”杨母点点头,“可咱去哪里挣那么多钱呢?”   杨秋池两杯烧刀子下肚,酒劲有些上来了,一拍胸脯:“娘,您放心,有孩儿在,包你既能吃白米饭,又能抱上小孙子!”   冯小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手掩嘴,一手夹了块老虎肉放在杨秋池的碗里:“夫君,别光怪说话,吃东西啊。娘,您也吃啊。”   杨母笑呵呵说道:“好好,那敢情好!来来来,咱们吃。”吃了几块肉,杨母又说道,“这样吧,明天我先找个媒婆给你物色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好啊!”杨秋池喝了酒,胆子也大了,脸皮也厚了。   杨母看了一眼低着头吃饭的冯小雪:“小雪,你说好不好?”   冯小雪笑了笑:“娘,咱们不是说好给夫君纳个妾的吗,当然好了,我也希望夫君早日有个后啊。”   杨秋池从冯小雪神色间看出了无奈,是啊,她自己不能生育,那就没办法阻止自己的夫君纳妾,可对这种事,女人到底是有妒忌心的,但这种妒忌之心绝对不能表现出来。按照古代法律,丈夫休妻的原因共有七种,叫“七出”,其中一种就是“妒”,这是法定的可以休妻的理由,夫君纳妾,妻子内心当然不会十分乐意,可又能怎么样呢?弄不好那可是要被取消老婆资格的。   杨母见冯小雪的神色,猜到了她内心的想法,轻轻拍了拍冯小雪的手:“小雪啊,将来秋池就算纳了妾,也会对你很好的。”顿了顿,板着脸指着杨秋池说道,“你纳了妾之后,要是敢对小雪不好,看为娘怎么收拾你!”   杨秋池双手揪住耳朵,缩着身子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孩儿不敢!”   杨母和冯小雪都笑了。   三人边吃边喝边聊,房间里充满了温馨。   杨秋池喝得多,杨母和冯小雪都不善喝酒,只是陪着他喝高兴,等到杨秋池感到有点晕乎乎的时候,那一葫芦酒一大半都被他喝干了。   酒饱饭足之后,冯小雪收拾碗筷,杨母对杨秋池说道:“儿啊,你今天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 第026章 忧心父母   杨秋池摆摆手,站起身来,脚下有点发飘,舌头都有些伸不直了:“等,等一会,我,我先给小黑做个窝,不然,我,我们睡了,我,我的小黑睡哪里呢?”蹲下身摸着小黑狗的头,又摸着小黑狗的嘴,把头低下,用鼻子去碰小黑狗的鼻子“是不是啊,小,小黑乖乖!”   小黑狗两只小前腿不停地扒拉着,仰着脖子,亲热地伸舌头舔了一下杨秋池的脸。   杨母道:“你都喝成这样了,今晚就让它随便睡在哪里将就一晚,明天再说呗。”   “那,那可不成!”杨秋池抬起头来,板着脸说,“小雪,咱家有没有木板?”   冯小雪一边洗碗一边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夫君:“有啊,在外面院子的柴火堆旁边。”顿了顿,又道,“你还是听娘的话,先睡觉,明天再给他作窝,好不好?”   杨秋池舌头不听使唤,懒得再说,推开房门出到院子里,摇摇晃晃来到柴火堆旁,弯腰拣起一块木板看了看,这是人家修房子锯下来的短节的木板,作狗窝是足够的了,扭头大声喊道:“小雪!”   “嗳!”冯小雪在屋里应了一声,放下洗了一半的碗,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到门口问:“什么事啊?”   “咱家有没有钉锤、钉子和锯子?”   “有啊!”   “拿来给我!”杨秋池醉醺醺说道,语气不容商量。   冯小雪只得答应了一声,找到这几样东西,拿到了院子里交给杨秋池,又进到里屋,在房间窗户旁边点了一盏灯,房间里的两盏灯光透出来,院子里明亮多了。   杨秋池卷起衣袖开始修狗窝。那小黑狗蹲在一旁看着杨秋池忙活。一小会功夫,这狗窝就修好了。   冯小雪已经洗好碗筷收拾好房间,在一旁观看,见杨秋池修好狗窝,便跑进房间,找来了一件旧棉衣交给杨秋池。   杨秋池会意地笑了,他将旧棉衣折好之后垫在狗窝里,轻轻拍了拍小黑狗的屁股,一指那狗窝:“小黑,这就是你的家,进去吧!”   小黑欢跳着跑到狗窝旁,闻了闻,一猫腰钻了进去,掉过头趴在窝里,尖尖的下巴趴在门边,一副很舒服的样子。冯小雪又用一个小瓷碗端了一碗清水放在狗窝旁。把刚才给小狗盛肉骨头的那个瓷碗也放在一起。   这时,黑沉沉的天边传来了几声闷雷,片刻,几道闪电照亮了天边,瞬间又恢复了黑暗,几颗雨点噼哩叭啦打在杨秋池脸上,一仰脖子,杨秋池望着天上那滚滚阴霾:“怕是要下雨了。这雨恐怕还小不了。”   冯小雪伸出手感觉了一下:“是啊,夫君,狗窝也作好了,咱进屋去,早点歇息吧。”   一听这话,杨秋池浑身开始燥热,身边这女子就是自己的妻子,自己有个媳妇了,今晚可以和她同房了,在被窝里面……,杨秋池感到心里狂跳,扭头看着冯小雪。   冯小雪好像感知到了杨秋池的动情,温柔地笑了笑,轻轻靠在夫君的肩膀上。   杨秋池一斜眼,又看见了冯小雪左脸上那块触目惊心的黑斑,心里一酸,好好的一个女子,哎!老天爷真是不长眼。   杨秋池摇摇晃晃站起来,深一脚前一脚进了房间。冯小雪跟在后面也进了屋,回首把门闩好。   杨秋池挑门帘进了里屋。里屋比外面略略大一些,靠窗台的地方是一张土炕,一头立着一个小柜子,柜子上放着一床薄薄的棉被和两个小枕头。炕的中间放了一张小方桌。冯小雪低头走过去,跪在床上爬了几步,把窗台上刚才点着给杨秋池钉狗窝的那盏小油灯端了下来,轻轻放在炕上的小方桌上。然后坐在炕沿,看了一眼杨秋池,又默默地低下头。   房间里的正对门的地方,是一个高立柜,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灰黑陈旧,原来的油漆颜色已经看不出来。其他的地方,除了两根板凳和一个小马桶之外,空空荡荡的。   杨秋池慢慢走到炕边,也默默地坐下,没有看冯小雪。   这就是自己的家?在明朝的家?穿梭数百年回到明朝,迎接自己的就是这样一个清贫的家?杨秋池有些失望,但又能怎样呢?他微微扭头看了一眼小方桌那边的冯小雪,这就是自己的妻子,一个柔顺体贴,善解人意的小女子。只可惜……唉~!   外面的雨西西沙沙下起来了,打在窗户上,爸爸妈妈他们怎么样了?他们可能已经知道自己出意外了,说不定已经找到了自己在现代社会的那具尸首,但他们肯定想不到,他们的儿子已经穿梭时空来到了几百年前的明朝。他们一定哭得很伤心,尤其是妈妈。   想起妈妈,杨秋池心里一阵发酸。妈妈性格柔弱,自己考上大学之后,每次假期结束,去车站乘车返校时,妈妈都躲在屋里,从来不送自己。后来爸爸告诉他,他才知道,妈妈是一个人躲在屋里偷偷的哭,她没有送自己,是害怕自己看见她流泪。   现在呢,妈妈一定哭得很伤心,他唯一的儿子已经死了,她一定正抚摸着自己的尸体在哭呢,爸爸呢,爸爸外表很坚强,可他内心还是充满了柔情,平日里对自己很严格,可杨秋池知道,爸爸对自己的爱绝不亚于妈妈。   杨秋池默默地想着自己几百年之后的父母落下了眼泪,酒往上涌,身体晃了晃。   冯小雪跳下炕沿,扶住了默默流泪摇摇欲坠的杨秋池,着急地说:“夫君,你怎么了?你别哭啊,小雪在你身边呢。不哭啊。”仿佛在哄着孩子。   唉~!我已经死了,杨秋池身体无力地靠向冯小雪,还在心伤:我在现代社会已经死了,投胎转世,不,是借尸还魂在几百年前的明朝复活了,思想还是自己的思想,这副臭皮囊却是别人的,搂着自己的这个女子,也是别人的。   杨秋池抬泪眼看了看冯小雪,这女子的丈夫已经死了,把这付躯壳留给了自己,使自己得以重生。既然占用了他的身体,他留下的老母和妻子,我必须当成自己的母亲和妻子去关爱,让她们过得幸福。   杨秋池不敢把自己的脸贴向冯小雪鼓鼓的胸膛。冯小雪却将杨秋池紧紧搂进了怀里,一只手在他后背轻拍着,她不知道夫君好好的为何啼哭,她也绝对想不到,自己原来的夫君,只剩下一个躯壳,他的灵魂已经换成了几百年以后的一个青年。   以前,夫君只会吃喝嫖赌,喝醉了回家打老婆,现在,夫君被怪风卷走之后,平安回来了,变成了一个好夫君,一个懂得心疼自己的好人。她在心里默默地感谢着上苍,如果夫君以后都能这样对待自己,那自己就是立马死了,也值了。   冯小雪搂紧了杨秋池,柔声说道:“夫君,咱们上床歇息啊。” 第027章 初夜   杨秋池已经从伤感中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眨了眨眼睛,把泪水都化在眼眶里,才说道:“我喝多了,脑袋晕。”   “我去给你打洗脚水啊,你坐好。”冯小雪把杨秋池轻轻扶正,柔声说道。   杨秋池点点头,努力忽视她左脸上的黑斑,向她微微一笑。   冯小雪见杨秋池坐得端正,神色恢复了自如,不像刚才那样摇摇晃晃的,才略为放心。扭身出了房门。不一会,端了一木盆热水进来,放在炕沿边上,蹲下身,给杨秋池脱鞋子。   杨秋池弯腰按住冯小雪的肩膀:“小雪,我自己来吧。”   “你一个爷们怎么能做这种事呢,小雪帮你洗脚。”   杨秋池弯腰时,多少感到头晕,看来这烧刀子酒劲还是十分厉害,只得让冯小雪替自己洗脚。   冯小雪仔细替杨秋池洗好脚,用擦脚布擦干,拿了一双打了好几个布丁的棉布拖鞋给杨秋池穿上,起身端木盆出门,将水倒了。把木盆放在外间,端了一壶茶和两个杯子,对杨母说:“娘,睡吧,我吹灯了啊。”   杨母已经躺在了外间房的炕上,应了一声。冯小雪吹灭了外间的灯进里屋关好门,走到炕边,将茶壶和杯子放在炕头的矮墙上,对杨秋池说道:“夫君,你喝了那么多酒,晚上肯定口渴,茶水放在这里了啊。”然后又将小方桌上的油灯也拿起放在矮墙上,端起小方桌放在墙边,拿过枕头放好,又铺好了被子,掀起被子的一角。   杨秋池看冯小雪忙活着,这媳妇很勤快,杨秋池很满意,因为他平时很懒,懒得洗澡,懒得换衣服,懒得叠被子,懒得做饭,懒得动。双休日他可以在电脑前里呆一整天都不挪窝。现在有这样一个贤慧勤快的媳妇,至少生活上有人料理,那是不用愁的了。   冯小雪整理好床铺之后,来到杨秋池身前,伸手替他解衣服。杨秋池笑了笑,说:“这个还是我来吧,你也累了,脱衣服睡觉吧。”   冯小雪略显羞色,点点头,转过身去,慢慢解开衣裙的扣子,露出了雪白的肩膀和后背,弯下腰,脱掉了衣裙,只剩下一件淡红色的亵衣和一条亵裤。红色的亵衣里面,还有一条白绫缠绕在胸前。   杨秋池看得嗓子发干,咕咚地咽了一声口水,觉得有些失态,连忙又轻轻咳嗽了一下。   冯小雪好像知道夫君在身后偷看自己,轻轻一笑,迟疑了一下,还是反过手去,轻轻解开了红色亵衣的蝴蝶结,亵衣从冯小雪胸前滑落。   杨秋池感到脑袋要冒金星了,他艰难地又咽了一声口水。   冯小雪听到夫君发出的声音,羞涩地一笑,心想,今天夫君是怎么了,在以往,如果他想要,他会像老虎一样扑过来,撕去自己的衣裙,然后粗暴地蹂躏自己。今天他除了傻乎乎看着自己咽口水之外,倒没动静。   冯小雪又伸手揭开了紧裹着胸部的白绫,一对白嫩滚圆的乳房象两只活波的小白兔,从白绫里蹦了出来。粉红樱桃般的乳头向杨秋池调皮地张望。   杨秋池顿时感到热血上涌。除了网上看到的黄色图片电影上的女人的身体,还有他解剖的多半是已经开始腐烂的女尸之外,这还是他第一次真实地看见一个正常女人的乳房,虽然只看见了一半,却也足以让他感到浑身燥热了。   杨秋池站起来,走到冯小雪身后,微微一犹豫,还是鼓起勇气,从后面搂住了冯小雪,只是,他还没有勇气将双手放在她乳房上,而只是轻轻搂住了她的纤腰。冯小雪的皮肤滑而细嫩,抚摸在手心里,有一种流动的感觉。   冯小雪此时已经脱下内裤,杨秋池紧贴着她滚圆的臀部,感到生理反应如潮水般涌来,他拼命克制着自己,微微离开了冯小雪结实滚圆的臀部。   她感到夫君搂着自己的腰双手在微微颤抖,明白了夫君的心意,她和夫君已经结婚四年了,早已经过了那种激情年代,可不知怎的,她感到今晚的夫君有些特别。赤裸着身子,转身过来,双手搂住杨秋池的腰,略含羞涩地问道:“要我给你脱衣服吗?”   杨秋池摇摇头。   “那我先上床了,你快脱吧。”说罢,冯小雪轻轻挣脱杨秋池的怀抱,象雪白的狸猫一般溜进了被窝,只有一头长发披散在枕头上。   杨秋池心里狂跳,他虽然谈过几个女朋友,可连手都还没拉,就被他的职业给吓跑了,所以,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从来还没有和女人睡过。   杨秋池脱光衣服,他感到口干舌燥,端起茶壶对着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半茶壶,一咬牙,吹灭油灯,掀被子钻了进去。   现在已经是深秋,被子里凉凉的,淡淡的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被子上。冯小雪背对着杨秋池,身体弯成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杨秋池慢慢伸手过去,轻轻放在冯小雪的腰间。冯小雪嘤咛一声,转了过来,像只小猫一样依偎在杨秋池的怀里,幽幽的体香在被子里飘荡。   杨秋池轻轻抚摸着冯小雪光滑的脊背,对抗着那无穷的诱惑。   尽管冯小雪脸上有一小块黑斑,破坏了她的美,可黑夜帮她掩饰了一切,在触觉的世界里,她是完美的女神,她知道夫君想做什么,她已经触碰到了夫君耸立的地方,她羞涩地静静等待着。   杨秋池将一只胳膊伸到冯小雪的脖子下。冯小雪很乖巧地抬起头,让杨秋池的手臂穿过自己的肩膀,将自己搂进他的怀抱。   她温柔地贴着丈夫结实的胸膛,小手轻轻抚摸着杨秋池的腰,现在的夫君,比以往好上百倍,抬头看了看夫君,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冯小雪闭上眼,搂紧了夫君,仿佛害怕他跑掉似的。   杨秋池一只手搂住了冯小雪,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另一只手慢慢伸向了她柔软丰满的乳房。   冯小雪扭动了一下身子,稍稍离开了夫君的身体,好让夫君的手进展得更顺利一些。   杨秋池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了冯小雪圆圆的乳房,欲望又如野火一般开始燃烧。他不敢再动,生怕自己被烧死在这野火里。   等了片刻之后,杨秋池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指沿着冯小雪乳房的外延袭了上去,最终,将冯小雪的酥乳握在了手掌之中。   滚圆的半球形,滑腻,结实,樱桃似的乳头,杨秋池轻轻揉捏着,身体早已横刀立马,在欲火中燃烧。   冯小雪发出了醉人的呻吟,身体贴着杨秋池轻轻扭动,纤纤细手在杨秋池胸前后背小腹游离,把这股火吹得更旺。   终于,杨秋池翻身上马,向那遥无边际的沉沉欲望中驰去。   这一夜,杨秋池不知疲倦地索取,冯小雪则象一个棉花团似的,任他揉捏。一直折腾到天蒙蒙亮,两人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第028章 如何笼络呢   第二天早上,县衙,日初时分。   宋知县已经起床洗漱完毕,正坐在窗前一把太师椅上,端着一杯茶,哼着小曲,有滋有味地喝着。   昨天连破两件大案,尤其是后面一件涉及谋反的重大案件,宋知县高兴得一夜都没睡好,一直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人要是走起运来,城墙也挡不住啊。   宋知县在广德县当县官已经一年多了,这广德县民风淳朴,但是没多少油水可捞,所以一心指望一年多以后的铨选能捞个好的肥差。如果政绩优秀,直接就可以由吏部指派肥差,不用参加三年一度的铨选。而这两件案件就是自己重重的一笔筹码,看来,升官是跑都跑不掉的了。   吃水不忘挖井人,宋知县当然不会忘记自己这两个案件是怎么破获的,这个小忤作还真是个福将,昨天自己还打算将他扫地出门呢,幸亏没有这样做。   昨晚提审完胡三之后,金师爷专门找到宋知县,建议他一定要把杨秋池笼络住,对将来的前程可有莫大的影响。宋知县也深有体会,非常赞同金师爷的意见,只是还没想好如何笼络杨秋池。金师爷点到了一件事,这件事虽然小,可一旦认真起来,对他宋知县来说,那就是天大的事了。这件事就是当时宋知县要放走谢寡妇。   谢寡妇这件案件涉及到建文帝,这可是当今皇上最牵挂的事情,锦衣卫绝对不会轻信自己的一面之词,一定会查清楚的。一旦查起来,那天那么多人在场,自己要放走这谢寡妇,是这小忤作阻拦住,也是这小忤作发现其中的奥秘,才找到了这封密信。   单就自己要放谢寡妇这个问题来看,要认真说起来,恐怕自己没有功反而有过,当今皇上可是个心狠的主,他绝不会容忍自己的官吏在建文帝这个问题上犯任何错误。自己要放谢寡妇这件事一旦败露,那时候,锦衣卫恐怕就要请自己去喝茶了。锦衣卫的手段他可知道得很清楚,别说自己这七品芝麻小县官,就是京城里侯爵将相,死在锦衣卫手里的那可数着指头都算不完。他们找个碴要踩死自己,那还不跟捻死个臭虫似的。都怪着小骚货发骚,才把自己给脑袋迷住了。   宋知县和金师爷合计了好久,都觉得这件事一定提前办好,到时候众口一词,锦衣卫也就不会知道了。自己的手下那些人倒好办,只是这小忤作,有点麻烦,昨天听说他还当面回骂他的师父,看来,这人不是容易驯服的人。要想堵住他的嘴,续而让他为己所用,恐怕得费一番功夫。   为了找到突破口,宋知县连夜叫跟班长随去探听杨秋池家庭背景。得到回报告之后,宋知县和金师爷合计了一个办法。   宋知县正在沉思的时候,他的五姨太媚娘摇着一把锦绣圆扇,碎步走到宋知县身边,斜靠在椅背上,用甜得腻人的声音说道:“我的老爷,还在美呢?昨晚上高兴了一晚还不够啊?”说罢,用圆扇轻轻打了一下宋知县。   宋知县看见媚娘,呵呵一笑,拉着媚娘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这媚娘是他新近娶的第五个小妾,今年才十七岁,但是人小鬼大,什么花招都会,把这个快六十的老头都快掏干了。但宋知县乐意,人到了他这把年纪,还有这份精神头,这让他很是自豪。自从娶了这媚娘,一门心思都放在这小妖精身上,仿佛自己回到了年轻时候。   宋知县伸出枯干的右手,摸向媚娘高耸的乳房。媚娘扭身子躲开:“我的爷,昨晚你摸了一晚上,还没摸够啊。”   “我,我的小心肝,我,我怎么摸得够呢。”宋知县收回手,眯着眼睛笑道。   媚娘又扭动了一下身体,凑了上去。她年龄虽小,可对付男人这欲擒故纵的功夫可是使用的炉火纯青。俯下身子,半个身体倚在宋知县身上,腻声问道:“爷,那小忤作真有那么厉害吗?”   “是啊,一天连,连破两件大案,全靠他了。”宋知县感叹一声,象是和媚娘商量,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怎么才能让他为,为我所用呢?”   媚娘摇着园扇:“那还不好办?多赏他些银子就是了!”   宋知县摇摇头:“这,这个小忤作不简单,光靠银子恐怕还,还不行。”   媚娘道:“那该怎么办呢?”   “别着急,”宋知县呵呵一笑,“老爷我自有办法。”   这时,外面传来三声梆子声。随即,更远处依次传来梆子声,这表示到时间长官要出内衙去签押房办公了,通知各衙门书吏们起立迎候。   宋知县站起身来,在铜镜前整了整官服,然后走出房门。   跟班长随已经在门边肃立,见老爷出来,连忙躬身施礼。   “爹!你起来了!”宋芸儿象小燕子一样飞到了宋知县身边,“爹,我和娘都说,昨天杨忤作送来的老虎肉真好吃!”   昨晚上杨秋池让高朋客栈把那另一条老虎腿炖好了送到衙门,宋知县一家子海吃了一顿老虎肉。   “那当然,老,老虎肉都不好吃,什,什么肉好吃啊?”宋知县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他的几个小妾给他生的都是儿子,唯独大老婆给他生了个女儿。物以稀为贵,宋知县便特别疼爱这个女儿,把几个儿子都留在老家,只带了这个女儿跟自己来广德县赴任。   宋芸儿从小娇惯,又是和几个哥哥弟弟在一起摸爬滚打,性格跟男孩子差不多。   “爹,我去找杨忤作玩,好不好?”宋芸儿是这广德县的县太老爷的千金,平日里那些人见到她,都是毕恭毕敬,昨天认识杨秋池之后,杨秋池根本不买她帐,这反而撩起来宋芸儿的兴趣。待到后来,杨秋池连破两案,更让宋芸儿佩服得五体投地,今天一大早就找她爹说要去找杨忤作玩。   宋知县正准备叫人去找杨秋池来衙门见面说事,正好宋芸儿想去,便道:“好啊,爹正好要找杨忤作,你去叫他来衙门,我有事找他。”   “好!我去替你叫他!不过,忙完了你得让他和我玩哦!”   “什么话!”宋知县笑道,“你,你一个小姑娘,找个大男人玩,有,有什么好玩的?”   “你别管!反正我要和他一起玩!好不好嘛!”宋芸儿抓住宋知县的手臂,一个劲摇晃。   “好好好!只要没有公事,你,你尽管找他玩就是!这,这总行了吧?”   “哎!”宋芸儿高兴地答应了一声,象小鸟般飞出了内衙。 第029章 大懒虫   宋知县带着跟班长随,慢慢踱向内衙门口。   这内衙在衙门的北面,是县太老爷的住处,有专门的院子与外面的办公区分开。   内衙门口有门子长随看守。听到三梆梆子响,知道老爷要出来了,早已出门房,打开内衙大门,然后站在门边恭身而立。   宋知县出了内衙,穿过二堂和大堂,就到了签押房。书吏衙役们已经站在签押房门前,见老爷过来,齐声施礼。   宋知县摆摆手,进了签押房,金师爷已经在里面批阅昨日放告收上来的状纸,将符合立案标准的状纸放在一边,等待知县老爷勾批。   ※※※   宋芸儿叫看大门的门子带自己去杨忤作家。那门子叫来衙门驾车的,两人坐了一驾马车,直奔西城门。那片贫民区路太窄,马车是去不了的。两人只能下车步行,转了好半天,终于到了杨秋池家。   站在院子门口,宋芸儿扯着嗓门喊:“嗳!杨忤作,起床了没有?我爹叫你去衙门呢!”   院子里的小黑狗钻出狗窝,跑到栅栏门边,看了宋芸儿一眼,它知道现在这个女孩子不会再为难自己了,便又小步跑到门边,用前爪抓着门缝,嘴里呜咽着,仿佛在通知主人有客人来了。   这天早上杨秋池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身边的被子里空空的,冯小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杨秋池微微有些失望,但还是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冯小雪听到声音,从外间撩门帘走了进来:“夫君,你醒了,我给你做好早饭了。”杨秋池一听,光着膀子坐起身来,瞌睡还没醒,坐在那打盹。   大白天的夫君这个样子,冯小雪还是有点害羞,不敢看自己夫君的身子,走到大立柜前,打开柜子,从里面那了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青布衣裤出来,放在床头:“你的衣裤放在这里了。昨天的脏了,我拿去洗了啊。”   杨秋池闭着眼睛垂着脑袋点点头。冯小雪弯腰抱起杨秋池的那堆衣裤,手碰到了杨秋池昨晚上放在衣服堆里的手枪和数码相机,拿起那沉甸甸的手枪问道:“夫君,这是什么啊?”   杨秋池睁开眼睛,看见她拿着手枪,枪口对着她自己,正在好奇地眯着眼睛往枪眼里瞧,吓了一大跳,幸亏手枪子弹没上膛,还关了保险,不敢大声吼,怕吓着她:“小雪,那是一种暗器,是我防身用的,快放下。”   冯小雪一听是暗器,连忙把手枪小心地放在衣服堆里。   杨秋池向她招招手,冯小雪走到炕沿边上坐下,扬着脸望着杨秋池。   杨秋池搂过冯小雪,在她嘴唇上轻轻一吻。冯小雪羞涩地低下了头。杨秋池说道:“小雪,你刚才看见的那暗器非常危险,你以后千万不要碰,我害怕会伤到你。”   冯小雪嗯了一声,抬起头,看着杨秋池:“小雪记住了。”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宋芸儿的声音。冯小雪站起身抱着脏衣服出了房间。   杨秋池没听清外面的人喊什么,还是没睡醒,一头倒下去,继续假寐。   外面传来冯小雪的声音:“你们二位找我夫君吗?”   “你夫君?”宋芸儿的声音。   “是啊,杨忤作就是我夫君。”   “哦~!”宋芸儿拖长了声音,“门子,你告诉她,我是谁。”   紧接着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这位是咱们广德县县太老爷的千金。”   “啊!”冯小雪慌乱的声音,“娘!有贵客来咱家了!……你们快快请进!”   脚步声进了院子,接着是杨母苍老的声音:“小姐来了,老身这里有礼了。”   “不用客气的,杨忤作呢?”   “小儿还在屋里睡觉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赖在床上!起来起来!”   里间的门帘被人撩起,宋芸儿飞了进来:“嗳!大懒虫,还不起床!”伸手就要去掀杨秋池身上的棉被。   “喂喂!你干什么啊!人家还在睡觉呢!”这疯丫头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吗?杨秋池赶紧抓住被子。   “睡你个鬼大头!快起来,我爹叫你去,有事情!”宋芸儿在棉被上拍了一巴掌。   “好好好!那你也得让我起床吧!”   “你起你的,我又没拦着你!”宋芸儿一屁股坐在炕沿上。   “大小姐!你这样我怎么起来啊。”杨秋池苦着脸,低声道,“我没穿裤子的!”   宋芸儿一愣,随即脸一红,啐了一口,起身逃出了房门。   冯小雪和杨母在外面招呼两人坐下喝茶,趁这机会,杨秋池一骨碌爬起来,三两下穿好了衣服,将手枪仍旧栓在青布短衫里面的腰间裤带上,数码相机放在大衣柜里,然后出到外间,对宋芸儿和那门子说道:“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宋芸儿脸还有些红晕,扭过头去不理杨秋池。那门子却站起身来,向杨秋池叉手施礼:“见过杨爷!”   哦?我成了杨爷了?杨秋池有些意外,连忙还礼。他不知道,昨天下午他连破两件大案,宋知县对他十分器重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衙门,现在县太老爷的千金亲自上门请他,可见杨秋池的身份很快就会发生变化。这门子最会见风使舵,口称杨爷,其实,杨秋池此时的身份只是一个忤作小学徒,与这“爷”字无论如何也粘不上边的。   冯小雪端了一盆热乎乎的洗脸水,放在洗脸架上,木盆边上搭着一条洗脸毛巾:“夫君,洗脸吧!”   杨秋池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我还没刷牙呢!”   冯小雪向灶台边一努嘴:“都给你准备好了,在那里呢。”   灶台边只有一个瓷婉,装了一大半清水,水里插了一根杨柳枝。   “这怎么刷牙?”杨秋池问道,不知道明朝有没有牙刷,先问问看:“家里没有牙刷吗?”   其实,在明朝,已经有专门制作、销售牙刷的店铺。那时的牙刷是用木头等材料,在头部钻两行毛孔,在孔里塞上马尾。和现代的牙刷已经很相似。   杨母接过话说:“买米的钱都不够,哪有钱买那些东西啊。”   杨秋池道:“可这杨柳枝怎么刷牙啊?”作了个挖土的动作,“难道用树枝在里面乱掏吗?”   冯小雪扑哧一声笑了:“你连怎么刷牙都忘了啊?”从碗里拿出杨柳枝,用牙齿咬开,露出了里面许多细小的纤维,然后递给杨秋池:“行了,就用这个刷。”上前一步,在杨秋池耳边又轻声说道,“夫君,等以后咱们有钱了,再买好的啊。”   用杨柳枝刷牙,这可从来没试过,杨秋池端着那碗清水,走到院子边上,费了半天劲,才将口漱好回到屋里,将瓷碗放在灶台上,然后洗脸。   等杨秋池洗完脸,冯小雪说:“夫君,吃早饭吧。”又对冯小雪二人说道:“您二位也随便吃一点吧。”   宋芸儿已经等得老大不耐烦了,没理冯小雪,站起身来,一把抓住杨秋池的手:“走啦走啦!我爹等你去,你还慢条斯理吃东西!等一会我请你吃好了!”不由分说,拉着杨秋池就往屋外走。   杨秋池知道这千金大小姐是个急脾气,又身有武功,再说,县太老爷叫自己去,那还真是耽误不得的,边往外走边对杨母和冯小雪说:“娘、小雪,你们自己吃吧,我去衙门去了。”   院子里小黑狗汪汪叫了两声,蹦蹦跳跳跟在了杨秋池身后。 第030章 攀亲   三人坐马车来到衙门,进大堂转到签押房。在刑房里找到了正在审阅勾批状纸的宋知县,旁边坐着的是金师爷。   宋知县见到杨秋池,满面春风说道:“杨忤作,不,杨贤侄,你来了,咱们到花房说话。”金师爷也站了起来,抱拳施礼。   杨秋池一听宋知县的称呼,真有些受宠若惊的味道,不光是他,刑房里所有的书吏衙役们都惊呆了,县太老爷竟然当着大家的面,对这小忤作口称贤侄,那是把他当成自己人了。只是不知道这小忤作什么时候成的宋知县的侄儿的。   书吏们一点都没猜错,宋知县就是要造成这种效果,才故意在书吏们办公的地方之一的刑房里等杨秋池,然后当面这样称呼,造成自己对他十分器重的印象。   果然,众书吏衙役们都纷纷起立向杨秋池拱手致意,杨秋池急忙抱拳还礼。   宋知县呵呵笑着,对他们忙完了,看了旁边金师爷一眼,然后一手拉着杨秋池,并肩走出了刑房。   宋芸儿也搞不懂他老爹怎么叫这小忤作是贤侄,那这小忤作不成了自己的哥哥了吗。人多不好问,只能跟在两人后面出了房门,穿过天井,来到花房。这花房是宋知县专门会见贵宾的地方。   分宾主落座之后,宋芸儿也坐在杨秋池身边的椅子上。小黑狗趴在杨秋池身边,不时地四处张望。   宋知县说道:“贤侄,你昨晚给伯父我送炖老虎肉来,真是难得你一片孝心啊。”   杨秋池一边客气着,一边纳闷:贤侄?伯父?这都哪跟哪啊。杨秋池一头雾水,这知县大人怎么和自己攀起亲来了,但是,他姓宋,我姓杨,这怎么也扯不上伯父贤侄上面来吧。   宋知县看出了杨秋池的疑惑,笑了笑,看了一眼金师爷。金师爷会意,轻轻咳嗽了一声:“杨兄弟,其中原委你还不知道吧?”   杨兄弟?连这鼻孔朝天的刑名师爷都对自己这般客气,杨秋池更是搞不明白了,摇了摇头。   金师爷摇了摇折扇,续道:“杨兄弟,你老家是广德县杨家村吧?”   “是啊。”杨秋池点点头。幸好昨天晚上,杨母说起过回老家的事情,这一点还是知道的。   “这就对了,杨家村的杨老太爷,也就是你们杨氏族长,与咱们知县大老爷是故交,而且不是一般的故交哦。”金师爷摇着折扇,神秘兮兮的样子说道。   杨老太爷?就是那个逼着自己生儿子,不生儿子就不让进杨氏祠堂的杨老太爷?怎么绕到这里来了?   金师爷见杨秋池还是傻乎乎的样子,站起身来,走到杨秋池面前,低下头,故作神秘状:“你知道吗?你们杨老太爷可不是一般的人物。”顿了顿,轻轻吐出了几个字:“他可是丁寅年的举人!”   杨老太爷是举人?看不出这硬逼着自己纳妾的杨氏族长,还曾经中过举。   举人到底怎么样,杨秋池脑袋里没多少概念。中学时读过《范进中举》,就知道好像举人很了不起,能让范进都发了疯。   金师爷又道:“你知道咱们知县大老爷是什么出身吗?”   杨秋池傻傻地摇摇头。   金师爷抬起身,踱着方步走到宋知县身边,折扇一收,一脸钦佩地看了宋知县一眼,说道:“咱们知县大老爷,也正是丁寅年的举人!”   “哦?那宋知县和我们杨老太爷是一块中的举人喽?”   “正是!”金师爷笑咪咪说道,“这叫做‘同年’,也就是说,你们杨老太爷和咱们宋知县,是同榜举人,是同年啊!”   杨秋池有点明白了,敢情绕了这么一个大弯,原来是同一年一起考上大学的毕业生,这同榜举人只不过是两人的名字出现在同一张录取公告上而已。   宋知县接过话头,有点结巴地笑咪咪说道:“是啊,你,你们杨老太爷与我是同年,虽,虽然没有深交,本,本官对杨老太爷也是神交已久,借此缘分,称,称你一声贤侄,还,还是妥当的吧?”   杨秋池没见过杨老太爷,不过,既然宋知县与杨老太爷是同年,又称自己是贤侄,那杨老太爷应该没多老,辈份上应该和自己的父亲是叔伯兄弟,只不过考中举人,才当了这杨家村的族长。   宋知县绕了这么大一个弯来攀这门亲,怎能推辞呢,反正看他一把胡子,叫声伯父也不吃亏,脑袋转得快:“那是当然,多谢大人抬爱。”站起来,学着古装电影里的书生模样,躬身说道:“伯父在上,小侄这厢有礼了!”装样子就要下跪。   宋知县连忙笑呵呵上前扶住杨秋池的双臂:“免了免了!”杨秋池心里想:可不免了吗,你还真指望我给你下跪啊。   见过礼两人落座。宋芸儿一直在旁听他们说话,有点不明白,怎么绕来绕去,这小忤作成了爹的贤侄,那不就是自己的哥哥了吗?等杨秋池落座之后,拉了杨秋池一把:“嗳,那你以后就是我哥了?”   没等杨秋池说话,宋知县已经笑道:“那,那是当然,芸儿,还,还不见过你哥!”   宋芸儿很高兴:“好啊!”抱拳施礼:“哥!小妹有礼了!”杨秋池也抱拳还礼,众人皆笑。   宋知县问:“贤侄,你最近可曾回杨家村见老太爷?”   “见是见过,只不过……”杨秋池一幅很难受的样子。   “怎么了?”宋知县惊问。   “老太爷逼我纳妾,说是如果我没有后代,今后就不让我进杨氏祠堂。”   “哦?贤,贤侄成亲几年了?没,没有子息吗?”宋知县很关心地问道。   “都四年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侄儿媳妇就是怀不上孩子。吃什么药都不管用。”   “哦~!”宋知县拉长了声音,“既然是这样,那还是应该纳妾的,你们老太爷说的一点没错。”站起身来,慢慢踱着方步,“既,既然侄媳妇不能生育,那,那你还是应该听,听从你们老太爷的意思,尽,尽早纳妾才是。”   “纳妾啊?”杨秋池苦着脸点点头,心里却笑兮了,“这个……”   “怎,怎么了?有何难事,尽,尽管告诉伯父我,我,我替你作主!”   宋芸儿板着脸叫了声:“爹~!看你!我哥他不愿意纳妾,你费个什么劲啊!”   宋知县喝道:“胡闹!你,你怎么知道你哥他,他不愿意?大,大人说话,你个小,小孩子不要插嘴!”   “哼!”宋芸儿虽然任性,却不敢公然违抗老爹的命令。噘着个小嘴在一旁生闷气。   宋知县转头看着杨秋池,十分慈祥的样子说道:“贤侄,你自己说说,你愿不愿纳妾,给你们杨家传宗接代呢?”   杨秋池看了宋芸儿一眼,低下头,一幅为难的样子:“大人,不,伯父,不是小侄我不愿意,实在是……实在是家境贫寒,无钱纳妾啊。”   宋芸儿笑了:“没钱纳妾最好,一个男人要那么多女人干什么?”   宋知县一瞪眼:“小,小孩子知道什么?”宋芸儿见父亲动怒,不敢再接口说话。 第031章 赏个小官   宋知县继续教训着宋芸儿:“圣贤孟子就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汉赵岐亦云:‘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三不孝也。三者之中,无后为大。’这些圣贤们说的话,还会有错吗?”宋芸儿身子往后缩了缩,不敢接嘴。   宋知县转向杨秋池,脸色顿时柔和了:“贤侄,这,这区区小事,不必烦恼!相,相看了合适的了吗?”   “我娘说,今天去托媒婆。”   “哦!那,那就好!有什么困难,尽,尽管和伯父我开口!不必客气!”宋知县拍了拍胸膛,很豪气地说道。   杨秋池答应了一声,肚子里却说:真是假打!我明明说了,没钱娶妾,这不是困难是什么,真心想帮,拿钱来啊,只会做表面功夫。转念又一想,不对啊,这山羊胡子知县绕着弯认自己作侄儿,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呢?自己帮他破案,他已经赏了钱了啊,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有求于自己吗?嗯,还是继续看他如何表演。   宋知县坐回位子,笑呵呵说道:“贤侄,从你昨天检验尸体看来,你精于此道,这忤作学徒也不必再作了啊。”扭头看着金师爷:“是不是啊?先生。”   金师爷点点头:“正是,正是,杨兄弟无师自通,真是天造英才!”   杨秋池连忙谦逊了几句。   宋知县说:“这,这忤作,身份低微,归于贱民,依我看,贤,贤侄就不要再干这行当了,如果喜欢,将,将来做官了,一样可以堪验尸首嘛。”   喜欢?谁喜欢了?你以为堪验尸体好玩啊?又脏又臭,连女朋友都找不到。   “那,我不当忤作,干什么呢?”   “贤侄是个人才,什,什么事情不能干啊,这样吧,伯,伯父这衙门里原来的管,管监不能胜任,我已经将他调离了,你,你替帮伯父出任这管监长随一职,”宋知县满脸含笑,期待地看着杨秋池,“役俸银每月五两,例,例钱照旧。贤侄是否愿意?”   管监?这管监是个什么玩意,他一点都搞不懂。正疑惑间,金师爷已经站起身,向杨秋池拱手道:“恭喜杨兄弟!”   杨秋池赶紧起身抱拳还礼。   金师爷仿佛看穿了杨秋池内心想法,笑道:“杨兄弟可能对这管监一职还不甚明了。”   杨秋池点点头。   “这管监长随,是由知县老爷出资聘请的官差,受命掌管衙门的监狱,另外还要协助侦破案件,尤其是监狱里发生的新案件和遗漏案件。”   哦,杨秋池有点明白了,原来管监就是监狱长,由于明朝衙门的监狱关押的都是未决犯,所以准确地说,应该是看守所,那管监一职,应该是看守所所长。一个月五两银子,那就是人民币五千块钱。月工资五千,算是不错的了。   宋知县笑道:“是啊,金,金师爷说的没错。怎么样呢?贤侄。”   那当然好,这工作比忤作强百倍,杨秋池在现代社会就不想干这连女朋友都找都到的法医了,来到明朝,又要干忤作,心里早就腻味透了。当看守所所长,那当然舒服哦。杨秋池站起身来,一躬到地:“小侄愿意,多谢伯父提拔!小侄一定尽心竭力。”   宋知县哈哈大笑,起身相扶:“如此有劳了!”   杨秋池想到一个问题,但是有点不好意思问。宋知县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贤侄,还,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杨秋池说:“也没什么了,就是想问一下,这管监……这管监是几品官?”   宋知县和金师爷都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金师爷摇了摇折扇:“这管监一职,在承宣布政使司和府、县三级都设得有,在承宣布政使司设的叫‘司狱司’,设有司狱1人,是从九品;府一级虽然也设得有司狱,却是不入流的。”   说到这里,金师爷将折扇一收,夹在腋下,扳着指头开始数:“县一级有官品的只有知县老爷,那是正七品,下面还有县丞,是正八品,主簿,那是正九品,至于典史,虽然是官,却也不入流了。所以,这县一级就没有设司狱司了。但这工作还得有人做啊,所以,只能是由咱们的县太老爷自己掏腰包出钱,请人来管。”   “啊?那这管监就是没品的了?”   金师爷笑道:“话不能这么说,那得看怎么用这官,当得好了,比县丞挣的银子都多呢!比如这例钱,那是历朝历代约定俗成下来的规矩银子,管监狱规矩多了去了,哪一项不要收点钱?比那清水衙门县丞收的都要多。”笑嘻嘻停了一下,才意味深长地续道,“等兄弟上任之后就明白了……总之,只要别人送你钱,你照管收就是。”   杨秋池这下有点明白了,这县衙的管监虽说是个官,却是知县老爷赏的,也就是说,不属于国家公务员,而是知县老爷私自聘用的,不高兴了,随时就被炒鱿鱼。再说了,这知县三年一届,等他期满一滚蛋,自己也就要滚蛋了。   现在看来,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趁这段时间多捞点钱,有个资本,做点小生意也有个本钱啊。   宋知县问道:“贤侄,你住在何处啊?”   没等杨秋池答话,宋芸儿抢先说道:“爹,我哥他住在西城。破破烂烂的不是人住的地方。”   宋知县点点头,这西城住的都是平民百姓,肯定好不到哪去:“贤侄就任这管监一职之后,恐怕平日里的大部分时间都要在衙门里了,为了方面,还是搬到衙门里来住吧。正好典史大人嫌衙门破旧,自己在外面找了房子住,他那处院落一直落着,你就把家搬到那院子里吧。”   杨秋池大喜,连声称谢。昨晚上见到那清贫的家,他就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有个大宅院,让杨母和小雪过上好日子。县太老爷让他们搬到衙门里住,虽然不是长久之计,但也强过住那两间木房啊。等将来有了钱,再修一座大宅院。   杨秋池高兴之余,心里总有点不踏实,这知县老头怎么对自己这么好,赏了个小官,还给了个住处,虽然这小官花不了他多少银子,这住处也是国家的,他不出一分钱,到底解决了自己的大问题啊,他为什么这样对自己呢?其中必有缘由。   宋知县见杨秋池很高兴的样子,和金师爷对视了一眼,才慢慢说道:“贤侄啊,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昨,昨天你帮伯父我破,破了那件人命案,又连带破,破了谢寡妇的谋反大案,伯父我才要好好谢谢你呢!” 第032章 原来如此   杨秋池谦逊了两句,昨天晚上这知县老爷不是已经谢过一次了吗,他今天怎么又提起来了。   宋知县又慢慢说道:“谢,谢寡妇这件案子,牵扯很大,锦衣卫说,说话间恐怕就要抵达本县,亲,亲自提审。”停了半晌,长长叹了一口气,“唉~!”   杨秋池不知他想说什么,没有接茬。   宋知县摇了摇头:“老了,伯父我,我还是上了年纪了,不认老不行了啊!”   怎么说得好好的说到年纪老上面来了。杨秋池还是不吭气,等他下文。   “我,我竟然没有发现这谢寡妇是谋,谋反重犯,要是锦衣卫问到贤侄,这件事情,你就照实说就行了,反正,我也该告老还乡了……”顿了顿,有些凄凉地续道,“如果锦衣卫小题大做,非要治我的罪,那也是命啊,”转头看看宋芸儿,“只可怜我的芸儿……”   宋芸儿不明白好好的,爹爹怎么说起这些来,还那么凄凉,傻愣愣看着宋知县,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杨秋池肚子里可如同明镜一般,马上就明白了宋知县的意思,原来这山羊胡子老家伙绕了半天弯,又赏自己官,又给自己解决住房,原来目的是让自己不要说出他要释放谢寡妇的事情。他明里说让自己实话实说,可从他话里来看,傻子都知道他真实的意思是什么。   细细一想,这知县的担心也是对的,这么重要的谋反重犯,没加审讯就轻易放走,至少是失察之罪,用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政治敏锐性不强,政治鉴别力不高,几乎造成严重后果,如果要扣上这帽子,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宋知县担心的是,如果自己借这事告发于他,他可就惨了。   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委,杨秋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显然,如果自己告发他,肯定能当官,但这样显然不好,他不愿意踩着别的人肩膀往上爬,再说了,这宋知县对自己还算不错,虽然是有目的的,但也还不忍心摧残他。   杨秋池站起身来,傻乎乎的样子说道:“伯父,您什么时候要释放那谢寡妇了?我怎么不知道?”作出一副茫然的样子,顿了顿,才真诚地接着说,“我昨天一直在场,我看见的是伯父命人抓住那谢寡妇严加搜查,才终于查出了那封谋反信。伯父明察秋毫,指挥有度,破获这件谋反重案,小侄十分敬佩啊。”   金师爷一摇折扇,十分赞许向杨秋池点了点头,说道:“杨兄弟说的一点没错,鄙人也没有看见大老爷说的这事情啊。的确是老爷明察秋毫,指挥有度,才破获这件重大案件的。”   宋知县抬眼看看杨秋池,又看看金师爷:“真的吗?”   两人坚定地点了点头。   宋知县一拍脑袋:“唉~!我真是老糊涂了,怎么这都记不清楚了呢?”   金师爷给宋知县轻轻扇了扇:“老爷,这几天你日夜辛劳,想必是作梦都在想着案件的事,才把梦里的事情和真实的事搞混淆了。”   杨秋池点点头:“肯定是这样了。”   宋知县又拍了拍心口:“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长叹一声,“唉~!老了,真是老了啊。”   宋芸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弄不清他们打的哑谜。   宋知县向金师爷说道:“先生,你就负责安排一下杨贤侄任命文书和住处。可好?”   金师爷躬身道:“好的,老爷请放心,鄙人这就是安排。”   ※※※   县衙监狱,禁卒大扳牙歪坐在班房门前的一张椅子上晒太阳,大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穿着青布短衫的小伙子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条小黑狗。   大板牙一愣,看穿着打扮,这人是个平民老百姓,可能是来告状,走错地方了,因为衙门的牢房是在衙门进大门左手边的一个独立的院落,倒是经常有老百姓搞不清楚,跑到这里来喊冤的。   大板牙站起身叫道:“喂喂!你干什么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往里闯!”   那小伙子一笑,往院子里左右上下看了看:“这不是牢房吗?”   大板牙伸手往外轰:“知道还进来?滚滚滚!告状到大堂去!”   小伙子身后那小黑狗见大板牙不善,冷冷地盯着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小伙子也有些生气:“你怎么这样说话?你妈没教你什么叫礼貌吗?”   “礼貌?礼貌是什么玩艺儿?”大板牙一撇嘴,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小伙子,“我妈没教我那个。”一扬拳头,“我妈只教了我这个!小子,你他妈的到底走不走?是不是要大爷我用拳头打你出去?”   “你试试看!”一个女孩的声音从那小伙子身后传来。大板牙抬眼一看,赶紧放下拳头,满脸堆笑躬身作揖道:“大小姐,是您啊……您怎么来了。”   这小姑娘正是宋芸儿,手里拿着两块点心。那小伙子当然就是杨秋池。   刚才向宋知县告辞出来,宋芸儿自告奋勇要带杨秋池到牢房办理交接,宋知县同意了,两人等不急金师爷写聘书盖大印,就先往大牢来了。路上,宋芸儿惦记着杨秋池还没吃早饭,就指了方向让杨秋池先去,自己跑回内衙拿了几块点心,赶到大牢时,正好遇到大板牙找杨秋池的麻烦。   宋芸儿俏脸一板:“怎么,我来不得么?你是不是想把我也打出去?”   “不不不!小的不敢!”大板牙苦着脸,连连作揖。   宋芸儿走到杨秋池身边,把点心交给杨秋池,然后向大板牙招招手:“你过来!”   大板牙哈着腰,赶紧跑到宋芸儿身前。   宋芸儿一伸手,揪住了大板牙的耳朵,往杨秋池面前扯,疼得大板牙嘶牙咧嘴一个劲叫唤:“哟哟哟……!”双手伸到半空乱舞,却不敢去扳宋芸儿的手。   宋芸儿将大板牙揪着耳朵扯到杨秋池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看清楚了,这位大爷马上就是你的顶头上司?懂了吗?”   大板牙咧着嘴想点头,可耳朵被往上扯着,点不了头,一边喊痛一边连声说道:“懂了懂了!哟哟哟~!”   宋芸儿这才放开大板牙的耳朵,伸出葱白似的两根手指慢慢插向大板牙的眼睛:“你这招子既然不亮,干脆废了它!”   大板牙吓得连往后躲:“大小姐饶命,小的懂了。”   宋芸儿笑道:“懂了?你懂什么了?”   大板牙揉着耳朵,看着杨秋池,哈着腰说道:“这位爷是我的顶头上司。”心里却想,你是县太老爷的千金,又这么狠,就算你说他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敢顶嘴啊。 第033章 走马上任   宋芸儿见大板牙的神情,就猜到他不信,杏眼一瞪,火道:“怎么,你以为本小姐在骗你吗?嗯?”   大板牙捂着耳朵又倒退了一步:“不敢!小的不敢!”   “金师爷马上就拿聘书来了,知道吗?”顿了顿,扭身往大门口张望,“这个鬼师爷,怎么还不来!”   “来了来了!小姐,鄙人来了。”门口走进一人,正是手摇折扇的金师爷。   大板牙一看,连金师爷都来了,看来这小伙子还真不是一般人物,不由心里一个劲叫苦。   金师爷手里捧着一个大红封套,双手递给杨秋池,“杨管监,给您,这是关书。”   大板牙一听,这位小伙子真的是新上任的管监,顿时脑袋嗡了一声,好像挨了重重一拳,两腿发软,脸上肌肉抽动,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   杨秋池打开封套,取出里面一个硬壳大红金柬,翻开看了看,微微一笑,又递给宋芸儿看。宋芸儿看完之后,向那大板牙一瞪眼:“过来!”   大板牙耳朵都差点被宋芸儿扯烂了,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一听宋芸儿叫自己过去,生怕又被扯耳朵,连忙两只手将两个耳朵都捂住,才慢慢挪了过去。   宋芸儿等他走到面前,举起那大信封敲了敲大板牙的脑袋,“拿过去,看看本小姐骗你没有!”   大板牙缩着脖子,看看宋芸儿没有继续揪自己耳朵的意思,才慢慢放下双手,恭恭敬敬接过那信封,仔细观看。只见上面写着“杨老夫子惠存”几个大字,抽出里面的大红金柬,见封面写“关书”二字。打开一看,里面用颜体工工整整写着:“敦聘秋池杨老夫子,在本官任内,办理管监,月俸脩金五两,到馆起脩,谨订。”下面是宋知县的大名和年月日。   这下子没有任何怀疑了,大板牙啪啪抽了自己个嘴巴,然后连忙双手捧着那聘书,举过头顶,咕咚一声跪倒,苦着脸说道:“杨大爷,小的大板牙有眼无珠,狗眼看人低,得罪了您老,真是罪该万死啊!”   “你叫大板牙?”杨秋池笑道。   “是啊,这是小人的外号。”   虽然这大板牙势利眼,刚才说话不好听,但也吃了不少苦头了,杨秋池也不想再为难他,便走上前,从大板牙手里收回那聘书,揣进怀里,说道:“好了好了,起来吧,以后都是兄弟,不用这样的。”   大板牙还是狠狠又煽了自己几个耳光,连连赔罪之后,才站起身来,回头往班房里扯着脖子喊道:“烂眼四,你们他妈的还不快滚出来!咱们新上任的管监杨大爷到了!”   就听得班房里一阵忙乱,十来个穿着禁卒服装的人跌跌撞撞跑出了房门,来到大板牙身边。   昨天晚上,宋知县就已经让跟班长随通知原来的管监整理好牢房事务,今天一早有人来接管。所以,大板牙这帮禁卒昨晚上就已经知道上司要换了。但没想到换了一个这么年轻的小伙子,还穿了一身老百姓的衣服,才闹了这场误会。   那十几个禁卒认得宋大小姐和金师爷,只有那年轻人不认识,听大板牙这么说,那这年轻人肯定就是新上任的管监了,虽还不敢确定,却都满脸堆笑向杨秋池打着哈哈。   大板牙躬着身,手掌斜向杨秋池:“这位就是杨管监杨大爷!还不快快见礼!”   众禁卒一听,齐刷刷单膝跪倒,双手抱拳:“小人拜见杨管监杨大爷!”   杨秋池张开双手相扶:“自家兄弟,不必如此,都起来吧。”   众禁卒这才站了起来,垂手而立。   大板牙躬着身指着头里一个给杨秋池介绍:“这是我远方兄弟,外号烂眼四。”杨秋池一看,这位还真不辜负这烂眼四的外号,一只眼睛的眼眶处有老大一个疤,应该是小时候被火烧的,这伤疤刚好在眼眶部位,把个眼睛扯得奇形怪状的。   烂眼四笑呵呵向杨秋池作揖施礼,杨秋池抱拳还礼:“你在家里排行老四,对吧?”   “对对对!杨大爷您怎么知道的?”   “你既然叫烂眼四,这还不明白吗?”   “是啊是啊,我真糊涂。”见杨秋池和蔼可亲,没有什么架子,这些禁卒们也没刚才那么紧张了,一个禁卒揭发道:“杨大爷,您老不知道,这烂眼四从小就是个色鬼,他那眼睛就是小时候在火铺旁边弯着腰偷看人家姑娘裙子底,没坐稳,一头撞进火铺里,才给烧成那样的。”   “哈哈哈……”杨秋池大笑。   “哈哈哈……”众禁卒也都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杨秋池拍了拍烂眼四的肩膀:“孔老夫子说过:‘食色性也’,这色鬼是人的天性,也没什么不好嘛!”   “哈哈哈……”众禁卒又都大笑起来。   这些禁卒们都是些粗人,听杨秋池这么一说,都感大对胃口,一时之间,对他的畏惧少了几分,亲近却多了几分。   大板牙又接着介绍了后面的禁卒,一时之间,杨秋池也记不住那么多。   等介绍完了之后,大板牙说道:“大爷,小的带你去检查接收。”   杨秋池点点头。   金师爷在一旁说道:“杨管监,你先忙着,我去安排给你打扫宅院,帮你搬家。”   杨秋池连声称谢。金师爷拱手告辞而去。   大板牙将杨秋池和宋芸儿迎进班房,找来了一套管监的官服给杨秋池换上。杨秋池几口吃完点心,叫大板牙带路,开始接手查看监狱、班房的设施、戒具,接着又点检在押的囚徒及其罪由,当查到胡三和谢寡妇的时侯,杨秋池一直怀疑这件案件另有隐情,本来想审讯一下胡三,想想还是等查完之后再说。   等查房、清点时务忙完,差不已经到了中午时分了。   大板牙早就在班房里安排好了酒宴,给杨秋池接风。宋芸儿不想在这吃饭,便自个儿回内衙去了。   酒席上,大板牙、烂眼四等禁卒每人给杨秋池孝敬了一个红包,杨秋池用手捏了捏,估计每个红包里的银子都差不多有二两左右,一下子就收了差不多三十两银子。杨秋池记得金师爷说的话,也不推辞,一一笑纳。心里高兴,看来,这管监虽然没有什么品阶,却还是个肥差哦。   开始喝酒之后,大板牙等人一个劲劝酒,杨秋池喝得很是畅快。   酒宴之后,杨秋池带着小黑狗和大板牙,来到胡三的监房。 第034章 夹笼械具   胡三是重犯,关在北面重犯监室里,单独的一间。监室前面是一排胳膊粗细的大圆木排成的栅栏。后面墙角放着一个马桶,盖子被扔到了一边,马桶里发出了一阵阵的恶臭,地上堆着一堆稻草,已经潮湿发霉,中间摆着一张横着的夹笼,象一口大箱子,分成上下两部分,将胡三面朝上夹在中间,头、手和双脚从木箱子的窟窿中伸在外面,用铁链分别锁住栓在一起,然后连在墙壁上。   杨秋池问大板牙:“他怎么这样锁着?那怎么大小便呢?”   大板牙赔笑道:“大爷,杀人重犯按规定本来只有晚上才上这夹笼,兄弟们昨晚上给他上了夹笼之后,今天白天就懒得给他解开了。”   “哦?那是因为什么呢?”   大板牙凑到杨秋池耳朵边:“殷家公子给咱们送了三十两银子,叫咱们好好伺候这家伙。所以,嘿嘿黑……他要大小便就只好拉在他裤裆里了。”顿了顿,又道,“杨爷,这三十两银子我们可都没敢动,等着您来了之后,你决定怎么分呢。”   杨秋池一听,心想,这银子来的还真快,便问道:“以前是怎么分的?”   “管监一半,另一半由各禁卒兄弟们平分。”   “一半?这么多啊”   大板牙赶紧哈着腰说道:“那杨爷您拿七成,剩下的兄弟们再分,您看如何?”   啊?杨秋池一愣,随即大笑道:“你误会了,我是说我那一半太多了,你们这么多人才分一半,是不是太少了?”   大板牙长舒一口气:“我的爷,您管这整个大牢,这份辛苦咱们兄弟可都看见的,外头送的孝敬银子那还不都是冲着您老的面子来的。您只拿一半那完全是照顾兄弟们了,再说了,这都是历来留下的规矩啊。”   “嗯,既然是这样,那就照旧吧。”   “好的,我这就去告诉兄弟们,给您把银子拿过来。”大板牙哼着小曲离开了。   杨秋池手扶牢房栅栏往里看。只见那胡三两眼紧闭,嘴里发出了低低的痛苦的呻吟。昨天打板子上夹棍时,在屁股、大腿和两只脚踝处留下的伤口已经结了痂。许多苍蝇在上面乱爬,不时飞起来,发出嗡嗡的声音。   杨秋池叫道:“胡三!”   一连叫了好几声,胡三还是没动静。   一直跟在杨秋池身边的那小黑狗将脑袋伸进栅栏,汪汪汪一阵乱叫,胡三才努力睁开双眼,望向杨秋池,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杨秋池道:“白氏姐妹两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胡三的脑袋晃动了一下,努力想作出点头的动作,可脖子上紧紧拴着的粗大的铁链妨碍的他的动作。   这小子点头承认,很可能是想着反正昨天已经供认了,如果翻供,又要吃苦头。应该不是他的心里话。杨秋池便放缓了语气:“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对你用刑的,你说实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胡三努力睁大浮肿的双眼,费力地看着杨秋池,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么。   这时候,大板牙手里拿着一个小包,哼着小曲回来了,将那小包躬身递给杨秋池:“杨爷,您拿着。”   杨秋池接过小包,捏了捏,然后塞进了怀里。吩咐道:“你去拿一把椅子来,我要问问这胡三一些事情。”   “好的,小人这就去拿。”大板牙转身要走,又被杨秋池叫住了:“等等,你叫人把这胡三的夹笼先取了,这样不好问话。”   大板牙哈着腰连身答应。不一会,与几个禁卒一起,抬着一张太师椅回来了,还拿来了一张小茶几,摆上茶水、点心以及笔墨纸砚。一个禁卒打开牢门,进去将胡三的夹笼打开,叫道:“喂!还不快他妈的爬起来跪下,我们杨爷要问你话!”   胡三双手双脚被夹了一整晚,早已经僵直不能动,听到这话,吃力地将双手弯起来,努力想翻过身爬起来,可身上锁着的铁链就有好几十斤重,加上昨晚的酷刑,一夜的夹笼,早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费了半天劲,也没翻过身来。   大板牙向其他禁卒一努嘴,两个禁卒点点头,走进牢笼,三个人一起,才将胡三扶起来,他大腿和屁股上的伤口已经干涸,血痂与裤子粘在了一起,这一动,扯着伤口疼,胡三半跪半趴地斜躺在草堆上,大声地呻吟着。   禁卒在胡三屁股上狠踢了一脚:“哭你妈个丧啊!再叫老子让你好看。”   这一脚正好踢在胡三屁股的伤口上,痛得他一声惨叫,扑倒在地上,随即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呻吟。禁卒们上前揪住他的头发和肩膀,拖起来跪好。   杨秋池挥挥手:“行了,你们都出去吧,我要单独问他话。”   众禁卒齐声答应,将牢门锁好,免得这重犯冲出来伤了杨爷,然后哈着腰退出了牢房。   杨秋池摸了摸趴在身边的小黑狗的头,向胡三问道:“我再问你一遍,白氏姐妹二人,是不是你杀的?你要说实话,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胡三一听,号啕大哭起来,拼命地叩着头:“大老爷!大老爷,我冤枉啊!我真的没有杀她们两个!求求你大老爷,我是真的冤枉的啊,您老人家救小人一命,来世结草衔环报答您老的大恩大德啊!”叩头声和脖子上的铁链哗啦啦声响成一片。   杨秋池等他哭声低一些了,才问道:“想喝水吗?”   胡三抬起头,直愣愣看着杨秋池,听到喝水二字,那干裂的嘴唇仿佛要冒出火来。不敢点头,生怕这是故意逗自己的。   杨秋池端起茶壶,从栅栏间递了进去,胡三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接过,又望了一眼杨秋池,一仰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将那一大壶茶水喝得精光。由于喝得太急呛着了,放下空茶壶便猛咳起来。   好一会,才慢慢平静下来,向杨秋池叩了几个头表示感谢,才将茶壶递还给杨秋池。   杨秋池接过茶壶,放在桌子上,缓声问道:“好了,你把真实的经过详细说一遍。”   胡三喝了水,有点精神了,慢慢说道:“昨天中午我上街办事,顺路去找谢寡妇,想和她亲热亲热,可她刚好出门了……”   “谢寡妇是你什么人?”   胡三迟疑了一下,低着头说:“她,她是我相好的,好了差不多一年了。”   “嗯,你接着说。” 第035章 案情   “回来的路上,遇到几个朋友,便一起在酒馆里喝酒,喝完酒我返回殷家,有些醉了,路过白小妹住处的时侯,我知道她平日中午都要睡午觉,便想偷窥一下。”   说到这里,胡三显得有些尴尬,偷偷抬眼看了看杨秋池,见他并没有露出讽刺的表情,轻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用手指捅破窗户纸望里看,正看见白小妹穿着小衣躺在床上睡觉,被子滑落一边了,露出了……”   顿了顿,不好意思说明,跳过接着说道:“我……我就鬼迷心窍,扒开窗户翻进了房间,脱光衣服,然后就……就强暴了她。”   “她没有反抗吗?”   “反抗了,我堵住她的嘴,掐她的脖子,我又紧张又害怕,她反抗得又很厉害,所以……所以我……没插进去就泄了……”   杨秋池想笑,又觉得不妥,还是忍住了笑,咳嗽一声,问道:“后来呢?”   “泄了之后,我就清醒了,知道这下子完了,我当时只想快点逃跑,根本没想过杀她。真的!大老爷,请您相信我!我可以发毒誓!”   杨秋池点点头:“你接着说。”   “我起来匆忙穿好衣裤,就从后门逃出了殷家大院。逃到了谢寡妇家躲了起来。本来想马上逃出城去,但是想到白小妹肯定告发我了,只要一露面,就会被抓住的。便想着天黑之后,城门没关之前再改个装束逃走,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你穿衣服的时候,白小妹没有叫喊吗?”   “她只是躺在床上一个劲低声哭,没有叫喊。”   “哦,那你又是怎么杀死她的姐姐白素梅的?”   “我冤枉啊,大老爷!”胡三拼命叩着头,“我真的没有杀白素梅,那时候她真的不在场。她死的事情,我也是听知县老太爷问话,才知道的啊。”   “那白小妹也不是你杀的喽?”杨秋池盯着胡三的双眼问道。   胡三双手放在胸前,嘴唇哆嗦着:“大爷,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杀她们姐妹,我当时只想着逃走,根本没想过杀人啊。我逃走的时候,白小妹还在床上哭,怎么会死了呢……”   杨秋池观察他的神情,不大象说谎,又问道:“白小妹反抗的时候抓过你吗?”   胡三仔细回忆了一下,肯定地说道:“没有抓过,我当时将她的双手交叉在头顶,用一只手抓住,所以,她没办法伤到我。”   “你把上衣脱了让我看看。”   胡三费力地从肩膀处拔下衣服,杨秋池仔细观察,胡三整个上身果然没有抓痕。   杨秋池问道:“你说你没有杀白氏姐妹,有什么证据?”   胡三想了半天,茫然地摇了摇头:“我拿不出证据,但我真的没有杀她们两。大爷,请您相信我啊。”   杨秋池沉吟着,努力回忆自己尸体检验时看到的情况。   忽然,杨秋池想起一件事来,自己检验的时候,那床上的白小妹已经出现了比较明显的尸僵和尸斑,但地上的白素梅却还没有出现,由此可见,这白素梅死亡时间肯定在白小妹之后,相差至少两个小时以上。这胡三如果强奸完白小妹并将她掐死,没有理由在现场停留两个小时,再杀白素梅。如果换成我,我也会马上逃离现场的。   从这一点来看,至少可以肯定,白素梅不是胡三掐死的。那会是谁呢?   白小妹手指甲里残留的皮肤残片,应该是凶手留下的,一定要尽早作DNA检验,就能发现问题了。检验仪器还在山谷的卡车后面,虽然那山谷人烟罕至,但还是尽快雇人去把那些设备运回来,没有这些东西,自己这法医可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正在思索间,外面传来银铃似的声音:“哥,哥!我爹叫你去呢!”一听就知道是宋知县的大小姐宋芸儿,乍一听她叫自己是哥,杨秋池还真有点不习惯。   宋芸儿象一阵风似的来到杨秋池身边:“哥,快走吧,我爹叫你去呢。”   “什么事这么着急?”杨秋池站起身来。   “昨天下午死的那白氏姐妹的爹妈来了,要看尸体,殓房的钥匙不是你管着的吗?我爹让你赶快去。他们在那里喝茶等你。”   杨秋池听罢,急忙和宋芸儿出了牢房门。   大板牙等禁卒正守候在牢房门口,杨秋池说:“我有事情出去,你们好生看着胡三。”   大板牙等人连忙答应。   杨秋池和宋芸儿带着小黑狗,急急忙忙跑到了花房。   进了房门,看见一对夫妇,男的四五十岁,冷峻的脸旁上黑须横生,身材比较健壮,穿着一身武官服,正皱着眉头想心事。这武官旁边坐着的是一中年妇人,正在抹着眼泪。下首坐着的是殷家大公子殷德。宋知县坐在旁边椅子上,也是一个劲唉声叹气,陪着一起伤心。   见杨秋池等人进来,宋知县站起身,向杨秋池说道:“来来来,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两位是昨日不幸亡故的白氏姐妹的双亲,白千总和他的夫人。”转身向着白千总说道,“这位是下官的侄儿,姓杨名秋池,是衙门牢房的管监。”   坐在下首的殷德听了宋知县的介绍,有些奇怪,这小伙子昨天下午勘察现场的时侯,还只是个忤作小学徒,怎么今天就成了管理牢房的管监了。还是站起来向杨秋池拱了拱手。   杨秋池还了礼,心里却在琢磨:白千总,千总?听这名字好像是武官,不知道是几品官,但听这宋知县自称下官,官品应该比宋知县大。   杨秋池的推测没错,这千总是明朝地方武官,官阶六品。   杨秋池躬身施礼。没想到白千总却只是撩眼皮看了看,微微点头,并不搭理,转向宋知县:“知县大人,咱们还是先去看看小女吧。”   宋知县连声答应,前头领路,一行人来到殓房。   殓房在东边的一个地下室里。杨秋池,用钥匙打开房门,一股阴湿之气扑面而来,宋芸儿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   殓房中间是两块停放尸体用的大木板,各用两根长凳子架起来。木板上分别平躺着两具尸体,面部用白布盖着。木板前面的地上,摆着两盏长明灯,在昏暗的殓房里,发出了清冷的光芒。 第036章 惊恐   整个殓房潮湿而阴冷,靠墙壁摆着一张方桌和几张椅子,都很陈旧,摸在上边湿漉漉的,与这阴冷的殓房倒是很相配。   白夫人急走几步,来到前面一具尸体旁,伸出颤巍巍的手,轻轻揭开白布,露出了白小妹雪白的脸庞。   白夫人摇晃了一下,软软瘫倒。白千总和殷德连忙扶住白夫人,宋芸儿也跑过来帮忙,又是掐人中又是大声呼唤。半晌,白夫人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白千总轻声安慰着:“夫人,孩子已经走了,你要节哀啊。咱们再看看素梅,就出去吧。”   百夫人悲声哭泣:“我的儿啊……”想说话,却哽咽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殷德说道:“都怪小婿我照顾不周,也是我殷家管教无方,养了胡三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才害死了她们姐妹二人。”说罢,跺足捶胸,一脸痛苦。   白千总摆了摆手:“怪不得你!殷儿,你不要如此自责了。”   殷德说:“好在凶手已经抓获归案。”一指杨秋池,“就是这位小哥,巧用小狗追踪,抓住了凶犯。”   白千总哦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杨秋池,抱拳施礼:“多谢公子!使我儿大仇得报。”   杨秋池还了一礼,此刻不是聊天的时候,所以他也就没有多说。   白千总说:“我们去看看素梅吧。”白夫人点点头,白千总搀扶着白夫人往旁边放着白素梅的那块木板走去。   殷德拣起那块盖脸的白布,轻轻往白小妹脸上盖去。突然,殷德大叫一声,白布一扔,倒退几步,稀哩哗啦……,殷德已经一屁股将身后那张椅子压得稀烂,摔在了湿漉漉的地上,兀自不觉,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脸色煞白,眼睛直勾勾看着白小妹的尸体,手撑在地上,又往后到爬了几步。   “啊~~!”殷德一声惨叫,抬起右手,这才发现,右手手掌处,一块破碎的木板贴在手上。殷德左手抓住木板,猛地一扯,立即又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惨叫,左手抓着的木块上面,赫然是一枚长长的铁钉,锈迹斑斑的铁钉上,已粘满了鲜血,正嘀嘀嗒嗒往下嘀落。右手手掌已经被那铁钉洞穿了一个血窟窿。   原来刚才殷德惊恐之下,将身后那张本来就陈旧腐朽了的椅子压烂,手掌刚好按在一块烂木板的铁钉上。   白千总、杨秋池等人没看清殷德为什么会这样,全都围了过来。白千总问道:“殷儿,怎么了?”   殷德脸色煞白,哆哆嗦嗦指着白小妹的尸体,右手伤口鲜血不断渗出。   宋芸儿奇怪地走到白小妹尸体旁,嘟哝着:“有什么嘛,怕成这样……啊~!”话未说完,也发出一声惊叫,倒退了两步,也是吓得面无人色,一只粉拳咬在嘴里,簌簌发抖。   “怎么了?”杨秋池问道,心里有些奇怪,是什么东西能把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疯丫头吓成这样。   “她……她……她在看着……看着我笑!”   所有的人都感到一阵凉意袭满了全身,连杨秋池也不例外,虽然他检验过上百具尸体,但并不说明他不会害怕,殓房的鬼故事多着呢,谁知道哪一个是真的。   杨秋池慢慢走到白小妹尸体旁,果然,白小妹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自己!   杨秋池感到了一阵寒意袭满全身,仿佛有个人飘在自己脑后冷笑,又仿佛在自己的脖子上吹气。杨秋池头发都要竖起来了,猛一转头,却什么都没有。心里长舒了一口气,看看吓得面无人色的殷德和宋芸儿,心想,我是忤作,我都害怕,那还得了吗?   杨秋池硬着头皮,又走上前一步,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白小妹的眼睛并没有转动,脖子下的紫红色尸斑赫然在目,这足以说明,白小妹已经死了,既然是死人,杨秋池就不会害怕,他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白小妹之所以会张开眼睛,一定有原因。   仔细观察了一会,没发现异常,估计白小妹的眼睛突然睁开,可能是某种原因产生的生物电引发一种尸体痉挛。这种事情以前也见过报道。   直到这时,殷德才说出话来:“鬼~!有鬼~!她在笑!”   杨秋池伸手轻轻替白小妹合上双眼,说道:“不用怕,她已经合上眼睛了。”心想,这殷公子的胆子也太小了点吧,这么多人在这里,又是大白天的,连宋芸儿这样一个小女孩都没他那么夸张,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被吓成这德行,连手被扎伤了都不知道。   宋芸儿大着胆子凑上去看了看,长舒了一口气:“是的,眼睛闭上了。不用怕了。”转头问杨秋池,“哥,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突然睁开眼睛了?”   杨秋池看着吓得还在全身发抖的殷德,正想解释一下,忽然心中一动,说道:“她可能是有什么冤屈没有伸吧。”   殷德一听,恐怖地大叫一声,往后又到爬了几步。   白千总沉声说道:“小兄弟,这凶手不是被抓住了吗?我女儿还有什么冤屈?”   杨秋池笑了笑摇摇头:“我乱说的,要不然她为什么突然睁眼呢?”   白夫人叫了声:“我苦命的儿啊~!”又轻轻哭泣起来。白千总柔声安慰,扶着夫人来到白素梅尸体旁。   殷德见白小妹的尸体一动不动,神志这才逐渐恢复清醒,这时,也才感觉到手掌处伤口的剧烈疼痛,低头看看伤口,只见这伤口很深,已经将手掌整个洞穿。   殷德爬起来,四下看了看,想找个东西包扎伤口,发现旁边方桌上有一长条白布,便撕了一节,将伤口胡乱绑上。   杨秋池一直在旁边看殷德包扎伤口,说道:“殷公子,你的伤口很深,应该清洗一下……”殷德摆了摆手:“先不忙,回去再说罢。”不再理杨秋池,几步来到白千总夫妇身边。   杨秋池没有凑上去,只是一个人远远在一旁陪着。   白千总轻轻揭开白素梅盖在脸上的白布,露出了她平静娇丽的脸庞,仿佛睡着了一般。   百夫人喊了一声:“我的儿啊~~!”俯在白素梅身上,抓起她的一只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哀声而泣。   杨秋池也很难过,他见不得别人哭,以往验尸,遇到这种情况,杨秋池都回避开,见白千总夫妻这么伤心,杨秋池叹了口气,转身往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情景象雷电一样击中了杨秋池,他猛一转身,直勾勾盯着白素梅的手,而那只手,那只被伤心欲绝的白夫人握着的软绵绵的手,正在随着白夫人的哭泣,轻轻摆动。 第037章 你的女儿没有死   为什么会这样?杨秋池死死地盯着白素梅软绵绵的手,一个巨大的问号出现在脑海之中:她已经死了将近二十四个小时,按道理,尸僵此刻应当已经布满了她的全身,因此,她的手臂应当是僵硬的,绝不可能如此柔软——难道……   杨秋池快步上前,一把抓住白素梅的另一只手,握在双掌之中,感觉了一下,又抓住白素梅手腕,转动弯曲了几下,脸色更是凝重,弯下腰伸手抓住白素梅的下颌,左右扭动,咦了一声,伸手又要去掀白素梅的眼皮。   “你干什么?”白千总怒喝一声,一把抓住杨秋池的手臂。   杨秋池奋力想要挣脱,可白千总的手掌如同铁箍一般,杨秋池叫道:“快放开我!”   宋知县在一旁说道:“白千总息怒啊!这是怎么回事?”   宋芸儿见杨秋池抓着人家女儿尸首的手臂乱舞,又乱扭她的下巴,不知道在搞什么,也叫道:“哥,你在干啥呢?”   小黑狗见主人受制,低吼一声,就要扑上去。杨秋池叫道:“小黑!不许动!后退!”   小黑狗停下动作,不解地望着杨秋池。   杨秋池又盯着白素梅看了看,才扭头对着白千总,一字一字说道:“你的女儿没有死!”   这句话如同半空中打了一个霹雳,白千总全身一晃:“什么?你说什么?”白夫人猛地抓住杨秋池的手,也急声问道:“你说什么?”   “你们的女儿没有死,她是假死!”杨秋池重复了一遍。   殷德惊叫一声:“你说什么?我夫人她没有死?”话语都有些颤抖,脸色又变得煞白一片。白千总也喝道:“什么假死?”   宋知县老成持重,听这话也很吃惊,俯下身去抓住白素梅的双肩,仔细观察,又抓住白素梅的手腕,伸两指搭脉,片刻,摇摇头:“贤侄,殷,殷夫人一点脉,脉搏都没有了,是,是真的死了。”   杨秋池的手被白千总紧紧地抓着,痛得钻心,怒道:“千总大人,请你放开手!”见白千总还没回过神来,杨秋池忍住痛吼道:“白千总,我要再检查一下,看令嫒究竟死了没有。放开我啊,痛死了!”使劲挣扎,白千总这才有些清醒,连忙放开了手。追问道:“我女儿真的没死?”   杨秋池没有理他,活动了一下被捏的有些发麻的手腕,然后俯下身,轻轻分开白素梅的眼睛,先观察了一下,然后用大拇指和食指从两边向中间挤压白素梅的眼睛。   白千总见他动作怪异,本想喝止,但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心中始终存在一份侥幸,希望这小伙子说的话是真的,自己的女儿没有死。   杨秋池挤挤白素梅的这只眼睛,又挤挤那只眼睛,又抬起白素梅的头,俯身下去,查看她的颈部和肩部,想了想,才站起身来,再次肯定地说道:“你们女儿的确没死!”   一听这话,白夫人趴下身使劲摇晃着白素梅喊道:“素梅,你醒醒,素梅!我的儿,娘在这里啊!你醒醒!”   无论怎么摇晃,白素梅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白千总上前一步,揪住杨秋池的衣领:“你胡说什么?你怎么知道她没死?她现在这样子……”   杨秋池抓住白千总的手,冷冷说道:“你再不放开我,她就真的要死了!”   正在呼喊女儿的白夫人一听这话,好像这小伙子有把握救自己的女儿,此刻的她,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大木头,全部的希望就寄托在这上面了,她趴起身,抓住杨秋池:“你真能救我女儿?”夫妻两人一起使劲摇晃杨秋池,把杨秋池摇得头都晕了,话也说不出来。   白夫人见杨秋池脑袋乱晃,皱着眉头不说话。一低头,这才发现丈夫白千总也在揪住人家小伙子的衣领乱晃,连忙说道:“老爷,你快放开他啊!他说能救素梅。”   白千总连忙放开手,白夫人一脸泪水抓住杨秋池的手:“小兄弟,不,恩公,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啊,求求你了!”双膝一软就要下跪。杨秋池连忙扶住。   宋芸儿也在旁边说道:“哥,你真能救她吗?那快快施救啊!”   宋知县也附和道:“是啊!是啊!贤侄,救,救人一命,胜,胜造七级佛屠啊!”   杨秋池被他们吵得脑袋都大了,举起手作投降状,示意让他们安静。等众人都安静下来了,杨秋池看着白千总,慢慢说道:“话先说到头里,虽然你女儿的确没有死……”   “你怎么知道她没死?”宋芸儿嘴快。   杨秋池白了她一眼:“现在不是回答这个问题的时侯。”转过头看着白千总:“千总大人,我也没十足的把握能救活令嫒,如果你们放心让我试,我可以试试。但要是救不活你们可别怪我。”   直到此刻,一直在一旁发呆的殷德仿佛才从梦中醒来一般,左手一伸,一把揪住杨秋池的衣领,使劲往上一提,杨秋池双脚差点离地。   殷德提着杨秋池,吼道:“你这小忤作说什么?让你试试?我夫人清白之躯是让你试的吗?”这殷公子力气还真大。   杨秋池都要气疯了,这帮子人怎么一上来动不动就揪人衣领,搞得自己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但又不能发火,这殷家和白家自己一个都惹不起,只好尽可能放缓语气:“殷公子,肯定有些把握,才……”   “有些把握?你说什么屁话啊?”殷德吼道,毕竟杨秋池还是有些体重,殷德一只手提着累,那只缠着白布条的右手也伸了过来,揪住了杨秋池的衣领,正要接着说什么,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啊~!”放开杨秋池的衣领,低下头去,用脚往身后乱踢。   杨秋池往殷德身后一看,原来那只小黑狗见殷德对主人不善,悄悄溜到殷德身后,冷不丁在殷德腿肚子上狠狠咬了一口,然后马上就跳开了。   殷德一边骂着一边用脚去踢那小黑狗,可哪里踢得着,反而又被小黑狗瞅空子在小腿上又咬了一口。   杨秋池叫了声:“小黑,不得无礼,快回来。”小黑狗见主人没有危险了,蹦跳着跑到杨秋池身边,回过头警惕地盯着殷德。   殷德知道自己不是这小黑狗的对手,不敢再上前踢打,只是恶狠狠盯着这小狗叫骂。   白千总皱着眉头道:“殷儿,别骂了。”殷德这才住口,兀自气呼呼地盯着那小黑狗。   白千总问杨秋池:“小兄弟,我女儿已经……你真能让她起死回生吗?”   “我只能试试,尽力而为。不过,救不活你们可不能怪我!”   殷德张嘴又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白千总看了白夫人一眼,微微迟疑。宋知县插话说道:“千总大人,有,有一线希望也是好的啊,没,没试过怎么知道没希望呢?”   白夫人急声道:“是啊,老爷,就让他试试吧,说不定能让咱们女儿起死回生呢!”   白千总点点头,沉声道:“好,就请小兄弟施救,无论成功与否,本官都承你的情。” 第038章 人工呼吸   杨秋池说道:“那好,事不宜迟,你们退到五步以外。”又强调了一句:“无论我做什么,你们都不要吭气,否则,救不活不要怪我。行吗?”   白千总和白夫人都点了点头,殷德狠狠地盯着杨秋池,到也不敢违抗,与众人一起,退到了五步以外。   杨秋池将白素梅的脖子后仰,好让气管通顺,一只手捏住白素梅的鼻子,一只手往上托住白素梅的下颌,深吸一口气,俯身吻住白素梅的柔柔的嘴唇,往里呼气。   殷德踏上前一步,怒道:“你搞什么?……”   白千总一把抓住殷德,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殷德放低了声音:“可他在亲……”白千总又摆摆手,小声说道:“先看看再说。”殷德只得住嘴。   杨秋池将那口气呼进白素梅的嘴里之后,双手按住白素梅鼓鼓的胸部,有节奏地按压着。   “啊!你搞什么……”殷德大吼。   白千总见杨秋池一伸手按在女儿的乳房上,虽然女儿已经死了,却也不能如此欺辱,便也沉不住气来:“喂!你做什么?……”两人就要上前阻止。白夫人一脸泪花拦住了二人:“老爷,殷儿,你们先让他救救看啊。说不定能救活呢!”   白千总想想也对,当即站住,同时一把拉住了殷德。殷德指着杨秋池吼道:“你小子救不活我夫人,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杨秋池已经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自己在人家死去的女儿胸部乱按,又亲她的嘴,而且这是在封建礼教最盛行的明朝,如果自己救不活白素梅,自己的下场如何,他想都不敢想。   不过,杨秋池判断白素梅是假死,应该说依据是充分的,如果的确是假死,就应该能救活。他判断的依据主要有三点:   第一点,是尸体温度,白素梅已经死亡了二十四小时,一般情况下,尸体此刻的温度应该已经降到与环境气温差不多,这殓房潮湿阴冷,温度估计只不过十五六度,刚才他将白素梅的手掌握在两手之间,就是在感觉她的体温,白素梅的体温没有明显下降,她的手虽然有些凉,可杨秋池一试就知道,死亡一天一夜之后的尸体的温度,应该比白素梅手上的温度要低得多。   第二点,白素梅尸体上没有出现尸僵,人死亡之后通常情况下,会在两小时左右开始出现尸僵,到十二小时尸僵达到高峰,四天左右缓解消失,这白素梅死亡不过二十四小时左右,尸僵不仅没有缓解,而且应该还处在最高值。   方才白夫人拿着白素梅的手哭的时候,白素梅的手是软软的;杨秋池之所以扭动白素梅的下颌,那时因为人的下颌部位是尸僵强直度真厉害的地方,但白素梅的下颌活动自如。连尸僵强直度最厉害的下颌部位都没有出现尸僵,可以肯定,白素梅身体根本没有出现过尸僵。   尸斑更能说明问题,除非极其个别的病死的垂暮老人,由于血液流动几近停止,会在还没有真正死亡的濒死期,就开始出现少量尸斑之外,活人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尸斑的,反过来说,出现了尸斑,几乎就可以百分之百断定,这个人已经死亡了。   与白素梅一起死亡的白小妹的尸斑现在已经高度发展,可白素梅身上连一点尸斑都没有出现,方才杨秋池抬起白素梅的头颈部查看,就是要检查有无尸斑出现,结果发现白素梅的身体低位,没有出现任何尸斑的痕迹。   对于这一点,昨天晚上杨秋池挑灯验尸的时候,没有发现尸斑,就有一些奇怪,只不过,毕竟死亡时间还不长,而在一些特殊情况下,会出现这种问题,所以当时也没多想。现在想来,白素梅的身体就从来没有出现过尸僵和尸斑。   第三点,也是最主要的一点,那就是刚才他挤压白素梅的眼睛瞳孔,发现瞳孔在挤压变形之后,一旦放开手指,马上就恢复原状,这是典型的人的生活反映。也就是说,如果是死人,那他的瞳孔在被挤压变形之后,放开手指,变形的瞳孔不会变回原来的圆形。只有活人才能恢复。   当然,如果有脑电图仪的话就最好了,检查一下还有没有脑电波,如果还有,那就可以下定论,这人还没有死亡。因为如果没有脑电波,就说明人的脑细胞已经停止活动,已经死翘翘了,而脑细胞的死亡是不可逆转的,可不像心脏,停了还可以重新跳。这就是所谓的脑死亡标准。   可现在去哪里找这机器呢?   虽然没有脑电图仪,根据上面这三点,尤其是瞳孔的生活反映,已经足以让杨秋池认定这白素梅是假死。   在假死状态下,人的脉搏会变得非常的低微,微弱到人的手指都无法感应到。心跳也是如此,所以,宋知县才感觉不到白素梅的脉搏。其实,假死情况下,人的生命体征只不过变的非常微弱而已。及时抢救,是能够救活过来的。甚至不需要抢救,有的也能自行活过来。   杨秋池判断,白素梅之所以会假死,是因为她脖子被掐,喉骨碎裂堵塞了气管,引起机械性窒息,造成白素梅大脑缺氧而休克,由于破碎的喉骨没有完全堵塞住气管,还有少量的空气可以进入,维持着她对氧气的最低生命需要,这才没有窒息死亡,而进入了假死状态。   现在杨秋池面临的问题,是怎样把假死的白素梅救醒。   要抢救这种假死病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马上让她的气管恢复通顺,解除脑部缺氧,并实施心脏复苏术。这里,人工呼吸是首选,如果还不能恢复心跳,那就可能需要注射肾上腺素,使心肌兴奋,重新跳动。可是,现在手边没有这些药和心脏复苏器械啊,因此,杨秋池唯一能够寄希望的,就只有人工呼吸了。   杨秋池往白素梅的嘴里呼气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到一种阻碍被冲破的声音,心中一喜,这证明自己的推测很可能是对的。如果白素梅呼吸通道恢复畅通之后,应该能慢慢苏醒过来。   于是,杨秋池一遍又一遍地给白素梅进行人工呼吸,然后作心脏复苏按压。可是,十多分钟过去了,白素梅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冷汗开始从杨秋池额头慢慢淌了下了。但他还是没有放弃,继续努力着。呼气~~按压~~呼气~~按压……   白夫人看着躺在木板上仍然毫无反应的女儿,慢慢陷入了绝望,开始低声抽泣。宋芸儿在一旁安慰着。殷德看着杨秋池白忙活,一个劲冷笑。 第039章 起死回生   开始的时侯,白千总见杨秋池对自己女儿的尸首又是亲嘴又摸胸部,十分恼怒,待到后来,见杨秋池一直努力地在重复着这个动作,虽然不明白这样做的用处,但开始有些相信他是真正在抢救自己的女儿,因为如果他要欺辱女儿的尸首,他自己掌握着殓房的钥匙,什么时候不可以呢,干嘛偏偏找这个时候。   白千总见杨秋池额头上汗水直淌,的确是用尽了努力,长叹了一口气,心想,就算他救不活女儿,自己也不再找他麻烦了。   杨秋池又继续努力了几分钟之后,终于有些泄气了,他想放弃,他想宣告失败,接受他们的任何惩罚。   当他直起腰,准备宣布失败的时候,他看见了低声抽泣的白夫人绝望的眼神。   杨秋池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仿佛看见母亲抱着自己的尸首哀泣的样子,顿时心都要碎了。他把心一横,决定作最后的努力。   杨秋池向宋芸儿走去。宋芸儿有些诧异,低声问道:“哥,怎么样了?……”   没等她说完,杨秋池伸手从她头发上拔了一根细细的簪子,没有回答,转身回到白素梅的尸首旁,将那簪子轻轻刺入白素梅的人中穴,然后抽出来,一股细细的鲜血从伤口处缓缓冒出。   杨秋池心一宽,血液还在正常流动,颜色也很正常,这进一步说明,白素梅没有死。   针刺人中,放血施救,这是中医抢救昏迷病人时,在针灸不能生效的情况下的一种极端做法。   又继续人工呼吸了一会,白素梅还是没有反应。杨秋池拿起白素梅的手掌,揪住她的纤纤细指,用那细簪子逐个刺入白素梅手指指尖的十宣穴,进行放血施救。可白素梅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杨秋池急了,看来只有用绝招了!   杨秋池左手平平按在白素梅左侧乳房上,鼓鼓的柔柔的,杨秋池摄住心神,右手成拳高高举起,大喝一声,一拳往左手手背砸去。   白素梅被砸得整个身体跳动了一下,可还是没反应。   由于没有心脏复苏机,只能用这种土方法。杨秋池又猛砸一拳,白素梅身体又整个跳动了一下。   白千总叫道:“你疯了!快住手!”   “老子杀了你!”殷德怪叫着冲了上来。   “汪汪汪!”小黑狗摆开了架式。   就在这时,“咳……咳咳……咳!”一连串的咳嗽声响起,白素梅身体随着咳嗽声剧烈抖动起来。   “梅儿!”白千总惊喜地大叫一声,几步到了白素梅身边,扶住白素梅的肩膀,只见白素梅紧闭双眼,一边咳嗽,一边喘着粗气。   白夫人惊喜交加,冲上前搂着白素梅,轻拍着她的胸脯,呼唤着她的名字,喜极而泣,眼泪簌簌往下落。   殷德僵住了,举着拳头在那里站着,仿佛中了定身法。   宋知县和宋芸儿也惊呆了,这太神奇了,死了一天一夜的人,又活过来了!   两人也围了上去,只见白素梅连连咳嗽着,神情十分痛苦。好一会才平静一些,她慢慢睁开眼睛,看着众人,想说话,却又引来一阵咳嗽声。   一点没错,这死人真的是活过来了!   白夫人搂着女儿,连声问道:“我的儿,你感觉怎么样?啊?哪里不舒服?快告诉娘……”   白千总最关心的是谁杀了自己的女儿,急声问道:“梅儿,是害你们的?”   这个问题也是宋知县最关心的,赶紧竖着耳朵听。可白素梅除了猛烈的咳嗽,什么也说不出来。   杨秋池在一旁说道:“她的喉骨破碎了,现在还说不了话,你们快带她去找郎中吧!”喉骨骨折这种小手术杨秋池也能做,但他身边什么药和器械都没有,又不懂中医,所以就建议他们去找当地郎中治。   白夫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女儿的救命恩人还在一旁呢,连忙对白千总说道:“老爷,快谢谢人家恩公啊。”   白千总见女儿果然活过来了,惊喜之情溢于言表,轻轻放开女儿,向杨秋池抱拳道:“小兄弟,多谢你救活了我的女儿。白某刚才有不敬之处,请多多海涵!”   杨秋池笑了笑,抱拳回礼。   能救活白素梅,他心里也很高兴。斜眼望殷德瞧去,只见他脸色苍白,一直站在后面,没有露出多少惊喜,反而有些魂不守舍,自己心中的猜想得到了更多的印证。故意走上去问道:“殷公子,你怎么不上去看看你娘子呢?难道你娘子活过来你不高兴吗?”   “对对对!”殷德慌乱地答应着,走到白素梅身边,嘴唇张了张,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白素梅一望见他,顿时露出了惊恐万分的表情,喉咙里啊啊连声,随即又是一阵咳嗽。一转身,紧紧搂住白夫人,将头脸藏在了白夫人的怀里。   杨秋池走到殷德身边,笑了笑:“殷公子,看来尊夫人有些怕你哦。”   “是啊是啊!”殷德陪笑道,偷偷看了看白千总,又看了看白夫人,然后对白素梅小声地叫道:“娘子!娘子……”   白素梅听到殷德叫她,没有回头,反而更紧地搂住了自己的娘亲,全身都在发抖。   杨秋池拍了拍殷德的肩膀:“算了,殷公子,她现在还没有完全清楚,可能认不出你来。你们还是先带回家,找个郎中给他治疗喉咙的伤,治好之后,她就能说话了。”   “她现在还不能说话吗?”殷德一愣,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低低的声音问道。   “是啊,刚才你也听见了,她说不出话来。”   “那要多久才能说话呢?”殷德非常关心这个问题。   “找个好郎中,将她的喉骨恢复原位,然后用药。要想说话,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殷德哦了一声,神色一下子舒展开来了。   白千总还是很关心谁是凶手的问题,说道:“我们找纸笔给她,让她写出谁是凶手吧。”看见旁边的桌子上就摆着笔墨纸砚,拿起毛笔,蘸了墨汁,和纸一起递给白素梅,“乖女儿,把凶手的名字写出来。”   白素梅说什么也不接笔,躲进了白夫人怀里。   宋知县说:“可能她还没清醒,等等再说罢。”然后又拍了拍杨秋池的肩膀,结结巴巴地赞道:“贤侄,想,想不到,你,你还有这一手啊,厉害,就算华,华佗再世,也,也不过如此嘛。”   宋芸儿也跳到杨秋池身边:“就是,哥,你好厉害!”拉着杨秋池的手臂一阵乱晃,笑着问:“对了,哥,你怎么知道她没死?”   要解释清楚这一点,三言两语是说不清的,涉及到法医学的很多问题,杨秋池难得解释,眨了眨眼,胡诌道:“神仙告诉我的!”   宋芸儿看他那样就知道是骗自己的,白了他一眼,随即又马上亲热地搂紧了他的手臂:“不说算了!谁稀罕!”转过头,指着旁边木板上躺着的白小妹,“哥,你既然能起死回生,那把她也救活啊!”   白夫人一听,心里顿时又燃起了另一个希望,一边抚慰着紧紧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大女儿,一边泪盈盈对杨秋池说道:“正是正是!恩公就发发慈悲,也救救我小女儿吧!”   杨秋池苦笑:“我又不是神仙,哪有什么起死回生的本事,你大女儿白素梅那是假死,也就是还没有真正死亡,所以能救活过来,白小妹……她是真的死了,是就不活了的。” 第040章 贴身保护   白夫人满脸失望,但听到怀里白素梅的咳嗽声,至少有一个女儿活过来了,那也够谢天谢地的了。向白千总说道:“老爷,咱们先带梅儿回去吧,找郎中给他治伤啊。”   白千总点点头,向杨秋池一抱拳:“大恩不言谢,白某以后定当报答小兄弟救命之恩。”   杨秋池道:“白千总言重了。快带令嫒回去吧。”   殷德上前对白夫人说道:“娘,让我来背吧。”   白素梅听到殷德的话,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紧紧搂住白夫人不放。   杨秋池又拍了拍殷德的肩膀:“殷公子,平日里你肯定没少欺负殷夫人吧。你看你把殷夫人给吓得。”   殷德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知该说什么。   杨秋池向宋芸儿说道:“芸儿,还是你辛苦一下,帮忙背殷夫人回去,好吗?”   白千总说道:“不用不用,我衙门外面有轿子,让他们进来接就行了。”   宋芸儿听杨秋池突然提出让她背白素梅回去,有些意外,还没回过神来。   杨秋池又向宋知县说道,“知县大人,不,伯父,小侄怀疑这件案件还有帮凶未落网。”看了殷德一眼,笑了笑,又说道,“这帮凶知道殷夫人死而复活,一定会回来杀人灭口,芸儿身有武功,又是女儿之身,小侄冒昧想请芸儿贴身保护殷夫人,您老意下如何?”   听杨秋池夸自己的武功,宋芸儿很得意,又听他说要自己贴身保护殷夫人,防止帮凶来杀人灭口,这正对她胃口。学武功本来就是要行侠仗义,这等事情最能体现侠义之气,她当然愿意,没等宋知县表态,便抢着说道:“行啊!爹,你就让我去保护白姐姐吧。”   宋知县笑道:“白千总乃是武将,不仅自己武艺高强,而且手下骁勇善战之人不甚枚举,哪用得着你出头啊。”   宋芸儿噘着小嘴不服气:“我不比他们差啊。”转身看着白千总,“伯父,您说,我去保护白姐姐,好不好?”   白千总抱拳说道:“那敢情好,我这次急于奔丧,也就没有带什么好身手的随从。小姐武艺高强,我早有耳闻,如果能屈驾保护小女,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宋芸儿嘻嘻一笑,扭头看着宋知县:“爹,人家千总大人都答应了,你就让我去吧。”   宋知县本来就想巴结这白千总,听他这样说,正好顺水推舟:“既然如此,你可要好好保护殷夫人,记住了,可不许捣乱!”   “嗳~!”宋芸儿脆生生答应道。   杨秋池看了一眼殷德,只见他握着那只受伤的手,脸上神色阴晴不定,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略一沉吟,向宋芸儿招招手,宋芸儿蹦跳着跑到杨秋池身前。“干嘛?”   杨秋池凑到他耳边,嘱咐道:“记住了,你一刻都不可离开白姐姐,吃睡都要在一起,不管是谁让你离开,都不要听,明白吗?”宋芸儿点点头,嘻嘻笑道:“那是当然。不然的话,怎么叫贴身保护呢。”   杨秋池对白千总和白夫人说道:“白小姐刚刚苏醒过来,加上喉咙受伤,身体极其虚弱,这一段时间要静卧休息,除了宋小姐之外,其他人不要前去打扰。”又对殷德说道,“殷公子,这段时间只好委屈你了,你也不能去打扰尊夫人,一直到她病好为止。”   殷德点点头,向宋芸儿拱手道:“那就有劳宋小姐了。”   杨秋池道:“好了,芸儿,快背白小姐出去吧。记住!贴身保护!”   “知道了!婆婆妈妈的。”宋芸儿嘴角含笑,走到白素梅身边,“白姐姐,我来背你。”   这一次白素梅倒是乖乖地放开白夫人,俯身趴在宋芸儿身上。宋芸儿背着白素梅,有若无物一般,一溜烟出了殓房。白千总等人也跟着出了门。   一行人出到衙门外,将白素梅放在轿子里,抬着急急往殷家去了。   杨秋池带着小黑狗回到监牢,在班房里和大板牙吹了一会牛,见太阳斜向西边,差不多应该有四五点钟了,不知道金师爷帮忙搬家搬完了没有,杨母和媳妇是不是已经搬进衙门里来了,决定抽空看看,便和大板牙他们打了个招呼,出了监牢,穿过大堂天井,就到了衙门西边的院落。   这就是自己的家了!杨秋池站在院子门口,先好好看看,这原本安排给县衙典史居住的院落还真大,就是有点陈旧,屋檐上雕梁画栋,有些地方的颜色已经剥落了,连大门都裂了一道小缝。也不知道这些官老爷们整天干什么,也不拨点银子翻修一下。   他可不知道,古代有句话叫做“官不修衙。”又有句话叫做“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这官三年一任,任满走人,如果要修衙门,一来没有这笔财政经费,得自己掏腰包,二来衙门是非常讲究风水的,乱修的话怕坏了风水,三来修好了自己也享受不了多久,另外,如果花银子把衙门修好了,弄不好会损坏自己为官清廉的形象。所以,这衙门只要不倒,就是不会去修的。   杨秋池感慨了一番,旧虽然旧一点,但这院子还是挺大的。推开墙院大门走进去,这院子大概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中间种了一棵桂花树,现在正值桂花飘香的季节,满树星星点点的小白花,幽幽暗香飘来,醉人心脾。   院子四周有三大排房子,每排都有四五间,房脚种了一些说不出名字的花草,开着各色的花。在院子大门里面的一旁,放着杨秋池昨天晚上做好的狗窝。   小黑狗仿佛知道这是自己的新家,在院子里撒着欢乱跑,这里闻闻,那里刨刨的。   杨秋池正在院子里欣赏,对面的房门被推开了,冯小雪腰间系着一条蓝布围裙,端了一盆水走了出来,抬头看见杨秋池,高兴地叫了声:“夫君,你回来了!”放下木盆,迎上来拉着杨秋池的手,满脸都是兴奋。   “回来了。”杨秋池看见冯小雪满身尘土,爱怜地替她弹了弹肩膀上的灰尘,“在干什么呢?怎么弄得跟个土蛋蛋似的。”   “收拾房子啊,这宅院好大好舒服。”冯小雪高兴得有一种想蹦起来的冲动,“夫君,听说你当官了,我和娘都可高兴了。”   “呵呵呵。”杨秋池憨笑了两声,“不是什么官了,只不过是个小吏,管监牢的小吏。”   冯小雪可搞不懂官和吏的区别,在她心目中,夫君是官家的人了,那可就高人一等,现在又住进了衙门,这可是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冯小雪拉着杨秋池的手:“快进屋吧,娘在里面。” 第041章 锦衣卫来了   杨秋池先进了正房,房间里家俱物什一应俱全,虽然有些陈旧,却显出些许古雅,杨母围着一条蓝布围裙,正在忙里忙外收拾。   杨秋池叫道:“娘,我回来了。”四周看看,又问道,“娘,这些家俱怎么来的啊?”   杨母见到杨秋池,脸上露出了慈祥的微笑,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你回来了,这些家具原来就在这里的,帮我们搬家的金师爷说这些东西是留着给我们用的,是衙门里的。”   冯小雪高兴地插嘴说道:“刚才金师爷还送了一大袋白米过来,还有一些猪肉蔬菜什么的。说是知县老夫人命他送来的。”顿了顿,想起一件事情,又笑着说道,“对了,原本还送了一个丫头和一个老妈子过来,说是让我们留着先用。娘死活不肯,到底还是给退回去了。”   杨母微笑道:“我一辈子种地缝补,可没那个福气让人伺候,我不习惯,也受不起啊。”   杨秋池道:“娘,您老人家岁数也大了,找个丫头伺候您,那还不是应该的啊!”   “不用不用!我身子骨还硬朗,用不着别人伺候,再说了,这老妈子丫头的,还不得花钱吃饭穿衣,还不得给工钱呐!咱们可没这么些闲钱,我还留着给你纳妾呢,将来你纳了小妾,咱们家不就多了一个伺候娘的人了吗。”   杨秋池苦笑,这杨母过惯了苦日子,思维一下子还转不过弯来,日子这么苦,她还一直惦记着给自己纳妾呢,想到纳妾,杨秋池想起怀里的银子,边伸手进怀里,摸到那大板牙等人孝敬的三十两,想了想,留下了几个小的,准备去山谷搬运卡车上的东西时用,将剩下的大概二十两拿了出来,递给杨母:“娘,这银子您收着吧。”   杨母接过银子,问道:“这么多啊?这又是些什么钱呢?”   “是我当管监照规矩收的例钱,你放心好了。”   杨母很高兴:“好好好,我替你收着。”将银子塞进怀里,想起一件事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板着脸说道:“儿啊,我听说你昨天和你师父吵起来了,还骂了你师父。有这事没有?”杨母很希望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冯小雪看了一眼杨秋池,又看着杨母,轻轻说道:“娘~!”   “你别说话!”杨母没有看冯小雪,仍旧盯着杨秋池。   杨秋池勉强一笑:“娘,是那老头先骂我小畜生的。我气不过才回了他一句。他要拿棍子打我,我可都没还手哦!”   “你还想还手?”杨母已经气得全身发抖,“他可是你师父!我上门求了多少次,人家才肯收你。他是你师父,就好比是你爹一般,难道,难道你还要和你爹吵架,动手打你爹吗?”杨母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冯小雪轻轻拍着杨母的背:“娘,夫君他……”   “你别打岔!”杨母吼道。   杨秋池不知道杨母怎么为这点小事就发这么大的火,他不知道,明朝封建礼教思想是历代最盛行的时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杨秋池敢当众与师父对骂,那可是大逆不道的行为,难怪杨母如此生气。   杨秋池低着头不敢接嘴。杨母喘息了一会,才说道:“你要还是我儿子,你就马上去找你师父赔罪!不管他是打你还是骂你,都给我老老实实受着!”   “那……那他要打死我呢!”杨秋池低着头嘟哝了一句。   杨母没听清楚,追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杨秋池赶紧改口说道:“我是说我马上就去,不过,娘,我现在在当班呢,偷偷跑回来看看您的,等晚上我再去找师父赔罪,你看如何?”杨秋池现在脑袋里一点主意都没有,从杨母这态度看来,这赔罪是跑不了的了,怎么个赔法呢,他得花点时间琢磨一下,别到时候真让那老头的拐杖敲到自己的脑袋上来。   杨母点点头:“好吧,无论怎么样,你今晚之前,必须去和你师父赔罪。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杨秋池苦着脸说道。   “那快回去当班吧!别耽误了。”杨母见儿子听自己的话,答应去赔罪,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杨秋池答应了一声,低着头出房门来到院子。冯小雪跟着出来,在杨秋池身边低声说道:“夫君,你别担心,晚上小雪陪你去。”顿了顿,见杨秋池还是苦着脸,想了想,说道:“夫君,要是你师父他老人家打你罚你,小雪就替你受着,你别担心啊。”   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女生代为受过呢,杨秋池有点好笑,但他知道冯小雪说的是真心的,心里又有些感动,停住脚步,轻轻搂住冯小雪:“小雪,你真好。”   冯小雪依偎在杨秋池怀里,柔声说道:“夫君对小雪才叫真的好呢。”   ※※※   杨秋池带着小黑狗回到监房,大板牙一见杨秋池,赶紧跑了过来:“我的爷,您可回来了。”   杨秋池见他紧张兮兮的样子,不解地问:“怎么了?”   大板牙压低了嗓子:“锦衣卫来了!”   锦衣卫!这个词在杨秋池脑袋里是非常熟悉的,不管是中学历史课本,还是各种小说故事里,锦衣卫都是与特务、酷刑、凶残、嚣张等等恶毒的词汇联系在一起的,昨天宋知县就说了锦衣卫很快就会赶来提审谢寡妇谋反大案,现在终于到了。   “锦衣卫在哪里?”杨秋池问道。   “正在衙门花房里和宋知县说话,一会就要到咱们大牢来提审谢寡妇。”   “那准备好迎接了吗?”   “大爷您放心,我们都准备好了。”大板牙有些得意地说道。   正在这时,门外一阵零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往监牢这边过来了。随后,一行人走进了大门。   为首一个胖子,体重大概有一百七八十斤,腆着个大肚子,一双三角眼,满脸的戾气。身穿金黄色飞鱼服,佩戴绣春刀,身后跟着十多个同样装束的武士。宋知县在那胖子一旁陪同着。 第042章 酷刑审讯   这些人肯定就是锦衣卫了,杨秋池赶紧侧在一旁,垂手肃立。   那胖子和宋知县走到杨秋池身边。宋知县向杨秋池介绍道:“杨管监,这,这位是锦衣卫,驻,驻宁国府百,百户所,总,总旗,马渡马,马大人。”一紧张,结巴的更厉害了,擦了一下汗,转身向那胖子介绍道:“马,马大人,这,这位是咱们,衙,衙门牢房的杨,杨管监。”   杨秋池不知道这总旗是什么官,但见宋知县对这总旗如此客气敬畏,应该不是什么小官,赶紧躬身施礼。   锦衣卫在全国各个府都设有派出机构,其建制与明朝军队类似,在距离广德县最近的宁国府就设得有一个派出机构百户所,设百户一人,正六品,试百户一人从六品。百户所下辖两个总旗,正七品,与知县同阶,但实际上知县可不敢将自己与他平列。   马渡腆着肚子大刺刺上下打量了一下杨秋池,鼻孔里哼了一声,问道:“那谢寡妇在哪里?快带本官去。”   杨秋池答应了一声,前头带路,来到谢寡妇牢房。   谢寡妇是锦衣卫的重犯,必须完完整整交给锦衣卫,因此,谢寡妇没有被刑讯,单独关在一个单间,戴着镣铐和枷锁,正坐在一堆稻草里,斜靠在潮湿的墙壁上,闭目养神。   马渡盯着谢寡妇看着,仿佛在掂量这个猎物的价值。然后才说道:“宋知县!”   “卑职在!”宋知县口称卑职,足以看出他心里对锦衣卫的恐惧。   “衙门里有没有审问犯人的地方啊?”马渡并没有看宋知县,仰着脖子望着天问道。   自打宋知县来到广德县就任以来,可从来没遇到过谋反案件,平日的普通刑事案件,就在大堂之上打一顿板子,上个夹棍,也就差不多了,所以,这广德县并没有设立专门的审讯室。   宋知县陪笑道:“马大人,我们这,没,没有设立审,审讯室。”   “胡闹!没有审讯室,你叫本官怎么审讯犯人?审不出结果,你负责吗?”   宋知县一听,汗都下来了,连声说道:“卑,卑,卑职这叫人马,马上办!马,马上办!大人请到衙,衙门花房休息。马,马上就好。”转过头对杨秋池说道:“你,你们马上去办!”杨秋池和大板牙答应了一声。   马渡腆着肚子转身出了重犯监房,宋知县紧追而去。   等他们走远了,杨秋池才问道:“大板牙,这件事怎么办?”   大板牙嘻嘻一笑:“这好办,咱们班房旁边有一间地下室,设的有刑具……”   “啊?你他妈的刚才怎么不说?”   “杨爷,这是咱们几个牢头以前闲着没事弄着玩的。知县大老爷他不知道的。”   “弄着玩?弄什么不好弄这个?你们他妈的变态!快带我去看看!”杨秋池笑骂道,他听大板牙说有刑讯室,心中一块石头顿时落了下来。   “是是!杨爷您跟我来。”大板牙前面带路,边走边说,“其实也不是闹着玩,是有些犯人不听话,又不愿意出银子孝敬,就拖出来整一顿……”   “我不管你们干什么用的,只要现在能用就行!他妈的,你没看见那姓马的那狠样,连咱们老爷都不放在眼里,要是这件事办不好,你我都完蛋!”   “杨爷您放心,咱们弄的这审讯室,还算可以的,呵呵呵。”大板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说话间来到地下室,杨秋池推门进去一看,天啦,这哪里仅仅算可以哦,中美合作所也不过如此。架子、铁链、老虎凳、辣椒水、皮鞭、烙铁等等一应俱全。   杨秋池心中这块石头算落了地了,拍了拍大板牙的肩膀说:“好啊!很不错,快去请他们过来。”   不一会,大板牙领着马渡还有那十几个锦衣卫和宋知县一起来到了这审讯室。   马渡一进房门,上下看了看,微微点头:“还算不错。”转头看了杨秋池一眼,“你们办事效率还挺高的嘛。快去把那谢寡妇提来吧。”   杨秋池答应了一声,带领大板牙等人,将谢寡妇押解到了审讯室。打开了枷锁和镣铐,几个锦衣卫接了过去,将谢寡妇绑在木架上。   马渡站起身来,慢慢说道:“宋大人、杨管监,请两位外面侯着吧。我要审讯谋反重犯,你们不方便在场,有事情的话,我会叫你们的。”   宋知县和杨秋池答应了一声,退出审讯室,把房门关好。   宋知县说道:“他们审讯一时半刻不会完的,贤侄,你在这里候着,我先回衙门去了。有什么事情马上通知我。”   杨秋池躬身答应。宋知县转身走了。   杨秋池叫大板牙等人搬了桌凳,坐在审讯室门口,不敢远离,生怕马渡有事情找不到自己,那可吃不了兜着走。   审讯室里不时传出锦衣卫们的吼叫声,夹杂着谢寡妇不时发出的惨叫。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里面开始传出皮鞭声,问话声,喝骂声,还有谢寡妇不时发出的长长的惨叫声,再到后来,还有一种肉被烧糊的味道飘了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寡妇的叫声越来越微弱,天也渐渐黑了。这时,审讯室房门被推开,一个锦衣卫光着膀子走了出来,叫道:“喂!开饭了!老子们快饿死了!”   大板牙站起来连连鞠躬:“好的好的!酒席马上就上来。”酒席已经早就预备好了,通知一下就可以了。不一会,几个厨子提着大盒小盒的饭菜酒水来了。根据马渡的要求,杨秋池指挥将酒席设在了审讯室里。   审讯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杨秋池一直在外面守候着,那只小黑狗也一直陪着杨秋池,主人不走,他也老老实实呆着,趴在杨秋池身边,偶尔打个盹,又时不时警觉地抬起头看看四周。   天黑的时候,宋知县也过来了,与杨秋池一起随便吃了点晚饭,就一直守候在审讯室外面,不敢远离。   直到深夜,一个锦衣卫出来叫道:“宋知县、杨管监,你们两进来吧!”   宋知县和杨秋池进了审讯室,听见马渡坐在椅子上一脸沮丧。坐在那里喘粗气。   谢寡妇衣衫褴褛被铁链吊在一个架子上,垂着头,一动不动,一头长发披了下来,遮住了脸庞。背上血肉模糊,一整块皮都被剥了下来。大腿上、肚子上、到处都是烙铁烙出的焦黑的烙印。   杨秋池见这谢寡妇的惨样,都觉得有些胆寒。 第043章 百密一疏   马渡骂骂咧咧地说道:“他奶奶的,老子还没遇到过这么嘴硬的娘们。”   一个锦衣卫说道:“就是啊,老子打得手的酸了。”   另一个说道:“你那算个球,老子剥了她两层皮,拔她十个手指头一个一个都夹碎了,她除了惨叫,就没说过一个字。”   有一个插嘴说道:“老子看着她那身细皮嫩肉被整烂了,还挺可惜的。”   啪~!一记耳光响起,马渡骂道:“你他娘的还想着那些,撬不开她的嘴,老子怎么回去交代?百户大人怪罪下来,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那挨打的锦衣卫捂着脸喏喏连声。   马渡对宋知县说道:“你们把犯人押回去好生看守。”宋知县答应了,杨秋池见谢寡妇一动不动,生怕死了交不了差,走到谢寡妇面前,撩开她的长发,伸手在她脖子侧面摸了摸,感觉到她的颈动脉还有微弱的搏动,这才放心。   忽然,这谢寡妇抬起头来,微微睁开双眼,看清了杨秋池之后,又猛地一抬头,一口血水向杨秋池吐来,幸亏杨秋池离得远,闪得也快,那谢寡妇重伤无力,这一口血水才没有吐中杨秋池。   谢寡妇骂道:“你看什么?你害得老娘还不够吗?”又呸地吐了一口血水,“要不是你,那知县老色鬼已经把我给放了!哈哈哈,”凄厉的长笑声中,恶狠狠盯着杨秋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杨秋池见她这惨样,心中凄凉,默默地由他骂,也不还口。   马渡站起来走到谢寡妇身边:“你说什么?”转头看看宋知县,三角眼露出寒光,又回过头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知县要放你?怎么回事?”   宋知县听到这话,只觉得半天里打了一个霹雳,千防万防,什么都想到了,怎么把这个主给漏了!跌跌撞撞冲上前,吼道:“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谢寡妇大笑,“你这老色鬼,垂涎我的姿色,老娘才一个眼神,就把你魂都勾跑了!巴心不得放了我,好让我感激于你,以后方便勾我上床,对不对?”   宋知县冷汗都下来了,这几句话正中他的要害,他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人的心思一旦被人揭穿,难免心慌,宋知县结结巴巴说道:“你,你,不要胡说啊!”话语间已经显露出底气不足。   “我胡说?”谢寡妇又是一阵凄厉的大笑,一扭头,盯着杨秋池,“要不是这该死的狗贼,你这老色鬼已经躺在我的肚皮上了!哈哈哈……”   宋知县面如土灰,簌簌发抖,看着马渡阴笑着的脸:“马,马,马大人,不要,不要听,听她胡说……”   “给我绑了!”马渡冷冷喝道。   “是!”几个锦衣卫冲上前,一巴掌打掉了宋知县头上的乌纱帽,腿弯处猛踢一脚,宋知县咕咚一声跪倒在地。锦衣卫拿了一根拇指粗的麻绳,扒肩头拢二臂就把这山羊胡子知县老爷给捆上了。   宋知县已经吓得说出不出一句完整话:“马,马,马大人,绕,绕,绕命……”   马渡说:“宋大人,这件案子牵扯太大,你又是朝廷命官,我也没权审讯你,所以,明天一早,我会押送你去京城,送交北镇抚司,有什么话,你和他们说去。”   宋知县一听,只吓得魂飞魄散,这北镇抚司是锦衣卫臭名昭著最高机构,专门负责对朝廷官员的监视缉捕,当年明太祖担心自己死后,下一代皇帝驾驭不了文武功臣,几兴大狱,假借了若干由头,通过锦衣卫,连杀带整,把辅佐他打天下的文武功臣差不多灭了个干干净净。自己要进了这北镇抚司的监狱,就不用再想出来了。   谢寡妇看见宋知县吓得瘫在地上的样子,明白了这里面的奥秘,开心地大笑起来。   杨秋池咳嗽了一声,走到马渡身边,低声道:“马大人,这谢寡妇嘴硬得很啊?”   方才听这谢寡妇说如果是不因为杨秋池,她也不会落网,这马渡正暗自有点佩服这小小管监,听他忽然提到这事,有点话中有话的意思,也不点破,顺着他说道:“是啊,这娘们死活不开口。”   杨秋池点点头,低声说道:“虽然抓住了她,她只不过是个小喽罗,掏不出她后面的人,也是白搭啊。”   马渡若有所悟,低声问道:“兄弟,你有什么妙法吗?”有求于人,这语气顿时客气了许多。   “妙法倒是没有,马大人用尽了酷刑都没能撬开他的嘴,我哪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啊,不过,我们倒可以从别的地方想想有什么线索。”   “哦~?”马渡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拉着杨秋池的手,“来来来,兄弟,咱们外面说话。”   马渡拉着杨秋池来到审讯室外面,估计到里面的人听不到了,才站住,低声问道:“兄弟,你说说,有什么妙法?”   “抓捕这谢寡妇时我也在场……”   “我听说了,刚刚才知道是兄弟你目光敏锐,才抓住了这骚狐狸的尾巴,将她揪了出来。”马渡先轻轻拍了杨秋池几句,随即又狠狠说道,“这宋知县真是个混帐东西,这次老子要他好看!”   杨秋池摇摇头:“这宋知县也只不过是一时糊涂,他与谢寡妇这案子也没什么牵连,所以,抓他去北镇抚司也搞不出多少名堂来,倒不如我等一会给点拨一下,让他破点财,给兄弟们犒劳犒劳,就饶过他算了。真正揪出谢寡妇幕后真凶,那才是奇功一件。”   马渡听杨秋池这么一说,眼睛放光,热切地说道:“行啊!小兄弟,如果你能帮我破了此案,揪出谢寡妇后面的人,甚至找到建文帝,我包你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杨秋池躬身道:“多谢马大人,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哈哈哈~!以后自家兄弟,不用客气的。”马渡拉着杨秋池的手,又问道,“兄弟,你说说有什么办法?”   “我刚才说了,抓捕谢寡妇的时侯,我也在场。”   马渡点点头,这次没有再打断他的话,静等他说下去。   “那谢寡妇的谋反密信是缝在内裤夹层里的,这有三种可能:第一,写信之人在广德县,写好信之后交给了谢寡妇,谢寡妇将信缝在内裤里,还没来得及送走,就被抓获了。”   马渡点点头,若有所悟。   “第二种可能,谢寡妇在别的地方拿到了这封信,缝在内裤里,带回广德县,准备交给收信人,没来得及交,就被抓住了!”   马渡又重重地点了点头,抓紧了杨秋池的手,两眼又开始放光,仿佛一个走了一晚上黑路的人,看见了远处的晨辉。 第044章 指点迷津   “最后一种可能,那就是在别的地方拿到信,再送到别的地方去,路过广德县。”顿了顿,又沉思道,“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这么重要的信,一般情况下她是不会中途停留的。”   马渡回忆杨秋池说的三种可能,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睛变暗了:“三种可能,我们怎么知道是那一种呢?”仿佛抓住了某样虚无的东西,却透不过这层迷雾,马渡看着杨秋池,希望他能帮自己拨开这层迷雾。   “有一个办法可以知道!”杨秋池微笑。   “啊!兄弟,你快说!什么办法?”马渡又看见了光明,这件案件太重要了,他不甘心一辈子当总旗,他知道,这一生也许就只有这一次机会,他一定要抓住。   杨秋池也不卖关子,低声说道:“找一个人问一问,马上就知道了。”   “一个人?谁?”   “大人别着急,你跟我来,我现在就带你去找那个人。”   “好!”   马渡跟在杨秋池身后,向牢房里走去。此刻他的心跳肯定超过了每秒两百下,感觉就好像一个赌徒,押了全部的家当,开始准备摇骰子。   杨秋池带着马渡,往胡三的监房走去。那只小黑狗,当然也屁颠屁颠跟在杨秋池后面。   路上,杨秋池叮嘱道:“马大人,等一会你不要开腔,躲在一边听,不要让那人看见你,如果他知道你是锦衣卫身份,担心牵连到别人,也许就不会说,那就麻烦了。”   “他敢不说!老子有的是手段对付他!”马渡一腆肚子,恶狠狠说道,随即想起谢寡妇抵死不招的事,又有些泄气,这世上还真有这种狠人,再厉害的酷刑也撬不开嘴的狠人。马渡便又低声说道,“好罢,我听兄弟你的。”   杨秋池和马渡来到胡三的监狱外,叫负责看守的禁卒先出去,然后马渡躲在胡三看不见的角落,杨秋池来到栅栏边上,叫了一声:“胡三!”   胡三被夹在夹笼里,听到喊声,转过头来,看见是杨秋池,挣扎了一下,热切地说道:“大人,您来了!”   杨秋池知道,现在胡三把所有生的希望都交给了自己,问道:“胡三,你想不想查清楚你的案情?”   “想!大人!青天大老爷,谢谢您!一定要帮我作主啊!”   杨秋池心里骂道:你他妈的老色鬼,要不是你强奸白小妹,她怎么会死的呢?虽然现在看来,很可能不是你杀的,但你也跑不掉干系?虽然不一定被砍头,至少要割掉你的小鸡鸡!嗯,不过,这明朝还有没有宫刑呢?杨秋池搞不大清楚。   “你想查明白的话,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必须老老实实回答。听清楚了吗?”   胡三费力地点点头,脖子上的铁链哗啦哗啦响。   “这段时间你暗地里是否跑去找过谢寡妇?”   胡三迟疑了一下,他搞不懂杨秋池问这问题的目的,但既然与自己案件有关,那还是得照实说:“是的,我差不多每天都要去她那里一趟。”   “你有她家的钥匙吗?”   “有,我们两好上之后,她就给了我一把。”   “钥匙呢?”   “关进监牢的时侯,被他们搜身搜走了。”   那应该在大板牙他们手里,杨秋池暗想,又接着问道:“你知不知道,谢寡妇最近有没有出远门?”   胡三思索了一下,肯定地说道:“大概五六天前她出去过,昨天刚刚回到家。”   “你怎么知道?”   胡三有些不好意思:“和她相好之后,我差不多每天都要找个理由出门,顺路到她家去和她幽会。五六天前,她说她要去走亲戚,昨天上午才回到家。”   “你怎么知道她回家了?”   “她有一盆菊花,回家之后就会把菊花放在窗台上,我上街路过她家,看见了,就知道她回来了。可昨天我去开门,他又不在屋里,我才回去了,紧接着就发生了这件事情。”   这就是说,昨天上午,谢寡妇从别的地方带着那封信回到广德县,还来不及交出去,就被抓住了。   “你知不知道谢寡妇家平日都和些什么人来?”   胡三摇摇头:“我不清楚,因为我每次都是偷偷摸摸去和她幽会,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两好,怕毁了她的名节。所以我从来没见过来她家的客人。”   这样看来,这胡三根本不知道谢寡妇是建文帝的人,也就不会知道谢寡妇和些什么人来往。   “好罢,先问你这么多。”杨秋池走出了牢房。   马渡听完他们的对话,激动不已,问道:“兄弟,他说谢寡妇五六天前出去过,这么说是第二种可能了?”   杨秋池点点头,微笑,却不说话。   马渡想了想,还是搞不清楚就算是第二种可能,那又该怎么办。便傻乎乎地看着杨秋池,好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望着警察叔叔一样。   杨秋池道:“马大人,既然这谢寡妇将信带回来,还来不及送出去,收信人又不知道谢寡妇被抓,那会怎么样呢?”   马渡脑袋里当的一声,开了天窗,兴奋地说道:“会去找谢寡妇拿信!”   “对,然后我们该怎么办?”杨秋池象幼儿园的阿姨,在启发一个弱智的儿童。   “守株待兔,抓住他!”马渡拳头一挥,大声叫了出来。   “嘘~!”   “嘘~!”马渡马上反应过来,竖起又粗又黑的指头,靠在自己嘴唇上,学着杨秋池嘘道。   “时不宜迟,赶紧守株待兔去!”杨秋池笑了。这一招是《红岩》里特务们经常用的一招,锦衣卫也是特务,怎么脑袋还没国民党特务灵光呢。   马渡突然想起一件事:“收信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谢寡妇被抓呢?”   “理由很简单,我们是去抓胡三,顺路抓的谢寡妇,所以,外人不一定知道谢寡妇被抓了。再说了,有这么一个希望,去试试也是好的啊!”   “对对对!”马渡忙不迭点头,除了这个希望,还真没有其他可以实施的希望了,现在只能希望收信人还不知道。   马渡听杨秋池分析得头头是道,觉得这小伙子真是个干特务的材料,如果这个案子有他帮忙,破案的机率就大很多了。想到这里,拉住杨秋池的手:“兄弟,你帮忙帮到底,这件案件,你无论如何要帮老哥哥我一个忙。要是破了案,我一定保举你,咱们兄弟共享荣华富贵。”   杨秋池笑道:“马大人,您客气了,我刚才已经说了,一定尽犬马之劳。”   “那就好!”马渡紧紧握着杨秋池的手,两人回到了审讯室。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有女人的哭声,这声音很熟悉。杨秋池推开房门一看,只见宋芸儿正跪在父亲宋知县身边哭泣。 第045章 把凶手写出来   原来宋知县被锦衣卫捆起来之后,大板牙、烂眼四等一帮子禁卒们都慌了手脚。急忙派人去通知内衙,那些内衙的人可都是些女流之辈,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乱作一团,哪里还有什么主意,急忙叫人去殷家叫大小姐宋芸儿回来。   宋芸儿正一直守在白素梅身边,听到这个消息,自己的老爹都被抓了,哪里还顾得了别人,拔腿就跑回了县衙。见到被锦衣卫五花大绑跪在审讯室里父亲之后,她也知道锦衣卫的厉害,心急之下,抱着她爹哭了起来。   杨秋池见宋芸儿出现在审讯室,这一惊非同小可,既然宋芸儿跑到这里来了,那白素梅那边……万一凶手杀人灭口,那不就前功尽弃?   杨秋池急步上前,可还来不及问,宋芸儿已经跪爬过来,向马渡哀求道:“马大人,求求你放过我爹爹吧?”她见马渡与杨秋池很亲密,连忙哭着向杨秋池喊道:“哥,哥,你救救我爹啊!”   杨秋池见宋芸儿哭得梨花带雨,有些心疼,双手将她搀起来,轻声说道:“你别哭了,我这就叫他们放人。”   宋芸儿大喜,抓住杨秋池双臂,含着泪花使劲地点点头。   杨秋池走到宋知县身边,弯下腰,低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宋知县惊问一声:“真的?”   杨秋池微笑着点点头。   宋知县向宋芸儿叫道:“芸儿,你马上回去,拿二百两银子过来。马上!”   宋芸儿还不明白了爹爹要银子的用意,虽然答应了一声,可并没有动静。   杨秋池知道宋芸儿还在担心他父亲,这件事必须立即解决,好让宋芸儿马上返回殷家,保护白素梅。杨秋池扭头向马渡看了一眼。马渡会意,一扬手:“先把他放了。”   “是!”几个锦衣卫上前解开了宋知县的绳索。   宋芸儿大喜,喊了一声爹!一下子扑进了宋知县怀里,抽抽噎噎哭了起来。宋知县被绑了好一会,双臂都有些麻木了,他搂着宋芸儿安慰了几句。   马渡说道:“宋知县,是杨兄弟替你担保,我才相信你与这件案子无关。我现在收你一点保证金,如果以后查证你的确与这事没有关系,这钱我是要还给你的。”   宋知县心知肚明,锦衣卫收了钱,那还有还回来的道理。一躬到地:“马大人言重了,我的确与这案件无关,请大人明察!这点银子是卑职孝敬给各位锦衣卫大爷的,劳烦您们为我洗脱冤屈!我这就叫小女拿钱去。”   马渡点点头,嘴上客气了几句,心里想你倒还懂得规矩。   杨秋池将宋芸儿拉到一边,低低的声音说道:“好了,你爹爹没事的,有哥在这里呢。你现在马上回内衙拿银子来交给锦衣卫,然后立即返回殷家,贴身保护殷夫人。”   宋芸儿使劲点点头,一抹眼泪就要往外跑,杨秋池一把将她拉住:“等等。”微一迟疑,凑到他耳朵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宋芸儿眼睛睁大了:“啊~!真的?”   杨秋池点点头:“所以我才叫你贴身保护殷夫人啊!”   宋芸儿眼睛转了转,若有所悟。   杨秋池又在宋芸儿的耳朵边一阵嘀咕。宋芸儿连连点头。   宋芸儿听完杨秋池的悄悄话,神色凝重地说道:“我明白了!哥,你放心好了,绝对没问题!我走了。”话音未落,宋芸儿已经飞一般出了审讯室。   马渡一直惦记着方才杨秋池说的守株待兔,连连向杨秋池使颜色。   宋知县明白自己的这条老命,是杨秋池从中斡旋给救下来的。又向杨秋池深深一揖:“多谢贤侄救命之恩!”他想不到,杨秋池明明可以借此机会踩着自己往上爬,可他不但没有这样做,反而还替自己担保,心下感动,无以言表。   杨秋池还了一礼,心里却想:“救得成救不成,还得看谢寡妇这案子能不能破获,能不能抓住幕后的人。”见马渡的神色,知道他在催自己快去守株待兔,便说道:“马大人,咱们走吧。”   “好好好!走了走了!”马渡就等着杨秋池这句话,拉着杨秋池就往外走,边走边吩咐道:“你们留两个人在这里等宋大小姐拿保证金来。其余的跟我们走!”又转身对宋知县说道,“宋大人,等一会你的保证金拿来之后,交给我留在这里的兄弟好了。”   宋大人慌不迭连声答应。还想说什么,马渡已经拉着杨秋池出了审讯室。   ※※※   下午白素梅被杨秋池救醒之后,被送回殷家之时,殷老爷子和老太太陡然见到儿媳妇,以为见到鬼了,差点没吓出死过去。后来才知道她是昨天那个验尸的忤作小学徒给救活的,一个劲谢天谢地谢忤作。   按照殷老爷子的意思,是要把白素梅安排在白千总他们住处,好有个照应,也免得白夫人他们担心。但殷德执意要自己照顾他娘子,还说原来住的院子风水不好,才出了这档子事,坚持要将白素梅安置在后花园的小阁楼住,说那里风景秀丽,有利于白素梅身体的恢复,只好由着他。   宋芸儿将白素梅背上小阁楼,放在床上,居然并没有感到累,宋芸儿很欣慰,看来自己的功夫没有白练,不说别的,至少这身子骨不比老爷们差。   殷老爷子立即派人请来了广德县城里最好的郎中,替白素梅治疗喉咙的伤。治疗完毕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殷老夫妻和白氏夫妻一直守候在白素梅身边,直到疗伤完毕,白千总想起杨秋池说的话,这件案子很可能还有帮凶,便问道:“儿啊,究竟是谁杀了你妹妹?有几个人?你看见了吗?”   白素梅脸色苍白,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殷德凑上前问:“是啊,娘子,你告诉我们啊。”白素梅一见殷德,又是非常惊慌的样子,一个劲往床里躲。白夫人心疼,阻止了殷德继续问话,坐在床上,轻轻搂住女儿。   白千总想了想,说道:“她现在说不了话,咱们拿纸笔给她,让她写下来吧。”众人赞同。有家奴拿来笔墨纸张,白千总在床上摊开一张纸,将毛笔蘸好墨汁递到白素梅面前,柔声说道:“乖女儿,有爹爹在这里,你不用怕,快把凶手的名字写下来啊。”   殷德在一旁也说道:“是啊,娘子,你写下来,我们找到凶手,将他碎尸万段,替你和妹妹报仇!”   殷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后面伸着个脑袋说道:“对!快写出来。除了胡三那畜生,还有谁?”   白夫人和殷老夫人也都期待地看着白素梅。 第046章 一顶草帽   白素梅看了那毛笔和白纸一眼,身子一缩,躲进了白夫人怀里。无论他们怎么说怎么劝,她都仿佛聋了一般,除了偶尔发出轻轻的咳嗽声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众人一商议,都认为她很可能是惊吓过度,脑袋还不清醒,不宜勉强,以后再慢慢问。见天色已晚,殷老夫妻告辞离去。白氏夫妻嘱咐殷德好生看护女儿,也准备离开时,白素梅却死死拉着她娘不放手。   白夫人无奈,决定多陪一会女儿,等她睡下之后再走。就在这时,衙门有人来报宋知县被锦衣卫抓了,宋芸儿立即赶回了衙门。   杨秋池斡旋释放宋知县后,杨秋池告诉宋芸儿,殷德很可能才是真正的杀人凶犯,今晚有可能杀人灭口,并教了她应对之策,宋芸儿一口气跑回内衙,只说了句“爹爹没事了,放心”,直接冲进帐房,拿了二百两银子,又回到自己的闺房,拿了一个包袱背在背上,立即返回审讯室,将银子交给锦衣卫之后,也不及和宋知县说话,就直奔殷家飞奔而去。   殷家大院里只有几盏灯亮着,好像夜晚坟地里飘荡的鬼火。看门的见到宋芸儿,连忙哈着腰打招呼,可刚开口说了一声:“大小姐,您……”宋芸儿已经没影了。   宋芸儿冲到小阁楼下面,就开始大声喊:“白姐姐!你没事吧?我回来了!”   叮叮咚咚踩楼梯冲上小阁楼,到了门口,抬脚就要踢,门却被打开了,白夫人和白千总站在门口,白夫人向宋芸儿摆了摆手:“轻声点!你白姐姐刚刚睡下!”白千总说道:“你回来得正好,我们正准备回去歇息呢。”   宋芸儿看见白夫人和白千总,一颗石头顿时落了地。既然白素梅的父母还没有离开,白素梅应该还没有出事,顾不得打招呼,箭一般穿到了白素梅的床前,俯下身查看,见到白素梅呼吸平稳,高高的胸脯随着呼吸起落,这才放了心。将背上的包袱解下来放在了床边。   白夫人走过来看了看女儿,对宋芸儿说:“刚刚郎中给他开了一剂安神的药,给她服下之后,她才睡着了。”说罢,爱怜地在女儿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又对宋芸儿说,“宋小姐,我们梅儿就麻烦你照顾了。”   宋芸儿站起身,拍了拍胸脯:“放心!白夫人,我一定会好好保护白姐姐的!”   白千总道:“有劳了!”拉着白夫人的手,出门而去。   宋芸儿见殷德站在一旁,没有离开的意思,俏脸一板,问道:“喂!他们都走了,你不走,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殷德嘿嘿笑了两声:“我走?走哪里去啊?这里是我的房间。”   宋芸儿两手抱肩,冷冷笑道:“你的房间?你没听我哥说吗?我要贴身保护白姐姐,所以,你的房间本姑娘借用了,你另外找地方睡觉吧。”   “啊?哪有你这样的小姑娘,强迫人家夫妻分居的?”殷德哭笑不得。   “怎么,没见过?现在你不是看见了吗?”宋芸儿抱着肩,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样子。   “好好好!我怕了你了,我走!”殷德见宋芸儿没有退让的意思,只好自己让步,拱了拱手,“殷某在此谢谢宋大小姐照顾我娘子了。”   “好说!好说!”宋芸儿抱拳还礼,冷冷笑道。   殷德走后,宋芸儿并没有脱衣睡觉,而是坐在窗户边上,看外面黑沉沉的夜,仿佛在等着什么。   ※※※   杨秋池找大板牙要了胡三入监时被扣留的东西,找到了那一串钥匙,然后与马渡、十多个锦衣卫还有自己的贴身侍卫小黑狗,来到谢寡妇家,将这里悄悄包围了起来。   借着夜幕,马渡和杨秋池仔细观察,没发现有什么动静,胡三说的那盆花,还老老实实呆在窗台上。   杨秋池和马渡慢慢潜入到谢寡妇家门口,听了听,里没什么动静都没有。杨秋池一偏头,示意进去,马渡点点头,低声吩咐锦衣卫隐蔽好,不要打草惊蛇。杨秋池拿出胡三的钥匙,打开房门,与马渡一起,带着三个锦衣卫和小黑狗,溜了进去。   房间里黑漆漆的,杨秋池和马渡等人蹲在门里,等眼睛慢慢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才吩咐那三个锦衣卫找地方隐蔽。   谢寡妇家就里外两间,也没甚么大的家俱,杨秋池和马渡先查看了两间房,没见到什么情况,便躲在了一个大立柜旁边。   埋伏了大约一炷香功夫,马渡就有些不耐烦了,要是这收信人一直不来,难道就这样一直等下去吗?马渡悄悄问杨秋池:“兄弟,咱们就这样等吗?不行的话,咱们先回去,叫几个弟兄守候在这里,你看如何?”   杨秋池暗笑:这大肚子总旗,又想立功,又不想累着,低声说道:“那也好,咱们回去吧。”   马渡点点头,两人离开了大立柜,马渡吩咐那三个锦衣卫继续守候,只要有人进这屋,就抓起来,然后与杨秋池一起往门外走。   经过墙边的一张大方桌子时,杨秋池忽然停住了脚步。   马渡问:“怎么了?兄弟。”   杨秋池没说话,伸手从那桌子上拿起一顶草帽,接着屋外透进来的月光仔细观察。用手指量了量,又在自己头顶上方比了比,自言自语道:“奇怪了~!”   这顶草帽马渡一进房间就看见了,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疑惑地问道:“有什么奇怪的?”   “这顶草帽是谁的呢?”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马渡还是不明白。   杨秋池低声说道:“马大人,这谢寡妇身材娇小,这顶草帽我戴都嫌大,决不会是谢寡妇的。”   马渡眼睛一亮,对啊,随即又想起一件事:“会不会是谢寡妇那个奸夫的?”   杨秋池摇摇头:“他身材还不如我,他也戴不了。”顿了顿,思索了一下,又说道:“照这尺寸来看,戴这顶帽子的人,要不就是脑袋像西瓜似的大胖子,要不就是身高一米九以上的魁梧大汉。”   “一米九?”马渡搞不懂这米是什么丈量单位,问了一句。   杨秋池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可他一下子还算不清楚这一米九换算成古代的尺是多少,便道:“就是比你我都要高、都要壮。”   马渡伸手比划了一下那草帽的口径,又在自己的脑袋上比了比,赞叹道:“没错,兄弟好眼力。”顿了顿,又问道,“可这能说明什么呢?”   真是个蠢才!杨秋池暗骂,耐着性子解释道:“这草帽既不是谢寡妇的,也不是胡三的,又放在谢寡妇家方桌上,你说是谁的?”   “谁的?”马渡低头想了想,忽然高兴地叫道:“难道是那来收信的人的?”   杨秋池沉吟道:“很有这种可能。” 第047章 阶级斗争   马渡又问道:“如果是那个人的,那他一定已经来过,说不定已经发现了谢寡妇被抓的事。”   杨秋池又点点头:“有这种可能。”   “那他肯定已经跑了,怎么办?”马渡焦急地问道。   杨秋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那一直跟在杨秋池身边的小黑狗,见主人没有出门的意思,用脑袋挤了挤他。   对了,用小黑追踪!杨秋池脑袋里灵光一现,拿着那帽子蹲下身,递到小黑狗鼻子下,心中默默祷告,但愿这人的气味还残留在草帽里。   小黑狗有过一次跟踪的经验,马上就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它将小脑袋伸进草帽里,仔细地嗅着,然后低下头贴着地面乱闻,走到门边,用前爪抓挠。杨秋池立即打开了房门。小黑狗继续低着头到处乱嗅,一路往城门口走去。   马渡吩咐留下几个锦衣卫继续守候,其余的跟着。   来到南城门,这时候城门早就关了,守城门的军官虽然认识锦衣卫的装束,但不认识马渡,打官腔说没有知县老爷的通行证,不能开城门。马渡也不说话,给了那看守南城门的军官两耳刮子,然后拿出锦衣卫金牌,那军官这才知道厉害,赶紧吩咐打开城门。   由于现在没有什么战事,所以城门外的吊桥并没有拉起来。那小黑狗一路乱嗅着上了桥,带领众人往漆黑的城外走去。   走了大概有大半个时辰,远远看见一条白色的带子,横在远方的夜色之中。   慢慢走近了才发现,那白色的带子,原来是一条河。   小黑狗低着头到处乱嗅,一直来到河边,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抬头朝着河水一阵乱叫。   杨秋池心里一沉:完蛋了,这戴草帽之人,肯定已经上了船。气味遇到水,就消失了。没办法再追踪。   举手往河的上下游张望,连一条船都没有,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了。   马渡也跟着杨秋池举目望河的上下游张望了一会,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兄弟。”   “那人估计上船走了,没办法继续追踪了。”杨秋池垂头丧气说道。   马渡大失所望,看着杨秋池,希望他能想出新的主意。   杨秋池摇摇头:“我也没办法了。”   马渡虽然失望,但对杨秋池还是充满了信心,凭他的直觉,他敢断定,这小伙子一定能想出新的办法。便安慰道:“兄弟,没关系,咱们明天再想办法。先回去吧。”   一行人回到衙门监狱的审讯室,宋知县还等在那里不敢走,看见马渡和杨秋池进来,赶紧迎上去,哈着腰陪笑脸。   留下来的两个锦衣卫端着一个小箱子,走到马渡面前,打开了箱子,说道:“大人,宋知县拿来的保证金在这里,一共二百两。”   马渡看了一眼,点点头,说道:“宋大人,你回去吧。天色晚了,兄弟们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了。”   宋知县答应了一声,说道:“马大人,卑职已经准备好驿所,请大人和各位兄弟们前往休息。”   马渡说了声好,看了一眼仍旧吊在架子上的垂着头一动不动的谢寡妇,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这骚货今天受刑太重,得休息两天,如果连续用刑,恐怕她撑不到中午就得完蛋。”向宋知县说道:“宋大人,这个重犯就有劳你好生看守着了。我们过两天再来审讯。”宋知县连声答应。   马渡拍了拍杨秋池的肩膀,说道:“兄弟,你也好好休息吧。明天早上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杨秋池点点头,拱手道:“明日一早,我就到马大人驿所来。”马渡笑道:“好的!”拱了拱手,带着锦衣卫出了门。   宋知县感激地向杨秋池拱手道别之后,赶上两步给锦衣卫们领路去了。   杨秋池又查看了一下谢寡妇的伤势,叫大板牙等人先把她放下来,然后去找郎中给谢寡妇疗伤,虽然明明知道两天之后,马渡那帮锦衣卫还要来审讯,这伤治了也白治,可那也得治啊,万一她要是在自己的手里死翘翘了,那可没法交待。   谢寡妇躺在审讯室的地上,仍然一动不动。若不是后背呼吸的起伏,杨秋池还真有点担心她是不是已经一命呜呼了。   等郎中替谢寡妇处理好伤口,接上碎裂的骨头,用门板抬着她出审讯室的时侯,谢寡妇深深地看了杨秋池一眼,她没想到这个抓了自己的小伙子会找人给自己疗伤,便展颜轻轻笑了一下,算是谢意。   杨秋池亲自监督将谢寡妇抬回牢房,此时,已经是深夜三更天了。   杨秋池看着牢房草堆上一动不动的谢寡妇,心里有些感慨,这谢寡妇虽然是女流之辈,在锦衣卫如此酷刑逼供之下,仍然能只字不吐,很有点《红岩》里江姐的意思,不能不让人佩服,想不到那流亡的建文帝的手下,还有这样死心塌地誓死效忠的人。   想到如果不是自己,这谢寡妇也不会被抓,也不会受此酷刑,杨秋池多少感到有些内疚,不过,他马上就坦然了,在内心不断地告诫自己:既然来到了这个人吃人的封建阶级社会,那当然是各为其主,这时候立场一定要坚定,旗帜一定要鲜明,阶级斗争这根弦一定要绷紧。如果要装好人,要发善心,行妇人之仁,就别想在官场上混,不然的话,下场将会是十分可悲的。   想通了这一节,心里也就放宽了。吩咐当班的禁卒好生看守,才离开监牢,拿着那顶草帽,带着小黑狗回到了自己的新家。   杨秋池站在院门口打门的时候,没响几声,门就被打开了,冯小雪端着一盏马灯,欣喜地看着杨秋池:“夫君,你回来了。”   杨秋池点点头,走进院子。小黑狗亲热地跑到冯小雪身边,冯小雪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小黑狗的头。   杨秋池回到院子,便想起杨母让自己去找师父赔罪的事,心里有些烦乱。院子里屋檐下挂着几盏灯笼,照得院子里亮堂堂的。杨秋池慢慢往正房走去,琢磨着该怎么办,这时,房门打开,杨母走了出来。   杨秋池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娘,今天我一直在牢房里忙,刚刚忙完,实在没有时间去……”   话未说完,杨母笑眯眯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娘已经知道了,你快进房,看看谁来了!”拉着杨秋池的手,走进房里。   客厅里也挂着几盏灯笼,正中坐着一位老者,拄着拐杖,看着自己,不是别人,正是杨忤作的师父。 第048章 神仙下凡?   杨秋池这一惊非同小可,第一个概念就是杨母见自己这么晚还没有回家,特意去把老忤作请了来。看来,自己这一顿拐杖是免不了的了。   杨秋池将那草帽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慢吞吞走上前,拍了拍衣袖,说道:“师父,您老人家来了。”   老忤作看着杨秋池不说话,脸上也没显露出什么明显的表情,这让杨秋池心里更加没底了,把心一横,豁出去了,他怎么说也是杨忤作的师父,自己那天顶撞他,虽说是他先骂自己,可他毕竟是师长,长辈嘛,对晚辈打骂两句也算不得什么,说破天自己还是自己理亏,道歉就道歉,看他一把胡子,磕个头也算不得什么。   杨秋池十分诚恳的样子说道:“师父,昨天徒儿无礼,顶撞了您老人家,经过家母教训,心中十分惭愧,徒儿这里给您老人家磕头谢罪了!”说罢,跪下磕了一个头。   还要再磕,老忤作已经起身扶住杨秋池:“算了算了,起来吧!”   杨秋池有些不解,怎么?不用拐杖敲我脑袋了?还是被我的诚心感动了?   老忤作叹了口气:“老夫也是一时生气,说话重了点,这件事情就不用再提了。”   杨秋池大喜,看来自己这顿拐杖大餐可以免了,太好了,心里高兴,又磕了一个头:“多谢师父!”这才站起来,扶着老忤作回到原位,自己站在一旁。老忤作向杨秋池招了招手:“徒儿,你坐到老夫身边来。”   “是!”这顿拐杖是免了,不过,看样子这一顿教训还是要的,老人嘛,说教一番也是对晚辈成长的鼓励。杨秋池坐在老忤作身边的椅子上,静等师父训话。   老忤作拍了拍杨秋池的肩膀,转头对杨母说道:“昨晚上,我离开之后,心里还是担心他一个人做不好检验尸首这事,要是写不好尸格,那可要耽误大事的,便趁着天黑找到了金师爷,要来尸格查看。”说到这里,老忤作感慨长叹一声:“嗨!我这才发现,原来我徒儿是深藏不露,这检验尸首的能耐可比老夫大多了!”   杨母听到老忤作这么夸奖自己的儿子,欣喜地看了儿子一眼,满目含笑道:“您老别这样说,他一个小孩子家,那有什么能耐啊,以后还得靠你老人家多费心才是。”   老忤作摆摆手:“老夫说的是实话,我从十五岁起就干忤作这行当,到如今也差不多有五十年了,说真的,我还没见过写得这么好的尸格呢!”   杨母听老忤作夸得真诚,心想儿子也许还真有这本事,心中高兴,说道:“您老太客气了,这忤作一行里,别说广德县了,就这整个宁国府地界,谁不知道你老人家啊。”   老忤作叹了口气:“是啊,要说在忤作这一行当里,老夫我可是从来不服人,就是京城里来的忤作,我也没服过。但昨晚看了他写的尸格,我才真正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呀!”   杨秋池一直不敢说话,他都有些发懵了,看这老头说话的语气,不像讽刺挖苦,难道,他真是佩服自己,才这样说的吗?   这老忤作是杨秋池借尸还魂顶替的那个杨忤作的师父,所以,在杨秋池的印象中,也就没有真正把他当成师父,所以,那天当众被老忤作骂成畜生,他才顶撞了一句,要真是他自己的老师,虽然心里不服,倒也不敢当面顶撞的。现在看来,这老忤作还真是个心胸坦荡的好人,杨秋池感激地叫了声:“师父……”   老忤作摆了摆手:“昨天晚上,金师爷还告诉老夫,说你不仅把殷家两尸案给破了,还顺带破了另外一件大案。”呵呵一笑,感叹道,“老夫还真有点不敢相信呢。”说得有些急,引来了一阵咳嗽,杨秋池轻轻替老忤作捶了捶背。   老忤作喘了一会,摆摆手:“不妨事了,徒儿,今天晚上,你母亲和媳妇来我家替你请罪。我说要来看看你,这一来正好,又知道了你一个本事!”转过身来,上下仔细端详杨秋池,凑过头去问道:“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偷偷学过什么法术?”   杨秋池一听,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说得好好的,突然说起什么法术来了。   杨母知道老忤作问这话的原因,笑呵呵解释道:“儿啊,今天下午你当班去了,白千总大人命手下给你送来了五百两银子,说是你救了他女儿的命,表示感谢的。还说是等他女儿伤好了,一定等门拜访,亲表谢意呢。”   冯小雪接口道:“是啊,夫君,我听衙门里的人都在说,你把死了一天一夜的殷家少奶奶给救活了,大家都在说你肯定会什么法术呢。”冯小雪一脸兴奋,明显一付夫贵妻荣的骄傲,“娘和我还在琢磨,你什么时候有这本事,能把死人都救活了呢。”   杨秋池这才知道,敢情,下午救活假死的白素梅的事情已经在衙门里传开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传遍了全城了。白素梅的老爹白千总一下子就送了自己白银五百两酬金,这可是人民币五十万元啊。哈哈,有五十万的话,怎么也算是个小康生活了吧,这下子不用发愁了。   杨忤作续道:“我开始还不相信,这人哪有说死了还能救活过来的?老夫我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死人也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可从没遇到过这等事情。我马上出去找衙门的兄弟们一打听,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大伙好多人都看见了,白千总和宋知县护送着,由宋大小姐亲自背着殷家少奶奶,出了衙门坐轿子回家去了,他们都亲眼看见,那殷家少奶奶一路咳嗽着,的的确确是活过来了呀!”   说到这里,老忤作显得十分兴奋,一把抓住杨秋池的手:“你说,你到底是不是有什么法术?还是神仙下凡?”   这可不得了,如果到处传自己会法术,甚至说自己是神仙下凡,能把死人救活了,那家家死了人都来找我,哪有那么多假死的人,自己那不就完蛋了吗,这可得说清楚,别以讹传讹,到时候自己脱不了爪子。 第049章 有钱能让媒婆推磨   杨秋池说道:“师父,我可真没有什么法术,也更不可能是神仙下凡,如果是那样,我怎么还会让我的娘亲、媳妇,还有您老人家过这清贫的日子呢。那殷夫人是假死,也就是说还没有真正死亡,我们错把她当成已经死了,我发现之后,才把她给救活过来的,要是真的死了,神仙也没办法不是?”   老忤作哦了一声:“你这话倒也有理,阎王叫人三更死,岂能留人到五更。这人死而复生的事情,我小时候听长辈们说古的时侯,倒是听说过,只不过从来没遇到过。”   杨秋池道:“可不是吗,徒儿这也是碰了巧了,要是当时您老人家亲自检验,一准也能把她给救活了!”   老忤作捋着胡子,笑眯眯听得蛮高兴的,听完之后,说道:“徒儿啊,我今天还听说,知县大人提拔你当了管监,可有这事?”   “那是宋大人抬举,徒儿恐不能胜任啊。”   老忤作笑道:“这就是了,你勘验尸首的本事已经高过老夫,这忤作学徒嘛,唉,恐怕老夫也教不了你什么了。再者说,这忤作一行,归于贱民,一旦入籍,三代都是贱民啊,当年若不说老夫家穷,也不会入了这一行。”   老忤作仰天长叹一声,仿佛在追忆以往。杨秋池见师父感慨,不敢打断,静等他下文。   老忤作摇了摇头,叹道:“所以说,这忤作一行,但凡有点出路的,是绝对不能干。”顿了顿,拉住杨秋池的手,“好在徒儿你现在还只是我老忤作的学徒,还没有在衙门里真正入籍,还算不得是忤作,也就不属于贱民,现在知县老爷又提拔你当了管监,你小小年纪已经如此了得,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所以这学徒嘛~”拖长了话音,却不说出来。   杨母心急,问道:“您老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从今以后,孩子就不要再干这忤作学徒了,一心奔前程!”   杨母道:“这怎么使得……”话是这样说,心里也很赞同老忤作的话,当初那也是家里太穷没法子,才让儿子去当学徒,既然儿子现在有了前程,这忤作一行还真的不能入,否则,让人三辈子都瞧不起。所以,杨母话说了一半,也就打住了。   老忤作摆摆手:“这都是为了孩子着想!明儿我和衙门里说说就行了。”站起身来,拐杖在地上一顿:“就这么定了。我走了!”迈步往外走。   这老人家还真是个好人,处处为自己着想,杨秋池心中感激,几步上前搀扶着老忤作,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忤作停住脚步,拍了拍杨秋池的手:“孩子,你有了本事,老夫高兴啊!好好干!”   “哎!”杨秋池点点头,“师父,您老人家放心,我决不给您丢脸!”   “那就好!”老忤作迈步出门,杨秋池一直送到衙门口,找了个马车送老忤作上了车,这才挥手作别。   杨秋池回到房里,杨母美滋滋说道:“儿啊,你真的有出息了,娘真高兴。今天上午我去托媒给你说纳妾的事,媒婆还推三阻四地不愿意,还不是嫌我儿是忤作学徒,家里又没钱。待到你当了管监,再后来城里到处传你救活了白千总的女儿,得了五百两纹银的酬金。这一晚上,已经有三个得到消息的媒婆找上门,要替你保媒纳妾呢。”   哈哈哈,杨秋池大笑,有钱能使鬼推磨,看来,有钱了照样能让媒婆推磨。   洗漱完毕,杨秋池和冯小雪上了床。杨秋池搂着冯小雪问道:“小雪,你和娘替我找师父赔罪去了吗?”   冯小雪点点头:“是啊,娘和我下午就听衙门的人在传,说你今天救活了殷夫人,大伙都在说你是神仙呢,娘和我都高兴极了。后来又听说锦衣卫的人来了,要提审犯人,我们就估计到你肯定走不开,一合计,娘说我们先替你去赔罪,等你忙完了再去。”   杨秋池故作紧张状,伸手摸摸冯小雪的头:“那师父他老人家用拐杖敲你脑袋没有?”   冯小雪扑哧一笑:“那有啊!师父对我们可好了,说要到家来和你说说话,就一起来了。”   杨秋池叹道:“我师父他老人家还真是光明磊落的一条汉子,我昨天下午的确不应该顶撞于他,惭愧啊~!”   冯小雪听到夫君这样说,打心眼里高兴。   这一晚,杨秋池和冯小雪小夫妻两又亲热了一回之后,才相拥着睡去。   ※※※   不知睡了多久,睡梦中冯小雪被一阵嘈杂的喧闹声、急促的梆子声和狗叫声惊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见窗户上红光一片,映得屋里亮堂堂的,隐隐约约听到有喊声:“走水了……!走水了……!”院子里小黑狗一个劲的汪汪叫。   冯小雪猛地坐起来,紧张地瞧着红通通的窗户,不知道是哪里失火了,不过看这火光和呼喊声,应当离得远,心中稍稍安定了一点,推了推杨秋池:“夫君,夫君,外面走水了!”   杨秋池哼哼唧唧翻了个身,接着睡,冯小雪急了,在杨秋池的腰上拧了一下。   “嗳哟!”这下子杨秋池醒了,张开眼,看见上身赤裸的冯小雪坐在炕上看着自己,一把搂进怀里:“你干嘛啊?还想大战三百回合?”   “夫君!”冯小雪在杨秋池的臂弯里扭动着挣脱出来叫道:“外面走水了!”   “啊~!”这下子杨秋池才完全清醒过来,走水就是失火的意思,这他倒是知道,一骨碌爬了起来,“哪里失火了?”一种隐隐的不安袭上心头。   远处的火光照亮了冯小雪的脸蛋,她微微颤抖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杨秋池翻身下床,光着屁股跑到窗户边,推开窗户往外看,只见半个天都被火光照亮了,小黑狗正在院子里朝着火光方向一个劲乱叫。杨秋池辨认了一下方向,心头猛一紧,果然,正是殷家那一方。   杨秋池转身找衣服。冯小雪说:“夫君,你要去哪里?”   “好像是殷家那边失火了,我要去看看。”杨秋池一边穿衣服,一边安慰道:“别怕,小雪,你乖乖在家里啊。”   冯小雪将亵衣穿好,颤声道:“夫君~!” 第050章 杀人灭口   正在这时,有人拍门,传来了杨母的声音:“儿啊,快开门!”   杨秋池已经穿好了衣服,跑过去将门打开,杨母急急走了进来:“走水了!你们没事吧?”   “娘,我们没事!”杨秋池说道,“好像是殷家那边走水,我要去看看,娘你来得正好,和小雪有个伴,我看看就回来,你们千万别乱跑!”杨秋池边说着边冲出来房门。院子里的小黑狗象影子一般紧紧跟在杨秋池身后。   出了衙门,只见大半个天空都被照亮了,龙烟滚滚而上,卷起的烟尘四处飘落,呛人的味道直扑进人鼻子里。杨秋池飞快往殷家方向跑去,越往前火光越亮,四周都是乱嘈嘈的人群往前涌。   跑到殷家大院后花园外,远远只见后花园已经整个笼罩在了一片火海之中,热浪扑面而来,让人无法靠近,小阁楼正在猛烈燃烧,发出了劈哩啪啦的响声,不时有断裂的横梁燃烧着跌下来。   围墙外,许多老百姓都在帮忙灭火,衙门的水龙队已经在忙着救火,可这火势如此之大,那一点点水对这狂暴的火龙却也无可奈何,只不过是尽尽心意罢了。   白千总夫妇和殷老太爷夫妇等人正在捶胸顿足哭着,白夫人已经昏倒在地,几个丫环正在扶着她呼喊着。殷德站在殷老太爷身边,正指挥家丁端水救火。   杨秋池带着小黑狗,挤到了他们旁边,问道:“怎么回事?”   殷德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我也不知道,我娘子就住在这阁楼上……”   杨秋池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忙问道:“那宋小姐呢?”   “宋小姐也在上面,她说要亲自守护我娘子,死活不让我住在那里。我回去睡了没多久,就听到外面喊走水了,出来一看,小阁楼已经一片火海,房顶都已经烧穿了,我苦命的娘子啊~呜呜呜……”   白千总阴沉着脸,拳头捏得嘎嘣响:“这一定是胡三的同伙干的,他们知道我女儿活过来了,就来杀人灭口,我抓到他要将他碎死万段!”   就在这时,那小阁楼轰隆隆一声倒塌了下来,火势呼的一声大增,热浪席卷着向人群扑来,人们喊叫着纷纷后退,冲天的烈火照红了整个天空。   殷老爷子一边扶着哭得死去活来的殷老太太,一边用拐杖狠狠戳着地,后悔道:“怪我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畜生会放火呢!唉~!这阁楼又紧挨着厨房,旁边就是堆放的柴火,这一烧起来,一夜都烧不完啊!他们两哪还有命哟!我怎么这么糊涂啊!”拐杖猛戳,连哭带喊。   殷德扶住殷老爷子:“爹,你老人家保重身体啊。”   “我们殷家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惩罚我们啊!”殷老爷子仰天哭吼道。   杨秋池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们,他四处张望了一下,问道:“宋大小姐和殷夫人都没能逃出来吗?”   殷德抽泣着说:“都没出来,恐怕……呜呜呜……”   这时,昏倒的白夫人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白千总蹲下身,轻轻搂着她。白夫人一直嘶哑着嗓子喊道:“怪我!都怪我啊~!我不该离开梅儿,不该离开梅儿啊~!”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哭喊声,一个人向这边跌跌撞撞过来了:“我,我的芸儿啊!你,你在哪里!”   旁边的老百姓纷纷让道,小声说着:“知县大老爷来了!”   “听说大老爷的千金也在这阁楼里……”   “唉~!多好的闺女啊!”   “真惨!”   宋知县头发散乱,穿了一件便袍,衣衫不整,身后跟着跟班长随、金师爷、雷捕快等人。宋知县看见杨秋池,猛扑过来,一把抓住杨秋池:“我,我的芸儿呢?看,看见我芸,芸儿了吗?”   杨秋池凑到宋知县耳朵边,想说什么,看了看四周的人群,又闭了嘴。   宋知县一把推开杨秋池,又抓住殷德问:“我,我的芸儿呢?看,看见我芸,芸儿了吗?”殷德放声大哭。   场面这么乱,能说什么呢,杨秋池转身挤出了人群,低着头四处张望。忽然,他发现了什么,嘴角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   杨秋池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了,冯小雪不知何时已经起床做好了早饭。   昨天晚上杨秋池回到家,只说了句“是殷家大院失火”,然后接着睡,冯小雪也不敢多问。   早上杨秋池起床出来,冯小雪先看了看夫君的脸色,没看出什么来,便小声说道:“夫君,你起了,洗漱一下吃早饭吧。”   杨秋池点点头,也没吭气,洗漱完之后,坐在桌前,抱着一碗稀饭稀哩哗啦喝了起来,又拿起一个大白面馒头,吭哧吭哧咬着,想着昨天的事情。   昨天下午,杨秋池将假死的白素梅救活之后,殷德的反常表现加深了杨秋池对他是凶手的怀疑,但是,苦于没有证据,总不能靠怀疑就把人家抓起来吧,殷家可不是一般人家,那是广德县有名的大户,弄不好他自己可要倒霉的。   白素梅的复活出乎殷德的意料之外,好在白素梅喉骨破裂暂时无法说话,脑袋长时间缺氧又有点秀逗了,才没有当场揭发他。但是,殷德不会让这种危险一直存在,他肯定会杀人灭口,所以,杨秋池才让宋芸儿贴身保护。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偏巧宋知县被锦衣卫马渡给抓起来了,宋芸儿得信之后离开了白素梅,使白素梅处于危险状态,好在自己及时化解这场危机,宋芸儿立时回到了殷家。   杨秋池估计,凭宋芸儿的武功,加上白千总等人,殷德肯定不敢公然杀人,肯定会使阴招。最有可能的就是放毒和放火,而这两样,都不是宋芸儿这小脑袋瓜能够对付得了的。在审讯室杨秋池听宋芸儿说是殷德让他回来的,就知道不好,殷德肯定不会等到明天就会动手。   接下来该怎么办,这让杨秋池很难抉择,如果现在去找宋知县或者白千总,和他们说殷德很可能是凶手,由于没有证据,他们不仅不会相信,还会去询问殷德,这就会打草惊蛇。   如果大着胆子去找殷老爷子,说他们的宝贝儿子很可能是杀他们儿媳妇姐妹两的凶手,那不被老爷子的拐杖打出来,就算他祖宗坟上冒青烟了。   所以,要再次拯救白素梅,揪出殷德,他只有孤身奋战,除了宋芸儿这刁蛮丫头相信他,可以作为帮手之外,他孤立无援。 第051章 一根短发   虽然知道殷德很可能昨晚上要动手,这时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守株待兔,等待殷德来放火的时候抓他。不过,如果要布下埋伏,他一个文弱书生,加上一个傻乎乎蛮横的宋大小姐,如何能够照顾到殷家大院这么大面积的地方,又怎么知道殷德什么时候来,让谁来,在那里放火?而且,究竟是放火还是放毒都弄不清,如何埋伏?   由于这些都不知道,一旦失手,如果是放火,宋芸儿要背着虚弱的白素梅逃离火海那还是有相当难度的,要是自己身先士卒埋伏在哪里,凭自己的身手在大火里,只有当烤鸭子的份,弄不好可就满盘皆输。如果是投毒,防都没地方防去,只有等着领尸吧。   这种种不利在杨秋池脑海只是一闪,他就已经知道,绝不能冒险,既然没有办法对抗,就只有进行战略转移,保存革命力量。所以,昨晚上杨秋池在宋芸儿耳朵边嘀咕了好一会,就是让宋芸儿夜深人静的时侯,将白素梅转移出殷家大院。就算殷德没动手,也要躲几天再说,等杨秋池拿回卡车上的装备,查出殷德究竟是不是凶手,再作下一步打算。   昨晚那场大火燃起来之后,杨秋池很有些紧张,他不知道宋芸儿这个小丫头是否按照自己的安排实施了,有没有什么意外。直到他离开火场,在殷家后花园对面的房脚处找到了宋芸儿留下的记号,一个拳头大的“芸”字,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表示顺利离开殷家,这才放心。   宋芸儿从家里拿出来的那个包袱,里面就是夜行装备,是她专门订做的,原本是闹着玩的,因为她认为作为一个习武之人,没有这样的装备那就没什么味道了,想不到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   昨晚上等殷德他们全部离开之后,宋芸儿观察了周围的动静,在夜深人静时,将昏睡的白素梅用布带子捆在背上,用夜行抓钩抓住窗户,背着白素梅爬下了阁楼,躲过巡逻的家丁,用抓钩翻出了围墙,按照杨秋池的安排,将白素梅送到了杨忤作原来在城西的老房子里。   杨秋池离开火场之后,赶往杨忤作的老房子。白素梅已经醒过来了,杨秋池问她知不知道真正的凶手,她不理,拿纸笔让她写,还是不理,只是一个劲的咳嗽着低声哭泣。无奈,杨秋池只能叮嘱宋芸儿好好保护白素梅,然后离开了老屋回了衙门。   杨秋池一直搞不懂,这白素梅为什么不写出凶手的名字呢?殷德虽然是她老公,可也是杀死她妹妹的凶手,还差点害死了她,难道她不想为她的妹妹报仇吗?肯定不是。   那又是为什么呢?难道凶手根本就不是殷德?而她害怕凶手报复?还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凶手手中?又或是有所忌惮?再或者,她根本就没看到凶手?   杨秋池一边大口啃着馒头,一边思索着。   这馒头是杨母一大早起来和冯小雪一起做的,杨母见儿子喜欢吃,心里很高兴,说道:“慢点吃,别噎着……对了,你还没起床的时候,有个官爷来咱家,说话很客气,说等你起床之后,到什么……什么……”杨母皱着眉头回想着。   “马渡马大人住所”,冯小雪接过话说道。   “对对对……让你到马大人住所去,说马大人在等你呢。瞧我这脑子!”杨母笑道。   杨秋池点点头没吭气。这马渡一大早叫自己去,还不是为了谢寡妇那件案子。这案子该如何继续下去呢,杨秋池此刻一点主意都没有,他下意思往桌子上那顶草帽望去,戴这草帽的人会是谁呢?他在哪里呢?   杨秋池一边吃着馒头稀饭,一边拿过那草帽来细细观瞧。这是一顶普普通通的草帽,老百姓常戴的那种,只是尺码很大。   看着看着,忽然,杨秋池浑身一震,扔下馒头,双手捧着草帽走到门外,在阳光下仔细观察。   原来,杨秋池发现,草帽里面的缝隙里,夹着一根短短的头发!   这根短短的头发大概只有一毫米长,不仔细根本不会发现,难怪自己昨晚上没注意到。   这草帽里的短头发,很可能是从戴草帽的那人头上脱落的。明朝男女都是长发,而这是一根毛干只有一毫米左右短发,加上毛根,最多不过两毫米,仔细观察这头发,有毛根、毛干,就是没有细细的毛尖,拦腰被一种锐器削断了,断口很整齐,很明显,应该是剃刀剃的,这么说,这根头发应该是剃了头刚刚长出来的。剃头?明朝什么人会剃头?难道是……   杨秋池眼睛一亮,破案的希望在眼前闪现。他将那帽子小心地放在房间的大柜子里,叮嘱杨母二人不要乱动,然后就往门外走。   杨母叫道:“你吃完早饭再走嘛。”   “不吃了,我有事。你们吃吧。”   杨秋池到衙门签押房找宋知县请假,发现知县没有来,衙役们都在传,说昨晚上殷家的大火,把知县老爷的千金小姐和殷家大奶奶给活活烧死了,尸骨都没找到,内衙的太太、姨太太们已经哭成了一团。   杨秋池听到这话,决定先去内衙看看,马渡那边就先放一放吧,也不急在这一时。   杨秋池回到家,叫上冯小雪,提了一些礼物,来到了内衙,小黑狗当然紧跟着杨秋池。   看守内衙的门子带着杨秋池和冯小雪进了内衙,来到客厅。   离老远就听到宋知县哑着嗓子在吼:“怎,怎么会找不到呢?你,你有没有仔细找!”   一个声音回答道:“老朽无能,大老爷恕罪。不过,这火势的确太大,足足烧了一夜,今天早上才熄灭呢,咳……咳咳……”话说急了,引起了一阵的咳嗽。   听声音就知道,这说话的正是杨忤作的师父,那个老忤作。杨秋池站在门边,没有进去,想听他说完。   老忤作咳嗽了一阵,才续道:“老爷您也看见了,殷家那整个后花园,都已经烧成了一片白地。我和衙役们寻找小姐和殷夫人的遗骸,什么都没找到,……这火太大了,连铜香炉都烧熔化了,何况尸骨呢,一定已经化成灰了。”   “我的儿啊……”   “呜呜呜呜……”   随即响起了女人们杂乱的哭泣声。   杨秋池迈步进了屋,客厅的地上,跪着老忤作,一脸的无辜。宋知县正坐在客厅正中椅子上,两旁坐了四五个女人,都在拿着手绢抹眼泪,坐在最末一个穿着花哨的女子,看见杨秋池进来,偷偷向他上下打量。 第052章 小地痞   杨秋池先向老忤作叫了一声师父,伸手扶他站起来,然后向宋知县拱手施礼,冯小雪也盈盈道了一个万福。   宋知县见到杨秋池,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要不是昨天下午白素梅起死回生之后,杨秋池提议让自己的女儿贴身保护白素梅,女儿也不会死,心里多少有些怨恨于他,虽然这种怨恨有些牵强,按道理,他应该将这仇恨放在胡三的帮凶身上才对。   虽然有些怨恨,但宋知县心里还是明白,昨天晚上要不是杨秋池替他向锦衣卫斡旋担保,他现在已经在被押送京城锦衣卫北镇抚司大牢的路上了,杨秋池对他可以说有救命之情,而且,昨晚上宋知县也看出来了,杨秋池与那锦衣卫马渡马总旗关系不一般,现在他有锦衣卫做后台,自己可惹不起。   宋知县心里想,这女儿死了,的确象挖了心头一块肉,但已经无法挽回,这活人还得好好的活下去。   这些想法说起来繁多,可在宋知县脑袋里,也就是那么一晃,就已经想通了,他起身迎上前,勉强笑道:“贤侄,你们来了。”   宋知县看了一眼冯小雪,被她左脸上那块黑斑吓了一跳,又不好表露出来,赶紧垂下眼帘,稳了稳心神,才问杨秋池:“这位是……”   “伯父,这位就是贱内,名叫冯小雪。”转头向冯小雪说道,“这位就是咱们广德县知县宋大人,也是我的伯父。他与我杨家老太爷是同榜举人,是同年。”   冯小雪又盈盈道了个万福:“小雪拜见伯父。”声音如银铃一般,脆生生甚是好听。   宋知县点点头,引杨秋池二人入座,那小黑狗乖乖趴在杨秋池身边,小脑袋四处张望,很好奇地看着那些哭哭啼啼的女人们。   落座之后,宋知县为杨秋池引见自己的五位太太。杨秋池这才知道,那个偷偷向自己打量的女子,是宋知县最小的一个小妾,叫媚娘。   大太太韩氏就是宋芸儿的母亲,两个眼睛已经哭得如核桃一般,杨秋池二人向她见礼的时候,韩氏抬泪眼看着杨秋池,抽抽噎噎问道:“我这两天~老听芸儿说起~她有个新哥哥,~本事可大了,~就是你吧。”   “不敢当,正是小侄。”   “呜呜呜……我可怜的芸儿,她再也看不见~她的哥哥了……呜呜……”韩氏掩面而哭。其他姨太太们一听,也呜呜哭将起来。   冯小雪鼻子一酸,眼泪也象断线的珍珠一般,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韩氏方才见到冯小雪长的可怜,心下里本来就有几分同情,现在见她和自己一起哀痛女儿,心里又多了几分感动,更生了几分亲切,昨晚上听宋知县说了才知道,杨秋池救了自己的丈夫,心里又多了几分感激,向冯小雪招招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两人哭成一团。   杨秋池心想,你们女儿好好的在我老屋里呆着呢,你们瞎哭个什么劲嘛,不过这个消息现在还不能说,防止殷德再下毒手。只好安慰道:“伯父、伯母,如今还没找到芸儿的尸体,说不定她们在火起之前,就已经逃出来了呢。”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那也罢了,韩氏肯定只当是一句安慰,可这话是杨秋池说的,这两天关于这忤作小学徒的故事可是一个接一个,传得都神了,他现在这么说,说不定还真是这么回事。韩氏止住了眼泪,问道:“孩子,你说的是真的吗?”   宋知县也满怀希望看着杨秋池,其他的姨太太们也都止住了哭泣,齐齐看着杨秋池。   杨秋池只好干咳一声:“我是说很有这种可能,芸儿武功高强,这点火只怕困她不住的。”   韩氏点点头,她对女儿这本事还是有信心的,但马上又想到一事,追问道:“那,那她怎么不回家呢?”   “应该有她自己的理由吧,总之您先别难过,芸儿吉人天相,小侄见她不是薄命之人,应该不会有事的。”   见杨秋池如此肯定,韩氏心中升起了希望,看着宋知县说道:“老爷……”   宋知县说道:“夫人,别担心,贤侄说得有道理。咱们孩子会平安回来的。”话虽这么说,可直到现在,宋知县都认为这仅仅是一种良好的愿望,那场大火他亲自看见了,要说一个人能从那样的大火中逃出,说实话,他是不相信的。   杨秋池向宋知县说马渡让他过去,便起身告辞,冯小雪也随着起身要和夫君一起回去。韩氏拉住冯小雪的手,抹了一把眼泪,对杨秋池说道:“贤侄,你很喜欢侄媳妇,想留她和我多说说话,你看可好?”   杨秋池答应了,嘱咐冯小雪多安慰劝导她们,然后带着小黑狗告辞离开了内衙。   走的时候,坐在末首的那位花哨女子,远远地向杨秋池飞了一个媚眼,搞得杨秋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杨秋池带着小黑狗,出了县衙大门往衙门驿所走。   这驿站离衙门不过百米距离,刚出衙门,街对面几个人围了上来,其中一个长得高大魁梧,双手抱肩,看着杨秋池,冷冷一笑:“喂!小瘪三,你当了个芝麻小官,就不理你刘大爷了吗?”   这姓刘的魁梧大汉身后几个人跟着叫道:   “你他妈的见到刘大爷还不跪下?找打啊?”   “是啊,听说你得了一笔钱,还不把欠咱们刘大爷的赌债给还了?”   “是不是皮痒痒了,老子给你挠挠?”   “我看他是骨头紧了,老子给他松一松!”   杨秋池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帮地痞,听他们这话,肯定是原来杨忤作的那些赌友,来收赌债来的。   杨秋池身边有这狼一般的小黑狗护驾,这几个小地痞还不放在眼里,再说了,这是在县衙门口,里面就有自己的人,旁边就是锦衣卫住的驿所,心中有了底,便也冷冷一笑:“你们几个他妈的狗屁放完了没有?”   “什么?你敢骂你刘大爷?”那魁梧大汉至少比杨秋池高了半个头,有点不相信这话是那欺软怕硬的小忤作嘴里说出来的,愣了一下,骂道:“你他妈的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杨秋池嘿嘿一笑,双手抱肩:“还不知道是谁活得不耐烦了呢!”   那姓刘的大汉又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了一下杨秋池,哈哈大笑,转头对着身后那几人说道:“你们听见了,小忤作他妈的今天有出息了,要和咱们练练!”随即大吼一声:“你们几个还傻愣着干什么?” 第053章 抓和尚尼姑   他身后那几个小地痞一听,纷纷掠起了袖子,其中一个高个子首先冲上前:“大哥,您看好了,小弟马上叫他满地找牙,跪在地上叫您爷爷!”拳头一抡,跟棒槌似的,一拳向杨秋池面门砸了过来。   拳头刚一挥出,还没伸直呢,就听到“嗳哟~妈呀!”一声惨叫,那高个双手抱脚,原地乱蹦,原来小腿已经被小黑狗闪电一般狠咬了一口。   “哪来的野狗?把它给我一起毙了!”姓刘的大汉狂叫。   几个手下从腰间摸出了牛耳弯刀,向小黑狗追着乱捅,却哪里捅得着。   姓刘的大汉见那几个手下已经挡住了小黑狗,嘿嘿冷笑,摸出了一把尖刀,对杨秋池叫道:“小子,刘爷爷我今天要给你放点血!”一刀向杨秋池小腹捅了过去。   “啊~!”长长的一声惨叫,却是那姓刘的发出的,他握刀的手腕,已经被小黑狗狠狠咬了一口,顿时鲜血飞溅。   原来这狼一般的小黑狗虽然在那几个人的包围之中,却一直留意着主人这边的动静,见主人遇险,吱溜一下钻出重围,飞身跃起半人多高,狠狠一口咬在姓刘的大汉的手腕上,尖刀落地。   没等那姓刘的叫声停止,小黑狗落地一转身,又是一口狠狠咬在姓刘的小腿上,两处伤口鲜血飞溅,伤得不轻。   那几个手下这才发现,包围圈里的小黑狗没了,转身扑了过来,此刻,小黑狗再不容情,一口一个,几个地痞抱着脚疼得呲牙咧嘴乱叫,鲜血溅得满地都是。   姓刘的大汉见这小黑狗厉害,抓着自己受伤的右手倒退几步,大叫道:“好你小子,原来你有这畜生帮忙,你等着,老子会叫你好看的!”转身要走。   “站住!”姓刘的一转身,这才发现,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围上来七八个锦衣卫,身着金黄色飞鱼服,手中绣春刀,寒光闪闪,为首一个三角眼,腆着肚子,冷冷看着他,正是锦衣卫总旗马渡。   这锦衣卫住的驿所本来就在衙门旁边不到一百米,杨秋池被小地痞围住之时,在门口值勤的锦衣卫便发现了,赶紧报告了马渡,马渡带人赶了过来,他们正和小黑狗斗的时候,锦衣卫已经悄悄将他们围了起来。   姓刘的也是在世面上混的,一看这装束,就知道这是锦衣卫,犹如当头一棒,倒退了几步,还不用他们吩咐,已经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几个手下见此情景,也赶紧都跪到一片。   马渡冷冷说道:“这位杨大爷是本官的兄弟,怎么着,你要叫他好看,那不是叫本官好看吗?”   那姓刘的磕头如擂蒜一般:“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不知道他是锦衣卫大爷您们的朋友,小人有眼无珠,请大爷您多多原谅!”那几个小地痞也跪在姓刘的身后,连连叩头,敲得地上咚咚响。   “既然你们知错了,那得拿出点诚意来,这样吧。”马渡想了想,说道:“每个人留下一条右手和一只右眼,就可以滚了!”   这几个地痞一听,直吓得肝胆俱裂,这锦衣卫说话那肯定算话的,别说是一只手一只眼,就是要了自己的命,再随便编个理由说自己是盗贼,杀了也就杀了,又有谁会替自己这样的小混混出面伸冤?   几个地痞这下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一个劲叩头求饶:“大人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直磕得额头鲜血飞溅,但马渡鼻孔朝天毫不理睬。   这姓刘的脑袋瓜还是比较灵,想到这小忤作才是真正的主,这马渡出头就是冲他的面子,只有他饶了自己,才能逃过这一劫,赶紧跪爬几步到了杨秋池面前,一边咚咚叩头,一边狠狠扇着自己的耳光,连声求饶。那几个小地痞也跪爬在杨秋池面前,跟着叩头,狠扇自己的耳光,直打得口角鲜血飞溅,脸颊肿得象猪头。   几个锦衣卫手挺腰刀,上前揪住几个小地痞就要动手,几个人哭天喊地叫饶命。   杨秋池也不愿太过分,摆手叫道:“算了,马大人,就饶过他们吧。”   马渡笑了笑:“兄弟你心肠到好,这种小地痞,干脆废了算了。”   姓刘的几个人一听,又连连叩头求饶,杨秋池摆摆手:“算了,让他们走吧。”   马渡嘿嘿笑了笑,作了个手势,那几个锦衣卫点点头,分别抓住那这几人的右手,猛劲一拧,只听得咔嚓咔嚓几声响,随即传来这几个地痞们杀猪般的惨叫,右手手臂已经被几个锦衣卫拧脱了臼。   马渡冷冷说道:“手臂和眼睛可以留下,不过,你们得罪了我兄弟,这点小罪那是一定要受的。以后再让我看见你们,我杀了你们全家!听到了吗?”   “小的听到了!再也不敢了!”姓刘的和几个手下,托着脱了臼的手,连连磕头。   “滚吧!”   几个地痞连声称谢,一个个猫着腰溜走了。   杨秋池向马渡一抱拳:“多谢马大人解围!”   “解什么围啊!”马渡低头看了看杨秋池身边那小黑狗,赞道:“你这小黑狗比我十个锦衣卫都厉害,那几个小混混能把你怎么样啊,我这只不过是出来凑个热闹罢了,哈哈哈。”拉着杨秋池的手,回到了驿所。   分宾主落座之后,马渡笑呵呵问道:“好兄弟,昨晚睡的好吗?”   “还好,马大人你呢?”   马渡脸一板:“都说了不要这么客气,都是自己兄弟,以后叫我大哥就行了!”   “是!大哥昨晚睡得可好?”   “好个屁!”马渡愤愤说道,“深更半夜外面乱哄哄的,说是哪个地方走水了,害得老子一夜没睡好。”   杨秋池不想和他说这件事,直截了当问道:“大人,谢寡妇那件案子怎么办?”   马渡一脸企盼:“我正为这件事发愁呢。兄弟,我算看出来了,你不是普通人,有能耐着呢。”凑过身来,满脸堆笑,“这件案子你得帮帮老哥哥我,破了案,我保证咱哥俩吃香的喝辣的!”   杨秋池笑了笑道:“大哥的话既然说到这份上,那我就直说吧。”   马渡一听,有门!竖起耳朵,象个听话的小学生似的,仰着脖子听杨秋池讲。   杨秋池道:“现在,请大哥你马上派人,立即在每个路口设卡,把方圆一百里内和尚、尼姑,包括光头、癞头和短头发的,统统都抓回来。”   马渡一拍桌子,站起来叫道:“没问题!”想了想,又弯下腰,疑惑地问道:“兄弟,咱们抓这么多和尚尼姑回来干什么?”   “这些和尚尼姑和短头发的人中,很可能就有那个戴草帽的人!”   “真的?兄弟你是怎么知道的?”马渡一脸惊叹,又是一脸兴奋。   “等抓到了那人,我再告诉你。”杨秋池卖了个关子。   “行行!我这就派人赶回宁国府向百户大人报告,调集锦衣卫,同时马上通知宋知县,调集所有捕快,抓和尚、尼姑!” 第054章 山体滑坡   杨秋池告辞出来,回到监牢,大板牙等人正在议论杨秋池让殷夫人起死回生的事和昨晚上殷家那场大火。见到杨秋池,都争先恐后挤上来狂拍马屁。   杨秋池让大板牙帮自己去找四五十个民壮来。大板牙答应了一声,也不问要来干什么,出了衙门,不一会,领了五十来个民壮,民壮相当于现在的基干民兵。   杨秋池说让他们帮忙抬一些东西,每个人二百文钱,民壮们十分高兴,本来这官差派工作那都是义务劳动,从来没有说给钱的,管顿饭就不错了。现在每人能拿到二百文,一时之间欢呼雀跃。   杨秋池带着这些民壮坐马车来到那个山谷,派了两个民壮守马车,其余的和自己一起沿着山谷往里走。   越往里走,杨秋池越是心惊,只见沿路都是烂泥,山洪冲毁的农田,倒伏的庄稼比比皆是,还不时被山体滑坡堵住去路,只能绕行。看样子,这两天这里经历了一场罕见的暴雨。   路过自己打老虎的地方时,那只死老虎已经不见了,只有滚滚的山洪奔腾而下,想必已经被冲走了。   终于来到了穿越时降落的那个山谷,但眼前的景象把他给惊呆了,那世外桃源似的山谷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那块悬崖上一大片山坡滑落了下来,将山谷的一大半都埋在了下面,而那涓涓小溪此刻已经变成了滚滚洪流。   那辆卡车呢?杨秋池的心揪紧了,卡车上那么多宝贝,那可全是自己的命根子,是自己在明朝混下去的筹码啊。   杨秋池在泥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跑。那些民壮跟在他后面,不知道这位官爷要找什么。   凭着记忆,杨秋池来到了那卡车的大概位置,但卡车不在,杨秋池四下寻找,在几十米以外的地方,终于找到了那辆卡车。   可看了眼前的情景,杨秋池感到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那辆卡车倒是没有被泥石流掩埋,不过,比掩埋更惨:一块两层楼高几百吨重的巨石,压在了那卡车之上,把那卡车扁扁的压在下面,只有剩下的那小半个前轮露在了外面。   杨秋池往那悬崖上一看,半个山崖都滑落了下来,这块两层楼高的巨石,肯定就是山体滑坡滚下来的,无巧不巧正好砸在自己的宝贝卡车上。   完蛋了,全完了,杨秋池一屁股坐在了湿漉漉的泥地上,看着那块两层楼高的巨石,没有炸药,要想搬动这几百吨重的巨石,简直是开玩笑,要靠开山斧,凿几个月也未必能把这巨石凿开,就算是凿开了,那些东东也全都被巨石砸成一堆废铁了。   杨秋池很后悔,早知道,那天就该找人连夜回来搬!但后悔又有什么用。杨秋池呆坐了一会,站起身来,向围在他身边的民壮们挥挥手,正要说回去,忽然,不远处一个亮亮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杨秋池走到近前看了看,发现是一个金属小角,仔细辨认了一下,顿时兴奋了起来:这好像是卡车上那铝合金柜子的一角!   杨秋池叫道:“各位兄弟,快来,将这柜子挖出来!”   民壮们虽然只带了木杠和绳子,没有带锄头,但毕竟人多力量大,那柜子也埋得不深,七手八脚,不一会就把那铝合金柜子刨出来了。   这柜子上着锁的,不知道是那几个铝合金柜子中的哪一个,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既然有这一个,说不定还有别的。杨秋池兴奋地叫道:“兄弟们,快四下刨刨,看看有没有这样的箱子。”   众民壮当即分散四处寻找,把周围的泥土都翻了个遍,找了大半个时辰,什么都没发现。   看来,在卡车被那块巨石压住之前,曾经被山洪冲出了几十米,在这过程中,这个铝合金箱子被甩了出来,其他的箱子仍在留在卡车里,被巨石砸扁并压在了下面,唯有这一个箱子幸存了下来。   老天爷还是长了一只眼的嘛,留了一个安慰奖给自己。杨秋池叫民壮们交换抬着这铝合金大箱子,一路跋涉出了山谷,用马车运着往城里赶,这次速度比第一次可要快多了,不过中午时分,便回到了县衙门。   杨秋池让民壮们将铝合金箱子抬到自己院子里侧面一排的一个大房间里,付了工钱。民壮们欢天喜地地走了。   冯小雪已经从内衙回来了,见夫君搬了这么一个箱子回来,和杨母一起过来瞧热闹。   杨秋池见冯小雪手腕上多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玉手镯,好奇地问道:“咦?你这手镯哪来的?”   “韩夫人送我的!”   韩夫人?宋知县的老婆?杨秋池拿过冯小雪手腕,仔细端详这玉手镯,他对玉没什么研究,但既然是知县老婆送的,肯定差不了,也懒得问,开始琢磨自己的东西怎么放。   冯小雪看着那铝合金箱子,问道:“夫君,这里面装的什么啊?”杨母也很奇怪地看着这铝合金箱子,伸手摸了摸,问道:“是啊,这是什么?”   杨秋池说道:“这里面装的很有用的东西,三两下说不清,以后再告诉你们,好了,我要整理一下,你们先出去忙吧。”   杨母和冯小雪虽然很好奇,但听他这么说,也不好打扰。冯小雪正准备和杨母出门,想起一事,说道:“今天殷家大公子和宋知县来咱们家了找你,好像是为了昨晚那场大火的事情。”   这到没有出乎他意料,一个人死了女儿,一个人死了老婆,这场火怎么烧起来了,他们找不到线索,准确地说是宋知县找不到线索,自然会来找我这个大侦探了。嘿嘿嘿。   冯小雪又道:“那个殷公子真是的,到咱们家之后,也不好好坐着说话,东张西望的,说是要看看咱们的房子,便把房间挨个看了一遍。一边看还一边打哈欠。”   殷德很显然是在找东西,找什么,那还用问,当然是白素梅和宋芸儿,那场火灾将一切都烧成白地,老忤作检查后说白素梅他们肯定已经烧成了灰,这小狐狸还是感觉不踏实,便到我这里来,看看有什么端倪没有。   这殷公子肯定与这件案子有关,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没有充分的证据,杨秋池现在可不敢能动他。   现在法医设备拿回来了,就可以检验那些物证,马上就可以知道结果了,只希望幸存下来的东西还能用。 第055章 检验   冯小雪和杨母离开之后,杨秋池将房门关好,找来了一根铁棍,将铝合金柜子上的锁撬开,里面是三个纸箱子,完好无损,打开其中一个,正是自己的手提电脑!与电脑装在一起的,还有一台微型打印机和一个微型无线针孔摄像头,不过这种无线摄像头有效距离只有两百米。   杨秋池将另外两个纸箱子拿过来,打开了其中一个大的纸箱子,里面装的是太阳能电池板和蓄电池,这是考虑到西藏阿里地区经常要下乡勘察现场,特意提供的。看见这玩意,杨秋池心里就踏实多了,至少,手提电脑不用担心没电用不了了。   这电脑里不仅有自己辛辛苦苦下的一大堆A片A图,还有非常重要的几个法医软件,如指纹等痕迹对比软件,头像还原软件等。   另外一个纸箱子装的是一个法医物证勘查箱,一看见这玩意,杨秋池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   这法医物证勘查箱可是宝贝,别看他体积不大,但一般常用的法医勘察设备和试剂都有,包括微型显微镜,指纹刷、胶带、手术刀、采血针、双凹面玻璃片、放大镜等各种小型法医物证提取设备,荧光指纹粉、ABO血型检验试剂、标准血清、陈旧血痕检验试剂等各种法医检验试剂、粉末。有了这些东西,一般的法医检验都没问题了,而且,这些都不需要用电。   看来,被压扁在巨石下面的,主要就是DNA全套设备,包括DNA提取仪、PCR扩容仪、310型基因分析仪等十多种仪器。不过,就算这些设备没丢,拿回来也用不了,那个太阳能蓄电池提供的电量远远不够带动这些东东。   失去了DNA检测设备,杨秋池多少有些失望,一个好的法医如果没有这套DNA设备,仿佛被砍掉了一只胳膊,但有什么办法呢,总算没有全军覆没。卡车也报废了,不然的话,单单是这辆卡车,就可以让明朝直接进入到蒸汽时代,现在梦想完蛋了。   感叹完了,该干活了。杨秋池决定先检查那草帽里的那根短发,要判断短发的性别,这样就可以为锦衣卫省掉一半的工作,说得好听一点,把扰民程度尽可能减小,同时也减少对寺庙佛事活动的影响。   杨秋池从大立柜里找出了那顶草帽,将那根短发小心地取了出来,对这短发毛根部的有核细胞,进行了Y染色质及X染色质检测,发现这是一根男性头发。这项检测告诉杨秋池,可以告诉马渡,不用抓尼姑,只抓和尚就可以了。   下面的检测有些麻烦,但非常重要,有可能确定殷德究竟是不是凶手。关于这个问题,目前需要鉴定的物证主要有三个,一个是死者白小妹阴道里的内容物,一个是她手指甲里的皮肤组织残片,还有一个,是白小妹左乳头上的那一枚咬痕。   白小妹乳头上的这枚牙齿痕迹,目前看来,是三个证据中最有价值的,因为失去了DNA检测设备,因此无法对阴道内容物和皮肤组织残片作DNA检验,只能作ABO血型检测,而后者,只具有排除意义,却不能作为同一认定的证据。   但是,牙齿痕迹与人的指纹一样,是可以作为同一认定的证据的,因为人的牙齿的大小、形状、缝隙、排列位置和牙弓形状每个人是不可能完全相同的,目前还没有发现有两个人完全相同的牙齿咬痕,所以,咬痕能够成为同一鉴定的有力物证。   但麻烦的是,这枚牙齿痕迹是在尸体的乳房上,按现代社会的法医物证要求,可以将乳房切下,放在福尔马林里保存,但在明朝这显然是行不通的。另外一种办法,就是放在冷冻室里冻结后,用硅橡胶制作模型,这也不好办,一来没有冷冻室,二来也没有硅橡胶。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数码相机拍下来,制作成幻灯影像,将来提取到嫌疑人的牙齿痕迹之后,再作对比检测。   现在首要的问题是先要提取对比检材,胡三、殷德的血液样品,对牙齿痕迹进行拍照。   殷德的血液样品,这一点没有问题,昨天下午,殷德在殓房里被吓摔在地上时,被铁钉扎伤了手,铁钉上和殓房的地上、椅子上都留得有他的血。   杨秋池来到正房,从大立柜拿了那个数码相机,然后来到殓房,先将殷德滴落在地上、椅子上的凝结了的血滴粉末,用小刀刮下,用白纸包好,然后拍摄了白小妹左乳房乳头那个咬痕。   杨秋池到监牢里提取了胡三的血样样本和牙齿痕迹,回到家,先对比了牙齿痕迹,与白小妹乳房上那枚牙齿痕迹明显不同,这咬痕不是胡三所为。由于没有殷德的牙齿痕迹作参考,所以无法进行对比确定是不是殷德咬的。   接着,杨秋池将刮回来的殷德的血液凝结粉末进行了血型检测,测定出殷德的血型为A型,胡三的血型是AB型。   可是,当他检测出白小妹阴道内容物白小妹指甲里那残留的皮肤组织残片的血型为O型之后,他的眉毛拧到了一起,怎么会这样呢,人的血型是终身不变的,这说明,白小妹阴道里的精液和指甲里残留的皮肤组织残片的血型,与殷德的和胡三都不相同!   他站起身来,慢慢在房间里踱着步子,难道是自己检测出了问题。   杨秋池很是惊异,他弄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那殷德很明显是凶手,要不然,他也不会那样神经质,一切的征兆都是指向殷德的,可为什么检验结果与预料的不一致?难道自己的判断失误了吗?杨秋池绝对不相信这一点,他对自己很自信,以往多少次的检测出现意外,可都没有出乎他的预料,这一次是怎么了?他不明白。   或许,是方才的检验过程出了问题。杨秋池把方才的检测试验重新再做了一遍,结果与前一次的一模一样。   杨秋池的眉头紧紧的锁在了一起,他不敢相信这个结果,这与他的直觉完全不符,但他找不到原因,不过,他相信,自己的检测是正确的,为什么会出现这个结果,他弄不明白。   杨秋池将显微镜等器材试剂全部收好放入箱子,然后把那把七七式手枪、小藏刀和数码相机也放进箱子,将箱子锁进了那个铝合金大柜子里,用一块黑布将柜子蒙上。   这些东东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说不清楚。检验结果也不能作为证据提供出来,因为明朝的人不可能相信什么血型之类的,得用他们习惯的证据来证明犯罪,照片就更不能拿出来,否则被当成妖怪烧死那才冤枉。   收拾完之后,杨秋池将房门锁好,和杨母、冯小雪说了一声,就出了门。路上,他一直在思考方才的检测结果,原来,这个案子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第056章 知情   白素梅白若莲花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脖子上缠着敷了中药的绷带,正无力地斜躺在杨忤作老屋的炕头,散乱的头发披在肩上。宋芸儿端着一碗粥,舀了一勺,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小心地递到白素梅的嘴唇旁,白素梅勉力喝了。嘴角露出了一丝感激的微笑。   宋芸儿一边喂白素梅喝粥,一边说道:“白姐姐,昨晚上我哥问你谁是凶手,你就是不肯说,唉,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白素梅没办法说话,脸上飘过了一丝忧愁,眼睛不知怎的慢慢湿润了。   宋芸儿又舀起一勺粥,刚要吹凉一点,忽然停下了动作,轻声说道:“有人来了。”放下粥碗,闪身到了外间的门边,手腕翻处,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刃已经握在手中。   果然,有脚步声从远处走过来了,到了门边,“哚哚哚”三声敲门声,“哚哚”紧接着又是两声,这是杨秋池和她约好的暗号。宋芸儿一喜,叫道:“哥!”手一晃,那短刃没入衣袖,伸手拉开了房门。门口站着的,果然正是杨秋池。   方才的检验让杨秋池重新陷入了迷惑,血型鉴定结果很明显,白小妹手指甲残留的皮肤组织残片和阴道内容物的血型是O型,与殷德或者胡三的都不符,那么,凶手另有其人,会是谁呢?杨秋池没有半点头绪。   血型鉴定只能作排除,不能做同一认定,因为相同的血型的人太多了。白小妹乳房上那枚牙齿痕迹现在还用不上,因为没有殷德的咬痕作对照。现在看来,没有证据证明殷德是凶手,所以,昨晚上放火烧小阁楼的人,也有可能不是他,由于不知道谁是凶手,白素梅再隐蔽下去就没有必要,而且不利于她的伤的治疗。宋芸儿那小丫头也耐不住长时间隐居生活,于是,杨秋池决定,还是将白素梅接回来。   既然殷德不是凶手,那么白素梅回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杨秋池本来想把白素梅直接送回殷家的,但内心深处总是隐隐约约感到了一种说不清楚的不安,最终决定,还是想办法将白素梅留在县衙门里,这样心里踏实一些。   “殷夫人怎么样了?”杨秋池走进房间,问道。   “喝了一点粥,睡了一会,精神好些了。”宋芸儿关好房门,跟在杨秋池屁股后面进了里间。   杨秋池走到炕边,侧身子坐在炕沿上,看着白素梅。   白素梅抬眼帘看了一眼杨秋池,白嫩的脸上飞起了两朵红霞,羞涩地低下头,轻声咳嗽着。   她怎么看见自己就脸红?杨秋池有点纳闷,不是有句话吗:女人脸红红,心里想老公,难道她知道了我对她人工呼吸的事了吗?不对,那时侯她正在昏迷,不可能知道,而这种事情他老爹老娘和老公也绝对不会主动和她说的,宋知县也不会说,小黑狗就更不会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杨秋池站起身来,将宋芸儿拉到了外间。   宋芸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道:“怎么了?哥。”   “你是不是和殷夫人说了,昨天下午我……我救她的经过?”   “说了啊,今天上午她用纸笔写了问我是谁救了她,我就直说了。”   “你直说什么了?”   “我说是我哥你救的她啊,亲她的嘴往里呼气,又按她的胸,又用我的簪子刺她的人中穴和十宣穴,才把她给救活的——对了,哥,你怎么懂得穴道呢?”   杨秋池心里直叫苦,哪还有心情和她讨论穴道:“你呀你,就会捣乱!”   “我怎么捣乱了?”宋芸儿嘟起了嘴,“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这种实话也能说吗?人家是女孩子,我对她这样这样……”杨秋池作了个亲嘴的姿势,“传出去的话,你还叫人家怎么活嘛!”   “嘻嘻嘻……”宋芸儿笑道,“你这回子才想到啊?早干什么去了?我昨天看你亲她的时侯美得那样,没什么不自在的啊!”   “别胡说!我那是救人!”杨秋池急道,想起白素梅柔软的嘴唇,心中一荡,赶紧定了定神,问道:“你除了告诉殷夫人,还和谁说过?”   “再没有了!”宋芸儿举起手,“我可以发誓!你妹再不懂事,这其中的关节也还是知道的呀!”   “知道就好!千万别到外面说去,好妹妹,人家姑娘的清白可都在你手中呢!”杨秋池叮嘱道。   “嘻嘻嘻……知道了!”   杨秋池在宋芸儿鼻子上刮了一下:“调皮鬼!进去吧。”转身进了里屋。   白素梅脸上的红晕还没散去,见到杨秋池进来,努力起身想坐起来,宋芸儿连忙跑过去扶住她:“白姐姐,你别动,就这样躺着,我哥不是外人,不用客气的。”   杨秋池现在可不敢再坐到她身边去了,见她身子单薄,黛眉微锁,别有一番楚楚动人模样,另有一种成熟女人的风韵。   白素梅感觉到杨秋池在看她,脸更红了。   杨秋池掩饰地干咳了一声,问道:“殷夫人,我还是想问一下你,是谁杀了你妹妹?你看见了吗?我拿纸笔给你写出来,好吗?”   白素梅的脸刷的一下变得煞白,身子微微颤动,紧咬下唇,轻轻摇了摇头,又是一阵咳嗽声。   杨秋池见她这样,也不好再逼。宋芸儿扶住白素梅,轻轻替她捶背,向杨秋池问道:“哥,咱们什么时候回衙门啊?我都要闷死了!”   “哥这次就是来接你们回去的!”杨秋池微笑。   “真的?太好了!”宋芸儿高兴地叫道,“可以回家喽!”站起身来,“那咱们走吧,我来背白姐姐。”   杨秋池见宋芸儿娇小的身子,本来想说还是我来吧,可又有些不好意思,还是算了,反正这蛮丫头身有武功,力气比自己还大。   “好!背到小巷子口子那里就行了,我雇了辆马车在路口等着。”   “好!”宋芸儿蹲下身要背白素梅,没想到白素梅摆摆手,示意自己走。她试探着下了炕,站在地上,有些摇晃,一只手扶着宋芸儿,慢慢往外走,杨秋池赶紧上前打开房门,等她们慢慢走出去之后,锁好门,三人出小巷上马车直接来到了衙门。 第057章 再次复活   看门的门子见一辆马车停在衙门口,不知道上面是谁,走出大门张望,等他看清楚车上坐的宋芸儿的时侯,大叫了一声:“妈呀!鬼……”刚说到这里,赶紧堵住嘴,这大白天的哪来的鬼,而且敢说知县大老爷的千金是鬼,除非不想在衙门里混了。   那门子虽然心惊,还是大着胆子凑上前仔细看看,宋芸儿俏脸一板,抢过马夫的马鞭,在空中抽了个脆响:“怎么了?不认识本小姐了吗?”   听这话,看这人,宋大小姐敢情真的没死,不过心里还有些疑惑,这门子又傻兮兮问道:“大小姐,你,你不是被,被烧死了吗?”   “你睁大眼睛看看!本小姐是人是鬼?”宋芸儿鞭梢轻晃,笑嘻嘻说道。宋芸儿带着白素梅躲过了昨晚上那场大火,心里还是很得意的,所以,这门子虽然问得有些无礼,这位蛮横的大小姐这次破天荒没有生气。   那门子还当真上下左右仔细看了看,还低头瞧了瞧宋芸儿日头下的影子,才惊喜地大叫着:“大小姐没有死!大小姐回来了!……”狂喊着,一路往衙门里奔去,“大小姐没有死!大小姐回来了!……”   宋芸儿将白素梅扶下马车,与杨秋池一起进衙门慢慢往内衙走去,穿过大堂刚到签押房,就听到远处有声音喊着:“我的芸儿,芸儿在哪里?”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转房角出来一群人,男男女女的,跑在最前面的,正是山羊胡子宋知县。   女儿死了,宋知县这一天都无心办公,一直呆在内衙长吁短叹,众姨太太们已经在出主意该怎么办后事了。   就在这时,门子来报说大小姐没有死,已经回来了,陡然听到这个消息,宋知县高兴得差点没昏过去,带着韩氏妻妾们冲出来内衙。远远看见迎面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小姑娘,正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宋知县兴奋得老泪纵横,顾不上官体尊严,跑过去一把将女儿搂进了怀里。   韩氏走得慢,却也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去,一把搂着宋芸儿,哭作一团。姨太太们也抹着眼泪围了上来,鼻涕口水的也分不清是哭还是笑。   宋芸儿挣脱了老爹的怀抱,笑嘻嘻说道:“好了好了!都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宋知县搂着女儿的肩膀,结结巴巴问道:“芸儿,我,我和你娘,以,以为你……,我们都,都快伤,伤心死了……”   “好了好了!爹你别说了,听你说话都快把人给急死了!”宋芸儿撒娇道,拉着老爹和老娘的手,“女儿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韩氏抹了一把眼泪,欣喜地问道:“女儿,你是怎么逃出那火场的。”   “那小小的火能奈我何?”宋芸儿一偏头,得意洋洋说道,“我早知道有人会放火的!”   “哦?”一听这话,宋知县有些吃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芸儿本来想接着吹牛皮,可正主就在身后,这牛皮一吹就破,只好老老实实说:“是我哥告诉我的。”   直到这时,宋知县仿佛才刚刚发现,原来旁边还有杨秋池和白素梅两个人。连忙打招呼,他对宋芸儿的话有些不相信,问杨秋池:“贤侄,你,你怎么会知道,昨,昨晚上有人要放火烧,烧殷家小阁楼呢?”   杨秋池笑道:“伯父,昨天下午我就说过,这个案件很可能还有帮凶,我估计,帮凶一旦知道殷夫人死而复活,肯定会来杀人灭口,所以我叫芸儿当晚将殷夫人转移到我原来的老房子了。”   宋知县恍然大悟,又问道:“那昨晚上你,你怎么不,不告诉我呢?”   “昨晚那么多人,现场又乱,我怕走漏风声让帮凶知道。”   宋知县点点头,激动地说道:“贤侄,你,你又救了我,我女儿,我,我该怎么,怎么感谢你呢。”   杨秋池道:“伯父,你不用客气的,芸儿也是我妹妹啊。咱们先回内衙吧,还要通知白千总和殷老爷子他们,免得让他们担心啊。”   “对对对!”宋知县吩咐跟班长随赶紧到殷府通知,旁边丫环上前扶着白素梅,众人边走边说,回到了内衙。   回到家里,宋芸儿眉飞色舞说起了昨晚上自己穿着夜行衣将白素梅背出小阁楼的惊险故事,连说带比划,听得大家时而惊叹,时而哄堂大笑。   正在这时,内衙门子跑进来说道:“老爷、太太,白千总大人他们来了。”紧接着,远处又传来了呼儿唤女之声,白千总当先冲了进来,一眼就看见椅子上坐着的女儿白素梅,大叫一声,急步上前,紧紧搂住女儿,也是老泪纵横。   昨天下午,白千总看见女儿死而复生,已经是惊喜交加,可昨晚一场大火,原以为女儿已经惨死在火里,没想到今天女儿再次死而复生,这大悲大喜之际,虎目中男儿之泪,终于流了下来。   白夫人一直傻傻地站在门口,她已经不敢接受这大喜大悲的折磨,生怕这又是一场空欢喜,看着女儿在夫君的怀里哭,引发出一串的咳嗽,这才敢相信,她的女儿又活过来了!   没等她喊出女儿的名字,白素梅已经哭着扑进了她的怀里,又是一连串的咳嗽。   白夫人紧紧搂着女儿,嘴里呼唤着女儿的名字,捧起她的脸,泪眼中仔细看看,果然是自己的女儿,又一把搂进怀里,眼泪簌簌落下,嘴里喃喃发誓,再也不让女儿离开自己,再也不让她受一点点委屈。   白千总问起事情经过,当然是由宋芸儿讲解,她很乐意把自己的行侠仗义之事表现表现,当她又一次眉飞色舞地讲完昨晚的故事的时侯,白千总和白夫人明白了,杨秋池这不起眼的小管监,又一次救他们宝贝女儿的命。   白千总紧紧拉着杨秋池的手,话语哽咽:“杨公子,多谢你又救了我女儿,杨公子对我白家的恩德,我白某铭刻在心!”白夫人也含着眼泪感激地向杨秋池点头致谢。   杨秋池笑道:“应该谢谢宋小姐,是她带白姑娘躲过昨晚上那场大火的。”   宋芸儿一吐舌头:“要是没有你告诉我,恐怕连我自己也被烧死了。”   这小丫头,也学会谦虚了哦。   一瞟眼,这才发现门口还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长袍公子,一只手缠着厚厚的绷带,上面还有血迹渗出,正是殷德。只见他脸上阴晴不定,站在众人身后,也不知在想什么,时不时张嘴打个大大的哈欠。这小子没睡醒还是怎么的?大白天老打哈欠。杨秋池有些奇怪。 第058章 四个起火点   殷德看见杨秋池在看自己,连忙笑了笑,施礼道:“多谢杨公子救我娘子!”杨秋池还了一礼。   殷德走到白素梅身边,轻声叫道:“娘子!娘子!”一边叫,一边又打了几个哈欠,露出十分疲倦的样子。   白素梅还是一个劲往白夫人身后躲,不敢看殷德。殷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畏畏缩缩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两只手仿佛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杨秋池见殷德这模样,有点搞不懂,自己手里的物证检测结果,都与这殷德无关,说明凶手另有其人,那他怎么还是这么一副做贼心虚的德性?只是白小妹乳房那上枚咬痕还没有对比,因为没有殷德的牙齿痕迹。   低头看见桌子上的水果盘,心中一动,端起果盘,走到殷德面前,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梨,递给殷德:“殷公子,请吃梨。”   “不吃!”殷德皱着眉头说。   “你看你这么疲倦的样子,还是吃一个……”   “我说了不吃!你搞什么!”殷德发火了。   白千总冷哼一声:“殷儿,你怎么能对杨公子这样呢?她可是你夫人的救命恩人!”   恩将仇报这可是最为人不齿的行为之一,殷德当然明白这一点,可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烦躁不安,发了火就知道不对了,听白千总的责怪之后,更觉惭愧,站起身来一揖到地:“殷某无礼,杨兄恕罪则过!”   杨秋池呵呵一笑:“无妨无妨,殷公子想必是连日劳累,还请吃个梨吧。干净的,不用削皮。”   殷德有些尴尬地接过梨,谢了一声,张嘴咬了一口。   “等等!”杨秋池手一伸抓住殷德的手,大声叫道。殷德吓了一跳,咬住那梨不敢动。   杨秋池将殷德嘴里的梨慢慢取了出来,指着上面的一个小黑窟窿:“这个梨虫子咬过了的,不好了。”将殷德咬了半口的梨放在果盘里,又拿了一个递给殷德,“这个好,吃这个吧。”   “好,谢谢杨兄!”殷德接过梨慢慢啃起来。   杨秋池回到座位,将果盘放在桌子上,仔细观察殷德咬的那个梨上的咬痕,这一枚牙齿痕迹排列很整齐,看来这殷德的牙倒是不错,这痕迹不用对比,杨秋池就可以断定,这与白小妹乳房上那枚参差不齐的咬痕明显不同,看来,殷德不是吮咬白小妹乳头的人。   正沉思间,忽听得旁边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杨公子,我也想吃梨,能给我一个吗?”   扭头一看,一个娇嘀嘀的女子倚在自己座位后面,一柄团扇遮住了樱桃小嘴,长长的眼睫毛扑闪了两下,抛了一个媚眼过来。   杨秋池浑身一机灵,前一次来的时候,宋知县介绍过,这小女子是宋知县最小的小妾媚娘。赶紧站起来,端着果盘递过去:“伯母请用!”   媚娘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梨,又给杨秋池放了一个电,才迟迟一笑,转身回到了她的座位。   真是个骚狐狸!杨秋池心里暗骂,这时,白千总问道:“杨公子,你是怎么知道昨晚上有人会放火呢?既然你知道,怎么没告诉我们,我们好把这个狗贼抓住啊?”   宋知县等人也很想知道这里的原因,大家都看着杨秋池。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难道告诉白千总,说我怀疑你的女婿就是杀死你女儿的凶手吗?自己一点证据都没有,只是一种感觉而已,而且,现在的证据又证明与殷德没有关系,这就更没法说了,只好笑笑说道:“我也只是一种预感,感觉凶手会在昨晚上动手,就让他们避一避,没有真凭实据,我也不好和你们说啊。好在这种感觉凑巧帮助芸儿和殷夫人逃离了一张灾难。”   宋知县等人纷纷点头。白千总沉思道:“我今天把殷府上下相关人都查问了一遍,大家都不知道昨晚上那场火是怎么起来的,好像有三四个起火点同时起火,而且,火是一下子就燃得很大,很有可能是用了引燃物,这样看来,明显是有人纵火。”   宋知县赞道:“千,千总大人分析的非常有道理。看来,胡,胡三这案子应该还,还另有凶犯没有落网。”   一听这话,白夫人又紧张起来了,搂住了女儿:“那,那可怎么办?我们梅儿还有危险吗?”   杨秋池接过话头:“正是,我之所以没有将殷夫人送回殷府,就是考虑到这一点。”   白千总眉头一皱:“此话怎讲?”   “从昨晚上火灾情况来看,这放火之人应该对殷府熟悉,殷府虽有奴仆,却都不是防范这种事情的人,所以,我希望千总大能将令嫒留在县衙门的内衙里,暂住一段时间,县衙墙高衙深,守卫众多,有民壮日夜巡逻,方便保护令嫒的安全。”顿了顿,转头看看宋芸儿,“再说了,还有咱们武艺高强的宋大小姐,那就更稳妥了。”   宋芸儿扮了个鬼脸:“再加上你这足智多谋的狗头军师哥哥,那才叫稳妥呢!”   众人皆笑。   白千总想了想,又抬头看了看内衙的高墙亮瓦,果然比殷府高出一大截,而且衙门守备森严这他是知道的,确实比在殷家安全。有些心动,看了看白夫人。   白夫人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按道理把女儿放在衙门里那要安全得多。可女儿两次死而复生已经把她吓坏了,怎么也舍不得离开女儿。   白千总一看夫人的样子,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又低头想了想,说道:“这样很好,但我和夫人也想随小女住在衙门里,随时方便照顾,遇到事情也好有个帮手。”   宋知县一拍大腿叫道:“好!白,白千总这个提议好!我也正希望千,千总大人能在舍下多盘庚几日,好多讨教讨教呢。”   “宋大人太客气了!能和宋大人多多亲近,也是本官的荣幸啊!”白千总拱了拱手说道。这几日出了这么多事故,这宋大人一直鼎立相助,白千总心下还是很感激的,说话间比初初见面之时要客气了许多。   宋芸儿与白素梅两人一同逃过昨晚上那场冲天大火的劫难,使得宋芸儿的母亲韩氏与白素梅的母亲白夫人自然也就产生了一些亲切之情。听到两位当家的说要住在一起,韩氏亲热地走到白夫人身前,说道:“白夫人,请跟我来,我给你们安排住处。”   白夫人微笑着答应了一声,带着女儿白素梅,与韩氏肩并肩进了内堂。   殷德勉强笑了笑,说道:“宋大人,小侄也住在贵府可好?”说话间,又打了一个哈欠。 第059章 相亲   没等宋知县说话,宋芸儿手一抬,叫道:“不行!我们家没地方了!”一边说一边使劲给他爹打眼色。   宋知县经历了这几天的劫难,已经有些杯弓蛇影了,见女儿使眼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让殷德住在自己家,但女儿这几天一直和杨秋池在一起,说不定是杨秋池的主意,扭头看了看杨秋池,见他笑着微微摇头,顿时心中雪亮,便道:“殷,殷公子愿意到舍下作客,那,那当然是欢迎之至……”   殷德面露喜色,刚要道谢,没想到宋知县又接着说道:“不过,尊,尊夫人已经有白,白千总贤伉俪照顾,应该万无一失,殷公子还是在家里照顾令尊和令慈两位老人家吧。他们年迈也需要人照顾啊。”   杨秋池暗笑,这个老狐狸,把殷德的老父母抬出来,他就无法可说了。   果然,殷德张张嘴不知如何作答,正迟疑间,白千总拍了拍殷德的肩膀:“殷儿,宋大人说得对,你还是在家照顾两位老人。这里有我和你岳母,还有杨公子、宋小姐这样的能人,应该没问题的。”轻轻捧了杨秋池一句,也是心中感激所致。   话说到这份上,殷德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勉强拱拱手:“孩儿遵命!”放下手,坐下去又站起来,一副焦躁不安的摸样,不知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白千总向宋知县说道:“对了,还有一事,宋大人,本官能否领回小女的尸首?本官想将她入殓,暂时存放在城外云崖山报恩寺里,等这些事办完了,再将她带回祖籍安葬。”   宋知县道:“当然可以,勘验已经完毕,主要凶手已经归案,千总大人随时可以将令嫒尸骨入殓了。”   正在这时,内衙门子跑了进来:“老爷,杨管监的夫人来叫他回去,说是有要事。”   经过这些天的变故,宋知县有点草木皆兵了,惊问道:“要事?什么要事?”这才想起这要事是人家家里的事情,管他什么事,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杨秋池。   那门子回答道:“好像是媒人带了一个女子,来杨管监家说媒纳妾的事情。”   啊!杨秋池又惊又喜又有点不好意思,转头看看大家,只见他们似笑非笑看着自己,除了宋芸儿扳着个脸装酷之外。   白千总道:“恭喜杨公子!”顿了顿,黯然说道:“本官本来想讨杯喜酒喝的,无奈,小女新亡,本官不便参加,就在这里恭喜杨公子百年和好,举案齐眉了!”   杨秋池赶紧起身拱手致谢。   宋知县笑道:“本官也恭喜贤侄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那杨公子就请回去相看相看吧,我们还等着喜酒喝呢。呵呵呵”   杨秋池脸都红了,以前他也经人介绍相看过女朋友,可古代媒人带着来相亲的,可从没机会见识过,不由得又有些兴奋又有些好奇。   拱拱手告辞出了内衙,走了几步,就看见冯小雪远远站在一棵槐树下等自己,清风吹过,衣带飘飘,分外的楚楚动人。   见到杨秋池出来了,冯小雪迎上几步,说道:“夫君,快走吧,媒婆她们等了好一会了呢。”   这古代相亲是有规矩的,原配正式婚娶,那当然要经过六礼的,但纳妾就简单得多了,《周礼·内则》就有“聘则为妻,奔则为妾”的说法,所以,纳妾程序中,媒人也不是必须有的,当然,媒人可以自愿作为中介提供服务,但与正式婚娶相比,不是法定必须程序,属于自选项目。   杨秋池很想问问媒婆带来相亲的这个女子是什么样的,可他见冯小雪神情有些淡淡的,知道她心里多少有些醋意,自己如果要问的,她肯定会说,但这样似乎有点不近人情。杨秋池伸手过去,轻轻握着她的手。冯小雪抬起头看了杨秋池一眼,随即低下头,轻声说道:“夫君,咱们走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两人回到家里,走进院子,杨秋池的心里,便开始象一面小鼓在叮叮咚咚敲着。   客厅大门敞开着,老远就听到有笑声传出来:“亲家母,您看看这姑娘,多水灵,这身段,这骨盆,保准生的儿子,一生一个准!咯咯咯!”一阵母鸡下蛋似的笑声,“您儿子娶了这姑娘,您就一百个放心,明年这时候,您就能抱上孙子了!咯咯咯……”   杨秋池进屋,嘴上叫了声:“娘!我回来了。”眼睛却在盯住杨母身边一个女孩子,再也移不开。   只见这小女孩十六七岁样子,一身粉红色长裙,身材婀娜,柳叶眉斜斜上挑,瓜子脸,吹弹得破的桃红脸蛋,大大的黑眼睛,低着头,羞答答的样子让人爱怜。竟然是一个十分标致的美女。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杨秋池感觉,她眉宇间隐隐有着一丝淡淡的哀愁。   难道,这就是自己将来的小妾?   杨秋池心里面的那面小鼓变成了战鼓,咚咚咚一阵乱敲起来,傻乎乎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杨母向杨秋池笑着招招手:“儿啊,你回来了,快来,坐在娘身边来。”   那女孩听到说话,知道相亲的正主来了,微微抬起眼帘,瞟了杨秋池一眼,正好碰到杨秋池的目光,慌乱地低下头去,脸上飞起了两朵红晕。   杨秋池答应了一声,见姑娘害羞,也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走到杨母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冯小雪也紧挨着杨秋池坐下。   这时杨秋池才看清楚,原来房间里还有两个人,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妇人,一个干瘦的老者。   杨母介绍道:“儿啊,这位是王婆婆,专门为人保媒拉纤的好心人,说成了好多对婚事了呢。”   王媒婆嘻嘻一笑:“亲家母说的一点没错,经过我这张嘴介绍的婚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这位敢情就是杨少爷吧?”喜孜孜上下端详着杨秋池,仿佛在欣赏一件殷商的古董宝贝,拍了拍她身边的那老者的肩膀,“啧啧啧,亲家公,您瞧瞧,杨少爷这人才,这模样,那可是一等一的,不说比那白袍小将罗成,就比那长山赵子龙,都不在话下!您闺女给了这样的人家,您老那还不一百个放心呐!”   啊?杨秋池都没想到,会有人把自己比作罗成和赵子龙,不过,有人夸自己,内心还是很高兴的。 第060章 娶个小妾   那老者眯着眼睛端详着杨秋池,一个劲点头,看这样子,这老者应该就是自己小妾的父亲。   王媒婆笑嘻嘻对杨秋池说:“杨少爷,给你带来这闺女,是山东临清州人,姓秦,闺名芷慧,您看看喜欢不。”   从杨秋池欣喜的眼神,王媒婆知道这门亲事有门,心中吃了定心丸,也就不再卖弄口舌了,说道:“杨少爷,咱们说这闺女好,千说万说都比不上您看一眼,你说是不?”   杨秋池心中战鼓乱敲,想偷偷再看那女孩子一眼,又有些不好意思,听王媒婆说了这闺女的芳名,心中掂量着:秦芷慧,芷慧,《楚辞》有云:“沅有芷兮澧有兰”,从名字看来,这姑娘一定高洁聪慧,多才巧智。   见杨秋池傻愣愣在那里发呆,杨母微笑着向那王媒婆招了招手,王媒婆走到杨母身前,猫下腰去。杨母在王媒婆耳边轻声问道:“她可是没出阁的黄花闺女?”   那媒婆很夸张地叫道:“当然是黄花大闺女,我哪能找个二婚的来蒙您老呢!如果不是,你老大耳刮子抽我!”   秦芷慧听到这话,脸上布满了红晕。杨秋池心里也乐开了花。   杨母笑嘻嘻说道:“好好好,那就好!”想了想,又小心问那老者:“老人家,咱们这亲事您老要多少彩礼啊?”   那老者眯着一双眼,叹了口气:“唉~!说什么钱不钱的,我这闺女百里挑一,要不是家里太穷,我也不愿意给人家做小啊,你说是不?”   “那是,那是。”杨母打个哈哈应声道。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也是给孩子图个好人家,待得她的,不要委屈了孩子就好。至于这礼金吧……亲家母,我看你也是爽快人,我就一句话,成就成,不成就拉倒。”说罢,老者竖起了一个指头。   “一百两?”杨母小心问道。   老者点点头:“不算多吧,您看我这闺女……”   没等杨母答腔,杨秋池已经抢先说道:“不多不多!~”一百两银子也就十万块钱,就娶了一个小老婆,还那么水灵,又是黄花大闺女,一个字——值!   杨母笑着呵斥儿子道:“你看你,没个规矩,着急成这个样子。”其实杨母心里也很喜欢,又问杨秋池道:“怎么样?孩子,这闺女可还要的?”   杨秋池刚才都抢着表态了,现在杨母又问,杨秋池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看着冯小雪,问道:“小雪,你说呢?”   冯小雪扑哧一声笑了:“是你选,怎么问起我来了。”   “那你不是大的吗?我不问你我问谁啊?”杨秋池看了那么多电影电视剧,这妻妾之分心里还是有数的。   冯小雪脸一红,斜过身子,又仔细看了看秦芷慧,点点头:“我看挺好的,模样俊俏,人也温柔,我觉得不错,不知道夫君以为如何?”   杨秋池打蛇顺杆上:“既然娘子都说好,那就定了吧!”   “好!我王媒婆又做成了一门亲事!”王媒婆笑呵呵说道,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既然说定了,那咱们就签了文契吧。”   纳妾唯一需要的程序,就是订立纳妾契约,这一点早在唐朝的《唐律疏议》就有了“娶妾仍立婚契”的规定,签订合同付钱带人走完事,从这一点看,有点像买丫环。   签好了文契,杨母从里屋拿了一百两纹银交给那老者,老者打了收据。杨母又封了三两银子的红包给那媒婆,要留老者和媒婆吃喜酒,老者说要连夜赶回去,家里还有老小没人照顾,交代了秦芷慧几句之后,便高高兴兴走了,那媒婆说了会子话,也笑咪咪走了。   杨秋池一直在偷偷看自己的小妾,这小女孩子现在已经是自己的人了,心里乐翻了天。   杨母拉过秦芷慧,上上下下仔细端详着,笑道:“孩子,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放心,我们杨儿心地善良,会对你好的,你小雪姐姐,也就是你大奶奶,也是个心肠好的人,不会亏待你的。”   秦芷慧微微抬头,看了杨秋池和冯小雪一眼,脸又红了,轻轻点点头,说道:“嗯~!”话语间,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又轻轻飘过了她的眉宇,杨秋池心中一动,这小女孩一定有什么心事。   现在已经是深秋,天气也渐渐凉了,杨秋池见秦芷慧穿得有些单薄,想起了自己典当的那张老虎皮,现在有钱了,应该把它赎回来,给秦芷慧作件虎皮冬装。   从怀里摸出那张当票,递给杨母,然后凑到杨母耳朵边轻声嘀咕了几句。杨母微笑着点点头,接过当票出去了。   冯小雪好奇地问:“夫君,你和娘说什么?娘去哪里去?”   “我让娘去把当铺里我的老虎皮赎回来,然后给芷慧作一件冬袍。”   “夫君想得真周到。”冯小雪夸奖道。   秦芷慧听说要给自己作衣服,还是虎皮的,抬起头来想拒绝,可又不知说什么好。冯小雪猜到她的心思,笑道:“妹妹,这老虎皮可是咱们夫君亲手打的。”看了一眼杨秋池,嘻嘻一笑,“这穿在妹妹的身上,一准暖和!”   秦芷慧摇摇头:“还是给姐姐你穿吧,我有衣服。”   “你现在是他杨家的人了,他不给你做件新衣服,怎么也说不过去嘛。”冯小雪笑着说道。   过了一会,杨母从外面回来了,说道:“妥了,我把虎皮给了裁缝店,明天就能取。”   正说话间,有人打门,冯小雪正要出去,秦芷慧已经抢先站起来说道:“大奶奶,让芷慧去开门吧。”说罢,几步出了客厅。   杨母慈爱地看着秦芷慧,点点头:“很好,蛮懂规矩的。”   进来的人是内衙宋知县的跟班长随,见过礼之后,那长随说道:“老爷派我来问问看,杨爷这门亲事定了没有,如果定了,我们老爷要亲自替杨爷您操办亲事。”   杨母一愣,有点紧张地问杨秋池:“儿啊,这可怎么办?”   杨秋池一笑,对那长随说道:“亲事是定了,不过,怎么好意思让知县大老爷亲自操办呢,我们就简简单单摆桌酒席,请知县老爷赏光喝杯喜酒就行了。”   长随躬身说道:“恭喜杨爷喜结良缘!小人这就去回话,老爷说了,亲事定了的话,杨爷您一切都不用管了,这亲事操办全由知县大老爷负责!小人告退!”又作了一揖,猫着腰退出客厅,转身走了。 第061章 操办喜事   杨母说道:“儿啊,让知县大老爷亲自给咱们操办亲事,这可怎么使得,你还是去给县太老爷回了吧。”   杨秋池点头道:“好的,娘,我这就去。”   杨秋池内心还真是想好好办办这场婚事,虽然一到明朝就有了一个媳妇,但还没经历过婚礼,尤其是古代的婚礼,这总觉得有些缺憾,仿佛还没娶老婆似的。可杨母的指示他又不敢违抗,只好出了房门,慢慢向内衙走去。   还没到门口,就见从门里出来十多个长随、家奴、丫鬟之类的人,行色匆匆,见到杨秋池,纷纷躬身施礼:“恭喜杨爷喜结良缘!”   消息还真灵通哦。杨秋池拱手还礼,问道:“你们这是上哪去啊?”   “回杨爷的话,我们这是给杨爷您准备婚庆去。老爷说了,杨爷这婚事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的,所有广德县有头有脸的人都要发帖子请到呢。”   啊?杨秋池又惊又喜,这山羊胡子老头还真的准备大干一场吗?拱手作别之后,进了内衙里,只见一群仆人、长随、衙役们进进出出忙着。   门子引着杨秋池来到了内衙客厅,宋知县看见杨秋池,哈哈笑着拱手道:“恭喜贤侄了!”   杨秋池拱手还礼,问道:“伯父这是在……”   “正,正在为你安排婚庆呀,我既然叫了你一声贤,贤侄,那,那可不能白叫,伯父我要亲,亲自替贤侄你操办这,这场婚事,虽然只是纳,纳妾,我们也要把它当明,明媒正娶一样操办!你,你就回去安安心心,陪,陪你的新娘子,伯父我,我会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你,你快回去吧,不用管了!”   “这如何敢当啊!”   “贤侄何,何出此言啊!”宋知县捋着山羊胡子,“你,你不仅帮伯父我,连,连破两案,又救了我的老,老命,又救了我芸儿的命,于,于我有如此的恩情,我,我替你做这点事,算得了什么?好了不,不用说了,听伯父的,不然,伯父可,可要生气了哦!”说罢,作出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杨秋池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伯父了!”   宋知县哈哈大笑:“贤侄不必客气。”转身叫道,“龙师爷!”   “鄙人在,东翁有何吩咐?”一个胖乎乎满脸肥肉的师爷跑了过来。   宋知县说道:“贤侄,这,这位是龙师爷,是衙门的钱,钱谷师爷,专管钱柜子的。我,我让他全权负责安,安排贤侄你这场婚事。”   龙师爷笑嘻嘻向杨秋池拱手施礼:“见过杨爷,杨爷您放心,交给我好了,鄙人一定把您这婚事办得热热闹闹喜喜庆庆的!咱们这就走罢。”   杨秋池和龙师爷带着一大堆仆人回到杨家,和杨母说了这事,杨母也不好再什么。   龙师爷到真是个办事的人,在他的安排指挥下,一些人开始在院子里打扫卫生,净水铺地,一些人挂灯笼,挂彩带,贴喜字,一些人写请柬送请柬,一些人出去采购等等,安排得井井有条。   正热闹间,院门外来了七八辆马车,上面是一大堆新棉絮、铺盖,还有崭新的古董梳妆镜、大立柜等等一应俱全,甚至红漆马桶都准备了。为首的过来问杨秋池:“杨爷,请问新房安在哪里?”   杨秋池问龙师爷道:“这都是谁买的?”   龙师爷笑道:“杨爷,这些都是知县大老爷买给您的。所有开销全由知县老爷负担,您就安心当您的新郎吧。”   这山羊胡子还挺有心,杨秋池有些感动,环顾了一下院子,这院子有三大排房子,正中是客厅和主卧,是杨秋池和冯小雪住的,左边是杨母住的,右边一排五间,头一间让杨秋池作了法医检验室,里面都是他的法医宝贝,大铁锁锁着谁也不许靠近的。还剩其余四间,杨秋池指了指那四间说道:“就安排在这吧。”   这些人将新家具、被褥搬进了那四间新房。几个老太太、小丫鬟们进去开始布置新房。   另外一些仆人们来布置客厅,杨秋池和冯小雪、杨母、秦芷慧四人只得站在客厅门口,看着众人忙里忙外,也帮不上手,干脆端了四把椅子坐在门口看他们忙。   院子收拾出来之后,又来了许多辆马车,卸下了一大堆桌椅板凳,开始摆酒席。小黑狗也撒着欢到处乱跑。   院子里摆了七八桌,院子外还有很大一片空地,也全都摆满了酒席。   这时,客人们陆陆续续持着请柬来了,龙师爷站在院门口迎接,根据各自的身份地位安排酒席座位,这些人都是宋知县以侄儿成亲为名,亲自下贴请的,不是广德县富商,就是有功名的乡绅,送来的贺礼摆满了客厅旁边整整一大间房子。专门有人负责登记礼物,杨母偷偷看了一眼,已经密密麻麻写了十多页纸。   正热闹间,进来了一群人,前面有三个小丫鬟,还有两个老妈子,后面跟着的是十来个挑夫,挑着十多个挑子,每个挑子两头,分别是用红彩带扎着的红漆大木箱,为首一个管家模样老者,走到杨母跟前,躬身施礼,递过一张大红金柬,说道:“小的见过老夫人,这是我们殷老爷子和白千总大人送给杨爷新婚的贺礼。万望笑纳。”   杨母接过金柬,打开一看,是一张礼单,分别写着白银若干,绸缎若干,翡翠首饰若干,红宝蜡烛若干,衣裙袍带若干等等,满满两大页。   杨母一看这么多贵重的东西,说道:“这,这如何使得。”龙师爷在一旁笑道:“老夫人,这是白千总、殷老爷子他们一番心意,您就收下吧。”自有负责礼物接受的过来,引那些挑夫将礼物担进了房里。   那管家转身指着他身后的三个丫鬟、两个老妈子说道:“老夫人,这是白夫人从她的丫鬟仆人里,专门替你挑的,送给您老的。白夫人说了,杨爷这么大一个家,没几个仆人怎么行。”一招手,那几个丫鬟、仆人上前跪倒叩头:“拜见老妇人,拜见少爷,拜见大少奶奶、二少奶奶。”   杨母和冯小雪面面相觑,她们怎么也想不到,这白夫人还送来了几个丫鬟仆人,杨母都不知如何是好。龙师爷笑道:“难得白夫人想得周全,这一家老小,没几个仆人还真不成。老妇人您说呢?”   要是换成平时,杨母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她辛苦惯了,没享过这福,再说了,请仆人那还不得花钱呐,不过,刚才收的礼金她心头已经暗自算过,光白银就不下千两,怎么着都够了,只不过,她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脑袋发蒙,一下子不知怎么办才好。 第062章 迎亲   还是冯小雪脑袋没那么晕,凑到杨母耳朵边说:“娘,夫君如今也是官家的人了,没个仆人什么的,也没个场面啊,这些仆人就留下吧,有他们做事,也省得您老累着。”   有了冯小雪的话,杨母的心也稳了,说道:“那好,就留下吧。请管家回去,替老身多谢白夫人。”   那管家答应了一声,将一叠纸递给杨母:“这是几个仆人们的卖身文契。您收好了。”   杨母接过放进怀里。对这几个丫环仆人说道:“你们都叫什么?”   三个小丫环都只有十四五岁,各自挽着两个发髻,模样乖巧,上前说道:   “奴婢小蝶。”   “奴婢月婵”   “奴婢香晴”   杨母笑呵呵点点头,说道:“小蝶你以后就服侍大奶奶,月婵服侍二奶奶,香晴以后就跟着我吧。”   “是~!”三个小女孩齐声答应。各自走到主人身边,垂手而立。   杨母又问了那两个老妈子的名字,让他们以后负责做饭等杂事。几个丫环各自住在主人房的外间,老妈子统一睡在右边一个大间里。   安排妥当,那管家告辞而去。   又有几个小媳妇模样的过来请安问道:“杨爷,我们是来给新娘子梳妆打扮的。”说罢,引着秦芷慧进新房去了。   这时,又有几个小媳妇过来,笑嘻嘻说要给新郎官打扮。杨秋池的心开始怦怦乱跳,求救地看着冯小雪。冯小雪和杨母在一起,只是抿嘴笑,也不说话。那几个小媳妇将杨秋池引进了正房里,开始打扮。   小半个时辰,打扮好了,杨秋池站在铜镜前一看,一身红袍,脑袋的帽子上插着几只五彩花翎,两边有两个翅膀上下摇晃,腰间一圈玉带,袖子长长的垂着,觉得挺滑稽,学着京剧里的样子,在屋里迈着方步走了几步,引的那些小媳妇们咯咯笑。   龙师爷走进正房,笑嘻嘻说道:“杨爷,您准备好了吧,吉时到了,外面迎亲的花轿仪仗已经准备好了。”   杨秋池一愣:“迎亲?到哪迎亲?”   “知县老爷说了,虽然新娘子已经进了门,但这程序还是要走的,就从咱们院子出发,迎亲队伍绕城主街走一圈,放个礼炮热闹热闹,然后就回来,再就是拜堂。”   哦?这山羊胡子还准备得挺周全,好,既然箭在弦上,那可就不得不发喽。杨秋池迈着方步出房门来到院子,杨母看见儿子穿红挂彩,喜气洋洋的模样,高兴得直抹眼泪。   有礼官引着杨秋池来到张灯结彩的新房前,礼官高声唱礼道:“良辰吉时到,新娘进花轿!”   身穿凤冠霞帔,盖着红盖头,手里握着一头红彩带的秦芷慧,由几个丫环婆子引着,迈着盈盈碎步,走出新房,一个喜娘将红彩带这一头交给杨秋池,礼官在前面带路,杨秋池牵着秦芷慧,出了院门,院子里众宾客纷纷起立道喜,小孩们拍着手掌前前后后跑着笑着。   出了院门,一长队人马已经等候在外,中间一顶披红戴彩的花轿,杨秋池引着秦芷慧来到花轿前,喜娘撩起轿帘,说道:“请新娘子入轿!”   在杨秋池搀扶下,秦芷慧迈碎步进了花轿。喜娘拉好轿帘。   花轿旁的有一匹大白马,也挂着彩,看样子就应该是新郎官骑的,可杨秋池没骑过马,不过,事到如今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杨秋池飞身上马,好在那马十分驯良,前面又有一个仆人牵着马嚼子带着,这才放心。   礼官唱礼道:“起轿、奏乐!”   顿时笙管笛萧、锣鼓唢呐一起奏响,噼哩啪啦爆竹声中,迎亲游行队伍浩浩荡荡出了衙门,沿着大街走去。   迎亲队伍前面是四个挎着腰刀的衙役鸣锣开道,后面的举着牌子,上面写着:“龙凤呈祥”、“花好月圆”之类的吉祥话。   杨秋池骑在大白马上,一只手拽着马缰,一只手拿着小马鞭,胸前斜挂一朵大红花,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古代迎亲不说别的,这喜亲劲还真的比现代的强得多。   小黑狗在杨秋池大白马旁蹦跳着撒着欢,跟着主人一起高兴。   大街两边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看着杨秋池指指点点,几个老妇人在议论:   “听说了吗?这新郎官可不得了,殷家少奶奶死了一天一夜,就是他给救活了的!”   “真的啊?难怪了,我一看他,就不象是个凡人!”   “可不是嘛,听说他救殷家少奶奶的时候,口中念念有词,用手指凌空一点,少奶奶就醒了!”   “啧啧啧~!真不简单,要是我闺女能嫁给他,那该多好哦。”   ……   杨秋池听得好笑,看来,这些人都不知道自己给白素梅人工呼吸的事,这样也好,免得给人家白小姐惹麻烦。   迎亲队伍绕城大街游行了一周,回到了县衙杨秋池的大院。   大院门口,宋知县带着几个夫人姨太太已经等候多时,旁边站几个身着金色飞鱼服的锦衣卫,其中一个手捧小礼盒。为首的正是腆着肚子的总旗马渡。   杨秋池翻身下马,马渡已经笑呵呵迎了上来:“好兄弟,恭喜恭喜!当哥哥的得到请柬,专门赶来给兄弟道喜来了!”   “见过大哥!”杨秋池躬身一礼。   “不用不用,今天你的礼可不能随便乱施哦,不然新娘子可要揪你耳朵的!”马渡哈哈大笑,一挥手,他身后那个锦衣卫捧着礼盒走上前,打开了礼盒,里面堆满了白银首饰,这礼物可不轻啊。   杨秋池连连摆手:“这怎么使得,大哥这礼物也太贵重了。”   马渡笑呵呵说道:“这不算什么,等兄弟帮我破了那大案,咱们兄弟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呢。哈哈哈”   提起这件事,杨秋池连忙问道:“对了大哥,那件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马渡左右看了一眼,凑到杨秋池耳朵边:“差不多了,还有些正在抓来的路上,方圆一百里的和尚尼姑,包括脑袋没毛的、毛少的统统都抓回来了。圈了好大一院子人呢,就等兄弟你去了。”   杨秋池张嘴正想说让他把尼姑们都放了,被马渡一摆手止住了:“兄弟不要说了,这事不忙!今天是兄弟的好日子,当哥哥的正是来和兄弟喝他妈个一醉方休的,那些事明天再说!”   杨秋池想到,反正现在这些尼姑也抓回来了,现在天都黑了,放了这些尼姑满大街跑,说不定会出危险,还是明天一早再放,点头道:“好!就陪哥哥一醉方休!”杨秋池虽然不喜欢锦衣卫酷刑逼供的方式,但对马渡这血性汉子到挺对胃口。 第063章 超规格婚庆   龙师爷在一旁说道:“马大人,请进院子入席吧,婚礼马上开始了。”   “好好好!入席!”   等马渡、宋知县等人进院子之后,杨秋池牵着红彩带,引着秦芷慧进了院子,来到正房客厅,客厅正中端坐着身着盛装的杨母,礼官唱道:   “新娘给婆婆敬茶!”   有喜娘端过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个小茶杯,另一个喜娘端了一个小茶壶,递给秦芷慧。   杨秋池有些纳闷,怎么不拜堂呢?古代结婚不是要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之类的吗?想不通,不过,这礼官不安排,总有他的道理。   杨秋池不知道,古代这纳妾的确是不能拜堂的,按道理,纳妾连这种迎亲仪式都不能安排,因为纳妾不是娶妻,明媒正娶的老婆当然要拜天地,那才叫婚配,而纳妾呢,叫“妾通买卖”,和买东西差不多,没听说过买东西要举行仪式的。   这场婚庆是知县大老爷为了拍杨秋池的马屁,为了表示感激,让他借机收礼而超规格安排的,但宋知县也不敢太过分,要是安排拜天地,那相当于给杨秋池又娶一个老婆,有老婆再娶一个的话,那可是触犯刑律的,他虽然是县太老爷,却也不敢公然违反法律规定。   秦芷慧接过茶壶,慢慢斟了一小杯香茶,交还茶壶,接过托盘,上前两步跪到,轻声说道:“娘,请喝茶!”   “好!好!”杨母笑呵呵从托盘上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放回托盘,旁边小丫鬟递给杨母一个红包,杨母接过,向秦芷慧说道:“乖!来年生个大胖小子啊!”说罢,将那红包放在托盘上。   秦芷慧轻轻应了一声,站起身来。   礼官又唱道:“新娘给少奶奶敬茶!”   秦芷慧又倒了一杯香茶,跪在冯小雪面前,轻声说道:“少奶奶,请喝茶!”   冯小雪接过抿了一口,也送了一个红包,说道:“希望你能给我们杨家传宗接代,早生贵子!”   这敬茶就是明确规矩,让小妾知道,在这家里谁大谁小。   秦芷慧应了一声,站起身来。礼官唱道:“礼毕,将新娘送入洞房!”   鼓乐齐鸣,爆竹脆响,秦芷慧被送进洞房。龙师爷说道:“请老夫人、杨爷、少奶奶入席吧。”   杨母、杨秋池、冯小雪三人入了正席,这正席上还有马渡、宋知县、韩氏和宋知县的其他四个姨太太。   杨秋池看了看,疑惑地问道:“芸儿的?芸儿怎么没来?”   韩氏笑道:“你妹妹她说她要照顾殷家少奶奶,不能参加你的婚礼了。”   “哦~!”杨秋池微微有些失望,这几天一直和这小蛮女在一起,忽然不见了,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院子里外的几十盏大红灯笼,照得四周亮堂堂的,院子外面开始燃放烟花爆竹,冲天的礼花在夜空中绽放,虽然比不上现代的烟花,却也是十分的热闹。   今天婚事的这一切,都让杨母如在梦中,儿子回来之后,一切都大变样了,不仅儿子变好了,还当了官,得了那么多的钱,纳了妾,操办了一场全广德县的人都羡慕的婚庆,现在还和知县大老爷还有锦衣卫的一个大官坐在一起,这都是儿子带来的变化,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变化,杨母慈爱地看着披红戴彩的儿子,心里的欢喜就像夜空中焰火一样绽开了。   龙师爷请杨母端酒杯发话,可杨母从没见过这场面,听说让她发话,还没端酒杯,就已经全身发抖,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什么来。杨秋池凑到杨母耳边轻轻说了几句。杨母点点头,举起酒杯,发着颤音说道:“感谢~大家来~参加我儿子的~婚庆,~干杯!”   众人齐声欢呼,站起身来,举起酒杯道喜,然后各自干了杯。   杨秋池自认为酒量还是不错的,今天又是自己大喜日子,拉着冯小雪,两人端着酒杯挨着桌子给来宾敬酒。一圈下来,杨秋池的脸已经变成了一块大红布。回到主桌,又和马渡、宋知县连喝了好几杯。   各个宾客纷纷过来道喜敬酒,杨母和冯小雪都不善饮,大家也就不强求,不过,都看出来杨秋池有些酒量,灌醉新郎官又是最好玩的,纷纷和杨秋池喝。   杨秋池是来者不拒,只喝得天旋地转,马渡见这样下去,杨秋池肯定要倒,可他是锦衣卫官员,那些乡绅们哪一个不来敬酒拍马屁呢。此刻他也已经喝得有些大了,本来想替杨秋池出头,却也力不从心,只得向几个随从锦衣卫使了使眼色,那几个锦衣卫可都是公斤级的海量,纷纷主动出击,将宾客们灌了个人仰马翻,院里院外好不热闹。   杨秋池端着酒杯直着舌头结结巴巴正和马渡说话,身边传来一阵浓香,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新郎官,奴家敬你一杯!”   杨秋池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浓妆艳抹,曲线玲珑的女子站在身边,杨秋池眨巴了一下醉眼,仔细辨认,这才看清楚,原来是宋知县那最小的姨太太媚娘。就是昨天在内衙使劲向自己抛媚眼的那个。   这时有乡绅来向马渡敬酒,马渡转身过去说话,那媚娘借机斜靠在杨秋池的肩膀上,脆声说道:“新郎官今天好俊啊,看得奴家都醉了。”   那软软的身子靠着自己,鼓鼓的胸脯就在眼前,杨秋池本来就晕,这下子更晕了,端着酒杯正要喝,那媚娘伸出纤纤玉手,盖在杨秋池酒杯之上,弯下腰,脸几乎要贴在了杨秋池脸上,举起自己的那杯酒饮了一口,然后将酒杯递到杨秋池面前,吐气若兰:“新郎官,你喝了奴家这杯残酒,如何?”   潘金莲!杨秋池脑袋里闪出一个人,电视剧《水浒传》里面,潘金莲不就是这样挑逗武松的吗?一想到挑逗二字,杨秋池脑袋顿时清醒了不少,偷眼往宋知县那边瞧去,只见宋知县正和几个乡绅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喝着酒说话,没注意自己这边,稍稍放了心,宋知县待自己不薄,自己可不能对不起人家。   杨秋池轻轻往后挪了挪身子,举起酒杯笑道:“伯母,小侄还是喝自己这杯吧。”   “伯母?嘻嘻嘻嘻~”媚娘掩嘴娇笑,“你看是你大呢还是我大?”   “您大!伯母。”   “我大?”媚娘低头看了看自己勾人魂魄的曲线,一挑眼帘,“我哪大了?”   杨秋池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媚娘那鼓鼓的胸部,连忙低下头,不敢接腔。 第064章 洞房花烛   媚娘非常懂得用什么来勾一个男人的魂,她咯咯姣笑,贴着杨秋池后背转到另一边,葱白一般的纤纤手指,从杨秋池这边肩头轻轻滑到那边肩头,杨秋池感到后背像过了电一般,又麻又酸又舒服。   媚娘胸脯靠在杨秋池肩膀上,软软的,柔柔的,那半杯酒又送到了杨秋池嘴边:“好哥哥,你就喝了奴家这杯残酒吧。”   杨秋池心旌摇曳,对美色的抵抗力本来就不强,又喝了这么多酒,胆子也大了,这小女子又是如此娇媚,杨秋池抬起手就要去接那酒杯,不知怎的,秦芷慧眉宇间那淡淡的哀愁在眼前飘过,心中一凛,难道,秦芷慧就因为担心自己的男人将来是个花心萝卜,碰到一个爱一个,爱上一个娶一个,才会如此忧愁?   不!我不能!今天是我的新婚之日,还有一个美丽的娇娘在洞房里等着我,眼前这女子再娇媚,那也是别人的。   杨秋池轻轻推开媚娘的杯子,淡淡地说了声:“谢谢伯母!”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站起身来,“不好意思,伯母,我要去给他们敬酒去了。”不管媚娘如何惊诧嗔怨,端着酒杯,提了个酒壶,转到马渡那边,和马渡他们几个锦衣卫猜起拳来。   媚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来这小伙子不是那么容易上钩的,不过她有的是耐心。   杨秋池又喝了一会,实在醉得顶不住了,马渡见状哈哈笑道:“兄弟,来日方长,先不喝了,你该进洞房了。”想起一件事,神秘一笑,凑到杨秋池耳朵边,轻声说道:“兄弟,哥哥这有一样好东西给你。”伸手入怀摸了一件东西出来,抓过杨秋池的手,将那东西拍在杨秋池手心里。   杨秋池醉眼朦胧低头一看,是个小瓷瓶,不解地抬起头看着马渡。马渡左右看看,然后又凑到杨秋池耳朵边神秘兮兮说道:“这是大内秘方制成的‘醉春露’,是一种春药,很厉害的。兄弟你应该知道,女人第一次都会很痛,那就很扫兴了,所以,等一会和你媳妇喝合欢酒的时候,把这倒进她酒里,几滴就足够了,等到同房的时候……哈哈哈”   杨秋池攥紧了那小瓷瓶,笑嘻嘻指着马渡,伸着个大舌头,结结巴巴道:“大哥~你可真绝!老实交待!~你,你用这玩意~让多少~妹妹投怀送抱了!”   马渡哈哈大笑:“这可是好玩意哦,你等会就知道它的好处了。”一把抓住杨秋池的手腕,拉过来,又神神秘秘说道:“不过兄弟,记住了,这玩意女人喝了会让她春水泛滥,但是,男人绝对不能碰,一滴都不行!”   “哦?为什么?”杨秋池眯着个醉眼问道。   “男人喝了,用不了片刻,就会丢盔卸甲溃不成军的!哈哈哈~那时候你媳妇揪你耳朵骂你没用,可别来责怪做哥哥的哦!哈哈哈。”   原来如此,杨秋池点点头,把那小瓷瓶塞进怀里,拍了拍,向马渡拱拱手,大着个舌头说道:“多谢~大哥,小弟这就~兵发洞房~去也!”摇摇晃晃要站起来,可努力了半天也没站起来。   马渡扶住杨秋池,向旁边的仆人丫环们叫道:“你们还傻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把新郎官送进洞房去?再等一会,他就找不到门了!”   一桌人大笑。几个丫环仆人上来,搀扶着杨秋池起来。   杨秋池向马渡、宋知县等人拱拱手拖着舌头道:“不~好意思,那你们~慢慢喝啊。”向杨母和冯小雪说道:“娘、小雪,你们替我~照顾好马大人~宋大人和各位啊。”   杨母站起身说道:“儿啊,你放心,快去陪芷慧吧,别委屈了她!”冯小雪站在杨母身边,向杨秋池点点头,微微一笑,没说话。   杨秋池在丫环仆人的搀扶下,走进了洞房。这洞房分成里外两间,外间比较窄小,是丫环仆人睡的。通往里间的通道是个圆形的月亮门,掀起门帘,里间就是秦芷慧二少奶奶的卧室。丫环们搀扶着杨秋池进了里间,让他坐在圆桌前椅子上,猫着腰后退出外间,转身出门,将门关上。   进了洞房,杨秋池有些清醒了,四周看看,只见洞房里,大红的喜字贴在正中墙上,下面案台摆满了香烛,红通通照在新房里,引人无限遐想。   新娘呢?一转头,看见靠里的一张红木雕花大床上,粉红色纱帐下,新娘正端坐床边,一身大红的衣裙,肩披霞帔,头上盖着红盖头,床上铺着大红绸缎丝被,鸳鸯绣花枕头。   我结婚了!这就是我的新娘!杨秋池感到血往上涌,刚刚被那小妖精媚娘挑起来的情欲,向火山岩浆一样往上冒,烧得全身热乎乎的。   不过,杨秋池不是急色的人,人生四大快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岂能如此草草了事,还是要讲点情调的,再说了,外面还在吆五喝六的,这时候洞房也没情趣啊。   杨秋池想起了马渡给的那小瓶春药,趁新娘盖着红盖头看不见,赶紧伸手入怀,摸出那小瓷瓶,拿过桌上的酒壶,打开盖子,往酒壶里倒了几滴,盖好盖子,将小瓷瓶揣进怀里。   干完这坏事,杨秋池心里怦怦乱跳,又坐了片刻,等心神稍微稳定了,才摇晃着站起来,慢慢走到新娘身边,看了一眼新娘头上的红盖头,对了,这最有意思的一幕,不就是掀盖头吗?杨秋池的心开始怦怦乱跳起来,伸手过去,轻轻揪住红盖头的一角,慢慢往上揭起,露出秦芷慧娇美白嫩的脸庞。   秦芷慧抬起眼帘,水汪汪地瞟了杨秋池一眼,除了少女的羞涩和慌乱之外,还是那淡淡的哀愁,象月圆之夜轻轻飘过的云彩。是什么让这少女如此哀愁?   杨秋池有些心疼,紧挨着秦芷慧坐下:   “你叫芷慧?”   “嗯~”   “多大了?”   “十六”   “你是哪的人?”   “山东临清州”   这些相亲的时候就说过了,杨秋池觉得自己这样没话找话有点别扭,想伸手过去搂着她的小蛮腰,又怕唐突了她,想了想,最终还是伸手过去,轻轻握住了秦芷慧的纤纤细手,放在自己的两个手掌中,仔细观瞧,只见她的手指白嫩细长,轻轻抚摸一下,如同缎子一般光滑,便笑道:“我猜你在家里一定是个娇小姐。” 第065章 兰花手绢   秦芷慧微微一怔,抬起头看着他:“我怎么就是个娇小姐了?”   “你看你的手呗,白白嫩嫩的,还那么光滑,哪像我们老百姓的手。”伸出自己的手掌,夸张地搓了搓,“你看你看,都能搓下老茧来!”   秦芷慧扑哧一声笑了,赶紧又用手掩住嘴,斜了杨秋池一眼:“你还老百姓呢?”   “怎么了?不相信?我从小挑粪、种田、犁地、打谷子、放牛、割草什么没干过!那像你们这样的娇小姐。”   秦芷慧脸上又飘过了那淡淡的哀愁,自言自语道:“娇小姐……姐姐,是啊……”   “姐姐?你还有个姐姐?”杨秋池问。   秦芷慧仿佛从梦中惊醒,点点头,马上又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本来逗她都笑了,怎么说起姐姐,她又沉默了,这可不好玩,怎么办呢?杨秋池东张西望找点子,一眼看见圆桌上红红的喜烛下摆着的酒壶酒杯,一拍秦芷慧的手背:“对了,我们该喝合卺酒了!”   秦芷慧一听,身子轻轻一震,脸上变得煞白,一丝血色都没有。   杨秋池没注意,高兴地说到:“你坐着,我去倒酒。”说罢,站起身来。   “等等!”秦芷慧一把拉住杨秋池的衣服,欲言又止。   杨秋池诧异地弯腰问道:“怎么了?芷慧。”   “没~没甚么……,还是我来倒吧。”秦芷慧站起身,走到圆桌旁,端起酒壶,将两个小酒杯斟满。   杨秋池暗幸自己是将那春药直接倒进酒壶里的,否则,她自己倒酒,那就不好放药了,至于后面的酒怎么喝,到时候见机行事,找个机会倒掉就行了。看来自己还是很聪明的,杨秋池有些洋洋得意。   秦芷慧端起一杯酒递给杨秋池,勉强一笑,说道:“夫君,喝了这杯酒……妾就是你的人了……”   杨秋池嘻嘻笑道:“芷慧,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疼你爱你的!”端起桌上那杯酒,递了过去。   秦芷慧默默点点头,接过酒杯,茫然地看着杯中酒,手在微微颤动,酒杯里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波纹。   杨秋池诧异地问道:“怎么了?芷慧,你没事吧?”   秦芷慧定了定神,展颜一笑:“没甚么,我,我只是有些,有些害怕。”   哦~!杨秋池明白了,这小姑娘对即将来到的洞房有些害怕,这是很正常的,女人的第一次嘛。杨秋池将酒杯一举,笑道:“别怕,没事的,你喝了这酒,就不会害怕了!”   “是啊……”秦芷慧惨然一笑,一仰脖,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杨秋池趁她双手端酒喝,长长的袖袍遮住她双眼的一瞬间,飞快地把手中那杯酒从肩膀往后一泼,端着空杯子作出喝酒状,然后慢慢放下杯子。   秦芷慧放下酒杯,见杨秋池喝了那杯酒,脸色更是煞白。   杨秋池关切地问道:“芷慧,你是不是哪不舒服,看你,额头上都冒冷汗了。”伸过手去摸了摸秦芷慧的额头。   秦芷慧淡淡一笑:“夫君,我没事,你坐下来,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什么事啊?”杨秋池拉着秦芷慧的手,两人坐在圆桌旁。   这时,外面喧闹的声音早已经没有了,宾客们都已经告辞回去,丫环仆人们开始在收拾碗筷了。   秦芷慧从怀里摸出一张白色的手绢,递给杨秋池:“夫君,你认得这张手绢吗?”   杨秋池接了过来,仔细观瞧,这手绢上绣着一簇兰花,两只蝴蝶在一旁翩翩起舞,绣工精细,神态逼真,这女工还真不错,可惜的是,旁边有一大块暗红色瘢痕,杨秋池仔细辨认了一下,很像是陈旧的血痕,轻轻摇了摇头:“不认得,这是谁的?是你的吗?这块暗黑的是血吧?上面怎么会有血呢?”   秦芷慧没有问答,疑惑地看着杨秋池:“你再好好看看,你真的不认得?这块手绢,是若兰姐姐……”   “若兰?谁是若兰?”杨秋池追问。   “怎么?你连若兰都不知道?”秦芷慧更是诧异。   杨秋池挠了挠头,说道:“我前几天遇到一场怪风,把我给卷走了,从那时起我以前的事情全都忘光了,我娘说,可能是我被吓着了。”   “啊?”秦芷慧惊道,“那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是啊!”杨秋池摸了摸那块手绢,“这件事很重要吗?你以前认识我?”   秦芷慧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杨秋池,突然皱了皱眉,用手捂着肚子。   “怎么了?哪不舒服吗?”杨秋池将手绢揣进怀里,扶着秦芷慧的手臂问道。   秦芷慧轻轻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你记不起来……更好……嗳哟!……”挣扎着想站起来,却一下子软倒在地。   “怎么了?芷慧,你怎么了?”杨秋池慌了神,跪在地上扶住秦芷慧,“肚子痛吗?怎么回事?”   秦芷慧躺在地上弯曲着身子,双手捂着小腹,额头冷汗直流,不理杨秋池的问话,只是呻吟着,不一会,呻吟变成了痛苦的叫喊,身子不断在地上翻滚,随即开始呕吐,吐出黄绿色苦水和粘液,伴有血丝。   中毒了!一见这症状,杨秋池马上想到,秦芷慧很可能是中毒了,他来不及细想为什么会中毒,站起来冲到门口,打开房门喊道:“娘、小雪,你们快来!芷慧中毒了!”喊了几声,又跑回来从地上抱起秦芷慧,呼喊着。   正在院子里收拾碗筷扫地的丫环仆人们一听,都吓了一大跳,那个杨母安排服侍秦芷慧的小丫鬟月婵首先跑进洞房,扶着地上的秦芷慧呼唤着,急得脸都变了色。其他仆人连忙跑去叫杨母和冯小雪。   杨母和冯小雪闻讯赶了过来,杨母一进门,看见秦芷慧的样子,便已经慌了神:“怎么了?怎么回事?啊?”   冯小雪也是啊的一声惊叫,赶紧蹲下身慌乱地帮着杨秋池搂住秦芷慧,回过头向仆人们叫道:“你们快去叫郎中!快去啊!”   “哎~!”几个仆人慌忙答应着往外跑。   杨秋池努力让自己冷静,从刚才情况来看,最大的可能是那酒里有毒,至于毒是怎么来的,他没时间思索,这种食源性中毒,发现及时的话,最紧要的首先是进行洗胃,将胃里的毒物吐出来,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减轻中毒,然后针对性地进行解毒。   低头看看秦芷慧,只见她张着嘴大口大口喘着气,脸色煞白,嘴角边挂着带血的白沫,全身已经开始抽搐。   看来这毒十分猛烈,如果等郎中赶来,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杨秋池当机立断,回头叫道:“娘,你们快去端一盆温水来,加几勺盐拌在水里,再拿一个水瓢,快点去!”   杨母看见秦芷慧眼睛都翻白了,早已慌得全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哪里还能去拿东西。一旁的丫鬟香晴还算镇静,听清了杨秋池的话,连声说道:“老夫人,奴婢去拿!”说罢,飞一般奔向厨房。 第066章 抢救   杨秋池紧紧搂着秦芷慧,生怕她就此去了,紧张得呼呼直喘粗气。见她呼吸越来越急促,而且进气少出气多,急忙一把扯开她的衣领,露出了她雪白的脖子,这是为了保证她的呼吸通畅。只见秦芷慧两眼上翻,张大了嘴呼着粗气,嘴角冒着带血丝的白沫,神情十分的痛苦。   见此情景,秦芷慧的小丫环月婵跪在秦芷慧身边,急得哭了起来。   只有小黑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跑进来站在一旁,瞪着个乌溜溜的黑眼睛看着他们。   “水来了!”月婵端着一盆水快步跑了进了:“少爷,温盐水端来了。”将那盆水放在杨秋池身边。   杨秋池左手搂着秦芷慧,让她斜倚在自己怀里,伸右手拇指,死死抠住秦芷慧的人中穴,片刻,秦芷慧稍稍回过神来,杨秋池右手舀了一勺盐水,说道:“芷慧,快把这盐水喝了,把胃里的毒都吐出来!”   秦芷慧眼神涣散,十分痛苦地挣扎着问道:“夫君,你~没事吗?”   “我没事,你放心!”   “我们两~都~喝了……”秦芷慧断断续续说着。   “我偷偷把酒倒了,你别说话了,快把这盐水喝了啊,你会没事的!”将那一大瓢盐水送到秦芷慧的嘴边,秦芷慧凄凉地笑了笑:“来~不及了……”   杨秋池再不说话,将秦芷慧的头放在自己弯曲而立的大腿上,腾出左手捏住秦芷慧的鼻子,硬往里灌。   秦芷慧被迫咕咚咕咚一口气将那一大瓢盐水喝了个干净,杨秋池又舀了一瓢盐水准备灌,秦芷慧痛苦地摇着头,一阵阵干呕。   “快拿盆来!”冯小雪在一旁吩咐丫鬟。   丫环小蝶飞快地拿了个一大盆过来,刚一放下,秦芷慧头一歪,哇了一声,将胃里的盐水一古脑儿吐了出来,紧接着又是几声呕吐。   杨秋池让秦芷慧侧趴在自己的大腿上,左手搂住她的身子,正好搂在她丰满的胸部,绵软高挺,老娘、大老婆、小丫环们都在一旁,虽有些不好意思,可此刻哪里还顾得了,生怕换个姿势会影响秦芷慧的呕吐,只能坚持着,右手轻轻抚拍着秦芷慧的后背。   呕吐了几次,只剩干呕时,杨秋池扶正秦芷慧,伸手拿过那一瓢盐水,这次不用杨秋池捏鼻子,秦芷慧自己乖乖张开嘴,又咕咚咕咚一口气将这一大瓢盐水喝了下去,紧接着又喝了半瓢,随即又是一阵呕吐。   如此反复了差不多一炷香功夫,那一大盆盐水差不多都喝完吐完了。   杨秋池观察了一下呕吐出来的盐水,发现已经没有异样,估计她胃也洗得差不多了,这才双手将她抱了起来走到洞房的鸳鸯新床上,小心放下。   秦芷慧感觉好多了,虽然全身仿佛被抽了筋似的全无力气,小腹却没方才那么疼了,她无力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喘着气,好半天才张开眼,看着杨秋池,勉强一笑,轻轻叫了声“夫君~!”两个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   杨秋池见她神志清醒,心里稍稍踏实了一点,伸过手擦去她的眼泪,微微一笑:“傻丫头,你已经把中的毒大部分都吐出来了。等会郎中来了,开点药吃就会没事的。”又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温柔地说道:“别担心啊,芷慧,夫君在你身边呢。”   秦芷慧煞白的脸上微微泛起了浅浅的两朵红晕,轻轻点了点头,明亮的双眼噙满了泪水。   这时候,一群人跑进院子,接着传来丫环月婵的声音:“郎中来了,郎中来了~!”   一个衣冠不整的老郎中急急忙忙冲进了新房,帽子歪戴,一头乱发,连长袍都没有穿,只穿了一身白色短衫,甚至还没扣好,脚下只穿了一只鞋,身上背了个大药箱,跑得满头是汗,看样子,可能是从床上被直接拉来的。   杨秋池等人连忙让开,一个丫环端了一根凳子放在床边,老郎中坐下直喘粗气,稍稍平静之后,抓起秦芷慧的手臂开始号脉,片刻,咦了一声,换了一只手号脉,低头思索。   杨母着急地问道:“老先生,我儿媳妇怎么样了?”   老郎中又沉吟了片刻,说道:“不妨事了,少奶奶这是中毒了。”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少奶奶是怎么中毒的?”   杨秋池指了指桌子上那酒壶:“喝了壶里的酒。”老郎中点点头,走到桌子边,从怀里摸了一根银簪出来,伸进壶里,片刻,取出银簪,只见明晃晃的银簪的前半节已经便成了暗灰色。老郎中说:“是砒霜!”   银针探毒!杨秋池有些好笑,其实,砒霜是不能使银针变黑的,银针之所以变黑,是因为古代的生产技术落后,致使砒霜里都伴有少量的硫和硫化物,其所含的硫与银接触,引起化学反应,使银针的表面生成一层黑色的“硫银”,如果是纯净的三氧化二砷(也就是砒霜)是不与银金属发生化学反应的,所以银针不会变黑。不过古代主要的毒就是这种含硫的不纯砒霜,所以用这种方法检测倒也简单有效。   老郎中继续说道:“少奶奶中了砒霜的毒,幸亏处理及时,却不知是哪一位先生先于老夫给少奶奶施救,已经将他体内的毒排除了十之八九。”   杨母、冯小雪等人一听,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起转头看着杨秋池,秦芷慧的丫环月婵脆生生说道:“是我们少爷给治的。”   这老郎中上下端详了一下杨秋池,拱手道:“公子年纪轻轻有如此能耐,老夫佩服!”   杨秋池哪有功夫给他闲扯这些,还了一礼:“烦请老先生开药方,救我娘子。”   “对对对!”老郎中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开药方,开药方。”   老郎中开了药方,交代了服用方法,自有仆人飞快前去办理。不一会,中药煎好了,杨秋池扶起秦芷慧,亲自喂她服了汤药。秦芷慧喝了中药之后,不一会,便沉沉睡去了。   老郎中又给秦芷慧号了脉,觉得她的脉象平稳有力,已经没什么危险,又交待了注意事项,这才领了诊金告辞走后,仆人们重新打扫了新房。   杨秋池和杨母、冯小雪在一旁守候着秦芷慧,见她睡得很沉稳,杨秋池才暗暗松了口气,这时,才得了空闲思索方才发生的事情,圆桌上那一壶酒还好好地摆在那里,秦芷慧是喝了这酒才中毒的,究竟是谁下的毒呢?   是秦芷慧自己下的毒吗?她与自己无冤无仇,干嘛下毒?至少目前还不知道她与自己有什么仇,如果有仇,这种仇应该大到足以使她下决心与自己同归于尽的地步,难道是自己的前身惹下的孽债?她方才说到若兰,难道是这若兰与自己有仇,她替若兰来报仇来了?有可能,但这若兰是谁呢,是被自己前身时乱终弃,在自己肩膀上狠咬了一口的那个丫环吗?可惜不知道那个丫环是不是叫若兰。这些怀疑要等秦芷慧睡醒之后再慢慢问。   除了这种可能,还有什么可能呢?难道是马渡?他给自己的那小瓶春药有问题?不可能,因为马渡现在有求于自己,他没有理由暗算,再说了,就算是马渡要暗算自己,也不需要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法,更何况,给药的时候,马渡就明确说了让自己不要喝的。   会不会是这春药本来有毒,马渡却不知道呢,这就得先确定一下,究竟是酒壶里有毒还是春药有毒。   杨秋池叫人拿了两次鸭子过来,给一只喂了一杯酒壶里的酒,另一只喂了那春药拌的一杯酒,那喝了酒壶里的酒的鸭子片刻之后,便挣扎着倒地,抽搐而死。那喝了春药的鸭子,只是兴奋的嘎嘎乱叫。   看来,是酒壶里本身的酒有毒! 第067章 上床来吧   听方才那老郎中说中的毒是砒霜,这种毒药杨秋池倒不陌生,小时候看《水浒传》就知道,武大郎就是被灌了砒霜死的,想不到自己差点当了武大郎。杨秋池将那一壶酒取了一点以备将来化验作为检材之后,其余的倒掉了。   春药既然没问题,那就不是马渡,那又是怎么回事?第二个怀疑的,当然就是殷德,这小子肯定发现自己对他的怀疑了,抢先下手杀人,没想到自己吉人天相,偷偷把酒给倒了,那马渡阴差阳错还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看来,得尽力帮他破了谢寡妇那案件,还他这个人情。   其他的人还有谁有这个兴趣用毒药来暗杀自己呢?自己刚刚到明朝没几天呀,难道是那个今天上午被海扁了一顿的姓刘的小地痞?不大可能,他要是有这本事混进来下毒的话,上午就不会那么脓包了,再说了,自己与他的梁子还没有大到要取人性命的程度,这种混混一般也不会玩命的。   杨秋池叫来负责端酒的仆人询问,这几个端酒的仆人都是宋知县内衙派来婚庆帮忙的,来源应该没问题,又是龙师爷亲自负责指挥,都应该是龙师爷熟悉的人,外人假扮仆人下毒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会不会是参加婚庆的人乘乱下毒呢?这种可能应该是在这壶合欢酒被送进新房之前,这次婚庆所有的酒菜都是统一在厨房管理的,有专人负责,但是厨房人来人往,经过询问,负责的仆人也说不清楚有些什么人来过厨房,毕竟,谁会想到新婚庆典有人会下毒呢?到底是政治敏锐性不强啊。   杨秋池让杨母和冯小雪回去休息,有他和丫环月婵就行了。杨母和冯小雪见秦芷慧没有什么变故,有些放心了,将所有的丫环仆人都叫进房间,嘱咐他们不许将今晚上的事情说出去,要有人问,就说是二少奶奶吃坏了肚子,别的什么都不许说,然后又交代了丫环月婵好好照顾之后,才各自回房睡了。   折腾了两个多时辰,才安静下来,杨秋池的酒早就被吓醒了,送走杨母等人之后,杨秋池让丫环月婵去睡,说二奶奶已经没事了,但月婵怎么都不肯,拿了根矮凳子陪着杨秋池坐在床边,守候着秦芷慧。   月婵到底年纪还小,守了半天,见秦芷慧没有什么问题,两个眼皮便开始打起架来,先是摇晃着脑袋打盹,随后,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杨秋池也想睡,可是不敢,生怕秦芷慧出什么问题自己睡着了不知道,可是瞌睡来了挡不住,便使劲揪自己的大腿,赶跑瞌睡,但刚刚过了一小会,又感到上眼皮越来越重,瞌睡虫又跑回来了,于是,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一会,又回到床边,看着秦芷慧随着平稳的呼吸而上下起伏的胸脯,想把耳朵贴上去,听听她的心跳,又怕惊醒了她,便趴在床上,数她的长长的眼睫毛玩。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外面传来衙门里打更的声音,听听梆子数,应该是五更天了。   秦芷慧可能是被打更的声音惊扰了,她翻了个身,侧身向着杨秋池继续沉沉地睡着。   杨秋池本来是趴在床沿上数她眼睫毛看她睡觉的,这一翻身,刚好脸对着杨秋池的脸。此刻她的白嫩的脸颊已经有了血色,眼睫毛动了动,仿佛要醒,却没醒,樱桃小嘴红嘟嘟的就在杨秋池的嘴边,杨秋池忍不住翘起屁股伸出脑袋在她的红唇上深深地吻了一下。   离开她的红唇时,杨秋池看见了秦芷慧亮亮的黑眼睛正看着自己,原来她被自己吻醒了,有些不好意思:“芷慧,你睡得好吗?”   秦芷慧没有回答,抿了抿嘴,仿佛在回味杨秋池嘴唇的温暖,随即,两朵红霞飞上了脸颊。   “你感觉怎么样?肚子还疼吗?”杨秋池趴在床上,柔声问道。   秦芷慧轻轻摇了摇头,直勾勾看着杨秋池,不知怎的,大大的黑眼睛又湿润了。   究竟是不是她下的毒呢?杨秋池心里还是有些疑虑,迟疑了一下,问道:“芷慧,你说的若兰是谁?她与我有仇吗?”心想,如果是秦芷慧下的毒,这其中必有缘由,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要与自己同归于尽,其中缘由绝对不同一般,得问清楚,不能错怪了人家。   秦芷慧脸色变白了,皱了皱眉,柔柔的声音说道:“我不舒服,这件事……以后再说……,好吗?”   是啊,现在她这个样子,自己还问这问那,也太不通情理了,再说了,这么柔美的女孩子嫁给自己,目的是来要自己的命的,杨秋池怎么也不肯相信这一点,便点点头,趴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新娘:“芷慧,你闭上眼,再睡一会吧,我守着你。”   “嗯~!”秦芷慧闭上眼睛,睡了一小会,慢慢张开眼,轻声唤道:“夫君~!”   “芷慧,我在这呢。”杨秋池答应了一声,见她娇美的样子,忍不住大着胆子伸过嘴去,在她嘴唇上蜻蜓点水一般吻了一下。他明显感觉到秦芷慧在往后躲,但身体虚弱,到底没有躲开。   秦芷慧脸一红,迟疑了一下,说道:“你上床来吧。”   杨秋池一听,脑袋里嗡的一声,浑身的血又往上涌,口干舌燥地咽了声口水:“我上来?”   秦芷慧点点头:“不要脱衣服……天快亮了。”   杨秋池扭头看了看窗户外,果然,窗户已经变得灰蒙蒙的了,一转头,看见趴在床沿上睡着了的丫环月婵,轻轻拍了拍:“醒醒,起来了,到你床上睡去。”   月婵睡着正香,迷迷糊糊抬起身来,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傻愣愣看了二人一眼,有点清醒了,问道:“二奶奶,您没事了吧?”   杨秋池抢过话:“你二奶奶没事了,有我照顾呢,天快亮了,你去睡一会,天亮了还要你照顾呢。”   “哦~,好的少爷。”月婵揉了揉眼睛,站起来摇晃着到外间睡觉去了。   等月婵出了洞房拉好门帘,杨秋池俯下身,又轻轻吻了一下秦芷慧,低声问:“那我上来了哦?”   秦芷慧点头说道:“别脱衣服了,我身子还没好……”   杨秋池答应了,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脱了鞋子,和衣上床躺在秦芷慧身边,轻轻搂住她。   秦芷慧乖巧地蜷缩在杨秋池怀里,幽幽的少女体香让杨秋池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可他知道,秦芷慧刚刚从死亡线上被救回来,身体还极度虚弱,现在可不是亲热的时侯,便只是搂着她的细腰,闻着她身上的体香和中药的药香,觉得此刻,拥有这份柔情就已经很满足了。   累了一晚上,虽然软玉温香抱满怀,却又不能做什么,杨秋池和秦芷慧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068章 找出草帽男   “少爷,醒醒!少爷!”   杨秋池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喊着什么,他努力睁开眼,发现天已经大亮了,丫环月婵在推自己。   杨秋池先仔细观察了一下身边的秦芷慧,见她象小猫一般乖乖的睡得正熟,呼吸平稳,嘴角还挂着一丝甜甜的微笑。这才转过头问道:“月婵,叫我干什么?”   “少爷,该起床了,我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奴婢服侍您洗澡。”   杨秋池吓了一跳,让这小姑娘帮自己洗澡?那万一自己……那可不行哦!杨秋池连连摆手:“我自己来,没关系。”这一吓,连瞌睡都醒了,慢慢翻身下床。   昨晚上一夜的折腾,身上一股子味道,是该洗洗。   “那你们二少奶奶呢?她洗吗?”要是来个鸳鸯浴,那该多好。杨秋池心里很向往,可秦芷慧现在这情况,恐怕还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等一会二少奶奶起床了,奴婢会热水帮二少奶奶洗的,少爷您放心吧。”月婵在偷偷笑,仿佛已经发现了杨秋池内心的想法,“锦衣卫马大人来了,老夫人让您洗漱完了赶紧去呢。”   杨秋池匆匆在屏风后面的大木桶里洗了澡,穿好衣服出来,看了看秦芷慧,还在沉沉的睡着,轻声对月婵说道:“你要照顾好二奶奶啊。”   “少爷放心吧,老夫人和大奶奶的丫环香晴、小蝶都过来帮忙照看二奶奶了。”   “哦,这就好。”杨秋池出房间来到正房客厅,马渡带着两个锦衣卫正在和老夫人聊天,见到杨秋池,马渡笑呵呵走过来说道:“兄弟!洞房花烛夜滋味怎样啊?哈哈哈”   听他这口气,昨晚上秦芷慧中毒的事情他还不知道,这事还是不说为好,杨秋池叹了一口气,说道:“哎~你弟妹她昨天肚子不舒服,闹了一晚。”   “啊?”马渡吃了一惊,“怎么回事?要不要紧?”   “没事了,已经请了郎中看过,吃过药了。”   “哦~!那就好。”马渡这才放了心,毕竟,要是杨秋池家里有走不开的急事,还不大好让杨秋池现在去帮忙查案件,“兄弟,那些个和尚、尼姑们都抓回来了,关在驿所的大院子里,你看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那还怎么办,去查出哪一个是戴草帽的人啊。”   “好好!那咱们快走吧。”   “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杨秋池进正房打开大立柜,将那顶草帽拿了出来,小心地将那一根短发取下来,用一张白纸包好,放在怀里,拿着草帽又跑进放铝合金柜子的房间,从法医物证提取勘查箱里拿了一把小镊子放进怀里,然后拿着草帽出来:“走吧!”   院子里小黑狗当然紧跟在着杨秋池身边。   杨秋池和马渡来到驿所。一进大门,杨秋池吓了一跳,只见满满的一院子的光头和尚和尼姑,还夹杂着一些癞头,由锦衣卫和衙门的捕快看着。   杨秋池赶紧退出来,喘了口气:“这么多啊?”   “是啊,一共五百七十二人。兄弟,该怎么办?”马渡看了一眼杨秋池身边那小黑狗,小黑狗的追踪本事让马渡记忆犹新,“用你的小黑狗追踪一下怎么样?”   杨秋池苦笑着摇摇头,这么长时间了,味道都乱了,但心里还是存在侥幸,将那草帽放在小黑狗鼻子下。   这小黑狗毕竟不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警犬,草帽里的味道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现在又有这么多人在,味道早就串了,果然,小黑狗在草帽里闻了一会,汪汪一阵乱叫,没有出发的意思。   “不行,小狗闻不出来了”杨秋池摇摇头。   “那可怎么办?”马渡有些失望地问道。   杨秋池想了想,说道:“大哥,我可以帮你把戴草帽这个人找出来,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马渡一听杨秋池有办法,差点像小孩一样蹦起来。十分兴奋地问道:“行!别说一件,一百件老哥我也答应你。”   “没那么多,就一件而已。”杨秋池微笑。   “行啊,什么事?我答应就是。”   “我帮你找出那个人,但你不能问我是怎么找出来的,用什么方法找出来的,行不?”   马渡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行啊,老哥我知道兄弟你是个有本事的人,这种本事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呢?我明白兄弟的用意,老哥我不问就是。”   这小子想哪去了,这样也好,免得自己解释。   马渡问道:“兄弟,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先让所有的女的都出来。”   “女的都出来?”马渡搞不懂杨秋池的意思,随即恍然大悟似的神神秘秘问道:“兄弟把女的都叫到一边,是不是想……”   龌龊!杨秋池一看马渡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暗骂了一句,笑道:“大哥误会了,我是让她们回去。这戴草帽的人是个男的。”   “啊?兄弟是怎么知道的?”马渡非常惊讶。   怎么知道的?做化验检查出来的,这能告诉你吗?告诉你你会相信吗?杨秋池拿起手里的草帽,胡编道:“我从草帽里闻到了一股汗臭!你想啊,女人,尤其是尼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汗臭呢?只有老爷们才会有嘛。”   马渡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兄弟你可真厉害!老哥我佩服呀佩服!”想了想又道,“不过,这些尼姑是不是先放在一边,万一……”   万一老子的鼻子不灵对吧?杨秋池暗笑,只好说道:“那也行,让她们先站在一边吧。”   马渡马上下令让院子里所有的女人都出来,站在一边。   尼姑们都出来之后,这院子里还有三百多人,马渡问道:“兄弟,下面该怎么办?”   “把院子里那些和尚一个一个拉出来,用这顶帽子试一下,差不多合适的就站在一边!”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马渡大喜,立即下令照办。   锦衣卫端了两张椅子放在门边,又抬了一张桌子,茶壶茶杯,杨秋池和马渡坐在桌子边,一边喝茶一边监督锦衣卫们给这些和尚们试草帽。   花了好一会功夫,才将这一院子三百多个的和尚试完,筛出了一大半,但也还剩一百多个,都是些大胖子和身材魁梧的大和尚。   马渡看了看剩下的这一百多人,脑袋还是发蒙:“兄弟,还剩这么多呢,怎么办?”   杨秋池心里早就想好了,那头发连根带干只有两毫米左右,应当是刚刚长出来的,站起来说道:“我来看看!”   他让这些人排好队,一个个检查过去,凡是头发明显超过两毫米的,都叫了出来,这样,只剩下了三十多个。 第069章 揭穿伪装   杨秋池从怀里摸出镊子,从这三十多个和尚的脑袋上,用镊子每人拔了一根头发,分别用白纸包了编上号,对马渡说道:“大哥,你等等,我去去就来。”   “兄弟上哪里去?”   “去想想这三十多个人中,哪一个是那个戴草帽的人。”   “怎么想……”马渡本来要问怎么想谁是戴草帽的人,可方才答应不问杨秋池怎么破案的,便改说:“好的,快去快回!”   杨秋池回到家,进房间把检测器材试剂都拿了出来,将草帽里的那根短发与这三十多根短发在显微镜下一一进行对比。   在显微镜下,不同人的毛发颜色、粗细、表皮特征是不尽相同的,经过对比,确定了八根头发与草帽里的头发近似。   杨秋池先对草帽里的那根短发进行了血型检测,确定是A型,然后对那八根头发进行了血型检测,其中有三根是A型。   现在,范围缩小到了三个人!   如果有DNA检测,那就可以一步搞定三个人中哪一个是戴草帽的人了。而血型检测做不到这一步。不过,从三个嫌疑人中确定一个,又可以刑讯逼供,对锦衣卫来说,问题不是很大,毕竟,象谢寡妇那种死不开口的人,还是很少的。   杨秋池记住了这三根头发的编号,将器材收进铝合金柜子里锁好,回到了衙门旁边的驿所。   马渡老远就笑嘻嘻迎了上来,满怀期待地问道:“怎么样?兄弟。”   杨秋池微笑着点点头:“差不多了。”   马渡眼睛一亮,惊喜地问道:“是哪一个?”   杨秋池走到那三十多个和尚面前,将方才记住编号的那三个拉了出来,说道:“很可能是他们三个中的一个!”   这三人两个是魁梧大汉,一个是个矮冬瓜一般的大胖子老头,白眉毛白胡子,满脸皱纹。   马渡走到这三个和尚面前,仔细辨认了一会,看不出个所以然,叫道:“来人,把他们三个拿下!”   锦衣卫冲上前,把这三人捆上按跪在地,两个魁梧和尚叫喊着问为什么抓他们,只有那矮冬瓜一句话都不说。   马渡冷笑道:“你们三个是反贼,是建文帝的人,对不对?”   两个魁梧大和尚齐声喊冤,那矮冬瓜还是不说话。烈日下,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害怕,三个和尚的脑袋上汗水直冒。   杨秋池一直在旁观看,见三个和尚冒汗,心中一动,走上前仔细观察那个矮冬瓜和尚,把那和尚看得直发毛,看了一会,杨秋池揪住他的白胡子猛地往下一扯,一把白胡子已经被杨秋池扯了下来,露出光滑的下巴。   这胡子是假的!马渡咦了一声,也仔细看那胖和尚。   杨秋池又刷刷两下,扯下那胖和尚的两道白眉毛,眉毛也是假的!   那和尚全身开始发抖,脑袋顶上冷汗直淌,可脸上一点汗水都没有,这正是杨秋池怀疑他的原因,很可能是他脸上涂了一层浆糊之类的,挡住了毛孔,所以脸上没汗,说明这胖和尚化了装,如果他心中没有鬼,是不用化装的。   杨秋池拿起桌子上那壶茶水,从跪在地上的胖和尚头顶浇了下去,然后用袖子使劲擦胖和尚的脸,片刻,这满脸皱纹的胖老和尚,变成了一个胖乎乎红润圆脸的中年和尚。   “咦~!”马渡惊叫了一声,蹲在胖和尚面前,仔细观察他的脸,忽然大叫一声:“拿海捕图像来!”   “是!”一个锦衣卫答应了一声,跑进驿所,不一会,抱了一大捆卷轴出来,放在桌上。这些都是锦衣卫下发的海捕文告,都是在逃的朝廷重犯的画像。   马渡一张张打开,与胖和尚对比,突然,马渡的手停住了,他拿起一张放在那胖和尚的脸旁,杨秋池一看,这画像与胖和尚有七八分相似,毕竟,画像与照片的真实度不能相比,不过,如果这胖和尚就是画上的人,那也算是画得非常相象了。   “哈,哈哈,哈哈哈……”马渡仰天大笑,手里的画像随着笑声乱抖,那胖和尚面如死灰,浑身哆嗦。   马渡停住了笑,得意地向那胖和尚施了一礼:“王公公!卑职给您见礼了!哈哈哈……”又是一阵得意的狂笑。   那胖和尚再也站不住,咕咚一声瘫软在了地上。   杨秋池好奇地问道:“大哥,你认识这和尚?”   马渡一把抓住杨秋池,得意地说道:“兄弟,你知道这胖和尚是谁吗?”没等杨秋池回答,马渡满脸兴奋地续道:“他就是当年建文帝面前当红的太监王钺!劝建文帝逃走,并一起潜逃了的王钺!兄弟,咱们现在抓住了这个主,这下咱们兄弟想不发达都难了!哈哈哈……”   啊?杨秋池对建文帝的事情不熟悉,他高中历史就没好好学过,不过,看马渡这兴奋的样子,这胖和尚应该是建文帝圈子里的核心人物之一。   当年靖难之役燕王朱棣大军攻入当时的明朝京城南京,建文帝要自杀,正是这位少监王钺阻拦,说是建文帝的爷爷朱元璋早已预料到今日之事,给建文帝留了一个铁箱子,里面有袈裟,并指了一条地道,建文帝带着王钺等随从,从地道逃出了京城。   这王钺是建文帝贴身太监,马渡抓住了他,怎能不兴奋得发疯。   马渡高兴地叫道:“把他给我带进驿所!”   锦衣卫将王钺带进驿所里,马渡让杨秋池与自己一起审讯。   马渡走到王钺面前,盯着他不说话,突然一伸手,抓住了王钺的裆部捏了一把,随即阴阴地笑了,扭过头得意地对杨秋池说:“没错,这家伙是个没卵蛋的阉官,哈哈……”王钺满头是汗,脸上全无人色。   马渡拿着那顶草帽问王钺:“这顶草帽可是你的?”   王钺苍白着脸不说话,马渡一扬手,打了王钺一个耳光:“姓王的,你最好赶紧交代,你也很清楚我们锦衣卫的手段!不要皮肉受苦!”   王钺嘴唇哆嗦了一下,还是没说话。   马渡轻轻拍了拍王钺的脸:“你是个明白人,你现在只有将建文帝和同伙说出来,才能将功赎罪,才能保住你这猪头!明白吗?否则,当今皇上会怎么对付你,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这几句话击中了王钺的要害,嘴唇哆嗦了一下,说道:“这草帽……是我的,离开谢寡妇家时忘带了。”声音十分尖锐,果然是个太监。   “你到谢寡妇家干什么?”   “去取一封信。”   马渡从怀里取出那封密信:“是不是这一封?”   王钺看了一眼:“是的。” 第070章 核心人物   马渡弯下腰凑近王钺,有些紧张地问道:“你拿到这封信准备交给谁?”   “我不知道收信的人,每次我拿到信,按照规定的时间,放在飞云寺佛像前中间那盏供灯下,自会有人取走。”   单线联系!杨秋池马上想到,这不是当年我党地下组织常用的联络手法吗?看来,这种手法自古就有,安全性高,就算其中某一环被破获,由于单线联系,不知道其他人,就可以避免全部落网。   马渡揪住王钺的衣领,一阵乱摇:“你他妈的敢骗我?快老实交待!”   王钺赌咒发誓真的不知道是下家是谁。   马渡见他不大象装傻,便追问另外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建文帝在哪里?”   王钺跟建文帝一起逃走的,这个问题他肯定知道,马渡问完话,一颗心悬在了半空之中,仿佛已经看见抓住建文帝交给当今皇上,自己加官晋爵无限风光的样子。   “我不知道建文帝在哪里。”   “什么?你胡说!”   王钺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我真的不知道,当年我们逃出京城之后,就分开了,我和几个太监、大内侍卫奉命带着太子,……不,建文帝长子朱文奎,来到飞云寺隐居。”   “朱文奎?”马渡兴奋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建文帝有两个儿子,京城被攻破时,小儿子被抓住软禁了起来,大儿子朱文奎下落不明,没想到出现在了广德县。马渡追问:“朱文奎在哪里?快说!”   “朱文奎一直住在飞云寺里。不过,你们昨天来寺里抓我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悄悄从地道跑了。”   马渡心一凉,望向杨秋池。   用小黑狗追!两人的想法是一样的。马渡命令将所有飞云寺的和尚全部抓起来,然后押着胖和尚王钺直奔飞云寺。   这飞云寺距离广德县有十多里路,要过上次他们去过的那条小河。渡过河赶到飞云寺之后,胖和尚王钺指了朱文奎逃走的那个地道,杨秋池让王钺找来朱文奎平日穿的衣服让小黑狗闻了之后,追踪进了地道。   这地道比较窄,只能一个人弯着腰行走。在地道里转了半天,终于出了地道口,杨秋池出地道一看,顿时傻了眼,原来,这地道的出口就在那条宽宽的河边,很有可能,朱文奎等人已经坐船走了。   果然,小狗闻着味到了河边,又是一阵狂叫。   马渡也傻了眼,那天晚上就是在河边失去的踪迹的,他还是希望杨秋池能想出点子来,问道:“兄弟,现在怎么办?”   杨秋池看了一眼河上来往穿梭的船只,这河上有那么多船,又隔了一天了,只能摇摇头:“还能怎么办?他们肯定坐船跑了,只能沿河追踪,看看有没有线索。”   马渡也知道没有别的办法,便命人沿河追踪查一查,然后和杨秋池押着王钺回到了广德县城。   虽然没有抓到朱文奎,但马渡还是非常高兴,因为抓住了建文帝余党中的核心人物之一王钺,从这人身上说不定还能挖出更多的建文帝的消息,这可是奇功一件。马渡不敢擅作主张,决定假如搜索没有结果,就立即亲自将王钺和谢寡妇押解送往京城。   马渡请杨秋池到广德县最好的酒馆海撮了一顿,庆祝抓获建文帝余党重要人物王钺。   吃完饭,杨秋池回到家里时,已经是下午时分。   丫环月婵开的院门,见到杨秋池,高兴地说:“少爷,您回来了。二奶奶问了你好几次了呢。”   “哦?你们二奶奶身体好吧。”   “没事了,二奶奶已经能下床吃饭了。”   杨秋池进了新房,见杨母、冯小雪正和秦芷慧坐在圆桌前说话,看见杨秋池,秦芷慧和冯小雪都叫了声:“夫君!”又相互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杨秋池见她二人相处和谐,心里也很高兴,坐下之后,问秦芷慧:“芷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肚子不疼了。”   “郎中开的中药喝了吗?”   “喝了,早上和中午喝了两次呢。”   见秦芷慧有了精神,杨秋池很高兴,在圆桌旁坐下,见秦芷慧今天穿了一件新的长裙,袖口和领子有动物皮毛露出,惊喜地问杨母:“娘,芷慧的虎皮冬装做好了吗?”   “做好了。”杨母微笑着说,“已经让她穿上了,芷慧,你站起来让他看看,作得合身不。”   秦芷慧依言站起身来,展开双手,原地转了个圈。   “真好看!”杨秋池注视着秦芷慧赞道,不知是在夸虎皮冬装呢,还是在夸秦芷慧的窈窕的身姿,站起来走到秦芷慧身前,摸了摸她衣领处露出来的虎皮,“暖和吗?”   “嗯~,谢谢!”秦芷慧点点头,低声说道,“从来还没人这么关心过我。”   “傻丫头,都一家人还那么客气啊?”杨秋池笑着,拉着秦芷慧坐下,想起秦芷慧提到的那个若兰,还有那张血手绢,问道:“芷慧,你现在身体基本上恢复了,能不能告诉我,你昨晚上提到的若兰是谁啊?”从怀里掏出那张绣有兰花的血手绢,“还有,这个手绢是不是若兰的?她人呢?”   杨秋池问这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秦芷慧和杨母、冯小雪的反应,不过,杨母和冯小雪听到若兰这名字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秦芷慧低下了头,说道:“夫君,难道你忘了吗?若兰姐是……是我们村的,以前和你要好的一个姑娘,她听说我要到咱家相亲,就托我把这个手绢给你,说你一看见就会知道的……”   “哦?”杨秋池有些意外,对杨母和冯小雪说,“我还以为这若兰就是那个怀了我小孩后来投井自杀的丫环呢。娘、小雪,你们知道这丫环叫什么名字吗?”   杨母和冯小雪都摇了摇头,杨母说道:“我们只知道她是贺家的小丫环,叫什么不知道,问你你也不肯说。”   杨秋池问秦芷慧:“这姑娘什么时候把这手绢给你的?”   “就前两天,听说我爹要带我来咱家相亲之后给的,怎么了?”   “没甚么……那这个姑娘现在在哪里?”   “在我们村里啊,说你看了这手绢就会去找她的。”   “找她,我都忘了她是谁,怎么找?”杨秋池敲了一下脑袋,装作很痛苦的样子,心里却一个劲叫苦,看来,又是那小忤作给自己惹的祸。   秦芷慧慢慢抬起头:“夫君别着急,过两天我带你回去找她,好吗?”   “好啊!”话虽这么说,杨秋池对秦芷慧的话却没有完全相信,昨晚上她的表现与今天的说法有些不相符,不过,秦芷慧一口咬定这若兰还活着,自己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反正过两天去看看就知道秦芷慧说的是不是真话,这两天自己小心点就是了。 第071章 狗拿耗子   不过,假如秦芷慧说的是真的,这若兰不是那个投井自杀的小丫环,那昨晚上几乎夺去秦芷慧性命的那壶合欢酒到底是谁下的毒呢,杨秋池还是决定问清楚:“芷慧,昨晚上你在新房里的,有没有别人来过?”   秦芷慧想了想,摇摇头:“除了丫环月婵,其他人没进来过——月婵堵在门口不让别人进来。”   杨秋池微笑着看了月婵一眼。月婵有些得意地偏了偏头:“是啊,二奶奶的新房只允许少爷进来!”   “这小丫头,刚来没一天,就这么护着你们二奶奶了?”杨秋池笑道。   月婵笑嘻嘻吐了吐舌头。   杨秋池沉思了片刻,说道:“这么说,这壶酒应该是端进新房之前就被人下了毒了。”   杨母说:“我们也在说这件事,芷慧说你们喝了那合卺酒之后,她就中毒了,肯定是有人想害你们。对了,芷慧说昨晚上听你说你把你的那一杯合欢酒倒掉了,难道你知道酒里有毒?”杨母疑惑地看着儿子。   “娘,你不会怀疑是你儿子下的毒吧?”杨秋池笑道。   “不会是夫君的!”冯小雪抢着说,“如果是夫君下毒要害芷慧妹妹,夫君就不会救她了,再说了,新娶的媳妇下那毒手干什么?不想要不娶就是了呀。”   杨秋池点点头,看着冯小雪笑:“小雪,你脑袋挺灵的嘛,够格当侦探了!”   “侦探?什么是侦探啊?”   “侦探就是聪明的捕快。”   冯小雪婉颜一笑:“小雪哪能当捕快啊。”   杨母说道:“别打岔,儿啊,你还没说为什么倒掉那杯酒呢?”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总不能实话告诉他们,那壶酒被自己下了春药,而这春药只能给女人服,男人服了要早泄,所以才偷偷到掉。   杨秋池眼珠一转:“我昨晚上喝得太多了,要是再喝那杯酒,非吐不可。为了不弄脏新房扫兴,我才偷偷倒掉酒的。”   “可那是合卺酒啊,怎么能倒掉呢?”杨母嘟哝着。   “幸亏夫君倒了,要不然……”冯小雪感到有些后怕,拉住了杨秋池的手。   “今晚上重新喝就是了。”杨秋池说道,“好了,你们接着聊,我该去牢房当班去了。”   出了院子,杨秋池先到内衙去了一趟,看望了白素梅和白千总夫妻。宋芸儿见到杨秋池,非常高兴,悄悄告诉杨秋池,说殷德来过两次,她都紧紧跟在一旁,没发现殷德有什么不轨企图,除了一个劲打哈欠,很烦躁之外。   杨秋池也搞不懂殷德这两天怎么一个劲打哈欠,很烦躁,难道他老婆不在身边,所以他晚上失眠吗。不过,杨秋池不相信这种花花公子,身边会少得了女人。   杨秋池离开衙门,到牢房里当班,直到晚上才回家。   一家人吃过晚饭,闲聊了一会,杨母让杨秋池和秦芷慧早点去休息,杨秋池便拉着秦芷慧回到了新房。   丫环月婵铺好被子,打了洗脚水要帮秦芷慧洗脚,杨秋池说道:“今天我来。”   秦芷慧害羞地说道:“这我可不敢当,哪有夫君给小妾洗脚的。”   “昨天你受苦了,我帮你洗洗脚好睡觉啊。”   秦芷慧听他说的暧昧,脸一下子红了,却死活不肯让杨秋池洗。杨秋池无奈,只好作罢,由丫环月婵帮秦芷慧洗,自己坐在一边看着她。   等月婵帮秦芷慧洗好了脚之后,杨秋池说道:“抱我的新娘子上床喽!”一手搂住秦芷慧的后背,一手托住她的腿弯,将她整个抱了起来。   “快放我下来,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秦芷慧红着脸嗔道。   “别人?那有别人?”杨秋池夸张地东张西望,好像突然发现了还有个月婵,说道:“咦?你怎么还不去睡?”   月婵抿嘴一笑:“少爷,我还要打水给你洗脚啊。”   “哦?我也有这福气?”杨秋池这下真的有些惊讶,这旧社会还真是腐败,连洗脚都有小丫头服侍,“那快去端水吧。”说罢,抱着秦芷慧走到新床边,将她轻轻放下。附身在他耳边轻轻说道:“等一会我帮你脱衣服!”床单是洁白的,很可能是杨母有意安排的,是为了检验那个什么嘛。   不知怎么,杨秋池发现秦芷慧的笑容有些勉强,不知道这小妞怎么了?难道马上要洞房了,她害怕吗。   杨秋池坐在床沿,脱下鞋子,这时候月婵已经端了一盆水过来放在杨秋池面前,帮杨秋池脱了袜子开始洗脚。   月婵的动作很轻柔而娴熟,一边洗还一边给杨秋池捏脚,挺舒服的。杨秋池问道:“月婵,你当丫环多久了?”   月婵抬头看了看杨秋池,细声说道:“我十二岁就一直跟着白夫人,有两年多了。”   “想家吗?”   月婵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想,家里太穷了,我姐姐就是小时候没饭吃给饿死的,家里日子太苦,所以也不想。”   这小丫头还是个苦命人,杨秋池有些感叹:“以后你好好服侍你二奶奶,我们会好好待你的。”   月婵说:“是,我知道老妇人、少爷、奶奶你们都是好人,月婵一定会好好做事的。”   “嗯,行了,你把水端出去到了,就睡吧,我们也要睡了。”   月婵答应了一声,端起水盆出门倒了水,把门关好房门,将中间的门帘拉上。   洞房喽!杨秋池心里狂喊,昨晚上出了那件意外,没洞房成,今晚上应该没问题了。杨秋池正准备脱衣服,想起秦芷慧的神情和昨晚上发生的事,总觉得有些不安,想了想,踏啦着鞋子跑到院子里,将小黑狗叫进屋子,让它睡在自己的床头边上。   秦芷慧问道:“夫君,你把小黑狗叫进来干嘛?”   “昨晚上我发现这房间里有耗子,让它帮着抓一下。”   “嘻嘻,没听说过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秦芷慧抿嘴笑。   “管就管一下吧,要是耗子爬上咱们床……”   “啊!”秦芷慧往床里缩了缩,“怪吓人的,那就让它抓好了。”   杨秋池呵呵一笑,三下五除二脱光了衣服,然后替秦芷慧脱衣服。   秦芷慧没有抗拒,任杨秋池折腾。 第072章 巫山云雨   杨秋池几下子就把秦芷慧脱得跟着小白羊羔似的,他感到体内的热血如万马奔腾,本来想来个前奏,搞点情调,可看见秦芷慧慑人心魄的处女身体,丰满圆润的乳房,引人入胜的桃园圣地,哪里还克制得住,翻身上马,挺枪直奔曹营。   “啊~!”秦芷慧痛苦地一声轻唤,吓的杨秋池赶紧停止了动作,问道:“怎么了?”   “疼~!”秦芷慧皱着眉头轻声说道。   杨秋池知道,秦芷慧肯定没有准备好迎接他的到来,心想,要不还是拿马渡给的那个什么醉春露给她喝,但这个想法马上就被否定了,昨晚上自己喝醉了,不能调情,今晚上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如果靠春药来唤起秦芷慧的欲望,完成第一次结合,那也太不成话了。   所以,杨秋池决定亲自动手,丰衣足食,女人的性感地带他学法医的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两天又有与冯小雪的实战经验,挑逗起秦芷慧的欲望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他有这个自信,开始亲吻秦芷慧的双唇,闻她的耳垂、脖子、乳房……一路地吻下去。   秦芷慧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了,她的手轻轻抚摸杨秋池的头,低低地喃喃呼唤着,但她拼命在克制自己,不想让自己发出声音,可是,当女人的性本能被一点点唤起的时候,同样抗拒不了这人世间第一大诱惑,她闭着眼睛坚守着阵地,可杨秋池加紧了进攻的火力,在杨秋池越来越猛烈的攻势下,秦芷慧阵地一片又一片丢失了。   当秦芷慧的呢喃变得迷乱,身子开始轻轻颤抖,乳头如红樱桃般耸立,春潮淹没了山谷的时候,杨秋池吹响了冲锋号,向秦芷慧最后一块阵地冲去……   巫山云雨,春意浓浓,梅红点点洒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浑身汗水的杨秋池战罢收兵,搂着同样香汗淋漓的秦芷慧,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感受着这春雨之后的惬意。   这时,杨秋池听到怀里秦芷慧低声的抽泣。   杨秋池一惊,扳起她的脸,看见秦芷慧满脸泪花,赶紧问道:“怎么了?芷慧,我刚才弄疼你了吗?”   秦芷慧轻轻摇摇头,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道:“要是以前……”   杨秋池没听清楚:“芷慧,你说什么?”   秦芷慧没有回答,蜷缩在杨秋池的怀里,低声饮泣着。   ※※※   秦芷慧站在高高的山崖边上,俯看着深不见底的山崖,一身雪白的衣裙,山风吹来,衣带飘起,猎猎作响。   杨秋池不知道秦芷慧为什么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狂喊着:“芷慧!芷慧!”努力地想往那山崖上跑,可整个身子象在水里一样,每往前跨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力气,杨秋池着急地喊着:“芷慧~!芷慧~!”   秦芷慧回过头看着他,迷迷蒙蒙的微笑。   突然,山崖边上出现一只斑斓猛虎,脑袋上有几个大窟窿,流着鲜血,正是自己在小溪边打死的那一只,那老虎发出了一阵怒吼,向秦芷慧猛扑过去。   秦芷慧身子象断线的风筝一样飘离了山崖,向黑暗的深处跌去。   “芷慧~!”杨秋池撕心裂肺地叫喊着。   那猛虎站在悬崖上也在怒吼着,声音却有点像狗叫,“汪汪……汪汪”   杨秋池被惊醒了,睁开眼睛,原来是场恶梦。可那汪汪声还没停止,却是小黑狗在床头边上抬着脑袋乱叫。   杨秋池眨巴眨巴眼睛,看见清冷的月光照进房里。秦芷慧坐在床上,正俯身看着自己,颤声问道:“夫君,做恶梦了吗?”   杨秋池一把将秦芷慧搂进怀里,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被方才的恶梦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紧紧搂着秦芷慧,说道:“做了个恶梦,好吓人,好怕会失去你~!”   秦芷慧在杨秋池的怀里轻声说道:“夫君,你真的这么……在乎芷慧吗?”   杨秋池更紧地搂住了秦芷慧,重重地点了点头:“嗯!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啊?”   秦芷慧把脸贴在杨秋池的胸膛,没有回答。   ※※※   天亮时分,杨秋池睁开了双眼,秦芷慧已经不在身边,他疑惑地坐起来四处看了看,小黑狗还趴在床头边上,抬着个小脑袋看着自己,房间里空空的。杨秋池叫道:“芷慧!芷慧!”   “少爷,你醒了!”月婵挑门帘走了进来。   “你二少奶奶呢?”   “一早就出去了。”月婵将凳子上的衣裤递给杨秋池。   杨秋池这才发现自己全身光溜溜的,幸亏下半身都在被子里盖着的,赶紧把被子拉了拉,问道:“她去哪里了?你怎么不跟着?”   “她说就在县衙门口走走,不要我跟着。”   “去了多久了?”   月婵想了想:“差不多有小半个时辰了。”   杨秋池隐隐感到不妙,秦芷慧新婚燕尔,按道理不会撇下自己的夫君独自上街散步,而且一大早就出去,她又不是早锻炼,这么早去干什么,街上的店铺都还没开门呢,而且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了。   杨秋池挥挥手让月婵出去,然后掀开被子匆匆穿好衣服。这时,圆桌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裙引起了他的注意,仔细一看,原来是秦芷慧的那件虎皮冬装,顿时心中一沉,连忙走过去,发现衣裙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夫君珍重,慧”。   啊!杨秋池感到事情真的不妙了,难道秦芷慧离家出走了吗?从这留的字条来看,是不会再回来了。这两天秦芷慧的不正常举动在杨秋池脑海中闪现,她的莫名其妙的中毒,说的莫名其妙的话,还有若兰,那张带陈旧血痕的手绢,唑晚深夜坐在床上看自己,这一切都说明,这里面有一个自己还不知晓的谜,而且是一个曾经几乎致命的谜。   秦芷慧不见了,杨秋池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虽然秦芷慧才来了两天,可杨秋池发现,自己对她的眷恋已经很深很深。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把秦芷慧找回来!   杨秋池叫道:“小黑,过来!”小黑狗跑到杨秋池身边,摇着小尾巴。   杨秋池将圆桌上秦芷慧的衣裙放在小黑狗的鼻子上,小黑狗马上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它用心地闻了闻衣裙,然后低着头在房间里转了几圈,一路嗅着往外走。院子里冯小雪叫杨秋池去吃早饭,杨秋池摆摆手,然后跟着小黑狗出了院门。   冯小雪对夫君这种神神秘秘的行动有些习惯了,也没多问。   小黑狗走得很快,不一会就出了城,往后山走去。 第073章 血光之灾   后山不很高却比较陡峭,山上长满了郁郁葱葱的小松树,野草差不多有半人高,一条羊肠小路直通山顶,小黑狗低头闻着味道顺着这条小路往上走,杨秋池气喘吁吁跟在后面,时不时停下来抹一把汗,又呼哧呼哧往上爬。   快到山顶的时候,小黑狗停了下来,抬着头望着杨秋池,又低头喷了几声鼻息。   杨秋池知道有情况,这小黑狗很通灵性,如果是追踪敌人,发现敌踪之后,它会直扑上去,就像那天抓胡三那样,但如果是追自己人,它会一声不吭,让主人做决定。现在它不走,也不乱叫,应该不是失去了踪迹,而是秦芷慧就在附近。   杨秋池停下脚步喘了口气,四周看了看,这里距离山顶没多远了,坡度比较缓,长着零星的几棵小松树。   杨秋池弯下腰慢慢往上走,没几步,就看见一小块平地,隐隐约约有个女人的身影。杨秋池趴在地上,匍匐前进了几米,分开草丛,这下看清楚了,那块小平地上,有一座坟,坟上长满了青草,没有墓碑,坟前摆着香烛贡果,一个酒杯和一小壶酒。一个女子蹲在坟前,正在烧纸钱,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黑布包裹。   距离只有七八米,从背影杨秋池就可以断定,正是自己的新婚小妾秦芷慧。   山风轻轻吹拂,卷起坟前的纸钱灰烬,飘飘扬扬,隐隐听到秦芷慧轻声哭泣中的话语:   “若兰姐,妹妹没本事替你报仇……,她对我那么好……,我下不了狠心杀他……”   杀他?杀谁?难道秦芷慧要杀我?若兰?秦芷慧不是说若兰还活着吗?难道她说的是假话,根本就是缓兵之计?那这若兰很可能就是那个投井自杀的小丫环,秦芷慧要替她报仇,说明两人有很深的关系,甚至到达了让秦芷慧使用与自己同归于尽的方式来报仇的地步。   看来,昨晚上她本来还是要准备杀自己的,难怪昨晚上自己作恶梦醒来,她坐在床上看着自己,那时候她也许正在做思想斗争杀不杀自己。幸亏自己把小黑狗放在房间,小黑狗发现了她的行为,便狂叫着把自己唤醒了。   杨秋池很想知道,如果小狗不叫,秦芷慧会不会杀了自己。   那她既然要杀自己,为什么还要和自己同房呢?单单是为了麻痹自己吗?杨秋池心里有一种受伤的感觉。   秦芷慧还在低声哭泣着说道:“若兰姐,他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若兰姐,我们姐妹一场,……我现在要走了,永远离开这个地方……”   纸钱也烧完了,秦芷慧跪在坟前,磕了几个头,拿着那小包裹,站起身来,沿着山路低着头抽泣着走了过来。   杨秋池站了起来,轻声叫道:“芷慧!”上前一步,想去拉秦芷慧的手。   秦芷慧吃了一惊,脸色变得煞白,后退一步,没说话,拿着那个黑包,转身走到坟前。   杨秋池跟了过去,看看那长满青草的孤坟,心中顿感凄凉,“这是若兰的坟吧,若兰就是怀了我的小孩后来投井自杀的那个丫环吗?她……”   话未说完,只见寒光一闪,秦芷慧转身一刀刺向杨秋池的胸口!   她是背对着杨秋池,杨秋池根本没看见她从包裹里拔刀,猝不及防,甚至还来不及惊叫,那短刃就已经刺入他的胸膛。   血光飞溅!   小黑狗被眼前发生的事情惊呆了,它不敢相信女主人会杀自己的主人,只是这电光火石般的一瞬间,那短刃已经刺入了杨秋池的胸膛,小黑狗这才反应过来,低吼一声,就要扑上去。   “小黑不要!”杨秋池吼道。   小黑狗站住了,那短刃插在杨秋池胸膛上,秦芷慧握着短刃的手在颤抖,她被自己的行为惊呆了,猛地拔出刀子,扔在地上,扑过去用手慌乱地捂住杨秋池胸前的伤口,鲜血从她洁白的手指间渗出。   “你为什么不躲?”秦芷慧泪流满面,慌乱地压着杨秋池的伤口。   杨秋池苦笑,我躲?我躲得了吗?你话都不说一句,一刀就捅过来。不过看样子你并没有真心要杀我,那刀刺破两层衣服后,也就刀尖刺进了胸肌,没刺进胸腔,顶多算个轻微伤。但还是很痛的。   看她这样子,好像有点后悔了,那就装装样子吓吓她。   杨秋池看着那座长满青草的坟,惨然一笑:“我以前一定做了许多对不起这姑娘的事情,你才要杀我,既然我罪有应得,又躲它干什么呢。”   秦芷慧拼命摇着头,紧紧地按着杨秋池胸口的伤,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伤口虽然不深,但鲜血还是不断地冒了出来,秦芷慧慌乱地说道:“怎么办,这可怎么办!”眼泪都掉下来了。   杨秋池脑袋晃了晃,软倒在若兰姑娘的坟前,紧闭双眼。秦芷慧大声呼喊着,手忙脚乱按压着杨秋池胸前的伤口,眼泪簌簌往下掉:“夫君……你要死了……我也不活了……”   杨秋池心中一热,睁开双眼,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别傻了,你不是要我死吗?”   “不~!我不要~!”秦芷慧使劲摇着头,泪水哗哗流了下来。   杨秋池心想,看来她是真的不想杀自己,只不过,在若兰坟前这种特殊的场景下,或许是某个誓言,让她不得不下手。杨秋池用微弱的声音问道:“芷慧,你还杀我吗?”   秦芷慧摇着头,哭诉着:“不杀了!夫君,我再也不杀你了。就算若兰姐姐怪我,我也不杀了。”   “扶我坐起来!”杨秋池说道,“别担心,你去帮我采点草药来,止住血,就没事了。”虽然伤口不深,还是要止血的。这止血的常用草药杨秋池倒还知道。   秦芷慧听了杨秋池的话,心中一宽,含着泪点点头,将杨秋池扶起来坐好。问道:“什么草药?我去采。”   “地锦草,也叫奶浆草。”一指坟边长着的一片一片象旱地小荷叶似的草,“那就是,扯几把来捣烂了敷在伤口上就行了。”杨秋池解开上衣,露出胸前的伤口,鲜血还在往外冒。杨秋池学法医的心里有数,可秦芷慧看见这么多血,又吓哭了。一边哭一边赶紧去采草药。   秦芷慧将采来的地锦草,放进嘴里嚼烂了,正要给杨秋池敷,杨秋池摆摆手,指了指坟前上贡的白酒:“先用白酒消毒!”   秦芷慧将那一小壶白酒拿过来慢慢浇在杨秋池的伤口上,冲洗伤口,疼得杨秋池咧着嘴直叫。秦芷慧连忙用嘴轻轻帮杨秋池吹着伤口,凉凉的很舒服。杨秋池道:“好了,敷上草药。”   秦芷慧小心翼翼地将草药敷在伤口上,从裙子上撕下一条布条,给杨秋池包扎好伤口。伤口本来就不深,而且这草药也挺有用,片刻之间,伤口不再流血。 第074章 往事如云烟   杨秋池站起来,问道:“芷慧,这坟真的是怀我小孩投井自杀的那个小丫环的吗?她叫若兰对吧?”   秦芷慧点点头,她见杨秋池伤口没事,精神也挺好,心中这块石头才落了地。   杨秋池没问她为什么要杀自己,原因已经十分显而易见。他从地上拣起那把刀子,默默走到坟边,开始割坟上的青草,秦芷慧站在一旁看着没说话。   洞房的时候,杨秋池神吹自己什么农活都会干,其实他从来没干过农活,割茅草算是个技术活,不会割的话,茅草很容易把手划破,再加上这短刃不比镰刀,割茅草不顺手,果然,没一会,杨秋池的手已经被茅草割的一条一条血口子,杨秋池仿佛没看见一般,他希望这样能给秦芷慧一种印象,自己在尽力弥补犯下的错。   果然,芷慧咬咬嘴唇,走过去,一把抢过杨秋池手中的短刃:“我来吧。”秦芷慧到底是苦人家的孩子,小时候这种农活多多做了,割茅草对她来说那是小菜一碟,后来当了贺家少奶奶的贴身丫环,基本上不作粗活了,手也恢复了细嫩,不过,这农活却没忘记。不一会,坟头的茅草就全部被割完了,连坟两边的都割了个干干净净。   杨秋池把坟前的祭品重新摆放了一遍,倒了一杯酒,双手捧着,单膝跪下:“若兰姑娘,以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我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既然芷慧不惜生命来杀我,我相信,我一定伤过你很深,我在这里给你赔罪了。”说罢,将那杯酒慢慢洒在坟前。   秦芷慧蹲下身,拉着杨秋池在坟前坐下:“夫君,我把这事情的原委告诉你吧。”   山风吹拂着秦芷慧的秀发,丝丝飘动:“我小时候家里很穷,为了活命,我十岁就被我爹娘卖进了贺家村的贺老爷家当丫环,贺家村离你们杨家村不远,若兰姐差不多也是那个时候进到贺家的,我们两个小丫环无依无靠,相依为命,若兰姐比我大两岁,处处照顾我。”   “有一次,我不小心打烂了一个花瓶,寒冬腊月的,贺家少奶奶让我跪在天井雪地里,说要冻死我,还不时从窗子里伸出头来骂我。我就这样一直在天井里跪着,天上下了好大的雪,到了晚上,我冻得再也挺不住,昏死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我躺在暖和的被子里,我很奇怪,就爬起来跑到院子里一看,若兰姐正穿着我的衣服,替我跪在雪地里,全身簌簌发抖……原来,她替我整整冻了一宿。”   “我跑过去抱着她哭,她冻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我把她抱回房间,自己出来接着跪,天亮了,少奶奶见我没死,很意外,这才饶了我,就这样,我才挺过了这场灾难。”   杨秋池狠狠骂道:“贺家真是歹毒!”   秦芷慧苦笑,“若兰姐两个脚趾头都被冻掉了,大病了一场,差点死掉。”   “后来有一天,少奶奶让我和若兰姐姐外出办事,我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路过你们杨家村口,你从黑暗里冲出来,满身酒气,抓住我就往旁边麦地里拖,想要……,我吓坏了,拼命呼叫挣扎,本来若兰姐姐已经跑开了的,听到我的叫声,她又返回来,用土疙瘩砸你,你冲向她把她按在了田埂上……当时我还小,吓坏了,就跑得远远的躲了起来。”   秦芷慧的眼泪一颗颗落了下了,杨秋池心疼地搂着她,希望能给她多一点的安慰。   秦芷慧斜靠着杨秋池,慢慢续道:“过了好久,才看见若兰姐姐一瘸一拐走来,我跑出去扶着她,她第一句,就是问我受伤没有,我……”秦芷慧说不下去了,又轻声哭泣起来。   杨秋池暗自苦笑,怎么自己顶替的这杨忤作还强奸妇女,真是个败类,这叫我怎么见人哦,幸好听这话好像没别人知道。   “后来,我发现若兰姐经常偷偷溜出贺家大院去,好半天才回来,每次回来神色都不对,脸红红的。我就问她怎么了,她不说。有一次我偷偷跟在她后面,这才发现,原来她溜出去是和你相会。”   啊?杨秋池吃了一惊,原来若兰被强暴之后,才和杨忤作好上的。   “等她回来之后,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你答应要替她赎身娶她。后来,你偷贺家的东西被抓住,打了你一顿,捆在柴房里,等你们家拿钱赎你。”   杨秋池暗自叹息,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若兰姐姐偷偷跑去把你放了,那张带血的手绢,就是那时候若兰姐给你擦血用的,你当时拿着那块带血的手绢,发誓要娶她。”   杨秋池明白了,为什么新婚之夜秦芷慧喝了毒酒之后,在估计自己要死之前,会将这块手绢拿给自己看,就要让自己死个明白,没想到那忤作已经死了,而她碰到的是借尸还魂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   秦芷慧接着说道:“你逃出贺家躲了起来,后来你娘他们帮你赔了钱,这事才平息。”   “有一天若兰姐从外面回来,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我问她怎么了,求了她好久,她才告诉我,说她怀了你的孩子,去找你去了,你却说没钱替她赎身,让她找郎中吃药打掉孩子,若兰姐不愿,你就打了她。”   杨秋池一拍脑袋:“我怎么这么混帐!”心里却说,老子顶替这杨忤作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后来,殷家老太爷到贺家做客,看上了若兰姐,说要纳她做小妾,定好日子来迎亲。若兰姐拼死不嫁,偷偷带了包裹去找你,要和你私奔。那天很晚她哭着回来,说你不愿意和她私奔。贺家发现了你们的事,就把她软禁在一个小院子里。等着殷家来迎亲。”   杨秋池又吃了一惊:“殷家?就是广德县这个殷德家?”   “是啊,怎么了?”秦芷慧问道。   杨秋池总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不对,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没甚么,你接着说。”   “那天晚上,她和我说,她既然和你有了夫妻之实,就应该从一而终,她绝不会另嫁他人,可你不愿意和她私奔,她也不能活了,她恨你把她毁了,求我找机会替她报仇杀了你,到了阴间也好和你做夫妻。”   这若兰好狠,杨秋池心里暗想。   秦芷慧眼望着坟头:“我不愿意杀人,可我怎么拒绝呢?若兰姐姐两次救过我的命,我这条命本来就是她的,为她死了,也是应该的。所以我……我就答应了……,本来想第二天再好好劝她,帮她偷偷逃跑,没想到,那天深夜,她就在小院子的井里投井死了……”   秦芷慧低头饮泣,眼泪一颗颗无声地滑落。 第075章 道德仁义   “前些日子,我爹为了让我嫁人好捞一笔礼金,东拼西凑借钱把我赎了出来,到处托媒想让我嫁个大户人家,这时正好听到消息,说你娘在替你相亲纳妾,我就和我爹说了,我爹找到了那王媒婆,带我来了你家相亲,没想到你们家很满意我,给了我爹一大笔钱……”   杨秋池接口说道:“我的芷慧那么美,这相亲当然一相一个准。别说一百两,你爹就是要二百两,我也会给的。”   秦芷慧展颜一笑:“你就会说好听的哄我。”   “我说的是真心话!”   秦芷慧又笑了笑,低下头,继续说道,“成亲了,你对我很好,可我答应了若兰姐姐的,那晚上,我……我就在合欢酒里下了毒。”   杨秋池奇怪地问道:“你可以趁我睡着了,杀了我就跑啊,干嘛要陪我一起死?”   秦芷慧扭转头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帘:“杀人偿命,我跑哪里去?进你家门,我就没打算活着出去的。”   杨秋池一阵胆寒,这小姑娘好厉害,幸亏被自己的温柔化解了,否则,只怕这的旁边又要添一座新坟。   “那晚上我喝了毒酒,以为死定了,可你救了我,还一直守在我身边,那时候我就在想,我没有杀得了你,你反倒救了我,这个帐可怎么算。”   杨秋池搂住秦芷慧的小蛮腰,静静地听她说:“但我答应了若兰姐姐要杀你的,我一直在犹豫,后来你要帮我洗脚,逗我开心,给我做虎皮冬装,趴在床边守着我……,除了若兰姐,还从来没男人这么对我好过。”秦芷慧不由自主地靠紧了杨秋池:“我怕再这样下去,我就再也狠不下心来杀你。所以昨晚上,我下决心先把身子给你,然后再杀了你,再自杀。这样就两清了。”   虽然知道这个结果并没有发生,可杨秋池还是感到了一阵寒意。   “半夜里,我坐在床上,看你睡着了,我摸出来短刃,准备杀你,可你在梦里呼喊我的名字,我好伤心,你对我这么好,我还要杀你,我都在做什么啊。这时,小黑狗也开始叫了起来。既然杀不了你,我只有离开,临走前我想看看若兰姐,后来你来了,我看着若兰姐姐的坟,想起她对我的好,想起我答应她的事,就拔出刀子刺了你。幸亏老天有眼……”   “不是老天有眼,是你内心没有真的想杀我。”杨秋池偏过头在秦芷慧头发上轻轻一吻。   两人默默相依着。过了一会,杨秋池看着若兰的坟,说道:“等这阵子忙完了,我们来给若兰姑娘重新修坟立碑。”   秦芷慧感激地点点头,靠紧了杨秋池。   杨秋池说道:“我听我娘说,当时家里要凑钱替若兰姑娘赎身的,可贺家存心刁难,要价纹银三百两,我们哪有这么多钱,这才没赎成。”   秦芷慧恨恨说道:“他们买一个丫头最多不过十两,赎身却要三百两,真没人性!这贺老太爷还自号德乾,说什么德比乾坤,可哪有半点道德仁义!”   “德乾?”杨秋池感觉到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那里听说过,“那贺老太爷叫德乾?”   “是啊,他自己取了个号叫‘德乾太翁’,怎么了?”秦芷慧问道。   “德乾?”杨秋池皱着眉头仔细在记忆里搜索着,却怎么也找不到边际。   山风吹来,秦芷慧打了个冷战,杨秋池见状,暂时收拾起思绪,说道:“这山上冷,咱们回家吧!”秦芷慧点点头。两人带着小黑狗下了山。   ※※※   杨秋池和秦芷慧回到县衙家里的时侯,已经是中午时分,冯小雪看见杨秋池胸前都是鲜血,秦芷慧手上也满是鲜血,顿时慌了神:“夫君,芷慧,你们这是怎么了?”扭头喊道,“娘,你快来啊,夫君他受伤了!”   杨母在丫环香晴的搀扶下,慌慌张张跑出来:“儿啊!伤到哪了?重不重啊?”   杨秋池说:“娘~,小雪,你们别着急,我伤得不重!”   冯小雪轻轻揭开杨秋池渗满鲜血的外衣看了看:“还说不重,流了这么多血呢!”   “让我看看!”杨母拄着拐杖急步走来,“啊呀!怎么回事?谁伤的你啊?”   秦芷慧低着头说:“是我……”   “是芷慧带我去后山玩,我不小心跌倒了,被尖石头刺着了,我已经敷了草药,不碍事的。”   杨母小心地摸了摸杨秋池的伤处,埋怨道:“你看你们俩,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后山有什么玩的嘛。”   秦芷慧抬眼帘看了看杨秋池,刚要说话,杨秋池抢着说:“是我要去玩的,我想看看以前怀我孩子的那个丫环的坟,娘说过,她的坟在后山的啊。”   “哦!那找到没有?”   冯小雪说道:“肯定找得到的了,那丫环埋在后山的时候,夫君还偷偷跑去哭过。”   秦芷慧浑身一震,抬起头看着杨秋池,神情分明是在问你怎么没告诉我?   杨秋池也很震惊,原以为自己顶替的那个杨忤作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听冯小雪这么说,他对那姑娘还是有些情意的。   杨母道:“对对,有一年清明,我们还带了香烛去拜过她呢。”   杨秋池傻傻地问道:“娘,这些你们怎么没告诉过我呢?”   杨母有些诧异:“你一起去的,我告诉你什么啊?”   冯小雪说:“娘,你忘了,夫君被那怪风卷跑之后,就什么都忘记了,连我们两都没认出来呢。”   “对对对!看我这记性。”   秦芷慧听冯小雪这话,印证了夫君的话,看来,夫君真的什么都忘了,性情也完全变了,而且还去拜祭过若兰姐姐,倒也算不得无情无义之人。自己三次要杀他,他还处处维护自己,心里充满了感激。   尽管杨秋池说没事,杨母和冯小雪还是不放心,吩咐丫环找来郎中,重新给杨秋池清洗了伤口,上了药,又开了几剂去腐生肌的方子,拿了药熬给杨秋池吃了,这才放心。   杨秋池换了衣服,吃过午饭,要去牢房当班,冯小雪说他受了伤,让他和宋知县说一声,在家里歇息一天,杨秋池同意了,到签押房找宋知县。   金师爷正在签押房里批阅状子,见杨秋池进来,连忙起身打招呼。   杨秋池问:“金师爷,宋知县呢?我想找他请个假。”   金师爷说道:“上午宋知县带着雷捕快等几名捕快,和白千总、殷老爷子他们一起出城,到报恩寺给白小姐上香去了。”   杨秋池大吃了一惊,白小妹的灵柩存放在报恩寺才几天,怎么又去上香呢,隐隐觉得不对,忙问:“宋知县和谁一起去的?”   金师爷想了想:“还有宋小姐、白千总夫妇、殷德夫妇、殷老爷子夫妇。”   “没有人保护吗?”   “宋知县带了雷捕头和十来名捕快,白千总带着四个亲兵,殷家还有五六个仆人,那么多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杨秋池紧张兮兮的样子,让金师爷也有些紧张。   金师爷说的没错,有十多个捕快,还有亲兵、仆人,加起来有二三十人,白千总、宋芸儿两人又身有武功,应该没事的,自己可能有些神经质了。 第076章 偷窥   既然请不到假,干脆不请了。杨秋池来到牢房和大板牙等人吹牛,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禁卒,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说着:“他娘的,要死又不死,害老子还得整天守着他。”   大板牙问道:“是那穷秀才吗?还没死呢?”   “可不是嘛,都他娘的嚎了几个晚上了。”   杨秋池疑惑地问道:“什么穷秀才,怎么回事?”   大板牙回答道:“杨爷,这穷秀才名叫龙子胥,杀了他老婆,定了死罪,他这几天发高烧,拉肚子,又没钱看病,看样子挺不了几天了。”   “啊?”杨秋池惊问,“那你们还不快去找郎中给他看病?”   大板牙赶紧站起来,猫着腰陪笑脸:“杨爷,不是我们见死不救,咱们这牢房,可没有给犯人看病的钱呐,进了牢房的,十有三四都会生病,哪有钱给他们瞧病呢?”   “那就不管任他们死吗?”   大板牙有些尴尬地:“爷,这也是没办法啊,犯人家里有钱的,咱们告诉他家里人一声,拿钱治病,遇到没钱的,只好硬挺着,挺不过去,就只好认命了。”   杨秋池说道:“怎么能见死不救呢?”站起身,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大板牙刚才说的话也不是没道理,犯人生病,家里又没有钱,而衙门也没这项开支,你让大板牙他们自己掏腰包给犯人治病?那么多犯人,他们禄食银子就这么点,花光了都不够。   不过,听说这还是个秀才,到底都是读书人,杨秋池有些心软,对大板牙说道:“你带我去看看!”   大板牙答应了一声,领头带着杨秋池来到一间重犯牢房,只见潮湿昏暗的牢房里,地上到处都是黄中带红的水状物,散发着屎尿的臭气。一个中年男人斜躺在木栅栏角落上,肩膀上架着一块又厚又宽的木枷,双手带着铁链,夹在木枷的两个窟窿里。一头乱糟糟的黑发已经纠缠在一起,发出一股的恶臭。好像在发烧,满脸通红,胡子乱七八糟地搁在木枷上,两眼无神,在低声呻吟着。   大板牙陪笑着对杨秋池说道:“这人就是龙子胥,以前是个穷秀才。”听到龙子胥还在呻吟,大板牙低头吼道:“你娘的别嚎了,管监大爷来了。”   龙子胥睁开无神的眼睛,看了看杨秋池,又半阖上眼睛。   杨秋池俯下身,将手背探到他额头试了试,着手滚烫,高烧估计差不多有四十度,心中一紧,见他极度虚弱,神情淡漠,反应迟钝。满地都是腹泻物,大便带血。略一沉吟,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连问了几声,龙子胥才半睁开眼:“痛……肚子痛……”   杨秋池伸手在他上腹部右侧按压了几下,龙子胥痛得直叫唤。   刚才触摸发现龙子胥的肝脾明显肿大,加上这症状,杨秋池眉头锁得更紧了,退后了几步,问大板牙:“还有没有其他人有类似症状?”   大板牙见杨秋池神情紧张,赶紧回答:“没有了,这重犯监牢除了胡三还有前两天押走的谢寡妇之外,就只有这穷秀才,再没别人。”   “立即隔离,不许任何人进了!”杨秋池转身往外走,“马上将广德县最好的郎中叫来。要快!”   大板牙连声答应,赶紧吩咐禁卒封锁重犯监牢,不许任何人进入,急派人去请郎中。   杨秋池回到班房,打了一盆热水,认真清洗了双手,然后坐在椅子上沉思。大板牙小心地问道:“杨爷,这秀才得的是什么病啊?厉害吗?”   “很可能是伤寒!”   “啊?”大板牙吓了一跳,“我的妈呀!”差点转身就往外跑。可长官还在这里,要逃跑的话除非不想混了。   大板牙的恐惧不是没有道理的,古代人们认为疫病也就是急性传染病的发生是由于身体受了寒气的伤害,所以古人将急性传染病统称为“伤寒”。现代我们所说的“伤寒”是由伤寒杆菌引起的一种肠道急性传染病,归于乙类传染病,是古人所说的伤寒病中的一种。也是古代常见的一种“伤寒”,由于传播迅速,预防措施不力,容易造成大面积传染,所以死亡率很高,难怪大板牙惊恐。   不一会郎中请来了,杨秋池告诉郎中,这病人得的很可能是伤寒之后,郎中脸色也变了,很小心地进了牢房,不一会出来了,神情紧张地说道:“大人说的一点没错,是伤寒。怎么办?”说话也有些发颤了。   目前看来,这病还没有流传开,必须堵死在萌芽状态,否则一旦流行,那可就是“万户萧索鬼唱歌”了。杨秋池命令将全城郎中请来,由郎中们将龙子胥转移到方便隔离的单独监房,负责将排泄物清理干净深埋,然后对所有监房使用中药汤水进行消毒。县衙所有的犯人和禁卒全部服中药预防,并进行跟踪观察。所有费用由杨秋池支付。   中医治疗这种疾病还是很有一套的,早在东汉,张仲景就著有《伤寒杂病论》的不朽之作,记载了数百种疫病的发病症状和治疗方法。   郎中们在杨秋池指挥下,顺利完成了隔离消毒,给龙子胥开了药进行治疗,给其他人也用了预防的汤药。这场传染病发现得早,处理及时对症,估计应该不会引起大规模流行。杨秋池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些忙完的时候,日头已经开始偏西了,心里琢磨,宋芸儿他们早上出去的,现在都下午了,还没回来,杨秋池心里越来越感到不安,决定带小黑狗去找他们。   杨秋池回到家,杨母的丫环香晴开了门,说老太太和两位奶奶上街买东西去了。杨秋池去法医室拿了手枪,他穿的是一身管监的长袍,不方便插在腰间,便把手枪套捆在右腿外侧,将手枪插入枪套,然后往外走。   路过新房的时候,听到里面隐隐有水声,杨秋池很奇怪,她们不是上街去了吗?谁在屋里呢?杨秋池悄悄推开门进了屋,走过丫环月婵住的外间,轻轻掀开门帘,看见月婵坐在一根矮凳子上,脱了上衣,正在清洗乳房。   杨秋池顿时感到口干舌燥,别看这丫环月婵只有十四五岁,可身体已经发育得比较好了,半球形的乳房洁白滚圆,让人有一种想犯罪的感觉。   月婵从水盆旁边的一个小盒子里拿了一些粉末,撒在左边乳头上,随即发出了轻微的痛苦的呻吟。杨秋池啊地惊叫了一声,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第077章 遇伏   云崖山离广德县十多里,地处偏僻,山势险峻,乱石丛生,靠近山顶的地方,有一片陡峭的悬崖。悬崖下面,有一个山洞,洞口不大,却比较深。   白千总腰间衣袍已经被鲜血渗透,手持单刀,守在山洞口。白千总身后,是手持短剑的宋芸儿,头发散乱,一身的血污,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旁边是殷德和雷捕快,殷德右手被钉子刺穿的伤口已经肿得老高,缠着厚厚的绷带也挡不出伤口流出的鲜血,左手拿着一把长剑,衣衫零乱颇为狼狈。雷捕快胸部挨了一刀,半个身子都渗在了血泊之中,已经在勉力支撑。   殷老爷子夫妇、宋知县、白素梅、白夫人几个躲在山洞里面,挤在一起,簌簌发抖。   洞口离地半人高,围着八个蒙面人,四个黑衣,四个青衣,手中各持兵刃,粘满了鲜血,为首一个青衣蒙面老者,手持一柄单刀,冷笑道:“姓白的,你还死撑什么?凭你和那个小丫头,伤了我两个兄弟,也算不错的了,不过,今天你劫数难逃,奉劝你赶紧投降,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白千总冷哼一声:“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来抓我?”   原来,上午白千总一行人来到报恩寺,上完香返回县城,途径云崖山,遇到十个蒙面刺客突施偷袭,五六个捕快和仆人当即毙命,白千总、宋芸儿和雷捕头等捕快仓促迎战,无奈这十个刺客都是好手,虽然白千总和宋芸儿各击毙了一个刺客,却也挂了彩。   在众捕快、亲兵、家丁拼死抵抗下,众人且战且走,由于下山的路被堵住,只能退向云崖山绝壁。   退进悬崖下这个山洞之前,众捕快、亲兵和家丁都尽数战死。只因这山洞口距离地面有半人多高,洞口狭窄,易守难攻,刺客们一时难以攻入,加上这些人似乎只是想将他们生擒,并没打算要他们的命,才得以顽抗至今。   这云崖山地处偏僻,平日里就很少有人来,所以,这次遇刺客,又逃离了大路,退到山顶悬崖下,旁人也就不知道了。   眼看日头渐渐西落,刺客们强攻了几次,都无法攻入,也有些焦急。   殷德脸上肌肉不断地抽搐着,手持长剑,向白千总说道:“岳父,咱们不能这样死守,你和宋小姐都受了伤,再拖下去,天黑了就更麻烦了。小婿打头阵,我们冲出去!”   白千总说:“不行,贼子都是强手,尤其是那四个青袍刺客,更是厉害,特别是那为首的白须老者,以一当十,咱们只能利用这山洞防守优势抵抗,等待援兵。杨公子发现我们没回去,一定会带人来找的,所以绝不能轻举妄动。”   殷德用手摸了摸喉咙,弯下腰喘了几口粗气,还是觉得呼吸困难,一把扯掉开衣领,大口大口喘着气。   殷老爷子在后面问道:“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白千总不敢转头,一直注意着洞口的蒙面人,也沉声问道:“是啊,殷儿,这两天我发现你老是抽搐,你究竟怎么了?”   殷德脸露一种难以名状的苦笑,身体突然往后仰,反弓着身子,全身开始抽搐,手中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宋芸儿吓得一声尖叫,往旁躲开。   白千总要防备刺客们趁虚而入,不敢分神。殷老爷子扑到殷德身边,叫道“殷儿,你这是怎么了?”殷德反弓着身,嘴角歪斜说不出话来。   宋芸儿稳住心神,一咬银牙,倒过剑柄,在殷德环跳、腰眼上点了两下,殷德长舒了一口气,软倒在地,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殷老爷子见儿子神色好一些了,连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   洞外那青衣蒙面老者叫道:“白千总,你还不投降,还想等援兵吗?你应该知道的,这么长时间了,有援兵早就来了。这么偏僻的地方,鬼都没有一个,还想援兵?别做梦了,哈哈哈”其他刺客也哈哈大笑起来。   白千总心知他的话没错,脸色铁青,却微微叹了口气。   宋芸儿说道:“别听他们的,我哥哥天纵聪明,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你哥哥?他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救?”说这话的正是殷德,他已经缓过劲来,拿起地上长剑慢慢站起身来。   “你胡说什么?你再敢说我哥坏话,我先宰了你!”宋芸儿柳眉倒竖,怒喝道,心里却也在暗骂:这死忤作,搞什么鬼,怎么还不来救我们。   “好好好,我不说就是。”殷德打着哈哈,扭头回去看了看他老爹殷老爷子,突然叫道:“白夫人,你怎么了?”   白千总闻言大惊,转身查看,就在这时,殷德大吼一声:“冲出去杀啊!”手持长剑,跳下山洞,长剑乱舞,向刺客冲去。   白千总发现白夫人根本没出什么事的时候,殷德已经跳下洞口杀过去了,他大叫一声:“殷儿回来!”话音未落,殷德手中长剑已经被击落,几柄刀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殷老爷子大叫一声儿啊,张牙舞爪跌跌撞撞冲到洞口就要往下跳,白千总一把拉住,就在这时,眼前黑影闪动,一枚链子锤迎面砸到,白千总单刀拍开,三枚飞镖直射过来,分射宋芸儿、白千总和殷老爷子三人。   宋芸儿将射向自己的那枚飞镖一剑磕飞,而白千总身高体壮,山洞口狭小,白千总右手格挡链子锤,左手抓着殷老爷子,对这枚飞镖避无可避,只得放开殷老爷子,伸手一抄,接住了这枚飞镖。   与此同时,就听得殷老爷子一声惨叫,大腿中镖,一头栽出山洞。几个蒙面人扑了过来。   白千总惊叫一声,跳下山洞,想救回殷老爷子,但白千总本来就负了伤,流血过多,身体已经很虚弱,行动也迟缓了,等他抓住殷老爷子要跳上山洞时,四五柄刀剑已经一起指住了他身体各大要穴。   白千总一离开山洞,这洞口顿时宽敞了许多,为首的青袍蒙面老者立即飞身跃上山洞口,宋芸儿和雷捕快两人举刀迎敌,洞外刺客飞镖不断射进来,宋芸儿武功本来就不如这老者,现在一边要应付这白须老者,一边要留神偷袭的暗器,顿时手忙脚乱,而雷捕头的武功本来就不济,战不了几回合,被这老者一刀砍死。宋芸儿大惊之下,腿部中了一镖,随即被白须老者制住。   失去了白千总、宋芸儿、雷捕头的保护,宋知县等人乖乖束手就擒。   众人被押到了一块草坪上,为首的蒙面老者看着白千总,哈哈一笑:“千总大人,我们费了这半天劲才擒住你,目的你应该清楚。” 第078章 买凶杀人的后果   白千总冷冷道:“我不清楚。”   白须老者道:“好,那我就直说吧,千总大人是应天府京营千总,我想请千总大人带领京营兵在应天府起事!”   京营兵是明朝初期镇守京城南京的主力部队,白千总就是应天府京营的一个领兵千总。   白千总一怔:“你是何人?我起兵造反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答应了之后,我自然会告诉你!怎么样?”   白千总笑道:“我不会起兵造反的,你死这个条心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罢,扭头一边,再也不理。   白须老者冷笑:“我已经猜到了,不过,你不怕死,你老婆呢?你女儿呢?”旁边一个蒙面黑衣大汉奸笑一声,看着白素梅:“你女儿细皮嫩肉的,我们兄弟几个可是好久没尝过鲜了!”其他几个也嘿嘿淫笑起来。   白须老者叹了口气:“白千总,我这些兄弟都是些色鬼,要是你不答应,他们要拿你女儿解闷,我也拦不住哦!”又看了看白夫人,故意夸张地咽了一声口水,“你娘子虽然年纪大了点,可身材模样还都不错,还算水灵。我想我的兄弟们也会有兴趣的。”那几个手下顿时哄笑起来,有人淫笑着就要过去扯白夫人。   “住手!洪老大,你怎么能这样?”跌坐在一边的殷德实在忍不住,叫了起来。   “洪老大?”殷老爷子惊叫了一声,错愕地看着蒙面老者。蒙面老者见行迹已经暴露,嘿嘿笑了笑,慢慢拉下面罩,露出一张枯瘦的马脸,下巴飘着一小撮白胡须。   殷老太爷惊叫:“洪老大,怎么是你?”洪老大笑道:“正是洪某,殷老爷子你好啊!”   宋知县等人惊呆了,宋知县问道:“殷,殷公子,殷老爷,你,你们认识他们?”   殷老爷子迟疑了一下,说道:“他们是贺家村贺老爷子的护院。”   殷德推开指着自己的刀剑,站起身走到那洪老大面前,低声说道:“咱们说好了,只杀……只杀……”   “只杀你老婆,对吗?”洪老大嘿嘿一笑。   “你!……”殷德神情十分狼狈。   白千总阴沉着脸问道:“殷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洪老大笑道:“哈哈哈,怎么回事?你的宝贝女婿出高价要我们装山贼杀掉你的宝贝女儿!”   这句话如同半空中打了一个霹雳一般,白千总被惊呆了。白夫人、殷老爷子夫妻、宋知县也全都惊呆了,只有宋芸儿冷笑:“我哥早就猜到,殷德是杀死白姐姐姊妹两的元凶!”   听到这话,白千总等人更是震惊,但还是有些不相信地看着殷德。殷德有些惶恐地往后退了一步,转头向白须老者骂道:“洪老大,你不讲信誉!”   洪老大笑道:“殷公子,我这也是为你,光杀你老婆顶屁用,要杀就全部杀掉。”   殷德嘴角歪斜,赤红着一双眼:“你……你……”   洪老大嘿嘿一笑:“我什么?你找我们找对了,我们本来就要找白千总的,是你给了我们这个机会,你将他们引出来之后,你要杀你老婆灭口,我逼他老爹造反,各取所需嘛!”   “你答应我只杀……其他人都放过的!”殷德全身开始发抖,嘴角冒出了带血的白沫,样子很是恐怖。   “我要是不答应,你会把他们引到这里来吗?嘿嘿嘿。”洪老大得意地笑道。   这一番话,已经很明白了,白千总死死盯着殷德,两只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刚才你冲出洞口乱砍,我还道你是拼命,原来你是故意乱我们阵脚,好让他们趁虚而入!”   “白千总聪明!这殷公子还真是个有心计的人哦。”洪老大嘿嘿笑道。   白千总死死盯着殷德,怒吼道:“殷德,我女儿白小妹,是不是你杀的?”   殷德惊恐地后退了一步,颤抖得更加厉害,突然咕咚一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两眼上翻,全身又开始抽搐。   “他又搞什么?发羊癫疯吗?”洪老大皱了皱眉头。   殷老爷子爬过几步,紧紧搂住殷德,叫道:“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殷老太太也爬过来搂住了殷德,连声呼唤。   殷德抽搐得更加厉害,仰着脖子拼命地喘着粗气,嘴里呵呵连声,双手在喉咙部位乱抓,抓得整个脖子都是鲜血,嘴角一股股带血的白沫淌出。两眼翻白,眼看就不行了。   白千总也不明白殷德这是怎么了,也许是发了什么疾病或者中毒了,不管怎么,还没问清楚原委,绝不能让他就此死去。白千总抓住殷德的双肩一个劲乱晃。急声问道:“你这畜生快说啊!是不是你杀了小妹?”   在白千总的摇晃中,殷德抽搐渐渐平息了下来,随后,他用散乱的眼睛看着白千总,低声说道:“岳父,小妹和我娘子……都是我……掐的,对不起……”   白千总右一声怒吼,手一抬,就想一掌将他击毙,但眼见他已经是回光返照,活不了了,自己还有话还没问,便放下手掌,急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杀她姐妹俩?说~!”   殷德没有回答,只是惨惨地笑了笑,举起那只被钉子刺穿红肿变形的手看了看,又无力地垂落在身边。殷德转头看着殷老爷子夫妇:“爹、娘,……你们……多保重……”   殷德又慢慢扭过头去,看看缩在白夫人怀里的白素梅,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突然,身子猛地一挺,急促地抽搐起来,全身乱颤,面孔因抽搐而扭曲变形,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脖子,拼命掐着,鼻口鲜血流淌,两眼上翻,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身子又猛地挺了几挺,然后慢慢瘫软下来,再也不动了。   殷老爷子搂着殷德,哭喊着:“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儿啊你醒醒啊!”摇晃着,殷德仍然直挺挺一动不动,两眼上翻。白千总拿起殷德的一只手,伸两指搭在殷德手腕内侧,感觉到殷德脉息全无,已经死去。   白素梅怔怔地看着夫君的尸体,又看了看殷老爷子,没有哭,却把头埋进白夫人的怀里,猛烈地咳嗽起来。   洪老大奇怪地看着殷德的尸体:“他这是怎么了?犯了什么病吗?”没人回答,也没人知道答案。   “不管他了。”洪老大手中单刀指向白千总,“千总大人,我揭发了杀你女儿的凶手,也算于你有恩吧,你是不是应该报答我呢?呵呵呵,怎么样,我刚才的建议考虑得如何?”   白千总冷笑一声:“多谢你了!只可惜不知道殷德为什么要杀我女儿。”说罢,扭头过去,冷冷看着殷老太爷:“殷老爷必定知道其中缘由吗?”   殷老太爷正趴在殷德尸体上哭嚎着,听这话,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殷儿为何要如此,我的儿啊~!”又接着嚎啕大哭起来。   白千总又询问地看着洪老大,洪老大也摇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只是要我们帮忙装成山贼,杀他老婆,至于原因嘛,他没说我也不好问。”   “他为何要找你,他与你有什么关系?” 第079章 有计划有预谋   “嘿嘿嘿”洪老大笑道,“方才殷老爷子也说了,我和这几个兄弟都是贺家村贺老太爷的护院,贺家与殷家素来交好,贺老爷子甚至还曾经准备将自己最漂亮的一个丫环给殷老爷子做小妾。”扭头看着正趴在殷德身上哭泣的殷老爷子一眼,“我说的没错吧?殷老太爷。”   殷老爷子没有理睬,只是抱着儿子的尸体痛哭着。   白千总想了想:“他们交好,管我什么事?”   洪老大神秘地微微一笑:“当然有关系,你知道贺老爷子是什么人吗?”   白千总摇摇头,心中隐隐觉得,其中必然隐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们是建文帝的人,而贺老太爷是我们的人,我们以护院的名义隐藏在他家里,而且,这些年来,是他一直暗地资助我们,你明白了吗?”   白千总浑身一震,这洪老大和那什么贺老爷子竟然都是建文帝的人!他现在把这么隐秘的事情当着这么些人说了出来,而且没有任何忌讳,那就是摆明了,要么自己投降反叛,要么这里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怎么办?白千总脑袋转得飞快,第一个选择就是假意答应,等脱离危险再说,不过,这洪老大看样子可不是个白痴,他对此一定要有防范,索性问道:“你不怕我假意答应,一旦自由,马上告发吗?”   “嘿嘿嘿,我们当然不怕,你白千总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了解得一清二楚。我们与殷家交好,主要还是冲你千总大人来的。你的女儿嫁到殷家之后,我们就开始与殷家结交了,就这样认识了殷家这位少公子殷德。谢寡妇的事情恐怕你也知道了,她勾引殷老爷子的管家胡三,也不是看他那猴样长得帅,而是利用他当耳目。”   “耳目?”白千总不懂。   “就是从他那里打听你的消息。应天府曾是咱大明的京城,不过,守备防御相对燕王的老窝北京要弱得多,但影响却不相上下,而你就是应天府京营千总,所以,我们早就计划逼你造反。”   白千总听得全身发冷,这些人处心积虑,自己却一直蒙在鼓里。   洪老大续道:“可你整天躲在应天府兵营里,没有机会,不过,你的宝贝女儿嫁给了这个死鬼殷德,你隔不了几个月就要来看她一回,这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白千总没有接腔,静静听他往下说。   “我们让谢寡妇勾引管家胡三,就是为了从他那打听到你在殷家的消息,可惜这胡三半点用处都没有,反而强奸你女儿,弄得事情一团糟,我们还以为这下麻烦了,不料坏事变好事,你来奔丧,终于离开了应天府。”   “我们准备将你妻儿老小一举成擒,只是你们一直没有离开广德县,后来还躲进了县衙,我们找不到很好的机会下手。正在着急的时候,殷德不知道什么原因,莫名其妙出重金让我帮他杀他娘子,我们当然是喜出望外,于是,我们便提议殷德将你们引到云崖山来,最终将你一举擒获。”   白千总现在终于明白了,难怪殷德一再要求来报国寺给白小妹上香,原来是将自己这一干人引入圈套。而这一切都是洪老大一手策划的,殷德要杀自己女儿的事正好给他们利用了。冷笑一声:“这么说来,殷家小阁楼的大火,也你们放的了?”   “正是,今天这事之前,殷德就曾经出重金让我们放火烧死他娘子,不过,我还不想杀你女儿,所以,”洪老大转过头看着宋芸儿,“我们故意等这个小丫头将你女儿背出小阁楼之后,才放的火。”   宋芸儿一惊:“你怎么知道我会把白姐姐背出来?你当时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你把殷德赶出房去,穿了夜行衣,拿着飞抓,不是想逃跑那是干什么?”洪老大冷笑。   “你怎么知道的?”宋芸儿全身发凉,原来自己那晚上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人家的监视之下,自己却全然不知,看来,这老头武功远在自己之上。   洪老大没再理宋芸儿,扭头对白千总说道:“虽然我不知道殷德为什么要杀你女儿,不过,我没真心帮他杀人灭口,否则,你女儿就是有一百条命,也早死了。”   白千总冷笑:“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你喽?”   洪老大脸皮厚,一点不在乎白千总的讥讽:“那倒不用。我们没有杀你女儿,其中原因你该知道吧?”   白千总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洪老大说道:“当年靖难之役,你本来就是皇上建文帝手下武将,后来反叛投降了逆贼燕王朱棣,你反叛的原因,就是因为你老婆孩子被擒住,我说的没错吧?”   白千总浑身一震,这帮人对自己如此了解,看有谋算已久,不由得脸色微变。   洪老大顿了顿,续道:“现在我们不得已,只能再次用你妻女胁迫你起兵反叛,那也是不得已的办法,再说了,你本来就是我们的人,现在反叛回来,那也是回归正途。”   白千总问道:“如果我拒绝,那你们的辛辛苦苦的策划不就全部泡汤了吗?”   “不会的。”顿了顿,洪老大意味深长地说道:“千总大人,你难道没听说吗?这些年,好几个当年反叛投降燕王朱棣的将军大臣,都奇怪地死掉了,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白千总随口问道,随即马上明白了:“是你们杀的?”   “一点没错!这些死有余辜的反贼,都是不肯重新归顺皇上的,他们当年叛变投降,现在又不愿意归顺,这些乱臣贼子,我们一个都不会放过!”洪老大眼放精光,冷冷地看着白千总,“千总大人,你是明白人,你现在只有起兵反叛,才能保住你和妻儿老小。否则,你这等逆贼,只怕也要和他们一样,做我刀下之鬼!你的老婆女儿,统统都要给你当陪葬,死前还要饱受凌辱!”   这样看来,洪老大他们是有计划地擒住当年反叛的将军大臣,能逼他们造反当然最好,要是不行,就象《红岩》里的双枪老太婆枪毙蒲志高一样,把这些叛徒杀掉。   现在,洪老大用白千总的妻儿来逼他造反,白千总的老婆和女儿果然是这白千总的死穴,他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我手下只有数千京营兵,如何能对抗……”   洪老大道:“千总大人,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你的兵是负责应天府防御的,一旦起事,天下就会大乱,那时候我们各路人马自然会群起响应,将来事成,你也是复主元勋啊!” 第080章 手法相同   白千总可不指望当什么元勋,当年老婆孩子被擒,自己被迫造反,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是自己看清楚了局势,燕王军队势如破竹,大局已定,投降是顺应大局的选择。而现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当今皇上文功武略,远胜建文帝当年,建文帝余党这些年也没翻过什么大浪,可见并没有多少势力,所谓群起响应,只不过是他们自己的美梦罢了。   再说了,以自己区区数千兵马起兵造反,无异于以卵击石,如果不反,充其量和老婆孩子一起死,说不定还能追封个烈士什么的,如果造反,那可是诛灭九族,他们白家几百口人可就全完了。   白千总想通此节,悍然道:“不用说了,我不会造反的!”   洪老大有些错愕,方才见这白千总已经动心,现在又铁了心不反,看来,得来点真格的。   洪老大冷哼一声,走到白素梅身边,伸手一把抓住白素梅的手臂,猛力一拽,将白素梅从白夫人怀里扯了出来,扔在一边草地上。白素梅咳嗽着全身发抖,无助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白夫人惨叫一声:“梅儿~!”就要扑过去,几柄刀剑阻住了她的去路。   洪老大手中单刀架在白素梅脖子上,扭头对白千总说道:“千总大人,咱们快人快语,我数到三,你若还不答应,我就砍下你女儿的脑袋!”   白千总嘴唇抖动,却什么话都没说。   “一!”洪老大冷冷地数道。   白千总往前走了一步,被其他的青衣人刀剑逼住了脚步。   “二~!”洪老大手中单刀高高举起。   白夫人惨呼:“梅儿~!”白千总低下头,拳头咯嘣响。白素梅凄凉地看着白夫人,又是一连串的咳嗽。   “三!”   “砰~!”   洪老大三字刚出口,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洪老大发出了一声惨叫:“啊~!”右肩处飞起一串血花,钢刀脱手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白千总左拳立桥横扫,挡开面前的刀剑,“呀~!”的一声怒吼,右拳闪电般击出,直劈洪老大心口膻中穴。   白千总天生神力,这一拳足以碎碑裂石,洪老大肩膀巨痛之余,根本来不及运气抵挡白千总的铁拳,只能侧了侧身,让过了胸口膻中穴,这一拳便结结实实击中了洪老大肋部。   “啊~!”洪老大又是一声惨叫,三根肋骨一起折断,身子向后飞去,右脚却闪电般踢中了白千总的小腹。   白千总闷哼一声,往后跌出,随即翻身而起,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洪老大知道来了强敌,身子落地一滚,随即左手操刀站起,就在这时,眼前一花,空中二十多支雕翎箭迎面向他们飞射而到。那些箭快,洪老大的刀更快,只见刀光闪动,射向洪老大的四五只支雕翎箭被洪老大手中的单刀磕飞。   这些箭洪老大不放在眼里,可方才那一声巨响,随即自己肩膀受伤,这可是极厉害的暗器,半点征兆都没有,也不知道来源,他开始胆寒。   而洪老大那七个蒙面手下,被那声巨响震得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二十多只雕翎箭就已经射到。其中只有四五支是射向洪老大被他击飞之外,剩下十多支箭却是向那七个蒙面人射去的。   “啊~!”三声惨叫响起,背对着箭来方向的三个蒙面人,后背没有长眼睛,各中了数箭,扑地而死,另外一个黑衣人和一个青衣人大腿中箭,受伤不轻,剩下的两个青衣人险险躲开了这些雕翎箭。   趁这一阵乱,宋芸儿反应敏捷,扯着老爹宋知县后退几步,出了包围,伸手一操,从死尸身边拿起一把单刀,护在胸前。白千总也反应神速,一把抱住白夫人,着地滚出。但他只能救得了身边的白夫人,距离几步远的白素梅无法同时救护。   没受伤的两个蒙面青衣人这时才反应过来,一个挥动长剑扑向白素梅,另一个将钢刀架在了殷老爷子的脖子上作为人质。   扑向白素梅的蒙面青衣人突然惨叫一声,差点跌倒,转过身手中长剑向草丛中刺去,一道小小的黑影在草丛中一闪,逃开了。就在这时,又有数支利箭飞到,这蒙面青衣身中数箭,倒地而死。   宋芸儿眼尖,看清了草丛里的那道黑影,惊喜地大叫一声:“小黑!~哥!我哥来了!”   白千总挨那一腿受伤不轻,强忍剧痛,拣起一把单刀,正准备再上,听到宋芸儿的呼喊,扭头一看,也惊喜地叫道:“杨兄弟!”   不远处草丛中、石头后,站起二十多个人,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手中张弓搭箭,指着洪老大。为首一个年轻人,身穿管监宽大长袍,前襟撩起来扎在腰间,笑呵呵看宋芸儿,正是杨秋池。   ※※※   杨秋池从门外挑门帘看见丫环月婵正脱了上衣在清洗,还往左乳房上倒药粉,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月婵左乳房的乳头位置,好像有个伤痕,心中一动,咦了一声,掀门帘走了进去。   丫环月婵大惊失色,连忙拿起上衣挡住胸部,娇羞而惊恐地看着杨秋池:“少……少爷。”   杨秋池走到月婵身边,蹲下去,伸手将月婵握着衣服的手拿开,露出了她刚刚发育好的半圆形的乳房。   月婵颤声道:“少爷~!”又惊又羞,却不敢抗拒。   杨秋池用一只手托住她的乳房,另一只手轻轻抹去上面的药粉,仔细观察乳头上那枚伤痕,很明显,这咬痕是新形成的,问道:“谁咬的?”   月婵听少爷只是问这伤痕,并没有轻薄之意,轻舒一口气,内心却微微有些失望,低声说道:“是……是殷老太爷。”   果然如此!杨秋池仔细辨认这咬痕,与白小妹乳房的咬痕很相似,也是参差不齐,右上侧尖牙位置同样有残缺,仔细观察这咬痕之后,杨秋池可以断定,这两个咬痕是同一个人所为的,根据月婵的指证,这个人就是殷家老太爷!   “他为什么咬你?”杨秋池托着她的乳房问道。   月婵恨恨说道:“前两天,她把我叫进房间,然后强行脱了我的衣服,把我捆住双手,咬我的乳房,还想强暴我……”   “捆你的双手?是不是用你的亵衣把你双手在头顶交叉捆住?”   “是啊,……少爷您怎么知道?”   手法完全相同!奸杀白小妹的人原来就是殷老太爷这个老变态!   “这么一个糟老头,你还反抗不了吗?”杨秋池追问。 第081章 收信人   “他让我进房间后,从拐杖里拿出一根小管子,对着我一吹,喷出一道浓烟,片刻后,我就全身无力,瘫在地上了,虽然人还清醒,可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原来这糟老头还有这一招,肯定是什么迷魂香之类的,杨秋池低声问道:“那他得逞了吗?”问这话时,杨秋池的心一阵绞痛。   月婵摇摇头:“没有,幸亏殷老夫人进来了,我才得幸免于难,殷老夫人叫丫环们把我抬回房间,我休息了一个多时辰才恢复过来。”   杨秋池暗暗舒了口气。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才能让宋知县他们相信,这殷老爷子是奸杀白小妹的凶手。现在能证明殷老爷子奸杀白小妹的证据,就是月婵乳房上这枚咬痕,不过,牙齿痕迹的同一鉴定,在明朝能不能作为证据,杨秋池心中没底,按道理,通过两枚咬痕的对比,应该可以让宋知县和白千总等人相信这是殷老爷子干的,但如果明代还没有这种证明方法,这倒是个难题,最好能找到让殷老爷子自认有罪的方法。   古代是有罪推定,犯罪嫌疑人自认有罪,这是最强有力的证据,所以才有“口供是证据之王”的说法。如何让殷老爷子自认有罪?这殷老头喜欢咬女人的乳房这爱好,殷老妇人肯定知道,说不定自己就曾经是受害者,很可能殷老太爷强暴白小妹的事情,这殷老妇人也知道,这倒是一个突破口。   “少爷……少爷……”正当杨秋池沉思如何寻找让殷老爷子认罪的问题,耳边传来月婵羞涩地低声呼唤。   “嗯?什么事?”杨秋池从沉思中惊醒,问道。   月婵低下头瞧了一眼杨秋池的手,脸上飞起了两朵红晕。   杨秋池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只手还在托着月婵的那只乳房,赶紧放开手,有些尴尬,找个话题掩饰,愤愤骂道:“这殷老色鬼,真不是东西,把你的……咬成这样。”   月婵拿起衣服掩住胸部,恨声说道:“这些假惺惺满口道德仁义的人,其实心肠比谁都狠毒!”   道德仁义?杨秋池想起白天在后山上,秦芷慧说贺家老太爷给他自己取了一个号,叫什么“德乾太翁”,德乾,嘿嘿,德比乾坤……   突然,杨秋池脑袋灵光一闪,德乾,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前些天从谢寡妇内裤里搜出来的那封信上写的那个收信人吗?那封谋反秘信的收信人德乾,原来就是贺家老太爷!   杨秋池呼地站起身就往外冲,把月婵吓了一跳,叫道:“少爷,您上哪去?”   “有事情,叫你们奶奶回家后不要乱跑!”杨秋池向小黑狗招招手,然后飞奔着冲出了院子,小黑狗汪汪叫着兴奋地紧跟而去。   杨秋池跑到驿所,告诉马渡,那个谋反信件的收信人就是贺家村的贺老太爷。马渡一听高兴得又一次差点疯掉,杨秋池的判断他现在是深信不疑,要求杨秋池和他一起去抓贺老太爷。杨秋池说发现刚刚发现另外一个普通凶杀案的凶犯,要去抓捕,但宋知县和捕快们都不在,不知该怎么办。马渡一听,当即拨了二十个锦衣卫弓箭手给杨秋池前去抓捕凶犯,自己则带着其他锦衣卫,奔赴贺家村抓人。   这次设卡搜捕尼姑和尚,宁国府范围内大部分锦衣卫都被抽调到了广德县。这二十名锦衣卫弓箭手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其他人都去沿江搜捕建文帝的儿子去了,只剩下这些弓箭手。不过,马渡想,抓个普通犯罪的案犯,弓箭手就够用了,没想到这是歪打正着,杨秋池这一次去,弓箭手刚好派上用场。   杨秋池带着这二十名锦衣卫,先到内衙找了一件宋芸儿的衣服,给小黑狗闻过之后,沿路追踪而来。他们赶到云崖山,在小黑狗的追踪下,找到了沿途被击毙的衙役、亲兵和仆人的尸体,顿时紧张起来,估计宋知县、白千总他们肯定遇到了强敌。杨秋池派了两名锦衣卫赶赴贺家村,要求马渡增援。   杨秋池带着剩下的十八名锦衣卫,悄悄沿着气味继续跟踪到了那悬崖下,刚好看见白千总等人已经被擒住,蒙面刺客正在威逼利诱白千总造反,杨秋池和众锦衣卫利用这乱石岗过膝高的茅草和杂乱的大石头作掩护,匍匐前进到了距离二三十米的地方埋伏了下来,静观其变。   洪老大的一番话,杨秋池和众锦衣卫听得一清二楚,这才知道,这洪老大和那七个蒙面人原来都是建文余党,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等到洪老大说数三声要杀白素梅的时侯,杨秋池悄悄传令让锦衣卫们准备,听到命令一起放箭。自己悄悄又往前爬了几步,躲在一块大石头后,把那支七七试手枪拔了出来,瞄准了洪老大的举着单刀那只手的肩部,他不想杀死这洪老大,说不定这是个建文帝的什么重要人物,还是留活口好。   杨秋池看见洪老大准备数到二时,回头低声叫道:“放箭!”随后,瞄准洪老大肩膀开了一枪,这时候,洪老大的三字刚刚喊出。   洪老大虽然武功高强,却也强不过现代手枪子弹,这一枪准确地击中了洪老大的右肩部,将洪老大肩骨击得粉碎,整条右臂算是废了。   锦衣卫突施偷袭,带来的这些人又是锦衣卫中的弓箭手,射杀了三名蒙面人,重伤两人,另有一人在准备抓白素梅时,先被小黑狗利用高高的茅草作掩护,偷偷狠咬了脚踝一口,乱了心神,被乱箭射死。   洪老大这边,只剩下洪老大和另一名青衣人,另外还有两个腿部中箭的蒙面人。那名没受伤的青衣人用刀制住了殷老太爷夫妻两作为人质。   锦衣卫们拔出腰刀,迅速围拢上来,几个人护在宋知县、白夫人和白素梅面前,其余七八个锦衣卫手持绣春刀,慢慢向洪老大围了过去。   方才锦衣卫们只听到从杨秋池那里传出一声巨响,这洪老大便已经身负重伤,不知道杨秋池使用了什么暗器这等厉害。眼看现在洪老大受伤极重,方才他们已经听说,这洪老大是建文帝余党,看样子还是个重要人物,都想立功。   洪老大肩部中了一枪,骨头碎裂,肋部中了白千总一拳,肋骨断了三根,受伤极重,但仍然左手执刀,挺立不倒,冷冷看着这些围拢上来的锦衣卫,突然,身形晃动,一连串的刀光闪动,一连串的惨叫声响起,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杨秋池定眼一看,那七八个锦衣卫只剩三个,其中两个手里空空,绣春刀已经被击飞,剩下一个手里的刀子只剩下半截,三人惊恐万状,连连后退,其他五个锦衣卫,或者脑袋分家,或者肚破肠流,已经鲜血淋漓躺在草丛中死去。 第082章 真情流露   宋芸儿和百千总都是心头一凛,这洪老大武功好强,幸亏他先前要生擒活捉,否则,只怕二人此刻也已尸横就地了。各举兵刃,小心戒备。其余的锦衣卫更是吓得肝胆欲裂,心想这一次不仅立不了功,恐怕脑袋都得搬家。但不敢后退,各举兵刃盯着洪老大。   洪老大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是死死地盯着杨秋池,整个右肩已经被鲜血渗透,他一步步走向杨秋池,冷冷问道:“方才是你放暗器伤我?”   杨秋池不断后退,点点头:“正是,你……”话没说完,只见天空中黑影闪动,洪老大已凌空扑来,一道寒光闪现,直劈向杨秋池的面门。   “砰~!”又是一声巨响,洪老大空中的身体猛地一顿,象断翅的老鹰,跌落在草丛里,挣扎着扭动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幸亏这一次杨秋池的手枪是一直拿在手里,虽然用宽大的衣袖隐藏着,却是子弹上膛,随时准备击发的,见洪老大凌空向自己扑来,根本来不及考虑要不要留活口,本能地抬手就是一枪,从洪老大栽落草丛来看,这一枪击中了他,但不知道打中了什么部位。   不过,杨秋池对打中了他什么部位一点都不好奇,因为他知道,太好奇了是要死人的,用手枪对付这样的武林高手,距离才是最安全的,他急步往后倒退,距离洪老大有十多米,这才站住。   锦衣卫们已经挡在了杨秋池面前,将洪老大团团围住,各持兵刃,却没人敢上。   那名持刀挟持殷老爷子的青衣蒙面人高声叫道:“洪大哥,你怎么样了?”另外两个腿部中箭倒在地上的蒙面人也叫喊着。   没有反应,洪老大还是一动不动。   杨秋池吩咐锦衣卫:“你们检查一下这老家伙死了没有。”   此刻,洪老大虽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围着的几个锦衣卫已经吓破了胆,不敢逼近。有两个掏出飞镖,向草丛中的洪老大打了几镖,射中了洪老大头顶、后背,洪老大还是一动不动,这才大着胆子围拢上来,仔细查看,发现洪老大的额头以上半个头盖骨已经被打飞了,鲜血脑浆都流了出来,早已经死了。   “他死了!”锦衣卫们欢呼道。听到这话,白千总、杨秋池等人才长舒了一口气。杨秋池将手枪插入腿部的枪套里,走过去查看,见洪老大头顶中弹,顿时感到十分幸庆,自己慌乱中打出的这一枪,如果没打中,或者打中的是其他非要害部位,自己恐怕难以躲过他这致命的一击,那躺在地上的恐怕就是自己了,不由得感到一阵的后怕。   既然洪老大已经死了,锦衣卫们也就没有什么恐惧的了,向另外两名重伤的蒙面人发起群攻,将二人打倒制服。只剩下那名没受伤的青衣蒙面人,因为用殷老太爷夫妻作人质,暂时没有被攻击。   方才洪老大那一击的威力宋芸儿当然知道,可她腿部受伤,不及救援,刚要喊哥哥小心,一声巨响之后,洪老大已经掉在草丛中死去。   尽管如此,却也把宋芸儿吓出了一身冷汗,待看见杨秋池好好地站在那里,惊喜地低呼一声,一瘸一拐跑过去,猛地扑进杨秋池的怀里。   杨秋池搂住宋芸儿,见她腿上有伤,一身的血污,又是心惊又是心疼:“芸儿,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宋芸儿紧紧搂着杨秋池的脖子,扭动身子又是笑又是哭:“你怎么才来!芸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虽然只是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话,杨秋池已经深深感受到了宋芸儿对自己的依恋之情。   宋芸儿毕竟才十四五岁,还只是个孩子,虽然身有武功,却从小娇生惯养,首次经历这样的生死博杀,苦苦支撑一直盼着杨秋池来救援,却一直未见踪影,生死存亡之时终于看见了杨秋池他们,可紧接着又是一场血淋淋的恶战,眼见杨秋池死里逃生,惊喜交加之际,才不顾少女的矜持,扑进了杨秋池的怀里,把心里话也说了出来。   白千总受得伤也不轻,强忍着痛,走过来施了一礼:“杨兄弟,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女儿,还有我们。”   杨秋池一边安抚着怀里的宋芸儿,一边向白千总谦逊了几句,宋芸儿听到白千总说话,才发现自己还搂着杨秋池的脖子,赶紧放开,涨红着脸,抹了一把眼泪,转身走到宋知县身边,问道:“爹,你没事吧?”   方才那一幕宋知县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爹没事,你,你快把腿上的伤裹,裹好。”   宋芸儿答应了一声,从锦衣卫那里要来了金创药,自己清洗了伤口,敷上药,撕了一条衣襟开始包扎伤口。   现在敌人就剩最后一个,虽然挟持了人质,却已经被团团包围,无处可逃。宋芸儿对殷德没有好感,连带对殷家的人都没有好感,所以对殷老太爷夫妇被挟持并不放在心上。再说了,方才交手宋芸儿就知道,最后这个青衣人武功不怎么样,比自己差了老大一截。所以,她现在的心情很轻松。   宋芸儿一边包扎一边问杨秋池:“对了,哥,你方才是用什么暗器伤的那洪老大呀?我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那洪老大就完蛋了,这暗器这么厉害,给我看看行不?”   白千总也很好奇:“就是,杨公子,你的暗器好不霸道,要是没有你使出这暗器,我们恐怕全部都难以幸免。到底是什么暗器这么厉害?”   杨秋池胡诌道:“是一种名叫霹雳弹的暗器,就两枚,我已经全部用了。幸亏没失手。”   “霹雳弹?你怎么打出去的?你会弹指神通?”宋芸儿有些惊讶。   “弹指神通我不会,我会弹泥球。”   “德性!”宋芸儿白了他一眼,眼泪还挂在眼角上,嘻皮笑脸说道:“你这暗器怎么来的?帮我弄两枚玩玩,好不好?”   “这是一个云游僧人送我的,我帮了他一点小忙,他就送了我两枚,方才用完了,他早就离开广德了,你让我去哪里给你找去?”   “哼!瞎编,不给找就算了,谁稀罕!”宋芸儿埋下头专心包扎伤口,不理杨秋池。   白夫人此刻坐在草地上,将女儿白素梅紧紧搂在怀里,刚才亲眼看见女儿差点被砍掉脑袋,又一次差点失去女儿,使她惊恐不已,搂着女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杨秋池看见白夫人搂着白素梅,两人都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很是同情,走到白素梅面前,低声问道:“白小姐,你还好吧?”白素梅脸色煞白,全身发抖,还没从刚才生死劫难中恢复过来,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傻愣愣看着杨秋池。 第083章 揭开迷雾   杨秋池知道她连续的死里逃生,加上假死大脑缺氧,又受惊吓过度,几近精神崩溃了,现在需要多安慰她,握住她的一只手,柔声说道:“白小姐,我是杨秋池,那些坏蛋已经全部被杀死了,你别担心,现在没事了,再没有人会伤害你了。”   白素梅看着杨秋池,渐渐地眼睛拥满了泪水,随即一头扑进杨秋池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连接着一串的咳嗽。   杨秋池没想到她会这样,有些尴尬地看着白千总和白夫人。白夫人用袖子抹着泪,和白千总互看了一眼,都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白素梅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白素梅这三次死里逃生,都是杨秋池救的,她的生命数次受到威胁,尤其是最后这一次,杨秋池将她从直劈脑袋的钢刀下救出来,使她内心深处,已经把杨秋池当成了生命的依靠。   白素梅紧紧搂着杨秋池的脖子,尽情地哭着。她受的刺激太大了,这可怜的姑娘,杨秋池也有些心疼,一手搂着她的腰,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安慰着。   这时,远处传来那仅剩下的一名青衣人的狂吼:“你们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他。”   杨秋池扭头看了看,只见那青衣人钢刀架在殷老爷子脖子上狂喊着,殷老爷子浑身颤抖。看来,现在正是时候,揪出殷老爷子这个老变态。   他温柔地轻轻将白素梅交还给白夫人,站起身走到那青衣人面前。围住这青衣蒙面人的锦衣卫,手持钢刀守护在杨秋池身旁。   宋芸儿担心杨秋池遇到危险,虽然这最后一名蒙面人的武功不怎么样,但害怕他使阴招伤了杨秋池,便拿了一把钢刀,跑过去守护在杨秋池身边,警惕那蒙面人的一举一动。宋知县也走到锦衣卫身后观瞧。   有这么多护卫,杨秋池心里很踏实。   殷老太爷脖子上架着钢刀,一动也不敢动,手里还紧紧拽着那根拐杖,嘴里喊道:“小兄弟,快救救我啊。”   那蒙面人钢刀又紧了紧,叫道:“你们放我走,不然,我杀了这老头!”   “你杀啊,”杨秋池微笑,“这老头本来就该死,你不杀他,将来他也要被斩首示众。”   众人一听,都吃了一惊,不知道杨秋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秋池扭头向白千总说道:“千总大人,你想不想知道,究竟是奸谁杀了你的女儿?”   白千总正和白夫人正在安慰白素梅,一听这话,扶着白素梅站起来,走到杨秋池身边。白千总看了一眼殷老爷子,又看了一眼地上殷德的尸首,有些疑惑地说道:“杨公子,你可能不知道,方才这殷德已经承认,是他杀了我女儿白小妹……”   “我听到了,方才你们的对话我们都听到了。”   “那……杨公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杨秋池盯着殷老爷子,“殷德只是帮凶,奸杀你女儿的,另有其人!”   白千总心头一凛,急声问道:“是谁?”   一听这话,殷老爷子浑身打了个哆嗦,那青衣人手中钢刀一紧,叫道:“别动,再动我宰了你!”   杨秋池笑问:“殷老爷子,你怎么听了千总大人的话,如此害怕呢?”   殷老爷子胡子抖动,结结巴巴说道:“小,小兄弟别,别开玩笑,我不,不,知道你在说,说什么。”   “你不知道?好,我提醒提醒你。”杨秋池笑容一收,“听说殷老爷子有个嗜好,喜欢把小姑娘迷倒,然后将她们的双手绑起来,咬她们的乳头——是不是你小时候奶没吃够?”   殷老爷子啊了一声,脸色涨得通红:“你怎么……你胡说!”   “别着急,老爷子,这个秘密不仅我知道,尊夫人殷老太太也知道。”转头看着殷老夫人,“我说得对不对?老夫人。”   殷老夫人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扭头看了殷老太爷一眼,嘴唇哆嗦着,却不说话。   白千总已经有些感觉到杨秋池问这话的意思了,她女儿白小妹的尸首他也看过,女儿乳头上那枚咬痕他也注意到了,从方才的情形看来,难道是这殷老太爷……,他不敢想下去,他觉得恶心和愤怒开始汹涌而来。   杨秋池继续说道:“殷老夫人,虽然你不说,但你我心里都很清楚,殷老爷子这嗜好你是知道的,因为他在几天前施展这个嗜好的时候,曾经被你当场抓住过!”   殷老夫人脸色更白了:“你怎么……”说了半句,就打住了。   “我怎么知道,是吗?”杨秋池扭头对白千总说道:“我知道这个秘密,主要还是白夫人的功劳。”   白夫人脸一红,不解地看着杨秋池。   杨秋池续道:“我纳妾的时候,白夫人送了我三个丫环,其中一个叫月婵,”扭头看着殷老太爷,“这个名字,老太爷一定不会陌生。月婵姑娘以前是白夫人的丫环,她与白小妹姑娘的命一样苦,因为两天前月婵姑娘的乳房也同样被人咬过,在左乳头上也留下了一枚咬痕,与白小妹姑娘乳房上的咬痕一模一样!”   殷老爷子听到这话,全身如筛糠一般:“我……我……”下一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殷老夫人叹了口气:“孽障~!真是孽障!”   殷老爷子挣扎着喊道:“我……我这么大一把年纪,怎么能奸杀得了白姑娘!”   正是,白千总疑惑地看着杨秋池。   “你当然有办法,因为你的拐杖里有一根吹管,可以吹迷香,我如果猜得不错的话,这根吹管应该还在你的拐杖里!不过,你色迷心窍,白姑娘刚刚中毒,你就脱了衣袍迫不及待扑上去要非礼,被白姑娘在你身上狠抓了一下,你身上的抓痕应该还在!”扭头又看看殷老夫人,“老夫人,你应该看见过他身上这伤痕吧?”   这个抓痕完全是杨秋池的主观猜测,因为白小妹指甲里的皮肤组织残片比较厚,还带着血痕,说明这一抓造成的抓痕应该很深,这皮肤组织残片的血型与殷德和胡三都不相同,抓痕就肯定不在他们身上,所以,很有可能是殷老头强暴的时候,被丧未失去力量的白小妹抓伤的。   果然,殷老夫人脸色苍白扭头看了一眼殷老头的小肚子,喃喃自语道:“他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抓的。”   此刻,白千总心中那团迷雾已经渐渐散去,谜底隐约可见,他死死盯着殷老太爷,冷声问到:“我女儿,难道是……” 第084章 供述   “没错!你的女儿,就是这殷老头奸杀的!”杨秋池恨声说道。   “啊~!”殷老太爷惊恐万状,努力想挣扎,脖子被钢刀割了一下,痛得他惨叫了一声,不敢再乱动,叫道:“你……你胡说!”   杨秋池没理他,扭头对白千总说道:“千总大人,不知道你是否仔细看过令嫒身上的那枚咬痕,如果没有看仔细,可以开棺验尸,那牙印伤痕是参差不齐的,而且,右上侧尖牙位置是空的,说明咬令嫒的这人,右上侧那颗尖牙已经掉了。”扭头看着殷老爷子,“嘿嘿,殷老头,你张开嘴,让我们看看,你的右上侧的那颗尖牙,是不是缺的?”   殷老太爷一听,紧紧闭住了嘴。   白千总铁拳捏得嘎嘣嘎嘣响,赤红着眼盯着殷老爷子身后那个青衣蒙面人:“把他放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方才的一番话,这青衣人也听在耳里,已经猜到手里这老头子原来是奸杀人家女儿的凶犯,那这老头就没有利用作为人质的价值了,一听白千总这话,放开了手,闪到殷老夫人身后,将钢刀架在老太太脖子上,抓住老太太手臂,大声威胁道:“你们别过来,否则我宰了这老太婆!”   白千总上前一步,一只手揪起殷老太爷,另一只手强行掰开他的嘴唇查看,果然,右上侧的那颗尖牙缺损,没有了。   白千总抓住殷老头的衣袍用力一扯,他可是天生神力,那衣袍哧啦一下被扯裂开来,露出了殷老头枯瘦的排骨身材,在小肚子上,四道抓痕从上而下,十分醒目。这抓痕位置在小腹上,又是从上而下,这样的位置和力度,不可能是殷老爷子自己抓的,也就是说,这个部位,不可能形成自伤,只可能是他伤。   白千总将殷老头提起来往地上一扔,一脚踩住,痛得殷老太爷一声惨叫,骨头差点被踩断。   白千总俯身拣起草丛中殷老太爷那根拐杖,仔细看了看,拧开拐杖头,拐杖里面是空的,斜过来一倒,掉出一根小管子,白千总伸手接住,看了看,将一端放在嘴里,眼睛斜向宋芸儿递了个眼神,突然转过去向殷老夫人身后那青衣蒙面人一喷。   一股浓烟从小管子喷出,蒙面人猝不及防,下意思一闭眼,抬起左手要阻挡烟雾,虽然戴着面罩,却也吸入了少许,暗叫不好,手中钢刀一动,往殷老太太脖子上抹去。   劲是使了,却没感觉到钢刀切入脖子,这时候,他才感觉到一阵剧痛传来,睁开眼睛一看,这才发现右臂鲜血喷溅而出,自己握刀的那只手,已经被人一刀切了下来!   原来,白千总向宋芸儿使了个眼神,就是让宋芸儿动手,白千总喷出迷香,引开青衣人的注意力,与此同时,宋芸儿闪电般一刀劈出,她的武功本来就比那青衣人高出一截,又是突施偷袭,一击而中,将这青衣人持刀的右手从肩头卸了下来。   与此同时,白千总右拳击出,正中这青衣人肋部,将青衣人击得倒飞出去数尺远。锦衣卫们冲上去将这青衣人制住。随后替他包扎断臂。   白千总走到青衣人面前,扯开他的面罩,将那小管子对准他又喷了一口,然后站在一旁,等了片刻,伸手将青衣人提了起来,青衣人全身如同没了骨头一般,白千总手一松,这青衣人象一堆腐肉,瘫软在地。   白千总额头青筋突冒,擂钵大的铁拳一抡,转身走到殷老头身前,蹲下去,伸出蒲扇大的手掌,抓在殷老的干瘦的脑袋顶上:“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奸杀了我女儿?敢有半句假话,老子拧断你的脖子!”   殷老头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剧痛,一阵嘎吱嘎吱乱响,吓得魂飞魄散,连声道:“我说我说~!白小妹是我奸杀的!”   白千总一听,眼都红了,手上不由得又加了两分力道,殷老头的脖子如同要断掉一般,连声惨叫。   杨秋池在一旁提醒道:“白千总先不忙动手,她是怎么奸杀的白姑娘,还没问清楚。”白千总心想不错,随平静了一下心神,放松了手劲。   杨秋池回过头向左右的锦衣卫说道:“你们把这几个擒获的反贼押解到那边去好生看守。”这意思很明白,这案子涉及阴私,不能旁听。   那些锦衣卫齐声答应,将三个重伤的青衣人拖到远处看押起来,然后收拾死去的锦衣卫的尸首。   白千总微微点头表示感谢,然后放开手,抓住殷老头的脖子:“你他妈的还不快说!”   殷老头全身发抖,喘了几口气之后,才慢慢说道:“那天中午,我路过白小妹住处,看见胡三翻窗子进了白小妹房间,便偷偷上去查看。见胡三将白小妹强奸之后溜走了,我……我看见白小妹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上抽泣……,便……便起了色心,想趁机从后面偷偷迷倒她,然后强奸她……”   白千总掐住殷老头的猛地一紧,怒骂道:“你这畜生!”   殷老头连惨叫都发不出,伸出了舌头,两眼翻白昏死过去。   宋知县连忙说道:“千总大人息怒,先问明案情再说。”   不知何时,白夫人已经扶着白素梅来到了一旁,听到殷老头说起着经过,心中哀痛女儿惨死,低声哭泣起来。白千总也有些后悔用力过猛,赶紧掐住殷老头的人中,好半天,殷老头的苏醒过来。   白千总不敢在掐殷老头的脖子,生怕就这样把他给掐死了,搞不清楚案情。怒喝一声:“你这老狗,快接着说!”   殷老头颤动着声音接着说道:“我先脱了衣袍,绕到床后面,撩开帐子一角往里面喷迷香……,然后用衣袍盖住她的脸,防止他看见我,但我太着急了,没等迷香发挥作用,就压了上去……”   殷老头喘了一口粗气,偷眼看了看白千总阴沉沉的脸,心里打了个寒战,低下头续道:“没想到她还有劲,掀开衣服看见了我,她大声叫喊,又我小腹上狠抓了一下……我慌了,就捂她的嘴……,开始她反抗比较厉害,后来迷香开始起作用,她就没劲了,我就用她的亵衣,将她双手交叉捆住……,然后……就奸污了她……”   白夫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搂着白素梅,白素梅的眼泪也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掉落。   殷老夫人在一旁两眼发直,嘴里只是喃喃说着:“孽障!真是孽障……”   白千总牙齿咬得嘎嘣响,铁拳举起又放下,死死盯着殷老头。 第085章 不可理喻的理由   殷老头脸色惨白,冷汗从额头一个劲往外冒,他艰难地抹了一把汗,低声续道:“后来我才发现她没气了,才慌了神,连忙穿了衣服拿着拐杖跑了。”殷老头又抹了一把汗,“我以为,有胡三当替罪羊,应该没事的,没想到……”   “没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杨秋池冷笑。   白千总两眼喷火,大吼一声:“去死吧!”一拳向殷老头面门砸去,这一拳要是砸实了,殷老头的脑袋非成个烂西瓜不可。   但是,白千总这一拳砸了个空,白千总定神一看,是宋芸儿及时将殷老头扯到了一边,躲过了他这一铁拳。原来,杨秋池发现白千总情绪过分激动之后,生怕他控制不了自己,失手杀了殷老头,那麻烦可就大了,便偷偷告诉宋芸儿注意白千总,要是他动手的话,救一下殷老头。   白千总怒道:“放开!我要杀了他!”   杨秋池说:“你不想知道白素梅是谁掐的吗?”   白千总愣了一下,说道:“方才殷德承认……”随即想起殷德也承认掐死了白小妹,结果是殷老头掐的,难道,白素梅也是她掐得吗?心头一凛,白千总挥了一下拳头,喝问殷老头:“我女儿白素梅是不是你掐的?”   殷老头打了一个哆嗦:“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也不知道梅儿怎么倒在那个房间的,我走的时候没见到她。真的,我发誓!我没有啊!”   白千总见这老头不像撒谎,心中也想到,既然他都承认奸杀了白小妹,如果白素梅也是她掐的,那他没有理由隐瞒,所谓一羊也是赶两羊也是轰嘛,没必要说一个瞒一个。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杨秋池:“杨兄弟,真不是他杀的吗?”   杨秋池看了看白夫人怀里的白素梅,叹了口气,说道:“这个问题,恐怕只能由殷夫人自己来回答。”白素梅脸色变得煞白,杨秋池的话,让她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中午。她使劲摇着头,随即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   白千总心疼地说道:“我问过她好几次,可她就是不肯说,嗨~!”   杨秋池道:“殷夫人,不,对不起,我还是叫她白素梅姑娘比较好——她不肯说,那是因为,差点掐死她的人,正是他的夫君殷德!”   这个答案白千总也知道,白千总说:“殷德也承认……”   “没错,殷德的话我也听到了,可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他娘子呢?”   众人虽然猜到了大部分,但他们还是希望杨秋池能作出更合理的解释。   “殷德杀他娘子,是为了掩盖他父亲,也就是这个老淫贼的丑事,因为殷老头奸淫白小妹的时候,白素梅姑娘正好带着夫君殷德来找她妹妹玩,目睹了这场乱伦之事。由于他们两看见白小妹没有任何反抗,他们不知道这时候白小妹已经中了迷香,又被掐昏了,还以为是两人通奸,所以,他们两赶紧躲在一旁,直到殷老头离开,然后才进了房间,这时,他们才发现白小妹已经没气了。白姑娘,我说得对不对?”这一番过程完全是杨秋池的推测。   白素梅没有回答,低着头轻声抽泣,不时地咳嗽着。   白千总道:“杨公子,请你接着说。”   杨秋池继续分析道:“白姑娘和殷德这才知道大事不好。白姑娘要告发,殷德为了掩盖他老爹的丑事,才下毒手把白姑娘往死里掐,幸亏白姑娘命大,得以死里逃生。对不对?白素梅姑娘。”   白素梅抬起头,沙哑着嗓子说道:“我……我没有要告发!”   众人吃了一惊,原来,白素梅能说话了!白千总和白夫人兴奋地围在白素梅身边,白千总问道:“梅儿,你能说话了?太好了!”   原来,白素梅的喉咙经过郎中治疗之后,已经慢慢恢复了发音功能,只是还很费力。现在杨秋池冤枉她说她要告发殷老头的丑事,她一急之下,张口分辨,就说出了话来。   杨秋池惊讶道:“你能说话了?那太好了,白姑娘,是不是殷德掐昏你的?”   宋知县在一旁也说:“你,你不用担心,殷德已经死了,不用顾虑什么了。”   白素梅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是~,但我……我没想过……要告发……公公。”   “啊?你不想告这殷老头,这老鬼可是杀死你妹妹的凶手啊!”杨秋池惊问。   白素梅眼泪簌簌落了下来,沙哑着嗓子,一边轻轻咳嗽着,一边慢慢说道:“我告诉夫君,咳咳……,我是个守孝道的女人,咳咳……我不会……不会告发公公的,可他不信,就掐我……我拼命挣扎,桌椅板凳都翻了,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现在明白了,殷德掐白素梅是为了杀人灭口,所以,白素梅复活之后,当然害怕殷德会继续杀自己,所以每次见到殷德,都象老鼠见到猫一样。而殷老爷子不知道白素梅和殷德偷窥到他的丑事,也就不会想到杀白素梅,所以白素梅不用害怕殷老头。   不过,白素梅提到她是因为孝道而没有告发殷老爷子,这一点杨秋池就不明白了,他见众人点头,一付恍然大悟的样子,更是不解,问白素梅:“你守孝道,与告发你公公这个杀人犯,有什么关系啊?”   宋知县在一旁说道:“贤侄,你,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圣贤孔子曾云:‘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自古君王都是以,以仁孝治天下,宁可为,为孝而屈法。这子为父隐,那是天,天经地义的事情,白姑娘虽然知道他公公犯,犯了罪,却不愿意告发,这,这正是子为父隐啊。”说到这里,宋知县击掌叹息道,“白,白姑娘遇此劫难,还有如,如此孝心,真,真是难得啊,难得。”   什么狗屁逻辑?杨秋池心里暗骂,公公把自己的妹妹强奸了,自己不告发他还是孝顺,什么玩意嘛。   杨秋池用现代的思维去思考古代的规定,当然得出狗屁逻辑的结论,其实,早在汉代,就已经将儒家经典作为裁判案件的理论依据,史称“春秋决狱”。并正式确定了“亲亲相隐”的司法原则。此后历代王朝,都延续了这个原则,并加以发挥,唐朝扩大到了“同居相隐”,就是说没有亲属关系的奴婢等,也负有相互隐瞒犯罪的义务。   《大明律》同样规定了“同居亲属有罪互相容隐”,“弟不证兄、妻不证夫、奴婢不证主”的法律原则。儿子包括儿媳,若向官府告发父亲、公公的罪行,官府将以“不孝”罪对儿子、儿媳处以重刑。   当然,亲亲相隐原则的适用也是有其例外情况的。由于亲属相隐的理论基础在于“孝”,而根据儒家理论,封建社会的最高利益自然是臣民对君主的“忠”,那么,当忠和孝发生冲突的时候,只有舍孝而取忠。因此规定:“谋反、谋大逆、谋叛,此等三事,并不得相隐。故不用相隐之律。”也就是说谋反、谋大逆、谋叛三种罪,不适用同居相隐这个原则,必须揭发。(谋反和谋叛都好理解,这个“谋大逆”的罪名,是指破坏封建皇帝的宗庙、陵墓及宫阙的行为。)   白素梅亲眼目睹了殷老头奸杀自己的妹妹,这个罪不属于三种例外的罪名,所以,她有义务隐瞒,这种义务不单单是家丑不可外扬的道德义务,更重要的,是一种法定的义务,这种义务如果违反,一方面会被当时的道德伦理所不齿,另一方面,她还要被追究刑事责任。所以,白素梅才一直不肯说出来,但是,殷德不相信白素梅会坚守这个秘密,由于这涉及到殷老爷子的声誉进而涉及到殷家的安危,殷德才下决心杀人灭口。   而白素梅为什么不说殷德掐自己的事情,是也是古代纲常伦理的要求,《大明律》甚至把它规定为一种法律责任“妻不证夫”,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如果她说出殷德,就必然要说明殷德为什么要掐她,这样就不得不说出殷老爷子奸杀白小妹的事情。   为了守孝道,包括严守妇道,履行法定的义务,白素梅才不得不把妹妹的死放在一边,坚守着这个秘密,但她的行动并没有打消殷德的顾虑,还是买凶让洪老大他们帮自己杀人灭口,这才引出这场更大的杀戮。 第086章 究竟谁是凶手?   杨秋池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看见宋知县在为白素梅的“孝道”击节赞叹,这个封建社会官僚的代表所说的,应该就是代表了统治阶级的思想,既然统治阶级都认为这是对的,那自己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青年,也就不方便过多干涉了。   宋芸儿笑道:“哥,你连这都不懂啊?我还以为你什么都懂呢。”   “我当然什么都懂!”杨秋池微笑着打趣她。   “嘟嘟嘟,吹法螺!”宋芸儿作了个鬼脸,“你既然什么都懂,那你说说,”宋芸儿一指地上殷德的尸体,“他是怎么死的?”   杨秋池看了看殷德恐怖的尸首,沉声缓缓说道:“她是被白小妹掐死的!”   这一句话,使所有的人全身都一阵发凉,宋芸儿道:“嗳!你别吓人好不好?”还是往她爹宋知县身边缩了缩,小心地往四周瞅了一眼,此时,太阳西沉,四下里阴风阵阵,地上躺着的一具具尸体,更让这里仿佛变成了修罗场一般。宋芸儿更加害怕,心想:白小妹几天前就死了,难道,是她的鬼魂……   杨秋池在宋芸儿肩膀上拍了一下,宋芸儿正在紧张地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鬼魂,杨秋池这一巴掌把她吓得差点跳起来,叫道:“作死啊!你。”   “你还当侠女呢,就这点胆子!”杨秋池笑道。   宋芸儿紧张地问道:“你不是说,这殷德是被白小妹鬼魂掐死的吗?”   “是白小妹杀的,不是白小妹鬼魂!”   “什么白小妹……不是鬼魂……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宋芸儿给弄迷糊了,索性撒赖。   “白小妹其实不是殷老头杀的,而是被殷德掐死的——殷老头只不过捂她的嘴导致她昏迷,但没死,后来殷德为了保险又掐白小妹的脖子,才最终将白小妹给掐死了。殷德才是真正的凶手,所以白小妹找他报仇。”   宋芸儿打了个寒战,四下望望:“你怎么知道?”   白千总也皱了皱眉,搞不懂杨秋池话里的意思。   “我知道是因为我注意观察!靠观察。”杨秋池微笑,“那天我检查尸体,发现她们两姐妹脖子上的掐痕大小很相似,说明很可能是同一个人干的。而且,这掐痕长而宽,用的力量又很足,把两人的喉骨都掐碎了,一般说来,只有年轻人才有这可能,加上后来殷德的种种反常表现,使我怀疑是他干的。”   “对啊!我也觉得殷德很反常,”宋芸儿整个一事后诸葛亮,“他看见小妹姐姐眼睛睁开,竟然吓得坐到地上,连手被钉子扎破了都不知道。还有啊,他看见白素梅姐姐死而复生,一点不欢喜,反而紧张成什么似的。肯定是做贼心虚!”   杨秋池一翘大拇指:“聪明,芸儿观察得很细,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宋芸儿得意地笑了笑。   白千总问道:“杨公子,你是怎么知道,我女儿白小妹被殷老贼掐的时候没死,而后来被殷德掐死的?”宋芸儿和宋知县等人也都期待地看着杨秋池。   杨秋池说道:“方才殷老头不是说了吗,当时白小妹呼喊,殷老头用手捂住了白小妹的嘴,这一点可以从白小妹面部青紫,鼻口内牙龈出血得到印证。我之所以肯定当时白小妹没有死,只是昏死过去,是因为后来殷德掐她的时侯,这掐痕有明显的生活反应。”   “生活反应?”宋知县等人齐声问道,他们都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杨秋池笑了笑,说道:“简单的说,生活反映就是,如果人还是活的,当受外界刺激时,身体会引起相应的反应。比如皮下出血就是典型的生前伤的体征。”   “生前伤?”宋知县没听过这个名词,“啥叫生前伤?”   “生前伤和死后伤,就是这个伤害究竟是在死者生前就有的还是死后才形成的。”杨秋池很耐心地给他们解释,其实,这些概念在宋慈的《洗冤录》中就有了,只不过宋知县他们不是专门忤作,对这些没有研究。   “就拿这个案件来说吧,白小妹致命伤是脖子上这个掐痕,如果白小妹脖子上的掐痕是生前伤,说明当时她还没有死,殷德掐她,那就是故意杀人;如果这掐痕是死后伤,那他掐的就是一具尸体,充其量只是故意杀人未遂。”   宋知县又有点糊涂了:“未遂?”   这个名词可不好三言两语解释准确:“未遂就是达不到目的。”不准确,不过大部分就是指的这个意思,“如果殷德掐的时候,白小妹已经死了,那他就不能对白小妹的死亡承担刑事责任。而应当由捂白小妹嘴导致其死亡的殷老头承担故意杀人刑事责任。”   “刑,刑事责任?”这下子把宋知县搞得更加糊涂。   天啦,这些词都是现代刑法用语,当然这些古代人是搞不懂的了,可不用现代词汇,古代词汇杨秋池又不知道,怎么解释?看来不能再说下去,再说的话他们会以为自己发神经的。   杨秋池摆了摆手:“一句话,白小妹脖子上的掐痕如果是生前伤,那凶手就是殷德,如果是死后伤,凶手就是他爹殷老头!”   “哦,贤,贤侄说得很有道理。”宋知县若有所悟,想了想,又问道,“那如何才,才知道是生前伤,还,还是死后伤呢?”   “小侄仔细观察过白小妹脖子上这个掐痕,有皮下出血,这就是我刚才说的生活反应,如果她当时已经死了,一般是不会有皮下出血的。因此,白小妹脖子上的掐痕是生前伤,杀人犯应当是殷德。而殷老头只是将白小妹捂晕,他只对强奸行为负责,捂晕的行为属于强奸罪中的使用暴力范围,不单独构成犯罪,所以,殷老头对白小妹的死亡不承担刑事责任。”   杨秋池滔滔不绝分析完,看见宋知县等人张大嘴看着他,才意识到自己又把一大堆现代刑法中刑事因果关系理论说了出来,难怪他们犯傻。不过,如何用古代的刑事理论解说清楚这些问题,杨秋池没有研究过。   宋芸儿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哥,你说白小妹姐姐脖子上的掐痕有皮下……皮下什么来着?”   “皮下出血。”   “哦,对,皮下出血,就说明是生前伤了吗?”   杨秋池暗想,判断生前伤可没这么简单,除了肉眼观察之外,最可靠的是用组织学显微镜观察,看看有没有组织炎症反应;还可以采用组织化学特殊染色的方法,检测损伤周围组织中各种酶的活性变化等等。不过,这些方法一个都没法说,说了他们也搞不懂。   杨秋池点点头:“基本上可以确定。”   宋芸儿看了一眼殷德的尸体:“哥,你绕了半天,还是没说清楚,为什么掐死白小妹姐姐的凶手是殷德?” 第087章 因果循环   杨秋池道:“方才的分析就是要得出一个结论,白小妹是殷德为了灭口而掐死的,所以,那天在殓房,他看见白小妹睁开眼,才会吓得坐在地上。白小妹就是用睁开眼的方法,杀死了殷德。”   睁眼杀人?这算哪门子功夫?不仅仅是宋芸儿,这话连宋知县、白千总都一头雾水。   “殷德坐烂了椅子,被椅子上的生锈的钉子刺穿了手掌。这枚铁钉在潮湿阴冷的殓房里早已锈迹斑斑,殷德刺穿手掌后,没有及时进行伤口清洗,也没有及时用药防止感染,结果得了破伤风。”   “破伤风?”宋芸儿等人听不懂。   “就是‘伤痉’”,杨秋池解释道,“伤痉”是古代中医对破伤风的称呼,这样说他们就明白了。杨秋池蹲下身仔细观察殷德尸体的面部表情:“前几天,我发现殷德老是打哈欠……”   宋芸儿插话道:“对对对,我也很奇怪他怎么整天跟没睡醒似的,还乱发脾气。那天在我家,他还冲你吼呢!”   杨秋池笑道:“他的这些行为都是破伤风感染后的表现。”一指殷德扭曲变形的脸部,“破伤风感染后最典型的特征,就是面部出现特有的‘苦笑’。”   白千总若有所思地说道:“对了,难怪我们守在洞口的时侯,他冲我苦笑,我当时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原来是生病了。”   “嗯,这个时候他已经病入膏肓,他死的时候面部肌肉抽搐,反弓身子,这都是破伤风病发的表征。”杨秋池指着殷德被他自己抓得稀烂的喉部抓痕,说道:“他抓挠喉部,就是因为破伤风引起喉部肌肉痉挛,导致呼吸道堵塞最终窒息而死亡。殷德掐死了白小妹,白小妹的尸首睁开眼吓到殷德,使殷德被殓房生锈的铁钉扎伤手掌,最终因破伤风感染死了,这不是白小妹亲自报的仇吗?这就叫因果报应!”   白夫人搂着白素梅轻声抽泣起来,白千总在殷德身上踢了一脚:“这狗贼,死有余辜!咱们小妹在天有灵,大仇得报!”   转身盯着一直躺在草丛中发抖的殷老头,“现在就剩你了!”上前就要动手,被宋知县拦住:“千总息怒,我们还,还是把他押回去,自有刑,刑律处置他,何劳千总亲,亲自动手呢?”   白千总的神志比方才清醒许多,没有那么冲动,向殷老头啐了一口:“你这老淫棍,等着千刀万剐吧!”   宋知县看了看西落的太阳,说道:“把殷老爷……殷老头押上,抬,抬了尸首,咱们这,这就回去吧。”   “等一等!”一直跌坐在殷老头身边的殷老夫人说道,“知县大人,能否让老身和我们老爷说几句话?”   这殷老夫人也真可怜,儿子掐死了儿媳妇的妹妹,现在也惨死在这里。夫君是个老淫贼,强奸儿媳妇的妹妹,连自己的管家都是强奸犯,她现在想和她夫君说两句话,也是估计到,殷老头这一次是难逃一死,想趁这机会交代点事情吧。   宋知县点点头,转身后退了几步,其他人也跟着走开一些,好让他们说话。   殷老夫人跪起身来,轻轻替殷老头整理了一下被白千总撕烂的衣袍,理了理他散乱的头发,轻声说道:“老爷,咱们成亲这么多年了,妾身一直什么事情都依着你,你要多少小姑娘,老身都给你去找,家里的大小丫环,你差不多都拉上了床。就连亲家带来的丫环,你都要下手。”殷老夫人叹了口气,“你别怪我,那天我阻止你,是我生怕亲家知道了,咱这脸面不好看。”   殷老夫人遥望西边渐渐沉下去的夕阳:“是我害了你,如果早先我不是什么都顺从你,管一管的话,也不至到今天这地步……这都是命啊!”   殷老头颤抖着说道:“夫人,都是我的不对,我……我……”   “晚了,什么都晚了……”殷老夫人收回目光,又长长叹了口气,“我们殷家……都完了……”   殷老夫人两只枯瘦的手在高高的草丛中摸索着,突然停了下来,俯过身去,在殷老爷子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殷老爷子听完,如同夜猫子一般发出了一声悲鸣,瞪大了眼睛,嘶叫道:“不~!我不要死~!”一脸惊恐,倒爬着往后退。   殷老夫人直起腰,双手从草丛中猛地抽出了一把单刀,高高举起,寒光闪现,一刀劈了下去,殷老爷子只发出了半声惨叫,细细的脖子已经被砍断一大半,只剩一点皮肉相连,干瘪的脑袋摔向后背,气管断裂,叫声嘎然而止,只剩下血泡的咕噜咕噜声,颈部的鲜血如同山泉一般往天空喷溅,朵朵血花在晚风中散落。   白千总等人都惊呆了,一起往上扑。   “别过来!”殷老夫人将单刀架在自己脖颈上,凄凉地笑了笑,“亲家,我们对不起你……”单刀猛地一抹,鲜血迸溅,瘦弱的身子慢慢向后倒了下去。   “老夫人!”白千总叫道,众人几步来到殷老夫人身边,只见她颈部血流如注,紧闭双眼,嘴角还带着那丝凄凉的微笑。   殷老夫人在殷老头的罪行被揭穿之后,自觉再无颜苟活于世,便已萌生了死志,趁众人都没注意的时侯,将方才那青衣人掉在草丛中的那把单刀拿到了身边,这茅草很高,掩住了那柄单刀,她一个妇道人家,与这案件也没有什么关系,众人也就没有更多的注意她。没想到这老夫人如此刚烈,先杀了夫君,然后自杀了。   此刻,夕阳已经沉下了天边的山峦,余辉染红了天边的云彩。   “兄弟!你没事吗?哥哥来了!”远处传来马渡的喊声。   杨秋池等人转头看去,只见马渡带着几十个锦衣卫,气喘吁吁从远处奔来。   “大哥你来了,小弟没事。”杨秋池报拳施礼。   马渡跑了杨秋池面前,先弯下腰喘了几口粗气,才真起身,抓住杨秋池双手,上下查看:“好好,你没事就好,老哥我担心死了,得到消息,立马赶来,可这山路真他妈太难走了,把老子给差点累死。”   “多谢大哥!”   马渡摆摆手:“对了,这帮贼子是些什么人?”   “建文帝余党!”   马渡一听建文帝这三个字,两眼放光:“啊!兄弟你可真厉害,这两天都抓了好几拨建文帝的人了!这次又是什么货色?”   “小弟也不知道,就等着大哥来查看呢。” 第088章 恩断义绝   一旁的白千总咳嗽了一声,看着马渡和杨秋池。   马渡一愣,好像刚刚才发现白千总似的,看他穿着武官官袍,粘满了血污,却不认识。白千总来了之后,他们两还一直没打过照面。疑惑地问杨秋池:“这位是……”   “对了,大哥,小弟给你引见一下。”一指白千总,“这位是应天府白千总白大人。”一指马渡,“这位是锦衣卫总旗马渡马大人。”   “哦!久仰久仰!”马渡拱手施礼,按道理,马渡是七品官,白千总是六品官,马渡应该以下官礼节参见,但这马渡是锦衣卫,那是皇上的人,对一般的官员根本不放在眼里,只是拱拱手客套两句就完了。   白千总是武官,本来也不是很注意礼节问题,加上也知道锦衣卫的德性,也没在意,还了一礼。   马渡又向宋知县拱了拱手,连话都懒得说,扭头问杨秋池:“兄弟,那些建文帝的人呢?”   杨秋池往远处乱石堆一指:“在那呢,三个生擒的,七个被击毙的。”   “走!看看去”马渡拉着杨秋池往那边走。白千总等人见他们锦衣卫查案子,不好在旁,便在原地等他们忙。   马渡仔细观察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认识。”   “还有一个死了的,看样子是他们的头,大哥你去看看。”杨秋池说道。   一听到是这一帮的头,马渡来了兴趣,两人来到洪老大的尸首旁,马渡蹲下仔细观瞧,洪老大脸上有血污和脑浆,马渡拿起洪老大的手,用袖子擦了擦洪老大的脸,然后仔细辨认,突然兴奋地大喊道:“快!快给老子把海捕图像拿来!”   一个身上背着大圆筒的锦衣卫跑了过来,取下圆筒,拿出那一堆海捕图像。马渡一个个对照着看,突然停了下来,抽出其中的一张,仔细对比,杨秋池一看,这图像与洪老大十分相似。   “哈哈!兄弟,你可真是福将!”马渡仰天大笑,半晌方歇,然后神神秘秘问杨秋池,“你可知道死的这人是谁?”   杨秋池暗想,看你这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建文帝身边的什么大人物,不然你会高兴成这德行吗,摇了摇头。   “兄弟你又立大功了!哈哈哈,这死了的老头,就是当年建文帝时的大内侍卫总管,外号神刀洪的洪鹰!当年保护着建文帝一起逃走了,也是建文帝的死党!”马渡拍了拍杨秋池的肩膀,“兄弟,你帮老哥这一连抓了两个建文帝身边的重要人物,咱们兄弟这次的荣华富贵,山都挡不住了,哈哈哈哈!”   “恭喜大哥!”杨秋池报拳道。   “什么恭喜我,是恭喜我们两个!哈哈!”马渡笑道,“我明天一早,就押解王钺、谢寡妇、贺老财主等人进京!对了,还有这洪鹰和其他建文余党的尸体,进京领赏去!到时候,老哥一定保举你,兄弟,你就等着封个大官,光宗耀祖吧!哈哈哈!”   杨秋池站起身一躬到地:“多谢大哥提拔!”   “咱们兄弟不用客气,以后老哥我用得着你的地方还多着呢。还要靠兄弟你帮忙才行啊!哈哈。”   “大哥过歉了!”杨秋池施礼道,想起刚才马渡的话,问道:“对了,大哥方才说的贺老财主是贺家村那个贺老太爷吗?”   “正是!我带着兄弟们赶到贺家村,这贺老太爷搂着个新纳的小妾大中午的在亲热呢,老子将他们一锅端了!对了,那小妾还挺水灵的。”眨了眨眼睛,笑嘻嘻问杨秋池:“兄弟,要不要给你留着?真的挺俊俏的哦。反正她是新纳的小妾,与这案子关系不大。我留下她给兄弟就是了,不会有麻烦的。”   杨秋池笑着摇摇头:“大哥忘了?小弟已经纳有一房妾室,再说了,小弟对别人用过的东西,总的说来,兴趣不是很大。”   “嗨~!兴趣这玩艺时候长了就有了嘛……”   “大哥要是喜欢,何不自己留下呢?”杨秋池打趣道。   马渡挠了挠头:“你嫂子厉害着呢,瞒着她偷偷尝一嘴还成,要是带回家去,那可就要翻天了。”   杨秋池笑了:“那还是让他陪着贺老太爷进京吧。”   马渡叹了口气:“兄弟不喜欢,只好这样了。——真的挺水灵的哦。”   杨秋池问:“后来呢?贺老头承认了吗?”   “那是当然,老子将他们一举成擒之后,马上审讯,才打了两鞭子,贺老财主就乖乖承认了,原来这老小子一直暗地里资助建文帝。”   杨秋池道:“正是,下午的时候这什么大内侍卫总管洪鹰还没死的时候也说了,贺老头一直暗地里资助建文余党。”   “这就对上号了。”马渡高兴地说道。   “喂!哥,你们弄好没有?我们肚子都快饿扁了!”远处传来宋芸儿的声音。   “好了!”杨秋池应了一声。众人抬着押着,瘸着拐着回到了广德县城。   当天晚上,马渡设宴给杨秋池和自己庆功,邀请了白千总、宋知县,大家痛饮了一场。   白千总女儿大仇得报,心里也很感激杨秋池,宋知县也是心存感激,这次云崖山与建文余党洪老大等人一场血战,最终被擒,如果不是杨秋池带锦衣卫及时出现,救了大家,恐怕都已经作了冤鬼了。都在酒席之上一个劲给杨秋池敬酒。   酒席上,宋知县感叹杨秋池这等人才,可惜没有功名。杨秋池对四书五经这些古代科举考试的玩意可是一窍不通,心想,博取功名这一条路恐怕是没戏的了。   当晚,杨秋池喝了个昏天黑地,才由锦衣卫们送回了家,喝高兴了搂着秦芷慧又是亲热又是说话又要喝水,害得秦芷慧一整晚都没睡好。   第二天,马渡与杨秋池辞别之后,押解着战利品进京报功请赏去了。宋知县和金师爷将殷家命案呈报上级。殷家则开始办丧事,一下死了三个,这场丧事有得办的。   殷家父子奸杀白千总女儿,连带殷老夫人三个一起惨死荒野,两家已经恩断义绝,从此再无往来。白素梅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喉咙的伤还没好,云崖山一役白千总自己也受伤颇重,暂时不宜长途旅行,决定在广德县暂住一段时间,等伤好些了再回应天府。白千总一家还是暂时居住宋知县的内衙里。   终于得了空闲,杨秋池请了泥瓦工,到后山将若兰的坟重新修整了一遍,请了石匠立了碑,与杨母、冯小雪、秦芷慧到坟上进行了祭奠,了却了一桩心事。 第二卷 第089章 说媒   广德的初冬,天高云淡,树叶已经掉光了,黄灿灿的铺满了广德县衙门的碎石路面。杨秋池踏着碎叶,在徐徐的秋风中往衙门牢房走去。此刻,他的心情也格外的清爽。   殷家大案破获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杨秋池来到衙门大牢,大板牙他们还在神吹杨秋池破获这两起重大案件的事情,见到杨秋池,纷纷涌上来拍马屁,拍得杨秋池都有些头大,借故视察牢房,就出来了,大板牙象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杨秋池身后,陪着到牢房里转悠。   上次伤寒幸亏发现及时,没有造成传染,牢房清洁工作也做得不错,现在这牢房里干干净净的,原来的那股子霉味和臭味少了很多,杨秋池夸奖了几句,大板牙列着一嘴黄牙笑兮了。   杨秋池和大板牙转到上次差点死掉的穷秀才龙子胥的牢房,见里面挺干净的,龙子胥虽然还是神情有些萎靡,经过这几天的治疗,总算有些精神了。   龙子胥见到杨秋池,挣扎着起身跪到:“多谢杨爷救命之恩,如若龙某有朝一日沉冤得雪,一定报答杨爷再造恩德。”龙子胥脖子上带着又大又厚的木枷,没法叩头,只能一个劲作揖。   杨秋池想起大板牙说过,这秀才杀了他老婆,便笑问:“沉冤得雪?你把你娘子都给宰了,有什么冤的?”   龙子胥连连作揖:“杨爷,小的真的是冤枉的,我没有杀我娘子啊。”   大板牙啐了一口:“放屁!”转头对杨秋池说道,“我听说,这小子把他娘子杀了,埋在邻居家的菜地里,告诉别人说他娘子不见了,半年多之后,邻居翻耕菜地,才发现了他娘子的尸骨。县太老爷把他抓起来,上了一通夹棍,这才交待了的,现在又想不认罪,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哦!”   龙子胥说:“老爷,我是屈打成招的啊,我真的没有杀我老娘子,那具尸骨是谁,我真的不知道,请老爷明查啊!”又是连连作揖。   杨秋池见他说得真切,微微有些诧异,便问大板牙:“你知不知道,是凭什么证据认定他杀了老婆埋在邻居菜地里的?”   “证据啊?”大板牙挠挠头,“我不大清楚,我听说他和老婆的关系平日就不好,他老婆怪他没本事,邻居们经常听到他老婆骂他,他肯定是气不过,就把他老婆给杀了——我听说这些他在大堂上都认了的。”   龙子胥叫道:“我那是屈打成招啊,我真的没有杀人。我娘子虽然凶一点,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他啊。”   “那你娘子跑哪去了?”杨秋池问。   “我也不知道,有一天我到家里,她就不见了,她的衣服首饰也都不见了。我报了官,也没找到。”   大板牙又啐了一口:“我呸!你杀了你老婆,要报她失踪,当然要把她的衣服首饰都扔掉嘛,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啊!”   杨秋池看这龙子胥,整个一书呆子,不象奸诈之人,从方才大板牙说的案情来看,仅仅因为他老婆失踪了,两人平时关系又不好,现在在他邻居家菜地发现一具尸骨,就说是他杀了老婆,这恐怕还是有些让人疑惑的。   正沉思间,一个禁卒跑进来说:“杨爷,您家丫环来了,说找您有急事。”杨秋池赶紧出了牢房,来到班房,远远看见冯小雪的丫环小蝶站在那里,见到自己出来了,小蝶急急忙忙跑过来说道:“少爷,少爷!老夫人让您赶紧回去一趟。”   杨秋池一惊:“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小蝶气喘吁吁说道:“白千总~送来了好多银子,~说是……,说是……”   白千总送银子,一定是感谢自己又救了他们的命,那收了就是,不用这么急冲冲找自己啊。   但杨秋池看小蝶的脸色,都快急哭了,又感觉不对,问道:“别着急,慢慢说,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说……嗳呀,我也说不清楚,少爷你回去就知道了。”   听她说这意思,好像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似的,杨秋池暗暗有些心惊,也不多问,连忙与小蝶一起急步回到了家。   进了院子,来到正厅,杨母、冯小雪、秦芷慧都在,两个丫环站在一旁,垂着头肃手而立。客座位置上,坐着上次来的那个胖胖的王媒婆,身后站着两个仆人,好像是白千总的。这一次,王媒婆不象以前那样母鸡下蛋似的老远咯咯咯笑,而是垂着脑袋坐在那里,脸上虽然带着习惯性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尴尬。   这王媒婆来干什么?难道又来给自己托媒纳妾吗?不过,看杨母阴沉的脸,还有冯小雪明显哭得有些红肿了的眼睛,再看看秦芷慧充满同情的目光,杨秋池知道,家里出事了。   杨秋池一屁股坐在杨母身边:“娘,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杨母长长叹了口气,往桌子上奴了一下嘴,杨秋池顺眼神望过去,这才发现,桌子上摆着一个大托盘,用红布盖着。杨秋池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伸手过去,揭开红布,天啦,慢慢一托盘的纹银!   “啊,哪来的这么多银子?”杨秋池问道,没人回答,杨秋池有些急了,估计与那王媒婆有关,干脆直接问她:“哎,王婆婆,您到我们家来有何贵干?”   王媒婆看了看杨母,换了个笑脸,脸上的皱纹挤在了一起:“杨少爷,上次给您说的媒您还满意吗?”   杨秋池看了看秦芷慧:“当然满意。”   “我就说嘛,凭我王媒婆介绍的亲事,就还没有过不满意的,我这双眼睛看人啦,那叫一看一个准……”   “好了好了,我没问你这个,你这次干什么来了?”杨秋池打断了她的话。他一进门就见冯小雪她们都是愁眉苦脸的,自己又不知道究竟怎么了,这媒婆还在东拉西扯,有些生气。   王媒婆也看出来了,强装笑脸说道:“我这次来,是……是受白千总白大人的托媒,来给杨少爷您提亲来的……”   没等王媒婆说完,秦芷慧打断了她的话:“我方才不是说了吗?这件事情万万不行,我夫君也绝对不会答应的。”看了看杨母,见她阴沉着脸,再不敢多说。   “什么提亲?什么不行?我不答应什么?”杨秋池一头雾水,这媒婆不是前两天才来提过亲吗?虽然提了个杀手给自己,到底还是被自己收服了。自己现在已经有个小妾,并且才刚刚洞房没多久,这儿子虽然还不知道能不能生,但要介绍第二个的话也不用这么着急啊。   见杨秋池杨满脸疑惑,杨母叹了口气:“儿啊,千总大人托王婆婆来给你提亲,要把……要把她的女儿白素梅嫁给你!” 第090章 恕难从命   “啊~!!”杨秋池这一惊非同小可,白素梅?自己三次救了她性命的那个年轻少妇?不,现在是寡妇了。杨秋池马上想起了白素梅柔软的嘴唇、丰满的胸脯和纤细的腰身,这充满风韵的少妇,就要成为自己的新娘了吗?脑袋里顿时开起了音乐会,什么声音都有,乱成了一团。   单论人才品貌,白素梅外貌娇美,温柔贤慧,不过,她死都不肯揭发自己丈夫和公公而言,简直不可理喻,如果说这是古代妇女的所谓“美德”,那她可是发挥到了极至,对这种“美德”自己可不敢恭维。有这样的小妾伺候,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令人恐怖的。   不过,自己当众亲过她摸过她,虽说是救人的权宜之计,但毕竟有了肌肤之亲,现在人家当了寡妇,要嫁给自己当小妾,如何拒绝呢?人家老爹可是应天府六品领兵千总,国家师级领导干部呢。弄不好一翻脸,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哎~!反正自己已经纳了一个小妾,钱嘛上次收了不少,现在也不愁没钱,马渡进京一保举,说不定自己就要当大官了,当了大官,有个三妻四妾的也不算什么,多纳一个也无所谓。也算是对人家负责吧,谁让自己当初又亲又摸的那么爽呢。现在是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杨秋池理顺了这个思路,勉为其难说道:“要是这样……那行吧。”   王媒婆一听,高兴得脸上肥肉一个劲乱抖:“我说什么来着!杨少爷最通情达理的了,就知道这件事应该这么办,方才亲家母还担心杨少爷不同意呢,得啦!亲家母和少爷都同意这就好了,我王媒婆又做成了一门亲事!咯咯咯咯!亲家母、杨少爷,咱们是拿羔羊、合欢还是拿嘉禾、胶漆去白千总家呢,或者干脆买只大雁,显得更加庄重一点,您们说好不好?”   冯小雪一听,趴在椅背上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杨秋池有些莫名其妙,上次纳秦芷慧的时侯,冯小雪虽然有些吃醋,可没有这么伤心的啊,娶一个也是娶,娶两个也是娶,这有什么好哭的?正要过去安慰,忽然觉得不对劲,这王媒婆方才说拿什么羔羊、合欢什么的,甚至还有什么大雁,要这些东西干什么?上次纳妾没要这些东西啊。   杨秋池疑惑地看着母亲,杨母看了冯小雪一眼,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还是不说话。杨秋池扭头问王媒婆:“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纳采啊!”王媒婆笑呵呵说道。   啊?乍一听这个词,杨秋池有些迷糊。   古代婚嫁一共要经过六步: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这纳采是第一步,就是男家请媒人向女家提亲,女家同意后,男家再备礼请媒人人前去求婚。其所送的标准礼物是大雁,因为雁为候鸟,顺阴阳往来,象征男婚女嫁顺乎阴阳,后来可能是出于环保考虑,多用羔羊、合欢、嘉禾、胶漆等物代替了,用以象征夫妻关系和睦牢固之义。   杨秋池楞了片刻,终于反映过来了:“纳采?纳采不是娶妻婚配的礼节吗?……”   秦芷慧见夫君呆头呆脑的样子,走过来把他拉到一边:“你还不明白啊?白千总的意思,是要你把小雪姐姐休了,然后娶他的女儿白素梅!”   “休妻?!为什么?”杨秋池脑袋仿佛挨了一闷棍,难怪冯小雪在那里低声哭泣,还以为是她吃醋呢。   “那还不明白!”秦芷慧好像在看一个大怪物,“白千总不愿意他女儿嫁过来当小妾呗。桌子上那五百两白银,就是白千总送给小雪姐姐作为补偿的。”   冯小雪哭更是凄凉。秦芷慧哀怨地看了一眼杨秋池,转身走到冯小雪身边:“小雪姐姐,你别伤心,夫君他不是那种人。”   冯小雪抬起泪眼,看着杨秋池。   杨秋池现在明白了,原来,这白千总是想把女儿嫁给自己,可他女儿是官宦之家的千金,他老爹是应天府千总,怎能把女儿给自己当小妾呢!这个脸他丢不起。于是就让自己休妻娶他女儿。   冯小雪虽然脸上有块黑斑,论相貌论家庭都比不上白素梅,可冯小雪是自己借尸还魂的那个忤作的妻子,自己借她老公的身体还魂,她也就是自己的妻子了,自己许诺要让她过上好日子的,现在好日子才刚刚开个头,就把她给休了,这样做那自己还算个人吗?   不过这件事得冷静,不能着急,扬秋池问杨母:“娘,这事怎么办?”   杨母看了看冯小雪:“小雪嫁到我们家好几年了,……哎,就是没个子息……”   “可不是嘛!”王媒婆接口道,“要说呢,少奶奶贤惠孝顺,这街坊四邻谁不知道,可一直没个小的,这古人说得好:不孝有三……”   “行了!”杨秋池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打断了王媒婆的话,“我不是已经纳妾了吗?还是你给保的媒,怎么现在又来说这种屁话?”   杨母脸一沉:“杨儿不得无礼,王婆婆也是一番好意!”   “好意?叫我休妻也算是好意?那我可要多谢了!”杨秋池老实不客气地回了一句,见冯小雪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好不心疼,走过去拉着她的手。   “放肆!难道你连娘的话都不听了?”杨母喝道。   冯小雪泪眼汪汪对杨秋池说道:“夫君,你听娘的话,啊~?”杨秋池只得点点头,心里盘算着怎么办。   杨母见杨秋池低头不说话,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又叹了口气:“你以为娘不可怜小雪吗?我们娘两相依为命这么些年,她对我一直都很孝顺,忙里忙外可不都是她一个人吗?我怎么会舍得她呢?”顿了顿,叹道,“孩子,你现在有些出息了,娘和小雪都为你高兴,都一心一意指盼着你能有个出息。现在,人家白千总主动要把女儿嫁给你,白千总那可是朝廷大官,平日里我们连见都见不到的大官呢,人家肯把女儿下嫁到咱们家,你说,这不是咱们杨家天大的福分吗?”   冯小雪眼泪顺着脸下不断往下淌,她慢慢低下头,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哭泣,消瘦的肩膀随着哭泣不断地耸动着。   杨母努力不看冯小雪,继续把话讲完:“我都听说了,你几次救了白千总的女儿,人家感激咱们,这才把女儿下嫁到咱们这贫苦人家,孩子,娘是有点私心,娘觉得,咱们要攀上这门亲事,那一辈子都不用发愁了,娘就算死,也闭得上眼了。”   “娘!……”杨秋池叫了一声。   杨母摆摆手制止了杨秋池说话:“孩子,娘除了这份私心,还有个担心,这自古只有男方提亲的,可没听说女方主动提亲的,现在人家千总大人拉下脸倒过来主动提亲,要是咱们拒绝了千总大人,你让人家脸往哪搁?他一旦翻了脸,那,那,咱们,咱们可怎么办啊!”   “娘~!”冯小雪抽泣着站起来,上前几步,咕咚一声跪在杨母面前,“娘,就让夫君把我休了吧。我不怪他……”扑伏在地,哭出了声音。   “不行!”杨秋池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不管怎样,我决不会休妻的!”走到桌子前,端起那一盘银子,往媒婆怀里一扔,“回去告诉白千总,就说他的心意我杨秋池领了,但恕难从命!” 第091章 慈母之心   杨秋池走到冯小雪身边,轻轻将她扶了起来。看着她满是泪花的脸,拿起衣袖,轻轻替她擦掉眼泪:“看你,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   冯小雪禁不住破涕一笑,眼泪随即又流了下来。杨秋池又替她擦掉眼泪:“小雪,别担心,我说过,今后一定会好好待你的。”杨秋池看着冯小雪挂满泪花的脸颊,好心疼,他将额头轻轻顶着冯小雪的额头,柔声道:“小雪,我这一辈子只有一个妻子,那就是你!”   冯小雪眼睛里放出了欣喜而感激的光芒,轻轻唤了声:“夫君~!”   杨母见儿子态度十分坚决,而且,自己也真的同情可怜冯小雪,到不是一定要硬逼儿子休妻,只得看着王媒婆,又长叹了一口气。   王媒婆见这杨少爷脾气挺大,不敢多说,将那一托盘的白银交给身后的两个仆人,三人出门走了。   秦芷慧高兴地拍着手掌,拉住冯小雪:“我说了吧,夫君不是那种人!”冯小雪笑了,泪花还在眼睛里打转,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幸福地看着杨秋池。   杨母说道:“儿啊,你这样一口回绝了白千总,人家可是朝廷大官,这脸面可下不来,要是发火了,那可怎么办?”   “没关系,再怎么说你儿子也算是他们一家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你儿子,他们早玩完了!”杨秋池有些得意地说道,其实他不喜欢这样炫耀自己,但现在,他需要让杨母安心,让她们相信白千总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虽然表面上很轻松,但杨秋池心里还是有点没底。   这白千总性格火爆,看样子也没什么文化,大老粗一个,又是武将,而且是带兵的武将,领兵打过仗的,现在应天府官居六品,这六品武官可相当于现在的师长,她女儿白素梅那可就是高干子弟,自己呢,小忤作学徒刚刚肄业,转行当牢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比?   杨秋池暗自琢磨,老娘说的一点没错,人家白千总作为军队的高级领导干部,肯把女儿下嫁给自己这个肄业忤作小学徒,那就已经是自己祖坟青烟冒得一塌糊涂修来的福气了,现在,人家还低三下四托媒主动上门说亲,你什么时候见过,这女方倒贴上门说亲的?你以为人家女儿嫁不出去,巴巴的来求你娶呀?你算老几?敢当众驳了人家堂堂师长的面子,你等着倒霉吧!   杨母和冯小雪他们在说话,杨秋池在一边胡思乱想,正在这时,听到有人拍门:“砰砰砰!……砰砰砰砰!”   鬼子进村了!杨秋池脑海中突然闪出了这样的感觉。   小黑狗从窝里钻出来,警惕地盯着大门。   一个老妈子跑过去打开了院门,两个挎着腰刀的士兵冲进院子,一把推开老妈子,几步进到了客厅。小黑狗见情势不对,不声不响跟在他们后面。   那两个士兵进到客厅,环视了一周,走到杨秋池面前,叫道:“跟我们走!”一人一边,伸手去抓住杨秋池的胳膊。   “哎唷~!”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出了惨叫,放开杨秋池,各自抱着小腿原地乱跳,鲜血染红了这两个卫兵的裤腿。小黑狗在两步远处,死死盯着他们,低声咆哮着,尖尖的牙齿上粘满了鲜红的血。   “他妈的敢咬我,老子宰了你!”一个卫兵冲着小黑狗叫道,伸手要去拔腰刀。   “你要不想死,就住手!否则我让它咬断你的喉咙!”杨秋池抱着双肩,冷冷说道。   那卫兵打了一个寒战,看了看杨秋池,又看了看小黑狗,慢慢把手从刀柄放开。   “你们是谁?找我干什么?”杨秋池问道。   这两人是白千总的亲兵,眼见这小狗虽然只有几个月,可不声不响的十分厉害,一瞬间连咬两人,两个卫兵自忖不是对手,而且,他们也知道杨秋池是何许人也,虽然是奉命抓他回去,却也不敢太过分。便畏畏缩缩道:“杨少爷,我们千总大人请你去!”话语客气了许多。   “夫君~!”冯小雪担心地叫了一声。   杨秋池摆摆手:“没事的,不用担心!我去去就回来。”他知道,这一关始终要过的。迈步往外走。两个卫兵一瘸一拐跟在后面。   冯小雪对着小黑狗低声道:“小黑,跟上!”   小黑狗身子一纵,越过客厅门槛,跟着杨秋池而去。   ※※※   内衙里,白千总背着手铁青着脸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宋知县、白夫人、王媒婆坐在一旁,场面气氛非常紧张。   白千总突然停下脚步,大声吼道:“他以为他是谁?天王老子吗?他以为他救了我白家,就可以不把我白某放在眼里吗?就可以蹲在我白某脑袋上拉屎吗?气死我了!”   这些天,白素梅的伤已经大好,白夫人一直在琢磨女儿白素梅改嫁的事情,女儿还年轻,不能这么守寡一辈子,再说还是为杀害自己女儿的凶手守寡,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白氏夫妻就这么两个女儿,一个惨死,一个三次死里逃生,把个白夫人心疼得柔肠寸断,下决心这一回无论如何也要给女儿找个好人家。   白夫人一直对杨秋池有好感,那天在云崖山看见白素梅扑进杨秋池怀里哭,杨秋池柔声安慰她,白夫人就觉得,如果自己女儿嫁给杨秋池的话,应该会很幸福的,便私下里问了女儿白素梅。   白素梅虽然没有揭发殷德和殷老爷子的罪行,可内心是非常痛恨这淫贼父子的,不过,当时的情况下,她如果揭发的话,会犯“不孝”和“不睦”两个重罪,这是她不得已的选择。   虽然如此,殷德父子奸杀白素梅的妹妹,殷德还先后三次谋杀白素梅,这已经使两家恩断义绝,她白素梅再迂腐,也不会为一个杀妹仇人服丧守寡。所以,殷氏父子在云崖山死掉的时候,白素梅并没有哭,反而感到了一种解脱的轻松。   白素梅三次遇险,三次都是杨秋池给救的,在她内心深处,已经把杨秋池当成生命的依靠。现在白夫人和她说,要将她嫁给杨秋池,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婚姻她自己是没法选择的,可这一次,父母的选择,也正是她的选择。便羞答答默允了。   白夫人与白千总一说,白千总起初不同意,认为门户不般配,但禁不住白夫人的枕头风,又与宋知县商量之后,觉得可行,这才勉强同意了,但强调只能当正房,绝不能做小妾。   白夫人很高兴,认为这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便主动托媒去说亲,让杨秋池休妻娶自己的女儿,本来想杨秋池的娘子是个丑女,又不能生育,加之家道贫寒,拿五百两银子作补偿,应该对得起她了,可方才媒人回来把经过一说,杨秋池当着媒人的面断然拒绝,白千总一听,气得脑袋直冒烟。 第092章 头大   宋知县见白千总如此愤怒,结结巴巴说道:“千总大人息,息怒,慢慢再,再商量。”   白夫人也劝慰道:“是啊,老爷,你别太着急了,杨公子也许有他的苦衷啊。”   “有什么苦衷?我白某人肯把女儿嫁给他这个忤作小学徒,他就应该赶紧在祖宗面前烧高香了!这小子太狂,自以为救过咱们的命就能为所欲为吗?——救过我白某命的人多了去了,想当年战场上,那还不是提着脑袋撕杀啊,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多了,也没见哪个不给我面子的。哼~!敢当着媒人的面拒绝我白某,我今后还怎么做人?这要传出去,梅儿还怎么做人?嗯~?!”   白夫人见白千总怒气冲冲的样子,不敢再劝。   白千总朝着大厅门口吼道:“那小子抓来没有?”   门口的亲兵躬身道:“回禀大人:还没带到。”   “废物!再叫两个人去……”正在这时,内衙门子跑进来说:“老爷,千总大人,杨管监来了。”   “把他给我押进来!”白千总吼道。   杨秋池昂首挺胸迈步进了内衙客厅,身边跟着小黑狗,那两个亲兵一瘸一拐跟在杨秋池身后。这哪像他们去押杨秋池,到成了杨秋池随身的侍卫了。   杨秋池走到客厅正中,躬身施礼:“见过千总大人,见过伯父,见过白夫人。”   宋知县点点头,白夫人勉强笑了笑,说道:“杨公子请坐。”   白千总吼道:“坐什么坐!”一转身,向卫兵们挥挥手,卫兵躬身退了出去,关上客厅大门。   白千总上前几步,两眼喷火盯着杨秋池:“你说,你为什么不愿娶我女儿?嗯?若不是你多次救了我女儿,也救过我们全家,又与我女儿有了……有了肌肤之亲,我堂堂千总的女儿,能嫁你为妻?可你不仅不知道感激,反而当众拒绝。”白千总脸都快被气绿了,吼道:“你是不是以为救了我全家,我就必须感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把我的脑袋当凳子坐?嗯?”   杨秋池躬身道:“在下不敢!”   “不敢?你敢得很!你当着媒人的面断然拒绝我的提亲,你,你让我白某脸面何存?我的女儿嫁不出去没人要吗?你真当我白某这么脸皮厚吗?”   “不敢!”杨秋池又躬身一礼。   “好好好!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你救了我宝贝女儿,所以当众打我白某的耳刮子,我还得陪着笑脸夸你打得好,对不对?既然是这样,好!我白家这三条命还给你就是!我也绝不受你这份侮辱!”   白千总一转眼看见客厅墙上挂着一把镇宅宝剑,迈步就要去拿剑,唬得白夫人连滚带爬扑过去抱住他的腿,被白千总拖着往前走。   此刻宋知县身手倒也敏捷,又靠得近,小跑几步,抢过墙上的剑跑了开去,口中还一个劲劝道:“千总息怒!”   白千总的腿被白夫人紧紧箍着,低下头吼道:“你放开,我们把命还他就是!再不受他这乌龟气!”   白夫人哭喊着:“老爷~!求求你了~!老爷~!我错了,我不该出这个主意,我们不嫁了~!就让梅儿守着我们一辈子吧……老爷!……”   白千总铁青着脸,弯腰去掰白夫人的手。白夫人哪里肯放,两人扭在了一起。   要出人命了,杨秋池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忽然发觉大堂后面纬帐轻轻抖动,好像有人在后面,可此刻性命攸关,无暇细看,这白千总是来真的,事态严重,赶紧走上前几步,躬身说道:“千总大人,在下愿娶令嫒!”   这一句话当真管用。白千总停住了手,问道:“你说甚么?”   杨秋池躬身道:“千总大人,我有幸亲了令嫒芳泽,理应负责,再说了,令嫒容貌端庄,慧外秀中,能娶到令嫒,的确是我莫大荣幸,我愿意与白姑娘成亲。”   刚说到这里,杨秋池眼角又发现大厅后堂的纬帐又轻轻抖动了一下。   白千总一听,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正要说话,杨秋池已经接着说道:“不过,令嫒新近丧偶,正在服丧,如要婚配,恐怕于礼法不符吧?所以,在下才斗胆推辞了千总大人的一番好意。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说完这番话,杨秋池心里有些得意,这一招缓兵之计,他是无法接招的了。   白千总听杨秋池这么说,脸色虽然还铁青着,却好看多了。他伸手将白夫人拉了起来。   白夫人站起身,怔怔看着杨秋池:“杨兄弟,你拒绝我们的提亲,原来是为了这个?”   杨秋池点点头。   白夫人噙着眼泪笑了:“你不用担心,这事我们已经和知县大人,也就是你伯父商量过了——还是请你伯父和你说吧。”   杨秋池心里格登一下,难道这一招还有解吗?   宋知县见情况缓和了,拿着那宝剑走回原位。白夫人心有余悸,将宝剑从宋知县手中拿了过来,跑到门口,交给了门外的卫兵,还叮嘱了两句,这才回到座位上。   宋知县说道:“贤侄,咱《大明律》中规定:‘其夫殴妻,至折伤以上,先行审问,夫妇如愿离异者,断罪离异。’”宋知县背诵这一段法律,倒是一气呵成,没有结巴。不过下面又开始结巴起来:   “殷德差点把,把白姑娘掐死,若,若不是你,只怕白姑娘已命,命归黄泉。所以,假如殷德不死,依律可以将,将其治罪,同时令,令他二人离异。现殷德已死,殷老爷子生,生前又对白家犯有内,内乱重罪,白家要求离异,于礼法是,是相符的。既,既然已经离异,这服丧也就免了,所以,白姑娘可,可以改嫁。”   什么?杨秋池头都大了,纯粹狡辩,她这是丧偶,不是离异!不过,宋知县都这么说了,他是官,服不服丧能不能改嫁他说了算,《大明律》规定“居丧嫁娶”的刑罚是“杖一百”,封建笞、杖、徒、流、死五刑中,笞、杖二刑,实行一审终审,知县说了算,不用报批。所以,白素梅属不属“居丧”,他宋知县说了算。看样子,这山羊胡子明显帮着白家。   再说了,殷德杀了白小妹,又差点掐死白素梅,殷老头还迷奸了白小妹,这殷家父子对白家犯下如此滔天罪行,还强迫人家替这两父子守孝,恐怕真的与法礼不符。   这一招不管用,再换一招,古代不是说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提倡守寡,从一而终吗?杨秋池又躬身道:“在下还另有疑虑。”   白千总眉头一皱:“什么疑虑?”   “千总大人乃朝廷重臣,古人不是说了‘从一而终’吗?还立有那么多贞节牌坊以示表彰,令嫒改嫁,这只怕……只怕不妥吧。”   “放屁!”白千总冷着脸喝道,“你别给我这拽文,我白某一介武夫,这官是出生入死打出来的,不是考学问考出来的。”   白千总情绪又有些激动起来,站起身,走到杨秋池面前吼道:“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女儿才二十出头,你让她守寡一辈子?而且还是为那该千刀万剐的殷德守寡?他妈的,要我女儿为这老淫贼家守寡,去换取贞节牌坊,做梦!”   杨秋池有些尴尬,的确是,她这情况很特殊,要让白素梅为杀自己妹妹还差点杀死自己的丈夫守寡,恐怕的确是有些说不通。   怎么办?问一下宋知县,如果这方面有什么禁止性规定就好了。杨秋池求救地看着宋知县问道:“伯父,你看这~”   宋知县说:“《大明律》规定:‘若命妇夫亡,再嫁者,杖一百,追夺并离异。’也就是说,得到朝廷册,册封的朝廷官员的妻,妻室是不能改嫁的,不过,子女改嫁,倒,倒不在禁止之列。”   啊?杨秋池又傻眼了。这可怎么办?   白千总见杨秋池站在那里不说话,冷冷问道:“你还有什么理由要说吗?” 第093章 断然拒绝   杨秋池见白千总脸色阴冷,方才自己东拉西扯找理由推辞,已经越来越触怒他了,看来,这样软拖是不行的。把心一横,找什么理由?真是太不男人了,告诉他,一句话——老子不休妻,你女儿要嫁给我可以,当小妾!   杨秋池躬身一礼:“在下能得白千总和白夫人垂爱,愿将令嫒下嫁,在下荣幸之至。只不过,我只能纳令嫒为妾,因为我已经有了正房原配夫人。”   白千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宋知县说道:“你听听,你听听你这贤侄说的什么话!他……他居然只愿意纳我女儿为妾!哈哈,哈哈哈”白千总怒极反笑,对着杨秋池吼道,“我白某人是何等人物,你知不知道?我的女儿给你做小妾?做你的春秋大梦!”   说到这里,白千总讥讽地看着杨秋池:“你是不是认为我的女儿嫁过人家,不是黄花闺女,配不上你,对不对?”   见杨秋池低着头不说话,更激怒了白千总,他吼道:“告诉你,我女儿白素梅虽然嫁给了殷德这狗贼,但这殷德迎亲那天喝醉酒摔下马,他那话儿刚好撞在一块石头上,从此不能人事。所以到如今,我女儿也还是个黄花闺女!”转过头看向白夫人,说道:“夫人,你亲自检查过的,你说,我刚才说的是不是实话?”   白夫人大窘,可此事涉及到女儿的终身幸福,可不是害羞隐瞒的时候,肯定地点点头:“是,我女儿白素梅昨天告诉我之后,我亲自检查过的,新婚之夜公子也会知道的。也因为如此,我们才提出这有些不近人情的要求,公子万勿见怪。”   杨秋池又惊又喜,白素梅嫁了人家,居然还是个处女,那死鬼殷德也真够衰的。   随即又想起白夫人刚才的那句话,心想,你女儿是处女固然好,却也不能成为我休妻的理由,当下躬身说道:“千总大人,您愿意将令嫒许配给我,我内心真的十分感激,也非常愿意与白姑娘共结连理。但我已有原配夫人,如果让我休了她,我做不到!”   “为什么?”白千总吼道,“她比我女儿美还是比我女儿家境好?”   “都不是,糟糠之妻不可弃!”   杨秋池把这句古话抬出来,白千总一时语塞,随即又说道:“我听说你夫人不能生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还不够你休妻的理由吗?”   “可贱内已经替我纳了一房小妾,这白千总是知道的,您还给我送了若干厚礼。”   白千总是个武官,本来就不善于言辞,被杨秋池这几句话说得无以应答,回头望后堂纬帐处看了一眼,转身过来,对着杨秋池吼道:“那我女儿怎么办?你说!”气呼呼转身回到座位,桌子一拍,铁青着脸看着杨秋池。   现在看来,这白千总到不是完全不讲道理,杨秋池说道:“白千总,你要我休妻,总得有个理由吧!”   白千总吼道:“我不管,宋知县,你说怎么办?”   宋知县苦笑着说道:“千总大人,这,这里没有外人,我就明说了,要贤,贤侄他休妻,这休妻有七出三不去,七出者,一无子,二淫,三不顺父母,四口多言,五盗窃,六妒忌,七恶疾。侄媳妇倒是不能生育,占了一项……”   白千总一拍桌子,接口道:“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再说了,他小妾也还没生,他夫人就还是属于七出之列的嘛,对不对?”白千总为自己找到一个很不错的理由很是得意。   简直是强词夺理,宋知县暗想,笑了笑说道:“不过,休,休妻还有三不去,一有所取无所归,二与更三年丧,三前贫贱后富贵。贤,贤侄媳妇嫁与贤侄时,家境贫困,但侄媳妇没,没有嫌弃,现在贤,贤侄富贵了,要休妻,这未免……”   “什么?”白千总站起身来,瞪着宋知县,“你说什么?他富贵了?他怎么富贵了?当个管监,靠你的面子收了几两银子彩礼,就叫富贵?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白千总很夸张地大笑起来。   这下杨秋池被激怒了,他慢慢直起腰,背着双手,冷眼看着白千总,等他笑完了,才冷冷说道:“千总大人,你太小瞧我杨秋池了,告诉你,我终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白千总一愣,对杨秋池的这种傲气暗自倒有几分佩服,哈哈大笑道:“好!我知道你侦破案件有点本事。不过,当官可不是会侦破案件就能当上的。不然的话,天下那么多捕快,个个都当官了!哈哈。”   杨秋池没有笑,只是淡淡地看着白千总,等他笑完了,才说到:“千总大人,你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白千总气得满脸通红,指着杨秋池:“你……你……”   “不管我有没有本事,我都不会休妻的!”杨秋池悍然道,双拳一抱:“告辞!”转身就走。   这一次,杨秋池更加明显地感觉到后堂纬帐动了动,隐隐约约一个人影转身往后走,看身形就是白素梅,杨秋池此刻已经无所顾忌,叫道:“白姑娘,请等等,在下有话说。”   那个人影站住了,杨秋池掀开纬帐一看,果然是白素梅。   杨秋池走到白素梅身后,轻声说道:“白姑娘……”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说什么。   白素梅站住了,慢慢回过头来看了看杨秋池,惨然一笑,眼睛里充满了泪水,随后,低着头进了后堂。 第094章 登门拜访   杨秋池回到家,把经过一说,杨母傻眼了,嘴里嘟哝着:“这可怎么办……这……这可怎么办啊……”   也难怪,杨母从来还没与这么大的官接触过,而且还是说媒订亲的事,按道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子的事情她就可以直接作主,她虽然很想攀这门亲,但确实也很可怜冯小雪,不忍心强迫儿子休了她。现在听到儿子说已经断然拒绝了白千总,心里更多的不是惋惜,而是担心,唯恐白家发难。   冯小雪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充满了感激,可眼见婆婆如此担心,又觉得很过意不去,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   这件事的发展正如秦芷惠所预料也所希望的那样,所以她长舒了一口气。眼见杨母和冯小雪这神情,便强拉她俩一起上街去买东西。杨秋池知道秦芷惠的用心,高兴地向她眨了眨眼睛,这小妮子是想用这方法来冲淡这种宁人窒息的氛围,就是白家来人,也好躲开。   她们三人带着小丫环出了门,杨秋池也回到班房里继续当班。大板牙见杨秋池板着个脸,不敢多话,小心伺候着。   杨秋池正坐在班房椅子上发愣,忽然双眼被一双软软的小手从后面捂住了,随即身后传来淡淡的少女体香和强忍着的笑声。   “捣蛋鬼,芸儿!”杨秋池不用猜想,冲着本能就知道,肯定是宋芸儿。   宋芸儿放开手,嘻嘻一笑:“哥,你可真神了,我没说话你就猜到是我了?”   女孩子的香味,调皮捣蛋的做法,又能不声不响进到牢房重地,这衙门里除了你这知县大老爷的千金,还能有谁?   杨秋池笑问:“你不在家做女工,跑这里来干什么?”   “谁做那玩意!闷都闷死了。”宋芸儿坐在杨秋池椅子的扶手上,斜靠着杨秋池:“哥,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刚刚我听我爹说了,你退了白家的婚,还把白家老爷气得差点自杀。哥你可真厉害!”宋芸儿干脆把半个身子靠在杨秋池身上,满脸崇拜地说道。   上次云崖山一战,惊吓之余的宋芸儿扑进杨秋池怀里哭,从那以后,宋芸儿与杨秋池说话间就多了几分亲昵。   大板牙见到宋芸儿进房间,就象耗子见到猫一样,赶紧吱溜一下溜出门去了。房间里没人,杨秋池不敢太放肆,微微让了让身子:“你爹还说什么了?”   “我爹说,白千总让你休妻娶她女儿,我一听就来气,她要嫁女没话说,我也觉得白姐姐挺可怜的,但他要逼你休掉小雪姐姐,我也看不惯了。”宋芸儿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当官就了不起啊,再说了,他还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官。后来我听我爹说,你不仅断然拒绝了他们的要求,还讽刺了白千总几句,把白千总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哈哈哈,我笑得肚子都疼了,哈哈哈……”   这结巴山羊胡子,怎么什么都说,杨秋池苦笑:“嗳~!你可别到外面说去,人家白姑娘已经够惨的了,这件事要传出去,可不得了。”   “还用我传?哈哈,王媒婆那张快嘴,现在恐怕半个广德县城的人都知道了。哈哈哈。”   惨了~!杨秋池苦着脸,这可怎么办,白素梅要是因此出个什么岔子,那可就不好了。   “别紧张,哥,没事的。”宋芸儿见杨秋池愁眉苦脸的样子,宽慰道,“对了,哥,过几天,我堂姐要来看我,她叫宋晴,长得可漂亮了哦,还有个小酒窝,挺乖的,到时候我带她来找你玩啊。”   杨秋池点点头,他现在可没这个心思,想起白素梅绝望的眼神,满脑袋就只剩担心了。   虽然整整担心了一天,却平安无事,杨母她们三人回来了,也没出什么乱子,白家也没见有什么动静,这才稍稍安了心。   第二天一大早,杨秋池刚刚睡醒,小丫环月婵就跑进来说,白千总夫妻来访,正在客厅和老夫人说话呢。   杨秋池赶紧爬起来,秦芷惠也爬起身,一边穿衣服,一边叮嘱道:“夫君,好好说,可千万别吵啊。免得娘担心。”   “嗯~!”杨秋池答应了一声,洗漱完毕,来到了大厅。   白千总和白夫人坐在客厅椅子上,杨母和冯小雪正陪着说话。   见这情景,不大象兴师问罪,没见到白素梅,难道他出事了?杨秋池心里一紧,可白千总他们两的神情也不大像,猜不透。杨秋池走进客厅,躬身一揖:“见过白千总,见过白夫人。”   白夫人微笑着点点头,白千总脸色有些尴尬,也点了点头。   等杨秋池坐下之后,白夫人说道:“杨公子,今天我们是特意来道歉的,昨天我们老爷脾气大了点,有对不住的地方,还请你原谅。”说罢,起身福了一礼。   杨秋池没想到他们竟然是来道歉的,连忙起身还礼:“不敢!是在下言语不当,顶撞了千总大人和白夫人。”   白夫人看了白千总一眼,白千总叹了口气,也站起身说道:“杨兄弟,昨天是我不对,只顾着自己,没有考虑到杨兄弟自身的难处,想起你三番五次救我梅儿,也救了我夫妻,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本来我是想用这方法报点恩的,可没成想不仅弄巧成拙,而且还差点伤了两家的和气。思前想后,的确惭愧不已,今天一早,特来道歉。”说罢,向杨秋池和杨母躬身施了一礼。   原来,白千总是想与自己结亲的方式来报恩,这一点杨秋池可没想到,他后来翻脸,那是因为他堂堂六品官员,竟然被杨秋池当面拒绝,这脸面一下子下不来,这才把整个事情给闹僵了。   杨秋池想不到他这样一个军队老干部,会来给自己一个小老百姓陪罪,虽说自己救过他们的命,可这也太出乎意料了,赶紧还礼。杨母也慌忙起身给白千总还礼,口中连称:“不敢当!”   白千总夫妻坐下后,白夫人说道:“杨公子,今天我们登门拜访,一来是陪礼道歉,二来是告辞来了。我们昨天已经准备好车马,等一会先去报恩寺取了小妹的灵柩,这就要回应天府去了。”   这有点出乎杨秋池的意料,不过也难怪,堂堂六品领兵千总,主动向个小老百姓提婚还被断然拒绝,换成自己也没脸再呆下去了,杨秋池不喜欢假客套,只是关切地问道:“素梅姑娘呢?她好吗?”   白夫人勉强一笑:“杨公子,多谢你的关心,梅儿没事的,她身体不大舒服,先到门口上车等我们了。”站起身走到冯小雪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下,叹了口气:“多可怜的孩子,我要是早知道,也不会出这主意了。”从脖子上取下一串项链,递给冯小雪:“孩子,伯母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这是伯母的一点小意思,务必笑纳。”   冯小雪一看,是一串天然珍珠项链,颗颗都有小拇指大小,地溜溜圆,放射出晶莹柔和的光芒,非常的美,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连忙双手推辞:“伯母,这么贵重的礼物,小雪不能要。”   白夫人说:“我们是来给你诚心道歉的,你要是不要,说明还是不肯原谅我们,那,那……”白夫人神情暗淡,话语已经有些哽咽。   “小雪,白夫人既然都这样说了,你就收下吧。”杨母说道。   婆婆的话冯小雪可不敢不听,只得道了个万福:“谢谢白夫人。”   白夫人把这串珍珠项链给冯小雪戴在脖子上,冯小雪本来脖子就很白净,加上这串珍珠,更显洁白无暇。白夫人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孩子,这样伯母才能心安一些。以后你和夫君你们有空来应天府,一定要到家里来坐坐啊!”   冯小雪点点头。   白千总夫妻告辞出门,杨秋池一家将两人送到衙门口。宋知县等人已经等候在那里与白千总辞别。杨秋池一直在寻找白素梅,希望看到她平安无恙,可直到马车走远,也没见到她的身影。一种怅然之情慢慢在杨秋池心头升起。 第095章 一起错案   白家离开广德县已经好几天了,小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一天,杨秋池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班房里,忽然隐隐约约听到重犯牢房里传出哭声,听声音好像是龙子胥,忙问大板牙怎么回事。大板牙告诉杨秋池,上面府里已经核批了龙子胥的死罪,要上报应天府。龙子胥距离刑场又进了一步,龙子胥得知这一消息,正在监牢里嚎啕大哭呢。   杨秋池皱了皱眉头,上次觉得他杀妻案有点蹊跷之后,遇到白千总提亲之事,就再没过问,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决定去看看。杨秋池带着大板牙来到龙子胥监房,见他正在趴在牢房里地上痛哭,见到杨秋池进来,爬起来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杨爷,求求您,救救我吧。我真的没有杀我娘子,我是冤枉的啊。”   这句话杨秋池已经不知道听他说了多少遍了,现在又说起,有些心烦:“好了好了,你说你冤枉,又举不出没杀你老婆的证据。你叫我怎么帮你?”   龙子胥一听,更是绝望,磕头磕得咚咚响,还出一个劲哭喊着叫冤枉。   杨秋池心想左右无事,听他说说怎么个冤枉法,便道:“你别哭了,这样吧,你把你娘子失踪的前前后后说一遍,我听听,你到底有什么冤枉的。”   龙子胥抹了一把眼泪,点点头,抽噎着说道:“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有一天我从外面回来,我娘子就不见了,我四处找也没找到。今年开春,他们从我邻居菜地里挖出一具白骨,非说就是我娘子,把我抓了起来了,从我家里搜出一根洗衣棒,发现上面有血,说是我就是用这木棍打死我娘子的。——我是屈打成招的,我真的没有杀我娘子啊。”   杨秋池总觉得他说的话里有什么不对,皱着眉思索了片刻,还是找不到哪里不对,决定把情节再理一遍:“你娘子去年初冬失踪的,对不对?”   龙子胥点点头。   “那他们在什么时侯发现那具白骨的呢?”   “今年开春。”   “哦~!明白了……,什么?今年开春?你说他们发现的是一具白骨?”杨秋池追问道。   “是的,还抓我去看了的,是一具白骨。”龙子胥不知道杨秋池为什么这样问。   “一点肉都没有的骨头架子?”   龙子胥又点点头。还是搞不懂杨秋池为什么要这样问。   一旁的大板牙也说道:“的确是一具白骨,当时好多人都去看了,我也去看过热闹,是一具白骨,没肉,也没有衣服,可能是被脱光了埋的。”   杨秋池的脸色变得严峻起来,想了想又问道:“你娘子真的是去年初冬失踪的?你没记错吧?”   “没有记错,当时天已经很凉了,为了作冬衣的事,我们还吵了一架呢,家里就那么点钱了,买米都不够,她非要去做一件新的夹棉袄,我不同意,就吵起来了,她还把我的脸都抓破了,邻居来劝架才拉开的。过了几天,她就失踪了。”   杨秋池站起身,在牢房里走来走去,突然停下来,转身问道:“那具尸骨在哪里?”   大板牙说道:“听说好像秀才娘子的家人领回去埋了。”   “埋了?埋哪里了?”   “不清楚。”大板牙说。   龙子胥也摇了摇头。   “除了尸骨,这案子还有什么东西留下?比如遗物,凶器等等。”   大板牙说:“杨爷,我可真的不知道,当时只是去看热闹去了,听说挖出来只有一副骨架,连残留的衣服都没有。这凶器嘛,对了,秀才,你是用什么杀你娘子的?”   龙子胥哭喊道:“老爷,我真的没有杀我娘子啊!”   “好好好,不是你杀的,是我杀的,行了吧?那他们说我是用什么杀的你娘子?好像你刚才说是什么洗衣棒,对吗?”   龙子胥垂泪道:“他们给我上夹棍,我受不了才承认的。可我真的没有啊~!”   “你方才不是说他们发现洗衣棒上有血吗,你没打你娘子,那洗衣棒上怎么会有血?”   “那……那是……”龙子胥欲言又止,看了看杨秋池和大板牙,迟疑了一会,才低着头小声说道:“那是我,实在没吃的了,便用那洗衣棍偷偷打死了邻居家的一头小猪,拿回家吃了,所以才有血。”   杨秋池眉头皱了皱,问道:“这事你在大堂上说了吗?”   龙子胥摇了摇头,满脸羞愧:“我乃读书人,这件事有辱斯文,我……不好意思说。”   掉脑袋的事情,你还不好意思?杨秋池简直哭笑不得,也难怪,学问再大的人,肚子饿惨了的时侯,恐怕也难抵御食物的诱惑。转头问大板牙:“那洗衣棒呢?”   大板牙说道:“既然是凶器,就应该是在殓房旁边的小房间里,那里专门堆放这些杀人凶器之类的东西。”   杨秋池对龙子胥说:“你先别哭了,我去查看一下你的案子。”然后急步出了牢房。龙子胥一个劲在后面磕头感谢。   杨秋池来到殓房旁边的小房间,以前当忤作学徒的时候,手里有殓房几个房间的钥匙,宋知县没让他交回去。杨秋池打开房门,在一堆凶器里翻了翻,从十多根木棍中,找到了一根一尺长短的木棒,上面贴着一张纸,写着“龙子胥杀妻案凶器。”   杨秋池将木棍拿出房间,在外面仔细观瞧,果然,木棒上有明显的暗红色痕迹,很像是血迹。   杨秋池将木棍拿回家里,进了自己的法医室,关好房门。先提取了木棒上的血样,然后进行了血迹的种属试验。结果出来了,棍棒上的血痕不是人血!   杨秋池的眉头紧锁在了一起。他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思索着,方才龙子胥说他娘子是去年初冬失踪的,而这具白骨是今年春夏时发现的,间隔时间只有半年。   问题就出在这里:根据广德的气候,一具埋在地里的尸体,半年时间根本不可能变成白骨!   尸体腐烂的速度与周围环境有密切的关系,一般说来,尸体暴露在空气中,腐烂最快,水里次之,土里最慢。一般的比例是1:2:8。也就是说,假定一具尸体在地面并暴露在空气中,腐烂成为一具白骨的时间是2个月的话,相同条件下,埋在土中的,则必须要花一年半时间才能变成白骨。   埋葬在土中的尸体的腐烂速度,因其土质、埋藏深度和是否使用棺木以及棺木的质量、埋葬的季节因素的不同而不同,一般说来,尸体白骨化在中国北方约三至五年,南方约一至一年半。   当然,如果气候闷热,地热散发慢,泥土温度较高,则白骨化的时间更短,南方有的气候炎热的地方,夏季埋葬的尸体,不到半年就可以白骨化。   广德县的气候适中,冬季比较冷,根据这里的气候,杨秋池判断,尸体如果直接埋在土里,至少需要两年以上的时间,才有可能完全白骨化。而龙子胥的娘子是初冬失踪,如果那时候埋入土中,广德冬季气候寒冷,尸体腐化会减慢很多。并且埋藏地点是块菜地,时常浇水,因此即使是夏天,泥土的温度应该也比较低,这样的话,白骨化的时间会更长,半年之后挖出来,应该大部分还没有腐烂,绝对不可能变成白骨。   因此,这具白骨不可能是龙子胥的娘子的!这具白骨,应该早在龙子胥的娘子失踪的一年半以前,就已经死亡并被埋进了这块菜地里!   龙子胥说那洗衣棒是他用来偷杀邻居的小猪才粘上的血,方才杨秋池进行的血迹种属检验,就是检验血痕是人的血还是动物的血,经检验,印证了龙子胥的说法。   龙子胥杀妻案,原来是一起错案!   这白骨是谁?要查清这个问题,首先必须进行开棺验尸。   可是,开棺验尸没那么简单,尤其是封建礼教非常昌盛的明朝,弄不好要引起公愤的,必须要充分的理由才行。   要是在现代社会,仅仅是白骨化时间与被害人死亡时间不一致这一条,就可以开棺验尸了,但现在拿这东西去说服宋知县,让他推翻他自己半年前的死罪判决,开棺验尸,他不会干的,别人也不会相信。   最有说服力的,就是找到龙子胥的老婆!要找不到他老婆,一切都是白搭。只有找到他老婆,宋知县和其他人才会相信这具白骨不是龙子胥的老婆,也只有这样,宋知县才不得不推翻他自己的判决,重新审查这件案子,才会允许开棺验尸。   可龙子胥的老婆都失踪一年了,上哪找去呢? 第096章 神秘失踪   没有宋知县的支持,要找到龙子胥的老婆,简直是天方夜谭,这事只能暂时搁下了。杨秋池现在认识到,手里没权,要想破大案干大事,那是绝对不行的,可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对四书五经一窍不通,考科举?瞎扯蛋。   这天晚上,杨秋池和秦芷慧准备上床休息。秦芷慧说:“夫君,你在我这睡了差不多一个月,明天你该和小雪姐睡了。”   “怎么了?讨厌我了吗?”杨秋池搂住秦芷慧打趣道。   “怎么会呢,巴不得你整天和我在一起呢。”秦芷慧知道夫君对新婚的自己很依恋,心里窃喜,黑亮亮的眼睛闪着光,“可是,你不是我一个人的夫君啊,你老不陪小雪姐怎么行,那样我也不好意思啊。”   “我知道的,现在咱们是新婚嘛,在一起一个月也是应该的。以后当然要一人一半。”杨秋池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以五天为一轮,我轮流陪你们两,好不好?”   秦芷慧点点头:“这样最好,夫君想得真周到。”   杨秋池笑道:“那我明天就告诉小雪,从她那里开始。”搂住秦芷慧色色地一笑:“今晚最后一晚,来个小别庆贺吧。”伸手去脱她的裤子,秦芷慧一把按住他,微笑着轻轻摇摇头。杨秋池一愣:“怎么了?”   “我来那个了。”   啊?不会这么倒霉吧?告别赛都举行不了?杨秋池丧气地倒在一旁。秦芷慧歉意地笑了笑,乖巧地搂住杨秋池,纤纤玉手往他下身游去,突然停住了手,扑哧一笑:“夫君,今晚很想要吗?”   杨秋池叹了口气:“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秦芷慧想了想,在杨秋池耳朵边轻声说道:“要不,你今晚就到小雪姐姐那去睡吧。”   “我不,现在才去,一看就知道干什么去了,象什么样子嘛。”   秦芷慧嘻嘻一笑,咬了咬银牙,在杨秋池耳边轻轻说道:“那,那我叫月婵来陪你,好不好?”   杨秋池吓了一大跳,心里怦怦狂跳起来:“这,这……”   “不要告诉我你不想哦?”秦芷慧贼眉嘻嘻地笑着说。   “好啊,你耍我~!”杨秋池伸出手去呵秦芷慧的腋下,秦芷慧咯咯娇笑,两人闹成一团。   “好了别闹了~!听我说!”秦芷慧嘻嘻笑着抓住杨秋池。杨秋池停住手,看着她。   “夫君,我说真的,月婵小丫头还是很不错的,人才品貌都是上等。她是我的贴身丫环,也就是你的通房大丫环,按理当然要陪你睡觉的啊。”杨秋池的心里加倍砰砰乱跳起来。通房大丫环这个词他是听说过的,《红楼梦》里袭人就是贾宝玉的通房大丫环,不是也陪贾宝玉偷试了一番云雨吗。   秦芷慧接着说道:“只要以后你对月婵好点就行了,假如将来月婵要是怀了你的孩子,那咱们就正式收她填房。她也有了个依靠,你说好不?”   杨秋池想起那天捧着月婵乳房研究牙印的情景,这小姑娘倒还真不错。不过,她年龄还太小,还不满十五岁,自己这样做太于心不忍了,便说道:“还是算了吧。睡觉!”翻过身去,闭上眼睛睡觉。秦芷慧见夫君这么说了,心想这事也不忙,便脱了衣裙钻进了被窝。   睡了一会,杨秋池听到隐隐约约有哭声,吃了一惊,睁开眼仔细听,果然是。秦芷慧也听到了,有些害怕:“夫君……”   杨秋池作手势让她别说话,又仔细听了一下,说道:“是月婵在哭。我去看看。”秦芷慧点了点头。   杨秋池爬起身披了一件衣服,走到外间,轻轻掀开门帘,只见小丫环月婵穿着一件淡绿色亵衣,正坐在床边轻声哭泣。   “怎么了?”杨秋池坐在他旁边。   “少爷是不是不喜欢月婵,月婵很难看吧。呜呜呜……”   “谁说的?”杨秋池有些莫名其妙。   “那……那你方才怎么不愿……呜呜呜……”   这下子杨秋池明白了,敢情这小姑娘刚才偷听了他们的谈话,误会了。   自从上次杨秋池捧着月婵的乳房研究牙齿咬痕之后,月婵就梦想着有一天能成为杨秋池的人。方才偷听到秦芷慧的话,正心中窃喜,没想到杨秋池拒绝了,不由得又是害羞又是委屈,竟抽抽噎噎哭了出来。   杨秋池伸过手去,轻轻抱住月婵:“你人很水灵,又善解人意,少爷怎么会不喜欢呢。别哭了,听我说,你还太小,才十四岁呢,你现在要怀孩子的话,会损害你的身体的。所以我现在不能这么做。”   月婵欣喜地抬起泪眼,看着杨秋池。   “乖~!快睡吧。过几年等你大一些再说,好吗?”   月婵点点头,羞涩地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杨秋池就醒了,发现秦芷慧不在床上,坐起来喊了几声。月婵跑进来问:“少爷,你起来了?”   “你们二少奶奶呢?”   “没见到啊。”一听这话,月婵有点紧张,虽然昨晚上的事情让她好久不能入睡,但还是一大早就起来了,不过,的确没听到有人出去过。   “那她跑了去了?——你没见她出去吗?”杨秋池也有些紧张起来。   “没有啊!”月婵回答,转身到门外看了看,又回来说:“院子里没有,我早上开房门的时侯,房门是锁得好好的,没人出去过,要不然,房门不可能从里面闩上的。”   言之有理!杨秋池暗想,急声说道:“快去看看院子大门,问问守门的老妈子,看看二少奶奶出去过没有!”   月婵答应了一声,跑出门去了。杨秋池连忙开始穿衣服,刚刚把裤子穿上,月婵就急冲冲跑进来:“少爷,老妈子说昨晚上没有人出去过,也没见到过二少奶奶出来,大门也是从里面闩得好好的。”   杨秋池心里咯噔一下,跑出房门,到院子大门查看,果然如此,连忙跑进冯小雪房间。冯小雪已经起床了,丫环小蝶正在替她梳妆。冯小雪见到杨秋池,笑问:“夫君,这么一大早就跑我这里来了?”   “芷慧没到你房里来吗?”杨秋池问。   冯小雪吃了一惊,站起身来:“没有啊?芷慧不见了吗?”   “是啊,房门和院子门都是从里面闩得好好的,月婵、看门的老妈子都没见过她出去。”杨秋池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了。转身跑出门,来到杨母房间。杨母早就已经起床收拾完了。见儿子进来,正要问,杨秋池抢先说道:“娘,芷慧到你房来过吗?”   “啊?没有啊!怎么了?”   “芷慧不见了!”杨秋池转身跑出去,挨个房间查了一遍,都没有,大家都紧张起来,可整个院子都找遍了,连犄角旮旯都找了,毫无踪影。   秦芷慧昨晚上脱下来的衣服全也不见了,但衣柜里的衣服都还在,梳妆台上昨晚上卸下来的首饰也在。难道是秦芷慧又出走了?不可能!虽然前一次秦芷慧杀不了杨秋池,曾经决定出走,可后来两人已经将恩怨情仇全都化解,还给若兰姑娘重修了坟,昨天晚上两人还在商量怎么轮着睡的问题。   杨母和冯小雪已经六神无主,急得快哭了,一个劲问该怎么办。   杨秋池没有头绪,决定用小黑狗追踪看看。他将小黑狗叫进新房,拿了秦芷慧换下还没清洗的衣服给小黑狗闻。小黑狗仔细闻过之后,在房间里转了一会,也不出门,在房间里一阵的乱叫。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秦芷慧还在房间里?杨秋池又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重新查看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那小黑狗在原地叫什么?难道是从屋顶跑了?杨秋池抬头看了看屋顶,自己可没这本事上去查看,看来只有叫宋芸儿来。   杨秋池让月婵赶紧到内衙请宋芸儿,不一会,宋芸儿、宋知县和夫人韩氏都来了,与杨母和冯小雪在院子里紧张地议论着。都在担心秦芷慧别出什么事。   宋芸儿带了夜行装备。简单听了杨秋池的分析,将飞抓扔上屋脊,象小燕子一样轻飘飘上了房顶。宋芸儿在房顶上仔细察看了好一会,才沿飞抓绳索下了房:“的确有人从房顶进入过。”   “啊?带我上去看看!”   “哥~,你那么重,我可背不动你。”   杨秋池转身吼道:“快拿梯子来,快~!”   有仆人慌乱跑出去,拿来了梯子。杨秋池手忙脚乱爬了上去。这之前,宋芸儿已经用飞抓上到屋顶,接应杨秋池。   杨秋池上到屋顶之后,宋芸儿扶着他小心翼翼延屋脊走了几步,指了指下面外侧几步远的一小片瓦:“哥,你看,就是那里。”   杨秋池蹲下身仔细观察。衙门这房子已经修了多年,房顶已经长出了几丛零星的青草,瓦面上还有一层青苔,把屋瓦染成了浅绿色。宋芸儿所指的那一小片屋顶,有比较明显的翻动痕迹。杨秋池首先想到的就是,既然有新鲜痕迹,利用小黑狗追踪?可这个想法马上就被否定了,除了宋芸儿所指的那一小块地方有反动痕迹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没有。这人能飞檐走壁,肯定是高来高去的,气味要留也是留在空中,小黑狗又不会飞,怎么追踪。 第097章 武林女前辈   必须去看看这痕迹,杨秋池探脚就要往下迈,被宋芸儿一把拉住:“哥,小心,这房顶有青苔特别滑。你要什么我去帮你拿。”   “我要仔细观察那翻动的痕迹,必须亲自看。”   “那拿我用绳索捆住你再下去,你等等啊。”宋芸儿将屋檐上的飞抓收了上来,捆住杨秋池的腰。杨秋池蹲下身,小心翼翼往下挪,来到这块痕迹旁。   很明显,这里有几片瓦被翻动过,浅绿色青苔上留下了几枚浅浅的鞋印,但都不完整。经过仔细观察,杨秋池终于在两块相连的瓦上,发现了一枚相对完整的鞋印,只是由于两块瓦之间的凹处而缺损了一小部分。   杨秋池仔细观察,发现这较为完整的鞋印的花纹特征与瓦片上其他零碎的鞋印非常类似,这说明,这些鞋印是都一个人所留。   再仔细看,杨秋池发现,这鞋印是老百姓自己手工纳制的布鞋底,花纹精巧,可以看出做工很细腻。   杨秋池根据脚印计算公式,做了一个大致的估算,得出这人的身高应该在1.6米左右。由于这脚印是在青苔瓦面上形成的,属于平面减层立体痕迹,可以从痕迹的深浅判断这人的体重。杨秋池趴在房顶,仔细观察这枚鞋印,然后将这鞋印与自己在青苔面上留下的鞋印作了对比,发现这枚鞋印要比自己的鞋印淡得多。   这说明,这个人体重明显比自己轻,应该是个身材比较瘦小的人。当然,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个什么草上飞之类的轻功高手,那又当别论了。会轻功的人留下的痕迹,恐怕不是现代刑事侦查能够研究的问题,不过,又有谁能不移动凭空减轻自己的重量呢?   杨秋池又仔细观察了鞋印的深浅,发现后跟比较深,而前脚掌比较浅,说明这个人年龄比较大,而且习惯挺胸收腹。   除此之外,杨秋池还在房间一块瓦的上,发现了一枚比较清晰的指纹。杨秋池脱下外衣,小心地将留有痕迹的那几块瓦取下放进衣服里包好。沿梯子下了房顶。   杨秋池在院子的围墙上、地上也仔细地进行了查找,结果没有发现什么惹眼的痕迹。杨母等人着急地问他发现了什么。杨秋池只是摇摇头,让他们先到客厅里坐,自己要分析一下这痕迹再说。   杨秋池进到放铝合金的房子,用放大镜对瓦片上那枚指纹进行仔细观察,发现这枚指纹是一枚弓型纹。这种指纹很特别,没有内部花纹系统,指纹上部是由弓形线构成的外围线系统,下部是由不规则的水平直线构成的根基线系统,这种类型的指纹,由于没有内部花纹,所以没有三角。这种指纹非常少见,据统计,一百个人中最多二三个。   从指纹本身不能得出其他更多的侦破线索,又没有指纹库,也没办法进行有前科的嫌疑人指纹比对,杨秋池用微型数码相机对鞋印和指纹拍了照,然后将瓦片小心保存在铝合金柜子里,只能等将来发现嫌疑人,再作痕迹比对。   杨秋池回到客厅坐下,众人正在议论,这人肯定会武功,能够毫无察觉地将秦芷慧劫走,甚至瞒过院子里的小黑狗,应该武功不弱,这人为什么要劫走秦芷慧呢?   杨秋池也在思索,谁劫持了她?首先值得怀疑的是建文余党,自己破获了他们的情报站,帮助抓获了他们的核心人物少监王钺,击毙了建文帝的死党大内侍卫总管洪鹰等人,端掉了他们的资助人贺老爷子,使他们遭受了多年没有的重创,一定恨自己入骨。不过,他们没有理由抓走秦芷慧而不伤害自己,如果是他们干的,他们会杀掉自己全家,一把火把房子烧了。   如果不是建文余党,难道是殷德家的人来报复?也不对,理由相同,他们没有理由只抓走自己的小妾而放过自己和家里其他人,那就不叫报仇了。   贺老爷子的残余也有可能来找自己报仇,不过,他们也不会放过自己和家里人,而单单只抓走小妾秦芷慧。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白千总,他气自己不给他面子,不肯休妻让他女儿当正房,所以派人抓走了秦芷慧。不过,他要抓也应该抓冯小雪,这样他女儿才能当上正房,抓小妾管什么用?   难道是小偷强盗将秦芷慧劫持走的吗?有这种可能,不过,按照常理,他们进来之后,应该将自己点穴、捆起来或者打昏。再说了,他们进来只劫人,不劫财,怎么会有这样的好强盗呢?   这人很明显是从房顶进来,杨秋池突然想到,既然如此,那很可能在屋里房梁处会留下什么线索,眼睛一亮,站起来对宋芸儿说道:“快,跟我来!”当先跑了出去。   众人一听,赶紧跟在杨秋池身后进了新房。   杨秋池也曾经观察过房梁,不过,当时只是看看有没有人,没有仔细瞧。杨秋池跑进房里,抬头观察,发现房梁上果然有个什么东西,但看不真切。   杨秋池叫佣人抬来了梯子,爬上去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张小纸条,用一枚小树枝插在房梁缝隙上。杨秋池先周围查看了一下,没有发现脚印之类的痕迹,才小心地拔出那根小树枝,取下字条,只见上面写着:“尊驾小妾老身带走,无恙,好自为之。”墨迹新鲜,显然是刚写上去不久,字体娟秀,一看就是女人的。   杨秋池反复读了几遍,心中一颗悬起的心才稍稍落了下来。无恙,那就是说秦芷慧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了,这人自称老身,说明是个女的,而且是个中老年妇女,应该没有恶意,虽然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但已经明确说了,秦芷慧不会有什么事情,让自己不要担心。不过,这最后一句话有些费解,“好自为之”,听口气好像长辈训小辈,自己怎么就不好自为之了?搞不懂。   不过这人叫自己尊驾,应该是对自己比较看重的,好像是江湖人常说的话,从这个称呼和飞檐走壁的能耐来看,劫走秦芷慧的,应该是一个武林女前辈。   众人在下面仰着脑袋看杨秋池,见他站在梯子上老半天了,好像在研究什么东西,也不下来,都有些急了,宋芸儿先叫道:“嗳~!哥,在看什么呐?快下来让我们也看看。”   杨秋池答应了一声,这才慢慢下了梯子。将那字条递给大家看,宋芸儿伸手要接字条,杨秋池喝道:“别动!就这样看就行了。”他生怕弄乱了字条上面有可能存在的指纹。   宋芸儿吓了一跳,不知道他的用意,不过,杨秋池这种神神秘秘的行为,宋芸儿也见怪不怪了,伸着个脑袋将字条上的字读了一遍。   众人一听,也都舒了口气,知道秦芷慧没有危险之后,大家心情也都轻松了许多。便开始纷纷猜测这武林女前辈劫走秦芷慧的目的。宋芸儿当然猜想是看上秦芷慧天资聪慧,要收她为徒。不过这有漏洞,要收徒可以明说啊,偷偷摸摸干什么?但有些江湖人士行为怪癖,不想让别人知道也是可能的。   宋知县猜想也许是秦芷慧的什么女性亲属,不愿意秦芷慧给杨秋池当小妾,才把她抢走了。韩氏猜想,会不会是这个女前辈发现了秦芷慧要不利于杨秋池,而将她劫走。   杨母猜不到,听他们说的都有道理,她只希望她的儿媳妇能早点回来,给她早点生个胖孙子。   冯小雪仔细回味了字条上的话,说了一句话让所有的人都忍俊不禁:“这个女人不想我夫君纳妾,才把她抢跑了的。”   宋芸儿首先嘻嘻笑道:“嫂子,这个女人不会是你雇来的吧?除了你,还会有谁不愿意我哥纳妾啊?嘻嘻嘻。”冯小雪脸通红,伸手就去呵宋芸儿。宋芸儿咯咯笑着到处躲。   韩氏说道:“不大可能,这女人凭什么不让贤侄纳妾呢?如果她不愿意,凭她的本事,完全可以在杨兄弟纳妾之前就阻止,不会等到生米煮成熟饭才抢走啊。”众人听了纷纷点头。   杨秋池也猜不透这中年女人劫走秦芷慧的用意。不过,秦芷慧一天不回来,他的心一天都是悬着的。   见杨秋池担心的样子,宋知县说道:“贤侄,这位女前辈应该没有什么恶意,这样吧,咱们还是查找一下,将侄媳妇尽快找回来,我马上发出寻人公告,广德县所有衙役、捕快、民壮都替你寻找,再通知所有乡正里正,多方查找,一定会找到的。”   宋芸儿也说:“是啊,哥,你别担心,芷慧姐姐不会有事的。再说了,从字条看这武林前辈一定是看上芷慧姐姐的聪慧,收她为徒,等她武功学成,就会回来的。”   杨秋池心里但愿他们说的是对的,只要秦芷慧没事就好。   十多天过去了,宋知县下的寻人公告已经散布全县,仍然音信全无,秦芷慧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在那天早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芷慧的老家也多次去查找过,不仅没有秦芷慧的消息,反倒是秦芷慧的老爹知道女儿失踪后,又哭又闹,宋知县连威胁带哄骗,又给了些银两,这才把他们压住。   没有了新娘子秦芷慧,杨秋池整天像丢了魂似的。宋芸儿倒是天天来陪他说话,和冯小雪他们一起劝慰他。 第098章 无品的高官   这一天,宋知县匆匆来到杨秋池家里,告诉杨秋池,锦衣卫总旗马渡回来了,要他立即去驿所见面。   自从秦芷慧被那女前辈劫走之后,已经好久没有好消息了。现在马渡回来了,一定带来了自己升官的消息。杨秋池兴冲冲赶到了驿所。   两人见面,分外高兴。马渡已经听说了杨秋池小妾失踪的事情,一见面,便劝慰了杨秋池半天,然后告诉他自己升官了。这次进京,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纪大人非常高兴,亲自提拔他当了应天府锦衣卫千户所副千户,这可是正五品官,比原来的总旗连声了两级,另有犒赏不计其数。这次回来见杨秋池一面之后,就要走马上任去了。   杨秋池连忙恭喜马渡,马渡先说了一番感激的话,然后告诉他自己在纪大人面前把案经侦破经过一五一十都说了,并全力保举了杨秋池。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纪大人非常高兴,派了密使李公公,要见杨秋池。   看来,这马渡还是非常仗义的,杨秋池打心底里感激。马渡到后堂请特使李公公出来和杨秋池见面。   李公公右手提一个盖着黑布的鸟笼,左手拿着一个锦盒,一身小兵打扮,一说话,声音尖锐。李公公将鸟笼和锦盒放在桌上,等其他人回避之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锦轴,捧在手里,低声说道:“杨大人,请跪下接旨!”   接旨?杨秋池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要炸开一般,懵懵懂懂跪倒在地,难道皇上老头给自己写信了?不知怎的,杨秋池脑袋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古怪的念头。原以为马渡提了,自己能顶替他当个锦衣卫总旗,就该笑兮了,现在看来自己这官小不了,皇上亲自任命,开玩笑,至少是副部级级干部,再差也应该是个省级吧。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京师广德杨秋池,著授为锦衣卫指挥使特使,敬谨将命。诸悖逆抗令者,先斩后奏。钦此”   “指挥使特使?特使是什么东东?”杨秋池脑袋还在嗡嗡作响,不敢乱问。双手去接那锦轴,可李公公并不放手,低声提醒道:“杨大人,你还没谢恩呐。”   杨秋池愣了一下,赶紧磕头喊道:“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公公这才放开手。杨秋池将锦轴接过,展开又看了一遍,心里这个美啊,当官了,终于当官了,哈哈,白千总,这下你的女儿当我小妾,也不算委屈了吧?哈哈哈。只是还不知道这特使是几品官,正要问,李公公已经说道:“杨大人,请起来说话。”   杨秋池赶紧站起身,将锦轴卷好,捧在手里。   李公公拿起桌子上的小锦盒,递给杨秋池。   这又是什么宝贝?来不及问了,先看看再说,杨秋池将圣旨锦轴恭恭敬敬塞进怀里,双手接锦盒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块黄色的象牙腰牌,椭圆形,上端浮雕飞龙云纹花饰,有一个圆孔,用来穿系绳索的。牌正面上方横排浅刻楷书“锦衣卫指挥使特使杨秋池”几个字,左方竖排浅刻楷书‘锦特字壹号’,右部竖刻篆书‘关防’二字。反面中部浅刻二行楷书‘缉事一体遵令,诸悖逆抗令者,先斩后奏。’,左侧脊部浅刻楷书:‘永乐七年造’。   杨秋池拿起这腰牌翻过来倒去看,上面有自己的名字,不知道怎么回事,问道:“李公公,这是……”   “这是您的锦衣卫腰牌。”   “啊?我的锦衣卫腰牌?”杨秋池惊呼了一声。   “是啊,指挥使纪大人听了你侦破建文余党一案经过后,亲自审讯了王钺等人,还查看了建文大内侍卫总管洪鹰等人的尸首,对你的功绩大加赞赏,专门向皇上报告了这件事。”   “建文余党逃逸已经历时数年,一直暗地活动,谋杀、策反我朝廷重臣。虽然数年追捕,收效甚微,皇上一直忧心此事,杨大人此番连续抓获建文余党核心人物,皇上龙颜大悦,本要招你进宫,亲自嘉奖,但考虑到匪首尚未罗网,此事还需隐秘,才派老奴前来颁旨。亲命你为指挥使特使,全权负责侦破建文一案。”   啊?杨秋池又惊又喜,只是不知道这指挥使特使是什么官,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这特使是几品官?”现在他最在乎这个,当了大官,白千总才不会小瞧自己。   “无品,”李公公微笑,“却比锦衣卫任何官都要大,你现在在锦衣卫里,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直接受指挥使纪大人指挥。你在侦破建文一案中,需要调用锦衣卫时,只须出示此牌即可,所有锦衣卫,会一体听令。”顿了顿,一字一句说道:“杨大人,你身为特使,有先斩后奏的权力!您这特权可是指挥使纪大人凑请皇上恩准的。凡有抗令者,无论锦衣卫还是官府人员,均可先斩后奏!”   我靠!先斩后奏?皇上亲自批准的,这么拽!看不顺眼,杀!杀完了找个理由就是了。哈哈,爽!杨秋池感到周身热血沸腾。   李公公低声说道:“北镇抚司已经会同吏部、刑部共同下发公文,将此事告知了各锦衣卫衙门和各布政衙门、府、州县衙门,不过为了隐秘,没有说你的名字。”   杨秋池点点头,这就是说,锦衣卫和官府都知道有负责建文一案的特使,但还不知道这特使就是我杨秋池。   李公公从旁边桌子上提那个用黑布罩着的鸟笼,交给杨秋池:“这里面是两只信鸽,有什么机密大事要汇报时,你可以直接飞鸽传书给纪大人。送完信,这鸽子会自己飞回来的。可以反复使用。纪大人给你下达指示,也是直接通过这信鸽传递。明白吗?”   杨秋池点点头,接过那小笼子,掀开黑布一个小角,往里看,只见里面有两只白色的鸽子,见到光亮,咕咕直叫。   李公公又说道:“纪大人知道,建文一案,历时多年,建文余党潜伏很深,要想侦破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所以,没有给你限定破案期限,只希望你恪尽职守,力争早日破案即可。”   没有期限?那好哦,现在是锦衣卫指挥使特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爽歪歪哦。杨秋池高兴之余,连日来的忧愁一下子淡了不少。   李公公又道:“不过,建文余党与当今皇上的关系杨大人想必也很清楚,指挥使纪大人特别强调,此事事关国体,绝不能伸张,而且,也不知道朝廷中还有些什么人是这建文余孽,所以,你只能暗中秘密查访,包括老奴这次前来,地方官府也是不知道的。这件事务必保密,不能轻易动用这块腰牌,切记切记!”   啊?杨秋池傻眼了,还指望用这块腰牌去向白千总显摆一下呢,现在可好,不能说,不能说还显摆个屁。   李公公走到门口,打开房门,低声和卫兵说了几句,卫兵躬身而去,不一会,门外进来五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为首一个是位魁梧大汉,四十来岁,一脸络腮胡,向二人叉手躬身行礼:“卑职参见李公公,卑职参见特使杨大人。”   这知道我?杨秋池被人第一次称呼为特使大人,觉得很新鲜。   李公公介绍道:“这位是宁国府锦衣卫百户所百户牛大海牛大人。”   锦衣卫百户?这人就是马渡以前的顶头上司,是宁国府锦衣卫首领?杨秋池又惊又喜,他听马渡说过,锦衣卫百户可是正六品官,与白千总官品相同,对自己以下属之礼参见,这感觉真是爽啊。连忙抱拳还礼。   “牛大人,今后指挥使特使杨大人吩咐的事情,你要全力照办哦。”李公公笑道。   牛百户又是躬身一礼:“卑职遵命!特使大人有何吩咐,卑职一定尽心竭力,一体照办。请公公放心,请特使大人放心!”说罢,转身指了指身后四名锦衣卫,“这是卑职手下四名得力干将,为首这个官居宁国府锦衣卫小旗,特使大人叫他侯小旗就行了。卑职建议让他们四人扮作仆人,跟随特使大人左右,以便随时差遣。不知是否妥当?”   杨秋池笑道:“那敢情好,只是,我薪水低微,恐怕没那么多钱负担这些费用哦。”   李公公哈哈大笑,拍了拍杨秋池的肩膀:“这个问题杨大人不用担心,我还有两个好事没告诉你,等你听完,就不会为钱发愁了。”   “哦?”杨秋池来了兴趣,问道:“什么好事啊?李公公。”   李公公从怀里摸出一叠纸递给杨秋池。杨秋池接过瞧了瞧,见是一些地契、房契之类的,有些不明白。   李公公呵呵一笑:“这些是广德县贺老爷子家的房契和上千亩田地的文契。纪大人说了,杨大人侦破此案有功,应予嘉奖,但由于你要继续秘密侦破建文一案,不宜给你加官晋爵,特将贺老太爷全部家产田地赏给了你。当然,为了掩人耳目,我们对本地官府也只是说你出钱买下来的。” 第099章 寻找失踪人   啊?杨秋池又惊又喜,忙问道:“那贺老爷子他们家人呢?”   “他们已经用不上了,贺老爷子暗地资助建文余党,已经在京城被凌迟处死,并诛灭九族,贺家一脉就此断绝。贺家不属于诛连九族范围内的家奴一干人等,全部冲军边塞为奴了。”   大快人心!杨秋池大喜,心想要是秦芷慧听到这个消息,不知该有多高兴。一想到秦芷慧,心中一阵的痛楚。   李公公见杨秋池好好的又复伤感,有些不解:“杨大人,何事如此悲伤?”   杨秋池想到,锦衣卫耳目遍及天下,如果有他们出面查找,说不定能找到秦芷慧,心中顿时升起了无限的希望。问道:“李公公,我这特使的权力除了建文余党案之外,能不能用在别的案件上?”   李公公说道:“有何不可?这是你的权力,纪大人并没有限制这权力的使用范围,只要注意隐秘就行了。”   “那太好了!”杨秋池高兴地说道,将秦芷慧失踪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李公公,并从怀里摸出一张宋知县发出的寻人公告交给李公公,上面有秦芷慧的画像。   李公公听完,将那画像交给牛百户:“百户大人,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发下海捕公文,不,寻人公告,通知所有锦衣卫。立即组织寻找,只要杨大人这小妾还在人世间,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卑职遵命”牛百户接过画像,小心地折好放进怀里。   杨秋池大喜,站起身给李公公深深一揖:“多谢李公公!”   “杨大人不必客气,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接命令他们照办就是了。”   “嗯~!”杨秋池点点头,心想,有锦衣卫出面寻找,把握就大多了。   侯小旗等四个锦衣卫随从改了装扮,跟随杨秋池回到了家。   杨秋池先将那圣旨放进自己的铝合金柜子里,这可是宝贝,得保管好了。院子大门外还有一排平房,侯小旗他们四个假男仆就安排住在这里。   杨秋池和杨母、冯小雪说了被赏赐贺家房地产一事,要求她们对外保密,就说是自己买的。两人一听,凭空得了那么多房产和田地,兴奋得都不敢相信是真的。待看到杨秋池拿出来的房契田地文契之后,这才相信。   正在这时,宋知县带着宋芸儿来登门拜访。   宋知县说已经得到上面通知的消息,杨秋池出资购买了贺家所有家产包括田地,他们特来道喜,并通知杨秋池这几天抽空去与临时代管贺家财产的县衙龙师爷办理交接,正式接受贺家财产。   说话间,宋芸儿问起杨秋池怎么一下子这么有钱,杨秋池吞吞吐吐,宋知县老于世故,自然知道这种钱财的事情是不可能随便告诉别人的,便阻止了女儿的问话。   宋知县和宋芸儿走后,杨秋池和杨母、冯小雪商量贺家家财管理问题,杨秋池是不想去贺家村居住的,杨母和冯小雪也不放心杨秋池一个人在县城,杨秋池便提议让冯小雪的老爹当管家,住到贺家大院去,负责家产管理和田地收租什么的。每个月来与杨母汇报一次收支情况。冯小雪当然很是高兴,夫君富贵还能想到岳父,难得有这一片孝心。   冯小雪第二天传信给老爹让他来广德县,说了这件事,冯小雪的老爹千恩万谢,没口子夸奖杨秋池这个昔日的穷姑爷,承诺一定替姑爷管好家产,保证按时将收取的地租银子押送来给杨秋池,做到帐目清楚,定时汇报。按下不表。   锦衣卫多方查找,一直没有秦芷慧的踪迹。每过一天,杨秋池就少一分的希望,待到后来,也就变成绝望了。   这一天,杨秋池正在大堂客厅琢磨龙子胥杀妻案。丫环月婵给他倒了一杯茶,杨秋池一边品茶一边思索这案件。   小丫环月婵是三个丫环中最美的一个,要不然那老色鬼殷老头也不会对她动贼心的。秦芷慧失踪之后,杨母就安排月婵专门伺候杨秋池。杨母曾经试探过杨秋池有没有心将月婵纳做小妾,杨秋池说月婵还太小,再说现在他也可没有这份心思,还老想着秦芷慧会回来。杨母虽然暂时把这放下了,可小丫环月婵天资聪慧,知道了杨母的想法,就一直把自己当作了杨秋池的人,从那以后,她伺候杨秋池更加的殷勤。   要找到龙子胥老婆,都过了N久了,用小狗肯定是不行的,那该怎么办呢?自己只能指挥锦衣卫,指挥不了官府,实在不行,就只能动用锦衣卫了。   在现代,要追查失踪人口,首先要收集失踪人的所有资料,判断他有可能去了什么地方,然后先在流动人口中查找,没有结果,再在常住人口中查找。不过,现在的人口太多了,而且交通发达,人口流动量太大,要找一个人那还真是有点像大海捞针。在古代就不同了,根据《明成祖实录》记载,永乐元年,明朝全国人口只有六千六百万,只相当于现在人口的二十分之一,而且那时候交通不便,加之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人口流动很少,要找一个人还是比较容易的。   杨秋池让月婵将住在院子外面的侯小旗四个假男仆真锦衣卫叫了进来,要求他们去安排寻找龙子胥的老婆事宜,把自己知道的相关情况和侦查目标要求详细说了。   查找资料是锦衣卫拿手好戏,他们干的主要一项工作就是收集各种情报,这种调查走访那还不是轻车熟路。只用了两天时间,侯小旗等就探到了消息回来报告,调查到的资料如下:   龙子胥的老婆王氏的确是去年初冬失踪的,那具白骨的确是今天春夏被挖出来的,挖出来的时候的确是只有一具白骨,没有衣服或者其他物品残留。如今这白骨被龙子胥老婆的家人领回去埋在了距离广德县不远的山上,坟已经找到了。   王氏失踪的时候四十六岁,中等身材,根据邻居的描述已经画了画像。   王氏失踪之前,与其来往最密切的是一个木匠,姓孙,外号墨斗乔。也是与王氏失踪差不多的时间失踪的。墨斗乔家里人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家里的木匠工具都不见了。   侯小旗将王氏的画像给杨秋池看,见这女人单眼皮,瓜子脸,虽然已年近五旬,却还略有几分姿色,年轻时候应该还算美貌。难怪龙子胥守不住她。   杨秋池让侯小旗将画像马上交到宁国府牛百户那里,立即下发海捕文告,寻找龙子胥的老婆王氏。虽然锦衣卫没有能找到秦芷慧,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找不到。锦衣卫的工作效率和能耐还是比官府要大得多的。   杨秋池抽空告诉了龙子胥自己在查找他的娘子,让他不要担心,虽然宁国府已经核批了他的死罪,但还要层层报批,就算速度再快,也要等明年秋后才能问斩。所以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只要他的确没有杀他老婆,一定尽力还他一个清白。   这一天,杨秋池早上刚刚起床,侯小旗便来报告,说宁国府牛百户有密信送到。   杨秋池拆开一看,原来是在江西抚州府一个偏僻小镇上,找到了龙子胥的老婆王氏和那个小木匠墨斗乔两人,现在已经押解回来,几天之后就能到达。   杨秋池非常高兴,不到一个月,就在上千里以外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看来,这锦衣卫的工作效率和能力还真不是吹的。不过,他不知道,这个成绩大部分的功劳都得益于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特使的身份,他的命令现在几乎就相当于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命令,而且他有先斩后奏的权力,谁敢拖延?   杨秋池本以为自己手里的是一张虎毛,其实,在所有锦衣卫眼中,那可是一杆帅字大旗。   不过,锦衣卫效率这么高,都没能找到秦芷慧,杨秋池更是绝望,看来,自己这可爱的小妾,真的是人间蒸发了。   几天后,侯小旗来报,说王氏和墨斗乔两人已经押到了广德县,经过王氏的爹娘、龙子胥的邻居,还有里正的辨认,确认就是王氏本人。   杨秋池大喜,叫侯小旗带人将王氏和墨斗乔带到龙子胥原来的家里看守着,让那些证人也等在屋里,然后自己来到签押房找到了宋知县。   宋知县和金师爷两人正在房间里批阅状子。杨秋池上前躬身施礼。宋知县笑呵呵说道:“贤侄你来了,快坐。”杨秋池撩起管监长袍前襟,四平八稳地坐下来。他到明朝已经好几个月了,这古人的仪表举止已经学了个八九分。   一旁伺候的跟班长随给杨秋池倒了一杯茶。宋知县问道:“贤侄,找,找我有什么事啊?”   宋知县已经收到了关于指挥使特使负责建文案的公文,不过,他还不知道这个特使就是杨秋池,以为他还是自己聘用的长随管监,因此,虽然话语是很客气,但这官架子还是要拿的。 第100章 确认   杨秋池看了看金师爷,这人是宋知县的心腹,倒不用担心,又看了看宋知县身后的跟班长随,不说话。   宋知县当即明白,咳嗽了一声,吩咐那跟班长随退了出去,把门关上。然后问道:“贤侄,有,有什么事需,需要你伯父帮,帮忙的你,你就直说吧。”   呵呵,杨秋池暗笑,我要你帮忙?你马上就该要我帮忙了。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伯父,龙子胥杀死娘子那个案子,是件错案。”   宋知县一愣,扭头看了看金师爷。金师爷也吃了一惊,问道:“杨管监,这种事情你可不能胡说哦,龙子胥杀妻这件案子,宋知县费了很大的精力,多方侦查走访,最终才确定了凶手。龙子胥被抓捕归案后,一直供认不讳,前段时间,宁国府也已经核批了这件案子,正在层层上报呢。”   宋知县脸色也不大好看,温着脸不说话。   金师爷看了看宋知县,加重了语气对杨秋池说道:“杨管监,我知道你是想为你伯父分忧,用心是好的,不过,金师爷干这一行这么多年了,见过种种是是非非,这年轻人都想干出点名堂来,有这种志向那是好的,但是,只能踏踏实实干,不能……”   “龙子胥的老婆没有死,她回来了!”杨秋池不温不火,打断了金师爷长篇大论的教训。   “什么?”宋知县禁不住问道,金师爷也是脸色一变,他们充分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和由此产生的后果,但是,他们不相信。宋知县仔细看着杨秋池的脸,好像在探究杨秋池是在开玩笑还是别有其他目的。   “龙子胥的老婆王氏回来了。”杨秋池又重复了一遍,“王氏的爹娘、邻居和里正,都已经证明回来的就是龙子胥的老婆,我这就带你们去瞧瞧。”   不用怀疑了,杨秋池不是在开玩笑,宋知县听他这样说,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知道杨秋池的能耐,杨秋池既然敢这么说,那就已经有十足的把握,这样说来,自己审的这件案子十有八九是错案了。宋知县感到冷汗已经开始从额头上流淌了下来。其实,这个案子宋知县知道得很清楚,龙子胥在大堂上一直不承认杀了他老婆,最后动了几次刑,审讯了整整一个下午,龙子胥实在挺不住,才招供的。   金师爷听杨秋池说得如此肯定,他也有些开始紧张起来,这龙子胥虽然在大堂上受刑不过招认了,可关在监牢里之后,一直在含冤。难道这件案子真的有冤情吗?   宋知县不敢想象这件事情的后果,如果这件案子要真的是错案,龙子胥是他亲自定的死罪,那自己可就构成过失“入人罪”了,按照《大明律》的规定,是要被革职的,乌纱帽就没了。能不能隐瞒下去,将错就错把这龙子胥杀了了事呢?更不行,这件事自己已经知道,还不纠正,那就是“故意入人罪”,那可就更惨了,要实行反坐的,也就是说,如果被告人无罪被错判有罪而且已经被处决的,主审官员要“抵以死罪”,给错杀的人抵命的。   宋知县想到这些种种后果,顿时身如筛糠,冷汗直流,可心里还存在最后一丝希望:“贤侄,事关重大,你,你可不能乱说哦?”   杨秋池微笑:“如果我不是知道这事关重大,就不会悄悄和伯父你商量了。咱们先去看看那龙子胥娘子的真假,然后再来商讨这件案子该如何处置,伯父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宋知县非常感激杨秋池想得如此周到。   三人来到龙子胥家屋外,杨秋池抢先一步跑到门口,拖长声音叫道:“知县大老爷到~!”   满满一屋子人,听说县大老爷来了,齐刷刷跪下,口称叩见大老爷。   宋知县和金师爷居中坐下,杨秋池坐在一旁。宋知县问道:“龙子胥的娘子龙王氏在这里吗?”   一个中年妇人起身弯腰上前两步跪倒:“民女龙王氏,叩见大老爷。”这妇人脸上被抓了几道血印子,嘴角还在流血,好像刚刚被人打过。   宋知县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傻在了那里。完了,这人真是龙子胥娘子王氏的话,自己判的那案子,板上钉钉是错案了,而且还定的死罪,这下子,自己脑袋上这顶乌纱帽,只怕要飞了。   金师爷见宋知县傻愣愣在发呆,一屋子人都等着他问话,可他看着王氏眼都直了,金师爷当然知道,现在宋知县并不是对这半老徐娘的王氏有什么兴趣,而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罢官查办而恐惧。   金师爷笑不起来,这个案子他也有份,虽然他不是官吏,不用担心被撤职,可作为精通刑律的师爷,却没能帮助东家查清案情,反而害得东家丢了官,这要传出去,他这师爷也就没人愿意聘了,他也就该卷铺盖滚蛋了。   想到这些,金师爷脑袋上也开始冒汗了,金师爷咳嗽了一声,问道:“你确实是龙子胥的娘子龙王氏?”   “民妇正是。”   “你……,你为何要离家出走?”   王氏看了一眼身后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昂首回答:“民妇不愿意再继续和龙子胥这个穷书生过日子,他半点本事没有,整天只知道摇头晃脑看书,也不懂得心疼人,吃不饱穿不暖,这日子怎么过?我让他休了我,他又不愿意,我没法子,才偷偷和墨斗跑了。”   “呸~!你这个丢人现眼的贱货!”人群中一个老妇人站起来冲到王氏面前,伸手去撕她的嘴,“你还嫌不够丢人吗?还在这里显摆你的那些丑事?我这张老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王氏没有抵抗,任由这老妇人扯她的头发,抓她的脸,于是,脸上又多了几道血痕。   “娘,你就饶了我们吧,我和她是真心相爱的。”那三十多岁的男子磕头说道。   “呸~!”那老妇人一口唾沫吐到那男人脸上,“谁是你娘,你这贼子,拐跑了我的女儿,丢尽了我这张老脸,你让我怎么见人?我还怎么活啊!”一边说着,一边使劲抽自己耳光。   看来,这老妇人是王氏的老娘,泼妇一个,那三十多岁的男子,就是与王氏私通的木匠墨斗乔。   墨斗乔没有擦脸上的唾沫,跪爬了几步,哀求道:“娘,我求求您了,我不能没有她呀,我生死都要和她在一起。”   老妇人一个耳光抽了过去,又踢了几脚。其他人都上来劝解。   房里乱成一团,金师爷见宋知县还是在那里发呆,皱了皱眉,吼道:“行了!大老爷在此,你们还敢如此放肆?想挨板子吗?”   众人一听,又都纷纷跪倒,不敢再说话。   “龙王氏的爹呢?来了吗?”金师爷在人群中张望。   一个躲在别人背后的老头,畏畏缩缩探出身子,猫着腰起来上前两步跪下叩头,紧张得话得说不出来了。   金师爷一看见他,心中顿时一片冰凉,这人他认得,审龙子胥一案时,他曾经由里正领着,来衙门领过尸骨回去安葬,确实就是龙子胥娘子的父亲。金师爷还想确认一下:“你是龙子胥娘子王氏的父亲吗?”   “是。”老汉哆嗦着回答。   “你仔细辨认一下,这妇人可确实是你的女儿王氏?”   老汉转过头看了看跪在一边的王氏,点点头:“是我的女儿,没错的。”   “那你当初为什么说那具尸骨就是你女儿?”金师爷脸一沉,看看能不能找个替罪羊。   老人本来就害怕见官,一听这话,更是浑身直打颤,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一个老者上前猫着腰说道:“小人是这里的里正,我可以证明这妇人确实是龙子胥的娘子王氏。当时那具白骨,根本辨认不出是谁,只不过王氏失踪日久,他爹娘心中挂念,听别人说这一具白骨是他们的女儿,他也就信了,现在看来,的确是弄错了。”他身后跪着的几个男女也小声附和着。   里正是乡村街道一级基层政权的头,相当于现在的乡长、村长或者街道办事处主任。   这里正很狡猾,没有明说是听谁说的白骨是王氏,可这谁都知道是衙门说的,他话中暗藏着的意思是:“你们说这尸骨是王氏,我们当然相信你们,这才领回去的。”几句话便轻轻把责任又推了回来。   金师爷还要再说,宋知县长叹一口气,站起身说道:“不,不用问了,走吧。”转身出了房门。杨秋池也跟着出了门。   金师爷站起身:“墨斗乔、龙王氏,你二人通奸,依《大明律》要将你二人杖责八十,游街三日示众。不过,现在大老爷没空,你们两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许乱跑,随时听候衙门传唤。”扭头对那里正说道,“他们两个就交给你了,要好生看着,等大老爷忙完了,就来处理这事。”交代完,也紧跟着出了门。   见县太老爷走了,那老妇人腾地一下站起来,扑过去抓住王氏的头发又是一阵乱扯,嘴里哭骂着:“你这贱货,你这破鞋,丢我们的脸,你怎么不死了算了,你让我们还怎么活,老天爷啊,你收了这不要脸的娼货去吧……”   王氏任由她娘扯着自己的头发乱骂,一行泪水淌了下来,眼睛却只是看那木匠墨斗乔。墨斗乔跪在地上,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哀求着。 第101章 寻找替罪羊   龙子胥杀妻案证明是个错案,事情已经真相大白,杨秋池很满意,打赏了侯小旗等人,叫他们回去休息,然后与宋知县、金师爷回到了县衙门。   宋知县一路上一声不吭,也没去签押房,带着杨秋池和金师爷直接回到了内衙。分宾主落座之后,宋知县还是一言不发,怔怔地看着地上,一付失魂落魄的样子。   金师爷心想,杨秋池能发现这起错案,应该就有办法,这件事恐怕最终还得靠杨秋池解决。轻轻咳嗽了一声,向杨秋池拱拱手:“方才鄙人言语失当,还请杨兄弟多多原谅。”   杨秋池还了一礼,客气了几句。   金师爷说道:“不知杨秋池是如何知道这是一件错案的呢?”   这个问题杨秋池早就想好回答了:“金师爷曾说过,我这管监还负有检查牢房犯人有无漏罪和新罪,龙子胥一天到晚喊冤,我头都大了,便问了他事情经过,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就随手给马渡马大人写了封信,让他有空帮忙查一查王氏的下落,没想到,他们还真查到了。这锦衣卫还真是了不起。”   其实这里面根本就没马渡什么事,杨秋池只不过拿他当挡箭牌,以便掩饰自己这锦衣卫指挥使特使的身份。   杨秋池与马渡的关系,金师爷和宋知县当然知道得很清楚,这马渡现在已经升任应天府锦衣卫千户所副千户,正五品,要找个人那还不容易吗。   金师爷脸上堆笑,问道:“杨兄弟,眼下这件事,你看该怎么办呢?”   杨秋池不知道明朝官员办错案会受到什么追究,不过现在社会他倒是听得多了,法官没有真正独立,合议庭、审委会,审的不判,判的不审,出了错谁都有责任,谁都没责任,不走运的被媒体捅到全国皆知了,才会有几个没背景的替罪羊出来当冤大头。而大部分错案,都不会受到什么实际意义的追究的。至于这明朝会怎么样,他不知道。不过,他现在关心的是那具尸骨究竟是谁,是不是被谋杀的,谁谋杀的。   既然这金师爷问起,杨秋池想起现代社会对错案的处理,便说道:“这件案子既然是错案,就要马上释放龙子胥,并搞好善后赔偿工作……”   “善后赔偿?”金师爷搞不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在中国古代,君王和官府只享有权力而不承担法律责任,判错案了,放了就是了,人犯还要口称青天大老爷,叩头谢恩,不管是官府还是老百姓,思想里都没有判错案要给一定赔偿这一说法。   杨秋池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解释道:“龙子胥被错误关了半年,总有怨气,如果他到处乱说……”   “对对对!杨兄弟说得极是,要给他点银子堵他的嘴。”金师爷连连点头。   宋知县这时才长叹一声:“哎~!堵,堵的了他的嘴,又怎么堵,堵上面的嘴?”   金师爷叹了口气:“是啊,这案子宁国府已经核批,并且已经往上报了。那么多人都知道了,怎么堵呢?”想了想,问杨秋池:“杨兄弟,你觉得有没有墨斗乔和王氏故意找具白骨来诬陷龙子胥,借此把龙子胥除掉,好成就他二人苟且之事的可能呢?”   这一点杨秋池早就想到了,摇了摇头:“不可能,因为这具白骨至少是两年多以前就死了,而他们两个是在一年以前才私奔了的。他们不可能杀一个人或者弄一具尸体来埋着,一年之后两人却逃跑了。要诬陷至少他们应该在两年前就这样做了,而且,他们要诬陷的话,也用不着私奔异乡了。时间对不上,情理也不通。”   金师爷点点头:“杨兄弟分析得很有道理。但现在恐怕唯一的办法,就是向上面报告,说是那墨斗乔为达到霸占人妻的目的,用白骨故意诬陷龙子胥杀妻,导致错案。”   杨秋池简直惊呆了,金师爷这一招也太狠了点,自己判错了,却把责任推到那墨斗乔身上,说他故意诬陷,这样一来,官府就没有责任,宋知县和宁国府那边都好说了。不过,这墨斗乔和王氏又不是哑巴和傻子,一旦反坐定了死罪,要上报批准,那时候可就由不得他宋知县了。说不定,反倒告他个故意入人罪呢。   从金师爷刚才的话可以知道,宋知县和金师爷现在最关心的,不是那具尸骨是谁,怎么破案的事情,而是他们的前途问题。如果金师爷的这一招管用,那墨斗乔恐怕就要惨了。诬告反坐啊,恐怕死罪难逃。自己当然不能眼看着他们这样诬陷别人,但也不好直接驳斥这种做法,最好能想到别的办法代替。   想了想,杨秋池对宋知县说道:“伯父不用过于担心。小侄认为,如果能在上级处罚之前,及时侦破这白骨案,将功补过,可能问题还不大的吧?”   宋知县又叹了口气:“方才金师爷的建,建议未尝不可,只是冒险太大,万,万一查究起来,恐怕瞒不过去。还是贤,贤侄言之有理,如果那,那白骨案能及时破获,加上贤侄前段时间帮我破,破获的那两起案件,倒是能将功补过,至,至少这顶乌纱帽能保住。这么说来,一切又都,都要仰仗贤侄,伯父能不能渡,渡过这道难关,可就全,全靠你了!”说完,眼圈竟然有些红了。   杨秋池心中苦笑,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能打保票一定能破获呢,我可不敢象现代社会有的地方公安立什么军令状,说什么“命案必破”,这破案可不比吃饭,张开嘴往里倒就行了。百分之百的破案率,鬼才相信呢,一看就是炒作。   现在这白骨案,尸骨是谁,男的还是女的,多大年龄,死亡原因,是自杀还是他杀,杀人地点在哪里,凶器是什么,那菜地是不是第一现场等等,这一切都没搞清楚,哪敢说就能侦破?如果自己有那么神,那就直接穿越到天上当神仙了。   不过,既然宋知县这么信任自己,还是要对得起这种信任的。杨秋池安慰道:“伯父先不用担心,小侄一定尽心竭力争取早日破获这件白骨案。”   宋知县站起身施了一礼:“多谢贤侄!”杨秋池赶紧还礼。   宋知县坐下之后,问道:“如何侦破?贤,贤侄有了主意了吗?”   杨秋池说:“首先把龙子胥释放了,向他调查有没有仇人,看看有无罪犯的线索。然后开棺验尸,查明这具白骨的身份,然后才能相应地展开调查,寻找线索。”   宋知县看了看金师爷,两人都点了点头。宋知县说:“好好,先去牢房,把龙,龙子胥放了,然后开棺验尸。金先生,你负,负责起草文书,赶紧上报,这,这错案的原因嘛——金先生,咱们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金师爷想了想,看了看杨秋池,低声向宋知县说道:“实在不行,就写老忤作勘验不实,将那具白骨硬说成是龙子胥的娘子,定他个故意入人罪。东翁以为如何?”   杨秋池大惊,这金师爷未免太狠了吧,到处找替罪羊,诬陷不了墨斗乔,就诬陷自己老忤作师父,这可不行,虽然自己现在不是忤作学徒了,可也不能眼看着他们欺负老忤作。   宋知县偷眼看了看杨秋池,没等杨秋池说话,宋知县就已经看出了杨秋池的想法,摆摆手:“不行!……这样吧,上,上报文书的事情先缓一缓,等我想,想一想再说,咱们先去把人放了。”   杨秋池这才舒了口气。暗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这么胡来。   正在这时,客厅外传来两个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一个声音很明显是宋芸儿,另一个却不知道是谁。杨秋池抬眼望去,只见宋芸儿和一个比她稍大的女孩子手拉手说笑着跑进了客厅。   “哥~!你来了!太好了,我们刚才找你去了,没找到,原来你躲到这里来了。”宋芸儿笑嘻嘻拉过那女孩,“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呢,是我的堂姐,芳名宋晴,上次给你说过的,哥,你好生看看,我堂姐是不是很美?我没骗你吧。”   杨秋池仔细看了看这女孩,大约有十六七岁,身材婀娜,已经显现出青春女人的韵味,穿着一身翠绿色衣裙,眼睛大大的,白嫩的脸蛋圆圆的,一个浅浅的小酒窝,整齐的小贝齿,巧笑嫣然,果然是个美少女。   宋晴很大方地向杨秋池道了个万福:“小妹见过秋池哥哥。”杨秋池手忙脚乱起来还礼,惹得宋晴咯咯娇笑:“秋池哥哥,我昨天下午刚到广德,昨晚上听芸妹说了你一晚,听得耳朵都……嘻嘻,今天一看,秋池哥哥果然一表人才,难怪芸妹老夸你个没完,嘻嘻……”   “好你个泥娃娃,你敢捉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宋芸儿伸手就去呵宋晴。原来这宋晴外号叫“泥娃娃”,果然像。   “救命啊~!”宋晴笑得喘不过气来,绕着宋知县等人到处乱跑。   宋知县正在头大,她们这一闹头更大了,温道:“好了!别闹了!”   宋芸儿停下脚步,和宋晴两人对视一眼,吃吃偷笑。   这两人真是一对活宝,看来这宋晴与宋芸儿性格差不多,只是不知道也是不是一般的不讲道理。   宋知县对杨秋池说道:“贤侄,这,这是你大伯父——也就是我,我哥的女儿,你大伯父死得早,留,留下这个独苗,所以她,她娘特别疼爱她,宠得她跟,跟什么似的,和芸儿一个样,一天到晚就,就知道捣乱。”   宋晴和宋芸儿两人又相视一笑,吐了吐舌头。   “咱们这就走罢。”宋知县站起来说道。   “上哪去?”宋芸儿和宋晴几乎同时问道,“我也要去!”   宋知县皱了皱眉,拿这两疯丫头没办法。哼了一声,迈步出门。宋芸儿和宋晴两个跟在杨秋池身边,不停地问这问那。说笑间,那小酒窝时隐时现,真讨人喜欢。   来到牢房,在班房里坐下,杨秋池命令大板牙等人快去把龙子胥押出来。   不一会,龙子胥带着手铐脚镣,脖子上夹着木枷,被带到了班房。杨秋池下令将龙子胥所有的刑具卸了,然后说道:“龙子胥,咱们知县大老爷已经查清楚,你这件案子是个错案。现在要将你无罪开释。”   啊?龙子胥又惊又喜,口呼青天大老爷,跪爬几步,一个劲给宋知县磕头,惊喜交加,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   宋知县叹了口气,说道:“龙子胥,起来吧,你,你原来是有功名的秀才,既然这件案子与,与你无关,我,我会禀报学政,恢复你的功,功名,你可以不下跪了。”   龙子胥又是连呼青天大老爷,哭嚎着一个劲磕头感谢。   “龙子胥,你,你这件案子之所以得以平,平反昭雪,全是杨,杨管监的功劳,你可要好好感,感谢他。”   龙子胥心里明白,自己被定死罪,上面也核批了,就等着砍头了的,全靠杨管监,才保住了这条命。感激之余,跪爬过来向杨秋池连连磕头。   杨秋池赶紧将他扶了起来。龙子胥激动的热泪盈眶,说道:“惭愧啊,惭愧,枉自我十年寒窗,到头来差点含冤命丧黄泉。多亏管监大人替我平反昭雪。大人可谓是我的再生父母,在下愿服侍管监大人鞍前马后,为奴为仆,以报答大人的救命之恩!”   杨秋池说:“不不不,你饱读诗书,又是有功名的秀才,怎么能作奴仆这等有辱斯文的事呢。万万不可。”   龙子胥红着脸不好再说。   杨秋池又说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以前是否与谁结仇?也就是说有没有谁可能陷害你?”龙子胥沉思了一会,摇了摇头:“我一介书生,家穷四壁,与人无争,谁会与我有仇啊。”   龙子胥没有仇人,也没有人会陷害他,说明这具尸体被误认为是龙子胥的娘子,这纯属巧合。这穷书生可真够倒霉的。 第102章 同命鸳鸯   杨秋池说道:“既然如此,你这就回家去吧。”   龙子胥抹了抹眼泪:“回家?我娘子早就不见了,回家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我一个人。”   杨秋池道:“那具白骨不是你娘子,她还没死,已经回家来了。”   龙子胥瞪大了眼睛:“真的吗?她没死吗?”   杨秋池便简单将王氏和木匠墨斗乔私奔,自己托锦衣卫关系把他们抓回来的事情简单给龙子胥说了。   龙子胥听完,脸色惨白,摇摇头:“这个贱人!与他人私奔了将近一年,音信皆无,害我饱受牢狱之苦,几乎丢了性命,她对我无半点夫妻情意,我还回去看她做甚。”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同是读书人,虽然他是古代的,自己是现代的,可杨秋池还是心中升起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情。   龙子胥有些惭愧,可恩公问话,又不能不答,只得说道:“还能怎么办?身无长技,只能再去帮人抄抄写写,混口饭吃。”   宋芸儿和宋晴两人一直在杨秋池身边。宋芸儿见他可怜,在杨秋池身边悄悄说道:“哥~!要不你收他作你的书童吧。”   杨秋池又好气又好笑,低声道:“他四十多了,你见过有这么老的书童吗?”   龙子胥听到他二人说话,躬身道:“管监大人对我恩重如山,反正那个家我也不回去了。我自幼苦读诗书,四书五经烂熟于胸,能写会算,如果大人不嫌弃的话,我愿跟随大人左右,作个幕僚。我自忖并非迂腐之人,这待人接物也是轻车熟路。”   龙子胥见杨秋池二十多岁,应该是结婚多年,又是英姿勃勃的少年英雄,说不定小孩都一大堆了,便道:“如果管监大人信得过,我也十分愿意给大人的公子小姐当个启蒙先生,报答大人的大恩大德。”说罢,又是深深一揖。   宋晴嘻嘻一笑,向杨秋池眨巴眨巴眼:“秋池哥哥,你孩子多大了?一定很好玩,借我玩两天好不好?”   “嘻嘻嘻嘻……”两个丫头得意地笑成一团。   想小孩玩?你自己不会生一个吗?杨秋池瞪了她俩一眼。   细细想想龙子胥的提议,心中一动,是啊,家里正缺个管家,自己来到明朝这么些日子了,还有好多东西弄不懂,尤其是这官场上的事。现在自己做了指挥使特使,要论打架的多的是,可这做学问的还真不多,自己侦破案件免不了要与官府各种人物打交道,有这样一个秀才帮自己,到省了很多心。便道:“既是如此,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龙子胥大喜,躬身道:“多谢管监大人,我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好少爷小姐。”   “哈哈哈……”宋晴两姐妹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真是两个疯丫头,以前宋芸儿就够捣乱的了,现在又来了个宋晴,两人有伴,正好凑一对,这广德县就别指望安静了。   杨秋池对龙子胥说道:“我尚无子息,你这教书先生是当不了的了,你就先跟在我身边,当个跟班长随吧。”心想,你一个小小的秀才,当我这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特使的跟班,也不算掉价了。   龙子胥躬身道:“是!我一定尽心竭力,辅佐管监大人,以报大人恩德。”   宋知县和金师爷两人暗自偷笑,只听说过官老爷请幕僚的,还真没听过牢头也请幕僚。他们两可不知道,此时的杨秋池,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宋知县向杨秋池说道:“贤侄,现在已经中午,咱们先吃饭,然后再去开棺验尸,你看如何?”   杨秋池肚子也饿了,这开棺验尸一时半刻还完不了,说道:“这样吧,我既然新收了龙先生当幕僚,理应庆贺一下,中午都到我家去,也好让龙先生与我家人见个面。”   “好啊~!”宋晴首先拍手赞成,小酒窝闪现,整齐雪白的小贝齿直晃人眼睛,“我还没见过嫂子和伯母呢。咱们这就走罢。”也不管宋知县答不答应,拉着宋芸儿先跑了出去。宋知县摇摇头,拿这两个活宝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行人来到杨秋池家,杨秋池自从获得了贺老爷子全部罚没家财之后,每个月都有数额不菲的田租、地租收入,一家人也过上了财主般的生活,雇了两个厨子,家里布置也往财主靠拢,只可惜现在这小院子显得小了点,杨母和冯小雪已经在琢磨买套大些的宅院了。   宋晴可比宋芸儿懂事多了,进了院子,经过杨秋池的介绍之后,便分别盈盈道了个万福,甜甜地问候道:“伯母好~!嫂子好~!”把杨母乐得呵呵笑,冯小雪也很喜欢这嘴甜又乖巧的宋晴。杨秋池又替龙子胥引见了杨母和冯小雪。龙子胥依礼参见,持礼甚恭。   杨秋池吩咐准备酒宴。不一会,酒宴摆下,开始痛饮。宋晴、宋芸儿两姐妹和冯小雪都喝了点酒,宋晴喝了酒之后,满脸红霞,娇艳欲滴,引得杨秋池直拿眼瞧她。   正在推杯换盏喝得热闹时,衙门的门子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向宋知县报告:“老爷,刚刚回来的龙子胥的娘子王氏和那个小木匠死了!”   啊?众人一听都惊呆了,上午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呢?龙子胥听到这个消息,手中的酒杯颤了两下,还是跌落在了桌面上。   宋知县和金师爷则相互看了一眼,却均是面露喜色。见此情景,杨秋池心中一凛,难道,王氏和木匠墨头乔是他们派人暗杀的?因为如果他们两人死了,宋知县和金师爷就找到了现成的不会分辨的替罪羊,把责任往他们身上一推,反正死无对证,说什么都是成立的。不过转念一想,觉得不可能,因为今天揭发这件错案之后,宋知县和金师爷一直和自己在一起,他们没有时间派人去干这件事。再说了,过失办错案最多丢官,杀人可要丢命的。除非他们疯了,否则不会轻易走这一步棋。   如果不是他们两派人杀的,那对他们来说,这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吧。   宋知县问道:“怎么死的?”   “小的也不知道,是里正派人来通报的,请老爷您快去检验呢。”   出了这档子事,这酒也就喝不成了。宋知县派人叫了衙役、捕快和忤作,一起来到龙子胥的家。这样的热闹宋芸儿和宋晴两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那是绝对不会错过的,一齐跟来了。   龙子胥家房子正中两扇门中的一扇,已经斜斜地歪吊在那里,门上的木板也破了,好像是被什么撞烂的。   门口围满了人,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衙役们叫道:“闪开!知县大老爷来了!”众人纷纷猫着腰后退。里正满头是汗迎了上来,给宋知县躬身行礼。   宋知县皱着眉沉声问道:“怎,怎么回事?”   里正头上的汗象小溪一样直淌,从怀里拿出一块汗巾,小心地擦了擦,说道:“回禀老爷,您们走了之后,王氏的老娘一直在辱骂撕打王氏和小木匠,我们看不过,要将他们劝开,可他老娘就是不依,还跑出门口去找木棒,说要打死王氏。我们赶紧跑出门去阻止,没想到,我们都出了房子,后面那王氏就将门猛地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了她和小木匠,门被从里面上了闩。我们拍门,就是不开,连窗子也都关得紧紧的。”   里正偷偷看了宋知县一眼,见他阴着个脸不说话,更是紧张,又擦了擦汗,才续道:“我们在门外劝他们两开门,没人搭理,敲了半天门,还是没动静,这才着急了,商量着怎么办,几个小伙子抬了一根粗木过来,将门撞开了,就发现,他们已经吊死在屋里了。我上前一摸,他们早已经没了气,没敢放下来,等你们来检验呢。”   金师爷哼了一声:“我不是叫你好生看守吗?怎么能让他们死了呢?他们死了,这件案子你说怎么办?谁说得清楚?嗯?”   里正一个劲鞠躬作揖,连称该死。   宋知县重重地哼了一声,迈步走到房门口,探头往里看看,向杨秋池示意让他进去查看,自己转身来到院子里。里正早已准备好了桌椅茶水。   其实,杨秋池已经不是忤作学徒,这等事情本不应该叫他去了,可只有他出面检查,宋知县才能放心,便还是叫他去。对杨秋池来说,死亡现场的勘察那可是家常便饭了。他迈步进门,宋晴姐妹两也要进去,被杨秋池拦住了,怕破坏了现场,让他们在外面看自己检查就行了。   这房间有里外两间,外间的横梁上吊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衣着整齐,紧紧搂抱在一起,正是王氏和小木匠。一根凳子斜躺在两人脚下的地上。杨秋池只是简单地看了看现场情况,初步就判断两人是自杀的。因为当时那么多人在场,凶手不可能选这个时候来杀人,而且,关了门之后,外面还有这么多人,里面如果有凶杀搏斗,一定能听到。当然,最准确的还是进行法医检查。   杨秋池先观察了地上那根凳子,见有几个不明显的鞋印,对比了两人脚下的鞋子和凳子上的花纹,非常相似,初步判断是两人留下的。   杨秋池另找了一根高凳子站上去,仔细观察了房梁上绳索,没有明显的滑动痕迹,说明没有反抗挣扎,符合上吊自杀的特征,横梁上灰尘比较多,但在绳索位置,灰尘被擦掉了。应该是用手悬挂绳索时擦掉的。杨秋池蹲下身,察看了一下两人的手掌,在王氏的右手上,发现粘有灰尘,两者相符。   至此,可判断两人系自杀无疑。看来,这倒是一对痴情男女,眼见活着不能在一起,干脆一起上吊死了。看见两人惨死,杨秋池心里很是感慨,不知道自己费这么大劲把他们抓回来,做得到底对不对。   杨秋池将检验情况告诉了宋知县和金师爷。宋知县舒了一口气,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别又出什么大案子,现在两人系自杀,那就好办了,而且,自己的错案也有了推托之处,暂时不用担心了。   杨秋池见龙子胥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不好受,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给他办后事用。   宋知县一直牵挂着那个白骨案。这里检查完了,宋知县吩咐准备了五顶轿子,宋知县、金师爷、杨秋池和宋晴姐妹五人,坐着轿子上山。   花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埋白骨的地方。   由于这具白骨不是王氏,也就不用征得王氏娘家人的同意了。在里正的见证下,几个忤作挖开了坟,露出一口薄木棺材,用绳子将棺材拉了上来,放在一旁,撬开棺木盖子,忤作们便退了开去。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杨秋池的了,他小心地推开了棺木盖子,先让里面的气味散一散,然后探头往里观瞧。没有看清楚之前,他可不愿意伸手进去乱摸。以往当法医时多次开棺验尸的经历,让杨秋池学精了很多。如果没看清楚就伸手进去,一旦摸到液化了的尸体,就完蛋了。   尸体软组织在棺内液化后,呈泥状,粘附力极强,奇臭无比,就算戴上双层橡胶手套都不能防止手上粘染臭味。一旦沾上,必须用高锰酸钾液浸泡,再用草酸脱色,就算这样,几天里还是能闻到那种怪异的恶臭。   棺材里,最上面盖着一床红被子,杨秋池轻轻掀开被子,下面是一具白骨。杨秋池仔细观察了棺木内壁和白骨四周,没有发现黑灰松油一样粘稠的东西,这东西就是液化了的尸体软组织,自己又没有戴橡胶手套,一旦粘上,所有的MM都会被熏跑的,包括最贤惠体贴的冯小雪恐怕也不能幸免。   幸好没有,白骨下的红色垫褥上也没有什么奇怪的颜色。看来,这尸体已经完全白骨化了。杨秋池松了一口气,开始仔细检查。 第103章 白骨说话   这具白骨很完整,杨秋池略微松了口气,他最害怕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骨头堆在一起,还得一个个区分是人骨还是动物骨头,是几个人的骨头,现在仪器也没有,要想分辨清楚就更麻烦了,好在这具白骨完整。   杨秋池看了一眼这白骨的骨盆,就初步断定,这是一具女性骨架。因为女性骨盆为了适应妊娠及分娩胎儿的需要,其形态特征明显不同于男性骨盆。女性骨盆纤细,骨盆上口呈圆形或椭圆形,较宽大,下口横径也较大;而男人的骨盆呈心形,要狭小得多。另外,在耻骨联合、闭孔等位置也有明显的不同。又看了颅骨和整个骨架子骨胳的特点,这骨骼比较纤细,符合女人骨骼的特点,如果是男人的骨骼,则是比较粗大且表面比较粗糙的。   杨秋池测量了白骨的颅骨顶部到脚根部的长度,所得数据加上五厘米(脚下软组织厚度),得出的数据就是这人原来的身高。测出这白骨的身高是四尺八六(等于1.62米)。   下面需要判断这人的年龄,俯下身仔细观察这具白骨的牙齿,他要从牙齿的磨耗程度来推断这具白骨的年龄。经过观察,这具白骨的第一磨牙的牙尖顶和边缘部分只是微微有些磨损,由此判断,磨损程度还达不到一级,这具白骨的年龄应该不超过二十岁。   判断人的准确年龄,主要看骨龄,活体检查一般是对人的手掌、手腕、肘部、肩部、膝盖部、脚踝部几个部位的x光照片进行检查,但白骨可供检查的就要多得多。   杨秋池检查了白骨的胸骨骨化点,发现胸骨三至四节和二至三节都已经愈合,而一直二节没有完全愈合,这说明,这具白骨的年龄应该是十八岁左右。又检查了肩胛骨、骶骨、尾骨等的骨化点的出现和愈合情况,与前面的结论相符。   从上述检查来看,这具白骨是一个身高1.62米,十八岁左右的女孩,漂不漂亮不知道,反正现在不漂亮。   接着,杨秋池需要检查她的死亡原因。很快,杨秋池就找到了答案。在这具白骨的颅骨顶部有一块明显的粉碎性骨折区,骨折线相互交叉,形成多块骨质碎片,枕骨大孔周围环形骨折,颈椎嵌入颅内,脊椎压缩性骨折,肋骨对称性骨折。   杨秋池叹了口气,看来,这女孩是从高处跌落而死,而且是头部先着地。方才检查出的这些骨折,都是典型的高坠伤的特征,巨大的冲击甚至使她的颈椎冲进了颅腔里,导致脊椎压缩性骨折,这样的骨折是普通的作案凶器根本无法形成的。   不过,从骨折情况来看,高坠伤程度还不算很重,坠落的高度应该不是很高,估计不会超过两层楼,或者,高度更高一点,但地面比较柔软,比如硬沙地甚至草地,可惜只剩这具白骨了,不然,杨秋池可以从死者头顶撞击地面时,粘附在头皮上的附着物,判断坠落地点的情况,从而可以为判断凶杀现场提供线索。   从高处跌下来,大多数是自杀或者意外事件,也有少数是他杀,或者先杀死被害人之后,再从高处抛下,伪装自杀或者意外事件。这个女孩是自杀还是他杀,还必须仔细观察。   杨秋池将上半身伸进棺材,低着脑袋慢慢地一点点地查看可疑痕迹。终于,白骨右侧颞骨上的一根细细的骨折线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根骨折线从前下斜往后上,引起杨秋池注意的是,颅骨顶部的粉碎性骨折线中有一根往下延伸,与右颞部这根骨折线相交,而且在相交处中止,没有继续往下延伸。   这一点很奇怪,颅骨骨折是从着力点往四周延伸,而颞骨这根骨折线是孤立的存在的,没有从着力点延伸出来,而且,当着力点延伸出来的那根骨折线与之相交后,发生了中断。这就说明,右侧颞骨这根骨折线,在颅骨顶部粉碎性骨折发生之前就已经存在!   也就是说,那女孩头部先后受到了两次打击,一次是右侧颞部,一次是头顶部的高坠伤。右侧颞部的这次应该在先,高坠伤在后,因为右侧颞部的猛击造成了这根斜向后上方的线性骨折线,这根骨折线形成之后,高坠伤导致的骨折线往下延伸到颞骨骨折线时,才会被阻断。   因此,这个女孩是头部被条形物凶器重击,导致右侧颞骨线形骨折,然后才被抛下高处的。   颞部这道骨折线比较长,可以断定,这次重击的力度是比较大的,足以造成被害人立即丧失行动能力,并且从这根骨折线的走向和打击力度来看,这个创伤自己无法完成,由此可以断定,这个女孩,是被谋杀的!   这条骨折线在右侧颞骨,一般说来,人的正手抡击力度比反手大,在有预谋的凶杀案中,凶手会不自觉地选择使用最大力量的击打方式,所以,一般不会用力量较小的反手抡击。这条骨折线在右颞部,而又是正手抡击,说明凶手很可能是个左撇子。   杨秋池整个上身趴进棺材里,把脑袋几乎凑到了白骨脸上,仔细观察颞骨这条骨折线,发现两边有几条细微的擦痕,由于颅骨的硬度与金属铜类似,所以,凶器应该是比金属铜硬度大的东西,比如铁、石头之类的,才会在颅骨上留下擦痕,加上骨折线比较长,凶器应该是根铁棍之类的东西。   接下来,要判断死亡时间,这个比较麻烦,如果尸体还没有腐烂,可供检测的就很多,比如尸僵、尸斑、尸温、角膜混浊度、蝇蛆的出现成长、腐败水泡等等。而白骨就要困难得多,而且这白骨还被转移过。所以,只能根据白骨化程度和当地的气候和土壤温度综合判断,估计这女孩是在两年前死亡的。   要判断这女孩的身份就比较困难了,不过,从头发的发质和骨胳的细腻程度来看,这个姑娘生前没有从事过重体力劳动,而且营养良好,很可能是富家女。   这句白骨能够提供的信息就这些。下一步要到案发第一现场去再勘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发现,然后将这具白骨的进行颅骨复原。   宋芸儿、宋晴等人一直在旁看着杨秋池忙碌,不敢打扰。直到杨秋池勘查完,宋知县才小心问道:“贤侄,怎么样了?”   宋芸儿也是既紧张又兴奋地问道:“是啊,哥,有什么发现吗?”宋晴瞪着个大眼睛也询问地看着杨秋池。   杨秋池让忤作等闲杂人等回避开之后,才低声说道:“这白骨原来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很可能是富家女,身高四尺八寸,被人用铁棍之类的硬物击中右侧颞部,然后抛下高处,头顶部先着地死亡。现在知道的就这么多。”   “这位姐姐好惨啊!”泥娃娃宋晴看着这具白骨,感叹道,“他生前一定长得很美,要是能看看她以前是什么样子就好了。”   “这没问题,等我将她颅骨复原了,你就可以看她美不美了。”   “真的?你真能将她复原成原来的样子?”宋晴兴奋地问道,圆而白嫩的脸蛋上那个迷人的小酒窝闪现着,“秋池哥哥,你真厉害!”   宋芸儿拍了拍姐姐宋晴的肩膀:“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宋晴点了点头,咧嘴一笑,露出了那排整齐的小贝齿。   金师爷说:“杨兄弟真能恢复这骨架的原貌?”宋知县也急切地看着杨秋池。宋知县当然知道,如果这骨架能恢复原貌,那就可以查找出这人的身份,就能发现犯罪线索,从而确定犯罪嫌疑人,这对破案的意义是可想而知的。   杨秋池说:“这女孩的头骨完整,而且头发也在,复原应该没有问题,虽然不敢说一模一样,但也八九不离十。”   宋知县听杨秋池如此肯定,十分兴奋:“那就有劳贤,贤侄了。不知多久能够弄,弄好呢?”宋知县现在可是巴不得马上就能破案,虽然有死了的小木匠当替罪羊,暂时不会有罢官的危险,但心里总是悬吊吊的,只有把这件案子破了,那才有可能彻底摆脱这个危机,说不定还能对自己的政绩有所帮助,难怪他如此紧张。   杨秋池微笑:“不超过两天。”这种颅骨复原他以前做过不少次,轻车熟路。虽然明朝没有软橡胶泥,不过,估计用一般烧陶器的粘土代替,效果也差不多。“要先把这尸骨抬回衙门,放在我家里,我好复原。”   宋晴惊讶地说:“放在你家里?……你不害怕吗?”   “害怕啊,你陪我好不好?”杨秋池眨巴了一下眼睛笑问,和美丽的女孩子开玩笑是很让人惬意的事情。   宋晴略带羞涩地笑了笑,小酒窝勾人心魄:“我一个人啊?”看了看宋芸儿。   宋芸儿做了个鬼脸:“看我干嘛?人家是要你陪哦!”   宋晴想了想,咬了咬红嘟嘟的嘴唇,两手一背,挺着高耸的胸脯说道:“好啊,我也想看看你是怎么把这个骷髅头恢复原来的样子的。”   杨秋池没想到她真的答应了,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动,瞟了一眼宋晴窈窕的身材,心里竟然怦怦乱跳起来。   宋知县问杨秋池道:“贤侄,我们现在回去吗?”   “嗯,先把这白骨送到我家里去,然后我们再去那块菜地,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   宋知县点点头,命令忤作将棺木重新钉好,抬回县衙门放在杨秋池家的一个空房间里。然后一行人又来到当初发现这具白骨的那块菜地。   这菜地外面有一道低矮的篱笆,将菜地与外面的一条小路隔开,沿着小路往前走,不远就是县城的西城区主街道,已经距离城门不远了。菜地旁边有几户人家,其中包括龙子胥的家。   自从这块菜地里挖出了那白骨之后,已经过去半年了,原来的菜地主人不敢再要这块菜地,便一直荒着没人理。   杨秋池先让金师爷派人去将那菜地的主人叫来询问发现尸骨的经过。这菜地主人是对老夫妇。   杨秋池问他们是怎样发现菜地里有白骨的。那老头回答说:“那天早上,我到菜地里去准备摘几棵白菜,刚搬开篱笆门,就看见里面菜地被人踩得乱七八糟的,还有一个大坑,好多土被翻了起来,堆得到处都是。我气得大骂起来,骂了一会,也没人搭理,我就整理被踩烂的菜,然后去填那个坑,一眼发现坑里有一个白晃晃的东西伸出泥土,我跪在坑边,伸手过去刨开泥土,仔细一看,差点把我魂都吓掉了。原来是一根死人骨头。”   杨秋池问:“当时那坑有多深?”   老头想了想:“大概到我的膝盖左右吧。”   “你看见的是死人的什么骨头?”   “好像是一只手,肉都没有了,只剩个骨架子。吓死人了,吓得我连续好几晚上都没睡好。”此刻说起,这老头还是心有余悸。   那老太婆点点头说:“是啊,我听他说了之后都不敢过来看,赶紧就报告里正了。”   杨秋池问道:“那坑以前没有吗?”   老头说:“没有!绝对没有!我每天都要到菜园来摘菜,头一天晚上都还是好好的呢。”   杨秋池低头沉思,坑只挖了一半,尸骨露出了一只手,这有种种可能,也许挖的人本想将尸骨挖出转移到别的地方,突然遇到什么事情,中断了挖掘逃走了;也有可能是,从别的地方将这具尸骨运到这里准备埋藏,埋了一半,遇到意外逃跑了;又或者是故意将原来埋在这里的尸骨挖出来,只挖了一半,露出手部就停止,目的就是为了让别人看见。当然还有别的可能。   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杨秋池找不到头绪。   杨秋池让那老头指出了那个坑准确的位置,然后让忤作们开始小心地挖,发现可疑物品马上报告。 第104章 本章免费兼拉月票   白骨运来这里埋藏的可能性比较小,先想想可能性大的,那就是在附近杀人然后埋在这里。   杨秋池注意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建筑。因为这白骨有高坠伤,而埋藏地点又在县城里,不大可能长途运输来这里埋,所以,死者高坠的地点应该就在附近。这附近没有什么高层建筑,都是低矮的小平房,不大可能是在房顶杀人抛下房顶。   一点点搜索过去,突然,一个古塔进入了杨秋池的眼帘。杨秋池指着数百米远处的古塔问宋知县:“伯父,那是什么?”   宋知县看了看,说道:“那是一个废旧的古塔,也不知道是哪年修建的,很久没有维修了。”   “能上去吗?”   “可以上去,不过很陈旧了。”   “等一会去看看。”   正说话间,一个忤作叫道:“老爷,发现了个钱袋。”   宋知县从忤作手中接过钱袋看了看,递给杨秋池。杨秋池接过细看,是一个普通的小布袋子,口子上用细绳收紧捆扎上的。小心打开绳子,里面有几枚铜钱和一张纸片。   杨秋池小心翼翼地将那纸片取出,有些潮,生怕扯烂,一点一点慢慢打开,费了好半天,才展开了这纸片。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宋知县和金师爷都过来辨认,凑了半天,有三个字始终看不清楚,其他写的是:“□柱子欠刘□纹银二十两。永乐五年□月十日”   看来,这是一张欠条,是一个叫什么柱子的欠一个刘什么人的钱,从时间上看,是两年前打的,但月份看不清楚。   自己那卡车上倒是有字迹激光检测设备,能够查出这几个字原来的样子的,可那些设备都被那该死的大石头给砸扁在卡车下面了。靠肉眼实在分辨不出这几个字的原貌。   金师爷又仔细看了看,说道:“这欠条没有保人,也没有中人,不大像正常的欠条,倒有点像经常出入赌场的人打的。”   哦?杨秋池对这倒没有什么研究,这金师爷经常负责诉讼案件的审查,对这类欠条见多识广,所说的一定很有道理,这样看来,假如这个钱袋是那个埋葬死者的人匆忙间掉入坑里的,那这个人很可能是经常出入赌场的小混混。侦破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   杨秋池兴奋地说道:“那咱们就在广德县那些小混混们中查一查,看看有没有叫什么柱子的和刘什么的。”   宋芸儿姐妹一直跟在后面看热闹,宋晴不解地问道:“查这干什么?”   “找线索啊,这个钱袋很可能是埋这尸体的人掉在这里的。”   宋晴拍手道:“秋池哥哥你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金师爷和宋知县也是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金师爷说道:“鄙人马上安排人去办。”转身去了。   又挖了一会,再没有其他的发现,连块破布都没有,看来,这女孩子是被脱光之后埋的。这埋尸体的人有一定的反侦查经验,尽可能掐灭所有线索,不过,百密一疏,掉了一张欠条,留下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杨秋池和宋知县来到那个破旧的古塔下,这四周是些民房,古塔有五层,不算很高。塔基下面是长条青石铺面,青石之间长出了一丛丛的青草。跟班长随跑到前面开路,进入塔内,木地板已经有些破损,楼梯到还结实,拾阶而上,到了第二层,四周有孔,可以望远。有两处的扶栏已经朽烂,一直上到塔顶,没见到什么异状,又下来。   根据那白骨的高坠骨折伤来看,这坠落的高度应该不高,如果是从这古塔坠下去的,很可能是从二层或者三层坠下去的。杨秋池重点检查了二层和三层,在第二层,发现一处栏杆有些怪异,从断裂口来看,是从内向外崩断的。杨秋池俯身出去往下看,见下面草丛中好像也有几根碎木条。   杨秋池赶紧下了塔,来到那几根木条旁,这地面是青石,杨秋池非常仔细地查看了每一寸地方,可什么都没发现,如果这是第一现场,由于已经经过了两年,痕迹都被风霜雨雪冲刷干净了。   勘察完毕,宋知县让杨秋池先回家,复原那个颅骨,牢房的事情先不要管了,集中力量忙这件案子。宋晴已经答应陪杨秋池的,当然跟在后面。   家里已经做好了饭菜,宋晴已经和冯小雪混得很熟了,也不客气,真当自己家一样。吃完饭,杨秋池问宋晴知不知道哪里有烧陶瓷的,这个宋晴倒是知道,领着杨秋池来到县城外烧陶瓷的作坊。杨秋池要了一大坨粘土回来。   接下来开始作颅骨复原。本来,应该先将颅骨翻制成石膏模型,然后再石膏模型上进行复原。不过,杨秋池懒得去找石膏,决定直接在颅骨上复原,这样花的时间就更短了。   杨秋池先将颅骨取了下来,放在桌子上,用木架子插在里面固定支撑。然后在颅骨上按测量点软组织厚度做好标高,开始用软粘土填充。根据颅骨上眼眶、鼻骨、上下颌骨及牙齿的特点塑造眼、鼻、口、耳。   作完这些,已经是深夜。杨秋池说第二天再接着做,可宋晴是个急性子,眼看作了一大半,就想看结果,非逼着杨秋池作完。   杨秋池伸展了一下四肢:“你坐在一旁看,当然不觉得累,我都快累死了,累死我,你可就没哥了!”   宋晴嘻嘻一笑,圆圆的脸蛋上那小酒窝简直要迷死人了:“那你做好,我帮你捶捶背。”说完,真的跑到杨秋池身后,轻柔地给杨秋池捶起背来。   杨秋池闭着眼睛哼哼唧唧享受着:“泥娃娃真不错,将来谁要娶了你,那可就享福了哦。”   宋芸儿停住手,将小脑袋伸到杨秋池脸旁,说道:“哥,我真那么好吗?比芸儿那小妮子还好吗?”   “是啊,谁敢说我泥娃娃妹子不好,我踢他屁股!”   宋晴咯咯笑了起来:“那我嫁给你好不好?”   杨秋池下了一跳,扭过头盯着宋晴看,眨巴了一下眼睛,调笑着用手指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好啊,什么时候?今晚上吗?” 第105章 月夜   宋晴轻轻啐了一口,“我才不嫁你呢,你有老婆,还到处纳妾,把我娶了去,摆哪啊?当花瓶吗?我不干!”   杨秋池眯着眼睛笑嘻嘻道:“你不嫁我这样的,你想嫁哪样的?”不过说实话,她是宋知县的侄女,家庭背景虽然不知道,不过看宋知县宠她那样,恐怕也差不到哪里去,她这样的官宦娇小姐,娶过来脑袋都要大给她,她真要嫁,自己敢不敢娶还得掂量一下。   “我要嫁,就嫁一个一心一意只对我一个人好的男人。”宋晴轻轻给杨秋池捶着肩,微微抬起头,十分向往地说道。话峰一转,在杨秋池的肩膀上使劲捶了两下,“绝不嫁给你这样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大箩卜,哼!”   杨秋池嗳哟了一声:“轻点,你要捶死我啊?我怎么就花心大箩卜了?”   “还说不是,我听芸儿小妹说,你前一个小妾芷慧姐姐就是看你花心,才偷偷跑掉的。”   “瞎说~!”说道秦芷慧,杨秋池心里一疼,低声说道,“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宋晴方才的话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轻轻扶住杨秋池的肩膀,俯下身靠在他头边:“秋池哥哥,我说错了,我这两天也看出来了,你的确是个好人。芷慧姐姐不会有事的啊。别担心。”   杨秋池点点头:“咱们还是继续吧。”   好啊,宋晴又轻轻给杨秋池捶了一会,才乖乖地坐在一旁,托着下巴看杨秋池忙活。   也已经很深了,房间里挂着几盏灯笼,照得屋里亮堂堂的。冯小雪来过几次,看杨秋池在忙,也不好催他睡。本来要陪着杨秋池,见宋晴在一旁陪着,杨秋池又一个劲劝冯小雪回去睡,不用管他,这才一个人回屋睡了。丫环月婵时不时过来给他们两倒倒茶,换个灯笼之类的。   杨秋池将死者的头发粘在上面,然后根据人的皮肤进行着色,尽可能接近人的外貌。慢慢的,那没有有些恐怖而没有生命的颅骨和粘土,一点点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少女。这时候,四更天都已过了。   宋晴盯着这塑像,都傻了,好半天,才轻轻说道:“真美~!”想了想,又说道,“不知道是她本来就这么美,还是秋池哥哥你故意把她变得这么美。”   杨秋池笑道:“人的头面部的外部形态是以骨骼作为基础,与面部软组织厚度有关的,人的五官的位置、结构、形态,差不多都取决于骨骼的形态,要是她本来就不美,我依照固定比例复原的人,也绝对不会美的。”   “那我们怎么找到这个人呢?”   “让你老爹找画匠把她画下来,四处张贴,我相信用不了几天,就会有消息的。”杨秋池将双手撑在桌子上,俯下身看着这美丽的少女雕像,“因为,这么美的少女,一定很有名。”   完工了,该休息了,杨秋池让宋晴睡在秦芷慧的新房,就别回去了,宋晴不愿,坚持要回去。让丫环月婵送,宋晴也不干,要杨秋池亲自送。反正就在县衙里,杨秋池要拿个小灯笼,宋晴笑他县衙里还怕鬼吗?杨秋池也就不好意思拿了,两人趁着夜色一起出了门。   现在已经是初冬,初冬的深夜已经很冷,宋晴打了个寒战,杨秋池笑道:“你穿这么少,我给你拿衣服去。”   “别!别麻烦了,就几步路。”宋晴拉着杨秋池的手,亮晶晶的眼睛很象夜空里的星星,“秋池哥哥,你搂着我好吗?”   杨秋池心头猛跳了一下,深夜掩盖了她脸上的表情,也掩盖了她少女的羞涩。如果这个要求自己拒绝,那会伤害她的。杨秋池最不愿意的,就是伤害一个无暇少女的心。他轻轻揽住了宋晴的腰,宋晴贴近了杨秋池,紧张的几乎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   短短的路,两人都没说话,生怕会打破这夜的宁静。他们两走得很慢,就像云河里徜徉的星星,品味着这夜的美。可再远的路,也有走到的时候,何况本来就没多远。   两人走到内衙大门前,宋晴打了门,听到里面门子开门的动静,宋晴突然踮起脚,在杨秋池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门开了,杨秋池还没反应过来,宋晴的倩影已经消失在了门里。   ※※※   杨秋池已经躺在床上好一会了,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冯小雪软软而温暖的身子缠在杨秋池身上,轻声说道:“夫君,在想什么呢?”   “你醒了?——没想什么。”   冯小雪扭了扭身子,让自己缠得更紧一点:“我知道,你在想宋晴吧。”   杨秋池身子微微一震,掩饰道:“瞎说,我在想案件怎么侦破的事。”   冯小雪没再争辩,停了一会,说道:“其实,宋晴姑娘挺不错的,不过她是知县大老爷的侄女,知县老爷他能……”说到这里就停住了。   是啊,方才杨秋池一直在回味宋晴在自己脸上印得那个吻,他心里很清楚,对一个明朝女孩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别说宋朝了,就算是在现代,这样的事情,也是不能开玩笑的。难道她真喜欢自己吗?她来广德县才多久啊,与自己在一起也没多长时间,怎么会呢?难道自己真的那么有魅力吗?杨秋池有些暗自得意,要是她娘肯让宋晴嫁给自己作小妾,那就好了,只怕有相当难度。   杨秋池见怀里的冯小雪没说话,怀疑她是不是在吃醋,可黑暗里看不清她的表情,便搂紧了她赤裸光滑如绸缎般的身子:“别乱想了,小雪,我有你就足够了。”   冯小雪将脸贴在杨秋池的胸膛上,轻声说道:“小雪知道夫君对小雪好,只是……别太委屈了夫君自己……”   第二天一早,宋知县和金师爷、宋晴姐妹来到了杨秋池家。杨秋池还在睡觉呢,只好强行爬起来洗漱完毕,出了房间。见到宋晴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可宋晴好像没发生过昨晚上那事情似的,仍旧和宋芸儿说笑打闹,时不时偷偷看一眼杨秋池。等杨秋池的目光迎上她的时候,又飞快地逃开了。   杨秋池将他们带到停尸骨的房间。宋知县一看这头像,吃了一惊,露出十分疑惑的表情。金师爷也惊叹了一声,说道:“这不是醉莺楼的可莹姑娘吗?”   宋知县点点头:“我也觉得像可莹姑娘。”宋知县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地掩饰道,“本官只,只见过她一面,几年前的事情了,她美丽的相貌留,留给我的影响很深。”扭过头去问杨秋池:“贤侄,这个头像真的就是那个白骨还原的样子吗?”   “是,应该差不多。伯父,你认识吗?”   宋知县还没回答,丫环来报,说龙子胥来访。   杨秋池有些吃惊,这龙子胥不是在为他老婆办理后事吗?怎么跑来了。赶紧迎出门,问道:“龙先生事情办完了吗?”   “办完了,”龙子胥恨恨说道,“也没什么可办的,这贱人败坏我门风,他们娘家也感到脸上无光,这丧事也就没甚么可办的,草草埋了了事。”   原来如此,杨秋池带着他来到房里,龙子胥给宋知县见礼之后,转眼看见了桌上那少女头像雕塑,顿时也如木雕一般呆住了,直愣愣看着这少女头像:“可莹?”转头看着杨秋池,急声问道:“杨少爷,你怎么有可莹的雕像?你认识她?我找她找得好苦啊!她在哪里?啊?”一个劲摇着杨秋池。   “你认识她?”杨秋池问道。   龙子胥点点头,还是连声追问:“你告诉我啊,可莹在那里?她是不是怪我,才躲起来再不愿意见我了?”   宋知县、金师爷和龙子胥都认定这人就是一个叫可莹的姑娘,那就没错了。听宋知县他们的话,似乎这女孩子出身青楼,应该很有名气。宋知县这些科举出生的所谓的风流雅士,那是当然会认识她的了。金师爷经常给官老爷们找这种女子来喝酒助兴,当然也认识。   宋芸儿一把拉开龙子胥:“你冷静点,你先告诉我们,她是谁?”杨秋池等人也点点头。   龙子胥扭过头又仔细看了看那美丽的少女头像:“她是宁国府醉莺楼红牌歌女,名叫金可莹,自从两年前与她在广德一别,就再也没见过。”一把又抓住杨秋池的手,急切问道:“杨少爷,你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她已经死了,以前误以为是你老婆的那具白骨,就是她。”   龙子胥脸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放开手,后退两步,又看了一眼那头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仰面倒下。   杨秋池连忙一把扶住,只见他面若金纸,牙关紧咬,鲜红的血痕挂在嘴角,已经昏了过去。急忙掐人中。龙子胥好半天才醒了过来,看了看他们,突然翻身而起,扑过去抱住了那头像,将脸贴在上面,号啕大哭起来。   杨秋池轻拍他的后背:“龙兄,保重身体,咱们还要为金姑娘报仇呢。”   良久,龙子胥才止住了哭泣。   杨秋池说:“龙兄,你把这金姑娘的事情尽可能多的说给我们听,我们才能发现其中的线索。”   龙子胥抽噎着说道:“我家原来在宁国府,家底还算得上殷实。五年前我认识可莹的,有一天,我和易峰兄弟去醉莺楼喝酒……”   “易峰?易峰是谁?”杨秋池问道。   “就是宁国府郝员外的公子,一个朋友。”   一听这话,宋芸儿怪模怪相地看了看宋晴,嘻嘻而笑。宋晴板着脸白了她一眼,没说话。   龙子胥接着说道:“认识了可莹,那时候她才十五岁,人美,歌喉好,尤其是长袖舞,让整个宁国府都震动了。我经常去听她唱歌看她跳舞。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我填词,她谱曲,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真是……”龙子胥抽抽噎噎哭了起来,再也说不下去。   杨秋池等人也不劝,这种事情你越劝他哭得越厉害。好一会,龙子胥哭声低了,才接着说道:“我家原来还是有些田产的,后来父亲作生意蚀了老本,我又……我又整天往醉莺楼里扔钱,以至于家道中落,老父亲和老母相继病死。家徒四壁,老鸨再不让我进醉莺楼。房子田地又都被我卖光扔到醉莺楼里了。没办法,我才被迫搬到广德县来。替人家抄抄写写混口饭吃。”   “金可莹并没有因为我穷了就嫌弃我,经常偷偷带着一个小丫环跑到广德县来找我。还是一起填词谱曲,她常常自己花钱请我饮酒唱歌跳舞,时不时还给我一些接济,是她给我了活下去的勇气。”   “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两年前,记得好像是春天,桃花开了,她带着小丫环乘车来找我去踏青,我们喝酒、吟诗作赋,好不快活,直到下午,她才乘马车离开。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她。”   杨秋池问道:“你没去找过她吗?”   “当然找过,而且不止一次,醉莺楼的老鸨说那一天她出去了就没回来,我不敢说她来找我了,怕他们找我麻烦。”   “你能记起来是哪个月吗?”那欠条上月份不清楚,很可能字条上的那一天,就是金可莹被害的时间。   龙子胥低头回忆了一会:“应该是三月份,因为我记得二……”   杨秋池问道:“你方才说,金可莹每次来找你,都带了一个小丫环,你知道这小丫环的名字吗?”   “名叫春芽。”   “现在在哪里?还在醉莺楼吗?”   龙子胥摇摇头:“不清楚,我那以后再没去过醉莺楼。”   不知道是不是醉莺楼这三个字起的作用,宋知县这一次反应到很快:“咱们马上赶去宁,宁国府醉,醉莺楼找这个小丫环。”   金师爷道:“东翁,我们去就行了,你公务繁忙,还是不去了吧。”   宋知县说道:“不,我放心不下,还是一起去吧”一半是前途命运的原因,一半是醉莺楼自身的诱惑。众人见他坚持,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第106章 青楼寻踪   宋芸儿和宋晴姐妹两嚷道:“我们也要去!”   “胡闹!”宋知县喝斥道,“你们两个姑娘家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宋芸儿说:“我装扮成男的,不就行了吗?再说了,万一遇到坏人,我还可以保护你们啊!”宋晴说:“我可以叫人好好招待你们。”   杨秋池忍俊不禁:“我们是去办案,不是去游山玩水,要你们找人请客啊?”伸过手去揪了揪宋芸儿的脸,“四个大男人要你一个小女孩保护,传到江湖上岂不成为笑柄!”   宋晴说道:“我可以叫人请你们去翠山湖游花船,这总可以了吧?”   杨秋池问宋晴:“你这也请那也请,你有钱吗?”   宋芸儿嘻嘻笑:“哥,你还不明白啊?泥娃娃是让他未来的夫君请你们。”宋晴脸一红,跑过去就要呵宋芸儿,宋芸儿笑着到处乱跑。   杨秋池问:“她夫君?泥娃娃订亲了吗?”话语间,略感苦涩。   宋芸儿笑道:“是啊,她的夫君就是刚才你的老书童说的那个易峰。他老爹就是宁国府赫赫有名的悦福祥大掌柜郝员外。在宁国府、应天府、京城等等好多地方,都开的有商号。翠山湖上一大半的花船,也都是他们家的。”   宋知县点点头:“宋,宋晴家与郝员外两家是,是娃娃亲,本来早该成亲的,可郝夫人两年前去世了,这,这耗易峰要服孝三年,亲事才,才耽误了下来。”   哦?看不出来,你还吊了个金龟婿嘛。看来,这宋晴家境也应该不一般,问道:“泥娃娃,你们家怎么跟这么个大户结上亲的?”   宋知县插话道:“贤侄,你伯父也,也就是我哥以前曾当过京,京师池州同知,与郝员外是世交,两,两家从小结的亲。可惜你伯父去,去世得早,虽然家道中落,但郝家倒没,没悔这门婚。”   原来如此,杨秋池说道:“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好,我们就带上你们两,不过不许捣乱!”   宋晴姐妹两高兴地跑回去换衣服。金师爷去安排车马。杨秋池和杨母、冯小雪说了要去宁国府办案。冯小雪要给杨秋池准备了盘缠,被宋知县给拦住了,称所有费用全部他包了。这也难怪,涉及到他个人的前途利益,他不承担谁承担?   杨秋池带上侯小旗等四个锦衣卫密探改装的仆人,带上自己心爱的小黑狗。宋芸儿、宋晴都换好了衣服,乘了三辆马车赶往宁国府。   从广德县到宁国府路途不远,乘马车用不了两个时辰就到了。   杨秋池是第一次来宁国府,进了城,见宁国府比广德县可要繁华多了,城里车水马龙,人流穿梭不息,热闹非凡,一派繁华都市的景象。   宋晴、宋芸儿提议吃饭,龙子胥说醉莺楼里有吃的。大家都提议到醉莺楼吃,一行人便来到了醉莺楼。   宋知县不让宋芸儿姐妹进去,她们两只好买了两个烧饼,坐在马车上吃着等他们。杨秋池让两个锦衣卫男仆等在外面,带着侯小旗和另外一个与宋知县他们一起进了青楼。   宋知县等人都化妆成了富商模样。宋知县担心人家认出他这个广德县知县来,特意让宋芸儿帮他化了化妆,外表粗粗一看,还真认不出来了。   进到院子,门口接客的龟公一见他们的衣着,就知道来的贵客,笑呵呵迎上来:“大爷,您们来了,里面请。”见到龙子胥,微微一怔,“你,你……”   “我怎么了?”龙子胥冷笑,“赵乌龟,不认识你家大爷了吗?”   此时的龙子胥已经换了一身锦缎长袍,仅腰间挂的玉佩就值不少银子,看来,人家是咸鱼翻身了,这姓赵的鬼公立即满脸堆笑,打着哈哈连说不敢,将众人迎进了醉莺楼大堂。   大堂里,又矮又胖的老鸨迎了过来,象花母鸡似的咯咯笑着说道:“几位大爷老没见来了,姑娘们可都想死你们了。”看见杨秋池身边的小黑狗,夸张地说道:“哎哟~!这位大爷的这条小狗,好可爱哦!”   小黑狗跟在杨秋池身边,扭过脸去不理这老鸨。   老鸨又一抬眼看见龙子胥,笑容有些僵,但这老鸨阅人无数,岂不知道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一见到龙子胥的装束以及和这几位大爷的关系,马上就明白了,也是满脸堆笑:“龙大爷,好久没见您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漂亮妹子把你的魂给勾跑了?”   龙子胥冷哼一声:“是的,是被一只老母狗给赶跑了。”   老鸨有些尴尬,脸上的笑却一点没少:“这是那的话啊。”转过头,抬着肥脑袋扯着脖子高声叫道:“姑娘们,下楼接客啦~!”   顿时莺歌燕舞,七八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嘻嘻闹着从楼上走了下来,一人一个搂着宋知县他们的脖子腻味撒娇。   杨秋池在现在社会不是没去过夜总会,大群的舞女排着队等人挑,可那毕竟不能跟正儿八经青楼相比,眼见穿着单薄,袒露着半个酥胸的小女子歪着在自己的怀里,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那女子见杨秋池这样子,就知道是初来青楼的少年,咯咯娇笑,搂着杨秋池的脖子,软绵绵的身躯贴了上去,扑鼻的香味将杨秋池整个罩住了:“小哥哥,你好久没来看奴家,奴家可都想死你了!”   杨秋池不知如何作答,偷眼看了看龙子胥,只见他搂住怀里女孩子的腰,动作很是娴熟,当年想必一定精于此道。再看看宋知县和金师爷,手也没闲着,都紧忙着卡油——难怪死也不让宋芸儿进来,的确不堪入目。   老鸨笑眯眯看着他们:“几位大爷,姑娘可还满意吗?”   杨秋池重重咳嗽了一声,龙子胥微微点头,对老鸨说道:“你给我们准备一间厢房,我们饿了,先吃饭。”   老鸨笑得更欢,下巴上的三层肥肉乱抖:“龙少爷,您放心,我这就让人给您和几位大爷准备酒席去。让几位姑娘陪着你们喝酒、唱歌跳舞。”拍了拍手掌,“姑娘们,还不把各位大爷请上楼,到厢房里坐啊。”   姑娘们娇笑着起身,一人扶着一个往楼上走。杨秋池毕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合,以前也常光临过几次夜总会,又在网上摸爬滚打这么久,什么美女没见过。这几个还唬不到他。经过刚刚的初到青楼的紧张之后,现在杨秋池已经镇静自若了。挽着小姑娘的手,很潇洒地迈步往楼上走。怎么觉得有点像上海滩的味道。   大家到了厢房坐下,小黑狗蹲在杨秋池身边,抬着个小脑袋东张西望。不一会,酒宴摆下。   杨秋池向龙子胥使了个眼色。龙子胥会意,问老鸨:“最近金可莹姑娘有没有消息?”说这话的时候,龙子胥心里一阵的绞痛,强忍住了泪水。   老鸨扭头看了看宋知县等人,只是哼哼唧唧笑着不开腔。宋知县是何等人,起有不知道她的用意,看了金师爷一眼。金师爷咳嗽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这锭银子十两绰绰有余。   老鸨两眼放光,笑呵呵伸出肥胖胖的手,就要去抓那银子。金师爷用折扇打了她的手背一下,微微摇头,也不说话。   这老鸨也是聪明人,岂会不知道,呵呵笑了笑,说:“几个大爷敢情是冲着可莹姑娘来的啊。要说我这女儿,可真是百里挑一,多少王公大臣,骑马乘轿大老远巴巴的跑来,就为看她一眼,龙少爷最清楚了。当年……”   金师爷折扇又在老鸨手背上敲了一下。老鸨赶紧打住话,叹了口气:“唉,你们来的不凑巧,我女儿可莹她……她回老家省亲去了。”   这老肥猪,明明失踪,偏说省亲去了。杨秋池暗骂。   龙子胥又问:“那,她以前的那位小丫环春芽还在吗?”   “在,还在呢。要叫她来吗?”   众人一听,都是精神一振,找到这位小丫环,金可莹当初失踪的情况,就有希望查清楚。   “有劳了!”龙子胥激动之余,话语都有些发颤。   老鸨站起身,又看了一眼金师爷折扇下的那锭银子,很响地咽了一声口水,才走到门边,吩咐门口的丫环了几句。那小丫环答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走了。   片刻,一个姑娘走了进来。身材单薄,衣衫破旧,面容憔悴,低着头走进来,倒了个万福。   龙子胥神情有些意外,起身走到这姑娘面前,微微弯腰看她的脸,轻声说道:“你……你是春芽?”   “嗯~!”那姑娘仍然低着头。   龙子胥声音有些发颤:“春芽,你抬起头看看,我是谁?”   春芽慢慢抬起头,看着龙子胥,渐渐地脸上现出了惊喜之色:“龙少爷?你是龙少爷?”龙子胥点了点头。   春芽上前一步,又站住了,眼睛噙满了泪水:“龙少爷,你可来了。可莹姑娘她……”   龙子胥打断了她的话:“别着急,春芽,来,和少爷坐在一起。”扭头看了一眼老鸨:“你可以走了。”   老鸨答应了一声,眼睛还是盯着金师爷折扇下的那锭银子。金师爷见此行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微微一笑,放开了折扇。   老鸨一把抓过桌子上的那锭银子,塞进自己面口袋似的胸脯之间,呵呵笑着说:“那好,老身这就走,各位大爷慢用,姑娘们,好好照顾各位大爷啊!”老鸨出了厢房,随手将房门关好。   金师爷对那些姑娘们说道:“你们先出去,我们有点事情,等一会再叫你们进来。”   姑娘们答应了,莺莺燕燕地出了房门。   龙子胥关好门,回身迫不及待低声问道:“春芽,我找了你好多次,老鸨都说你不在。你和可莹姑娘离开广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了?”   春芽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那天我和可莹姑娘我们与少爷您分手之后,正准备出城门,姑娘说内急要小解,见路边不远处有一个废旧的古塔,四周没人,姑娘就下车到古塔那边去小解。”   杨秋池听到这里,心头一凛,难道那古塔果真是凶杀现场?问道:“是不是城西门不远的那座古塔?”   “是的。”春芽点点头:   杨秋池和宋知县、金师爷相互看了一眼,微微点头。杨秋池道:“春芽姑娘,你接着说。”   “我在马车上等,等了很久也没见姑娘回来,我就跑去找,一边找一边喊,找遍了也没发现姑娘的踪迹,我才慌了,我一直等到天快黑了,也没见姑娘,这才着了急。我跑回去找少爷你,可你房门关着的,问了邻居,才知道你到乡下给人家抄书去了,恐怕要几天才能回来。”   龙子胥黯然道:“那天我是到城外八里屯替一个大户人家抄书去了。可我……我怎么知道……唉~!”   “我找不到少爷,只好跑去报官,可官差说姑娘失踪的时间太短,也许会回来的,要过两天才能肯定是不是真的不见了,那时候才能报。把我赶了出来。”说罢,又哭了起来。   看来,春芽也没看到过杀人凶手,杨秋池不死心,又问道“春芽姑娘,你在古塔附近找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比如血迹之类的。”   春芽停止了哭泣,仔细回忆了一会,摇了摇头:“没有,那附近的茅草很高,我也没仔细看地面,只是一个劲喊着姑娘的名字。——难道姑娘受伤了吗?她怎么样了?你们找到她了吗?”春芽急声问道。   龙子胥叹了口气,拉住春芽的手:“你们姑娘,她,她已经死了!”   啊?春芽绝望地叫了一声,掩面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厢房门被一脚踢开,七八个龟公、男仆拿着棍棒冲了进来,随后是肥猪一般的老鸨,咯咯冷笑:“我就知道你们不是冲着姑娘来的,说罢,你们究竟是哪里钻出来的老鼠,敢到我醉莺楼来问这问那。”   方才迎客进门的赵龟公呵呵冷笑:“我方才就看这姓龙的带这一帮子人不像是来找姑娘。我偷偷一听,果然,他们一个劲在盘问这死丫头关于金可莹的事情。” 第107章 幕后人物   金师爷见这么多人,又手持棍棒气势汹汹,脸色微变:“放肆!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们都是些什么人?”   “我管你们是什么人,给老娘打了再说!”老鸨咆哮道。那七八个龟公、男仆齐声答应,挥舞着棍棒一拥而上。春芽吓得花容失色,不由自主一头扑进龙子胥怀里,龙子胥虽然是一介书生,却也还算有男子气,俯身抱住春芽的头,准备用脊背抵挡棍棒。宋知县和金师爷也是吓得藏到了屏风后。   杨秋池脚下的小黑狗已经如闪电一般窜出,将冲到前面的两个龟公的脚踝狠咬了一口,毫不停留,在这几个龟公、男仆脚下乱窜,东咬一口西啃一嘴的,没一个拉下,还有富余,这老鸨的肥猪脚被连啃了两口,疼得老鸨一屁股坐在地上,象杀猪一般嚎叫着。   龟公、男仆们还没出手,就被小黑狗咬得抱着脚乱跳。   与此同时,杨秋池身后的锦衣卫候小旗和另外一个锦衣卫也出手了,看不出来,这两个锦衣卫还是好身手,三拳两脚,这七八个龟公、男仆躺了一地。   杨秋池笑道:“看来,你们这黑店不怎么样嘛。”   小黑狗回到杨秋池身边,咧着尖牙盯着躺在地上哭爹叫娘的老鸨和几个龟公、男仆,嘴里还低声咆哮威胁着。   候小旗一脚踩住老鸨的肥肚子,问杨秋池:“少爷,干脆把他们废了,一把火把这黑店点了。”这些个锦衣卫还真牛,看来平时横惯了,扮演男仆还这么横。   老鸨吼道:“你们几个杀千刀的等着,老娘上面有人,你们洗干净屁股等着蹲大狱吧。”   她不说这话杨秋池本来不想较真,不过既然他们上面有人,倒要看看是哪一个官老爷在她后面撑腰,自己这锦衣卫特使先斩后奏的特权还没用过呢,再说了,白骨案线索恐怕还要着落在这醉莺楼,搞不定他们,案子就没法查下去。   杨秋池向候小旗打了个手势放人。候小旗松开脚回到杨秋池身边。杨秋池笑问:“你这老母猪,快去把你那头公猪叫来,小爷我要看看,长得怎么个猪样,能罩得住你?”   老鸨和众龟公、男仆棍棒也不敢拣,连滚带爬出了房门。   杨秋池低声和候小旗说了几句话,候小旗点点头,也闪身出了房门。   龙子胥问怀里的春芽姑娘:“春芽,你没事吧?”   春芽姑娘红着脸离开了龙子胥的怀抱,摇了摇头:“谢谢龙少爷,我没事。”宋知县和金师爷惊魂未定,宋知县说道:“贤侄,幸,幸亏有你在,不然的话……”   龙子胥也说到:“是啊,少爷,看来给这老鸨撑腰的人很硬,要不咱们还是先避一避吧。”   杨秋池说:“别怕,春芽姑娘没见过那凶手,这条线索断了,咱们要重新找线索。方才老鸨他们那么担心我们问金可莹姑娘的事情,其中必有问题。一定要先搞定给他们撑腰的人,才能查清楚究竟有什么问题。”   宋知县等人听了连连点头。龙子胥问道:“那咱们怎么办呢?”   杨秋池说:“幸亏酒席没弄翻,你们饿不饿?反正我是饿了。咱们先吃饭,吃饱了好痛痛快快打他妈的一架。”说罢,先坐了下来,端起酒杯吱溜喝了一口。   宋知县等人见杨秋池如此镇定自如而又胸有成竹,心里也踏实了一些,都坐下开始吃喝。   宋知县见杨秋池的男仆方才出去,估计是搬救兵去了,但这救兵成色如何,他们还是没底,不过,在宁国府城里,总不致于出什么大事,大不了表露身分来历,申明在查案,也就是了。不过,这朝廷官员到妓院里来,就算是查案,总也不妥,心里有些后悔没听金师爷他们的话。   杨秋池叫春芽也坐下一起吃饭,见她衣着朴素,不像是青楼歌女,便问道:“姑娘,你现在在这里干什么呢?”   春芽眼一红:“当杂役。”   杨秋池看看她,虽然身材单薄,却生得还是眉清目秀颇有几分姿色的,心里奇怪这老鸨怎么发善心没让她接客呢。随口问道:“这肥猪老鸨,怎么没让你接……”这话不好听,赶紧打住。   春芽低下头说道:“当初是可莹姑娘买我当丫环的,我没卖身给醉莺楼,所以……,可莹姑娘不见了之后,老鸨说可莹姑娘是她醉莺楼的人,丫环也是醉莺楼的人。她没有理由逼我去干那档子事,就逼我干杂役帮活,我也没地方可去,就留在了醉莺楼。”   杨秋池点点头,看来,这也是个苦命的丫头。扭头在龙子胥耳边轻声说道:“龙先生,等一会我出资替春芽赎身,给了你作媳妇,可好?”   龙子胥说:“怎么能让少爷破费呢,这事还是等我自己有了钱再说罢。”   “什么话啊,你当我的跟班长随,咱们还没说这聘金呢。”杨秋池说道,转头问金师爷:“师爷,咱们这地界,聘一个长随,一般每个月多少钱?”   “管吃管住,一个月二两银子。”   “好!”杨秋池对龙子胥说:“这样吧,咱们公事公办,我聘你为我的跟班长随,工钱三倍,包吃包住,每个月六两银子。如何?”   “这,这也太多了吧。”龙子胥喜出望外,他由富到贫,已经深深体会到没钱的苦,以前给人家抄书,抄完一本书,几天下来,也就一两百文铜钱就相当不错了。就这等工作,那也是一个月难遇到一两次的。杨秋池不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还出重金礼聘自己当长随,这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   “多什么啊,这不算什么,我现在还有几个钱。对了,你当我的跟班,我得给你点见面礼吧。这样吧,春芽这丫头我出资赎了,算是我的丫头,然后许给你当媳妇,不要你的彩礼。只要你以后尽心为我做事就行了。”   龙子胥喜不自禁,只是不知道春芽姑娘意下如何,看了春芽一眼。   杨秋池这才想到,自己一厢情愿,还没问过人家春芽姑娘呢,凑过头去,笑嘻嘻问春芽:“姑娘,你可愿意啊?”   春芽羞涩地低下头,偷偷看了龙子胥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杨秋池哈哈大笑,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   龙子胥和春芽站起身,向杨秋池施礼感谢。杨秋池第一次为别人作媒,感觉还是挺爽的。   正在这时,就听得楼下一阵骚乱,候小旗推开房门一看,面露喜色,打开了房门。从屋外进了好几个人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为首的一个魁梧大汉,正是锦衣卫驻宁国府百户所牛百户牛大人。那肥猪老鸨一脸的苦闷跟在身后,脸上红红白白的,不是害羞,应该是挨了耳光了。   牛百户进门一见到杨秋池,哈哈大笑:“兄弟,老哥我可把你盼来了。”抓着杨秋池的手一个劲摇晃,显得十分的亲热,“兄弟到宁国府来,也不打声招呼,真把老哥我当外人了吗?”杨秋池本来还有点担心牛百户说漏嘴,泄露了自己的身份,现在看来,这牛百户还挺会演戏的。   宋知县等人见到锦衣卫进来,以为这醉莺楼的后台是宁国府锦衣卫,正暗自叫苦惊慌失色间,见到这锦衣卫头领居然对杨秋池非常的亲热,甚至还有些巴结的意思,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现在自己这一边有锦衣卫在,再大的风浪也不怕了。   杨秋池替宋知县引见了牛百户,宋知县得知这牛百户原来是锦衣卫总旗马渡的原来的顶头上司,宋知县恍然大悟,杨秋池与马渡的关系他是知道的,看来,这牛百户是通过马渡认识了杨秋池,而且关系不错。他要是知道杨秋池现在是锦衣卫指挥使特使,那不要惊讶成什么样子了。   正说话间,下面大厅一阵喧哗,杨秋池探出头一看,却使宋芸儿正在与几个龟公吵闹,其中一个龟公还捂着脸,看样子挨了这大小姐一巴掌。杨秋池叫了她一声,宋芸儿抬头一看,面露喜色,叫了声:“哥~!”三两步上了楼来到厢房,“哥,爹,你们没事吧?”   “我们没事,”杨秋池说道。看了看她身后,“泥娃娃呢?”   “她不会武功,我让她呆在马车上等我们。”   原来宋芸儿方才听到里面乱哄哄的,随即看见锦衣卫来了,生怕老爹和杨秋池他们遇险,便冲了进来,可又找不到人,便找龟公们的麻烦。   牛百户转身叫那老鸨,老鸨畏畏缩缩走上前,牛百户一巴掌扇了过去,打得这老鸨的溜溜转了个圈,肥脸上顿时起了五个红印子。   “你他娘的不要命了?连我兄弟都敢碰?信不信老子拆了你这破鞋楼?”牛百户咆哮道。   老鸨咕咚一声跪在地上,捂着肥脸一个劲陪不是,身后的龟公们这才知道方才惹了太岁,赶紧跟在老鸨身后,呼啦啦都跪了下来。   牛百户骂骂咧咧抬起脚又要踢,杨秋池赶紧拦住:“算了,大哥,小弟也不知道这醉莺楼原来是大哥你罩着的,要是知道……”   “不不!兄弟你误会了。”牛百户赶紧解释,“老哥我再没出息,也不至于干这营生。”   杨秋池有些诧异:“那这是……”   牛百户在杨秋池耳朵边低声说道:“这醉莺楼是宁国府同知的小舅子开的。这同知姓王,与布政使好像有点关系,平日里眼高于顶。”同知是知府的副手,正五品,相当于现在的地委副书记。   原来如此,杨秋池明白了,难怪这老鸨如此嚣张,没想到遇到了自己这个特使,要不然,凭宋知县他们还真搞不定。   杨秋池成竹在胸,既然闹大了,那就闹个彻底。杨秋池招呼牛百户坐下一起喝酒。牛百户也是个不怕事的人,再说还有杨秋池这位指挥使特使,就好比手里拿了一付通杀的好牌,怎么都不会输的了。   牛百户杨秋池两人边吃边说笑,只有宋知县等人心事重重。过了一会,楼下又是一阵哄闹,杨秋池笑道:“看来,今天这醉莺楼还真有点热闹哦。”   杨秋池和牛百户从窗户探出头看楼下大厅,只见一群衙役卫兵簇拥着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进来了。楼下龟公指了指上面低声说了句什么。那老头铁青着脸,咚咚咚冲上楼,进了厢房。   老鸨一看这老头,委屈得鼻涕口水连说带喊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那老头进了房内,向牛百户施了一礼,脸色颇为不悦:“牛大人,您……您也知道,这醉莺楼是我王某人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吧,您这样未免……”   杨秋池看了看这老头,笑问牛百户:“这位是……”   牛百户冷笑了一声,两眼望天:“这位就是咱们宁国府的父母官之一,同知王易荣王大人!”   “哦?”杨秋池上下打量了一下王易荣,见王易荣撇着个嘴一付不可一世的样子,而且方才牛百户说了,这王同知与布政使有点什么关系,有布政使作后台,难怪这么拽。   王同知平日里对牛百户还算客气,因为这锦衣卫百户虽然只是正六品,比王同知低一级,但锦衣卫是皇上身边的人,负责勘查朝廷百官的。所以,这王同知还是对牛百户敬让三分,不过,方才得报说有几个人在他小舅子开的醉莺楼捣乱,本以为只是些小混混,随便叫个人去处理就完了。后来,王同知的小舅子跑来报说那些人有锦衣卫牛百户撑腰,还打了老鸨,王同知这下才真的生气了,带着人马匆匆赶来。   王同知见牛百户说话的态度,更是生气,正要发火,杨秋池突然伸手抓住王同知,一把扯着往屏风后面走。   王同知是个干瘪老头,如何是杨秋池的对手,被杨秋池拽得差点摔倒,不知怎么回事,这人敢如此对待自己,难道是响马强盗?惊恐之余差点喊救命。   王同知的小舅子大吼:“你们敢挟持朝廷命官,不想活了?”其他随从跟班和衙役们大叫着要冲上来。   牛百户腾地站起身,手按刀柄大喝一声:“想造反吗?想死的就上来!” 第108章 衙门里的凶杀案   锦衣卫们哗啷一声也都拔出腰刀,拦住了那些人的去路。小黑狗也咧着尖牙威胁着。那些随从倒不敢与锦衣卫正面冲突,尤其是眼前这位,可是锦衣卫六品百户,给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动手,再说王同知也没被怎么样。   杨秋池将王同知拉到屏风后面。王同知脸都吓白了,结结巴巴问道:“你……你要……你要干嘛?”   杨秋池伸手入怀摸出一样东西,神秘一笑:“我有个宝贝让你开开眼。”摊开手,伸到王同知面前。   王同知疑惑地看了一眼,是一块象牙腰牌,晃眼看了一下上面的字,身子一颤,伸过头去还待仔细观瞧。   杨秋池将那东西拍在王同知手心里:“拿去仔细看清楚!”   王同知手已经开始哆嗦,刚才虽然没有完全看清楚,不过,他已经大概猜到了是什么,小心翼翼拿过来,仔细一看,象牙腰牌上写着:“锦衣卫指挥使特使杨秋池”翻过来一看,吓得差点跪下,只见上面写的是:“缉事一体遵令,遇有抗令者,先斩后奏。”   “同知大人,看清楚了吗?”杨秋池笑问,“我正在这里与牛百户大人一起侦查建文一案,同知大人突然大驾光临,不知道同知大人是想隐瞒点什么呢,还是不喜欢我兄弟管建文余党这档子事情?”   王同知吓得双手如筛糠一般:“卑职……卑职……卑职……”连说了三个卑职,就是说不出下面一句话来。   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役”,推翻建文帝,成为明成祖之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对建文亲信进行了残酷斗争无情打击,建文亲信被满门抄斩甚至株连九族的不计其数。明成祖对待建文亲信手段之残忍在历史上是有名的。王同知当然知道,如果自己与建文一案挂上钩,不仅自己,恐怕祖宗八代都要跟着一起倒霉了。   朱棣攻进南京时,皇宫已经成了一片火海,后来找到几具烧焦了的尸骨,朱棣不相信建文已经被烧死,一直没有放松对建文帝的搜寻,派出户科都给事中胡滢等人遍行全国各地秘密寻找建文帝的下落,数年过去,毫无结果,令明成祖大失所望。   杨秋池之所以会被皇上明成祖亲自下密旨,任命为锦衣卫指挥使特,就是因为杨秋池连续抓获建文余党重要人物,明成祖朱棣大喜过望,希望杨秋池能最终抓获建文,才给了杨秋池先斩后奏的巨大特权,用以排除一切干扰,最终抓获建文这个心腹大患。   皇上派出锦衣卫指挥使特使负责侦破建文一案的公文,已经下发到全国锦衣卫和地方官府。刚才的象牙腰牌已经说明了,这位少年就是锦衣卫指挥使特使,公文已经说明,这特使的命令如有抗令者,先斩后奏。   王同知明白,别说是他一个小小的同知,比他大得多的王公大臣,与建文有关的,不知道被锦衣卫弄死了多少,难怪吓得如落水的鹌鹑一般。   杨秋池笑道:“同知大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王同知双膝一软就要跪下,被杨秋池一把拉住:“大人,腿站直了,记住,我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否则……哼哼……”   王同知点头如小鸡啄米,颤抖着声音说道:“卑职明白,卑职该死,不知道特使大人在此查案,卑职该死!”   杨秋池微笑道:“行了,咱们出去吧。”   杨秋池搂着王同知的肩膀,两人出了屏风。   王同知走到他小舅子面前,重重一耳光扇了过去,打得这小舅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王同知吼道:“你这王八羔子,这几位大爷是本府的好朋友,在这饮酒作乐,你不给老子好好招待,还要惹事生非,还不给老子爬过来,给几位大爷磕头赔罪?”   那小舅子见王同知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就整个变了一个人,知道这几人果然是神仙放屁——非同凡响,吓得哭丧着脸跪爬过来,连连叩头赔罪。   王同知又走到老鸨身前,在她肥屁股上狠踢了一脚:“你他娘的还不快去多找几个美貌姑娘来,好生伺候这几位大爷,把最好的酒菜上来。要是怠慢了这几位大爷,老子把你这身肥肉剐了喂狗!”   那老鸨哭丧连声答应,跑出去吩咐厨房重新上最好的酒席,又重新换了几个姑娘,虽然算不上绝代佳丽,却也青春美丽,妩媚动人,直把宋知县乐得不可开交。不过女儿宋芸儿在一旁看着呢,连忙吩咐宋芸儿到外面去和宋晴一起等。   宋芸儿也知道这种地方女孩子不能来,眼看爹爹和杨秋池他们都没事了,这才放心走了。   酒宴摆好,王同知频频向杨秋池敬酒,还说道:“杨兄弟,知府大人有事到外地去了,不然,我一定去请来陪杨兄弟喝几杯。”这句话把宋知县等人听得目瞪口呆,这同知方才连锦衣卫牛百户都不大买帐,怎么从屏风后面出来之后,对杨秋池敬畏有加,马屁拍得山响,连知府大人都抬出来了。   杨秋池摆摆手:“不用,我们办完事就走了。”向老鸨招招手,“你也坐下来,等一会我还要找你有事。”老鸨连连答应,苦着脸歪着个屁股斜斜地坐在一旁。   酒席间,杨秋池指了指春芽说道:“同知大人,我看上这位姑娘了,想替她赎身。你开个价吧?”   王同知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杨兄弟言重了,老朽怎敢收您的钱,您这不是折我的寿吗?”转过头叫他小舅子:“你还不快去把这姑娘的卖身文契拿来!”   小舅子哈着腰没口子连声答应,一溜烟出去了,不一会,拿来了春芽姑娘的卖身契。王同知双手将文契递给杨秋池。   杨秋池接过看了看,又递在春芽面前:“你看看,是不是你的卖身契?”   春芽和龙子胥都认真看了看,点点头。   “那就好。”杨秋池笑道,将那文契撕得粉碎,“好了,春芽姑娘,等一会你和我们一起走,回去你们就成亲。”   龙子胥和春芽站起身向杨秋池施礼感谢,尤其是春芽,还跪在地上给杨秋池磕了几个头。杨秋池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杨秋池惦记着案子的事,向王同知说道:“我有些事情想问问老鸨,不知方便不?”   “方便,当然方便!”王同知连声道,不过,笑得很勉强,有些夸张地板着脸对老鸨说道:“等一会这几位大爷问你话,你给我老老实实回答。听到没?”   老鸨赶紧点头答应,想了想,小声说道:“老爷,要是他们问的是金……”   “不管大爷们问什么,你都给老子如实回答,有半句假话,老子剥你的皮!”老鸨又连忙答应。   王同知扭过头对杨秋池笑呵呵说道:“杨兄弟,那您忙着,老朽先走了。有什么事言语一声。老朽就在知府衙门里。”起身施礼,倒退着出门,把门关上,这才带着众衙役离开。   杨秋池盯着老鸨,呵呵冷笑:“你方才怎么这么害怕我们问起金可莹姑娘的事情?连宁国府同知都动用了。”   老鸨冷汗都下来了:“我……我……”   “可莹姑娘没有回老家省亲,而是失踪了,对吗?”   老鸨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方才这同知大人说的话,好像话中有话哦?怎么回事?她怕你说出什么来,对吗?”   “这……这……”老鸨还是吞吞吐吐的。   王同知还没来的时候,杨秋池已经将这件案子大概情况和牛百户说了。牛百户见老鸨不肯回答,吼道:“这肥猪他娘的半天不说一句,隐瞒凶犯,肯定是一伙的,来人,先给老子将她毒打一顿,然后押进大牢!”锦衣卫们齐声答应,上前就要动手。   老鸨杀猪一般嚎道:“我说!我说!王同知有个弟弟,叫王福顺,是作绸缎生意的,很有些钱,他很喜欢可莹姑娘,要替她赎身纳作小妾,可莹姑娘不愿意,王掌柜觉得很丢面子,便在醉莺楼打了可莹姑娘。”   “后来王掌柜又找了金可莹姑娘几次,金可莹连面都不愿意见,王掌柜很生气,多次和别人说起要杀了她。这之后不久,可莹姑娘就失踪了。那王掌柜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后来,同知大人嘱咐我们说,有人来问可莹姑娘的事情的话,要马上报告。所以,方才……”   这狗官,果然是他在背后弄鬼!杨秋池暗想,说不定就是在这王同知的默许下,王福顺逼婚不成,恼羞成怒,派人暗中跟踪,趁可莹姑娘到僻静之处小解之际,杀害了可莹姑娘。杨秋池问道:“这王掌柜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我真的不知道,各位大爷,我没说谎,我有一两年没见到他了。”   王同知的弟弟在金可莹失踪之后也失踪,有可能是畏罪潜逃了,这王同知又叮嘱不让人查金可莹失踪的事情,这样看来,也有可能是这王同知指示的,至少是包庇,杨秋池有些后悔刚才同意这王同知离开,王同知说不定此刻已经潜逃了,得马上去知府衙门找王同知。   金师爷给老鸨录了口供画了押。老鸨恐惧地说道:“各位大爷,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不然,王大人不会饶过我的,那我就死定了。”   杨秋池拍了拍她的肥脸:“你这么胖,割掉几斤肉,正好减肥。嘿嘿嘿。”向宋知县等人说道:“咱们走吧,到知府衙门找那王同知去。”   杨秋池等人来到宁国府知府衙门,让门子通报,就说方才在醉莺楼的几位大爷来找他来了。这门子跑进去通报,半晌也没见出来,杨秋池等人正在奇怪的时候,听到知府衙门里闹哄哄乱作一团,有些诧异。牛百户说道:“咱们进去!”   几个人进到衙门里,揪住了一个慌慌张张的皂隶问道:“衙门里怎么了?”   那皂隶一看牛百户等人这装束,就知道是锦衣卫,赶紧哈着腰答道:“王同知他,他死了!”   啊?杨秋池等人大惊,方才还在醉莺楼,现在怎么就死了?第一个概念就是:杀人灭口!   牛百户说道:“在哪里?快带我们去!”   那皂隶带着杨秋池他们转过几个庭院,一边走一边喊:“别乱,大家别乱!锦衣卫的大爷们来了。”几个穿着官袍的人听到喊话连忙跑过来躬身施礼,这些人大多与牛百户认识,原来是宁国府通判、推官、经历、知事、照磨之类的小官,长官被杀死在衙门里,他们此刻跟没头的苍蝇一般,不知如何是好。   牛百户一问才知道,方才一个推官去给王同知送公文,一进门就发现地上有许多血,探头往里看,发现王同知躺在地上,周身都是血,吓得跑出来大叫,大家这才围拢过来,通判大着胆子进去查看,发现王同知已经死了,顿时大乱,都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牛百户他们就来了。   杨秋池问道:“还有没有别人进去过?”   “没有,我一发现,就让皂隶守在门口了。”通判说道。他不认识杨秋池,但见他与牛百户一起来的,而且比较亲密,可能也是锦衣卫的人,便恭恭敬敬回答。说完话,这通判掏出一张汗巾擦了擦头上的汗,紧张得脸都白了。   也难怪,宁国府的市委副书记兼副市长在办公楼里被杀身亡,是够让人震惊的。   杨秋池对牛百户说:“白户大人,你们在外面等候,我进去勘查。”牛百户点点头。这通判见牛百户都同意了,不敢多言。宋芸儿本来也想去,可这不比广德县,是人家的地界,不敢随意乱跑。   杨秋池带着小黑狗一进房间。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这房间非常大,在里间一个大而零乱的长条案台旁边,干瘦的王同知一动不动躺在血泊之中。胸前背后的官袍上都有大块的血痕,布满了乱七八糟的破洞,至少有十来个,还有少许鲜血从洞里流出。   这凶手还真凶残,捅了这么多刀。仔细查看地面,有几枚血脚印,旁边还扔了一块揉成一团的汗巾,汗巾上有明显的擦拭血痕。长条形案台下扔着一把小刀,刀上有血。 第109章 当即破案   发现凶器!杨秋池心里猛地跳了一下,王同知胸口的鲜血还有少量血液流出,地上的血泊颜色还比较鲜红,说明,凶杀应该刚刚发生没一会,用小狗追踪!   杨秋池将小黑狗抱起来放在那把小刀旁,指了指刀把,小黑狗已经有多次追踪经验,马上明白了杨秋池的意思。它低下头仔细地闻了闻,然后一路嗅着到了外面,东嗅西嗅往知府衙门后院走去。杨秋池手一挥,带着牛百户等人跟这小狗往前走。牛百户和那些通判等人,没见过小狗追踪,不知道杨秋池在干什么,不过见牛百户他们跟着去,便也一声不响跟在后面。   七转八转,来到内衙旁边的一个大院子,院门紧闭着,小黑狗用前抓使劲抓门,嘴里发出呜咽声。   牛百户问:“这是什么地方。”   通判回答:“是王同知的住处。”   牛百户皱了皱眉,看了看杨秋池。杨秋池说道:“把门撞开!”   通判等人连忙上前阻止:“撞不得,这是同知大人的住处,万一……”   通判等人不听杨秋池的话,牛百户可不敢不听。杨秋池是锦衣卫指挥使特使,这个秘密只有他牛百户知道,特使的命令他哪敢违抗,再说还有个先斩后奏在那摆着呢。别说是一个小小同知的院门,就算是布政使小老婆的房门,只要有特使的命令,他牛百户也敢撞。牛百户喝道:“给我撞!出什么事我负责!”   几个锦衣卫上前,一起合力将院门给撞开了。门后面站着几个仆人,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牛百户给了前面一个仆人一耳光:“他娘的站在后面怎么不开门?”   “王二爷不让开门。”那仆人捂着脸,畏畏缩缩道。   “王二爷?哪个王二爷?”   没等那仆人回答,小黑狗已经继续低着头一边闻着一边快速往里走,杨秋池和宋知县他们已经紧跟而去。牛百户不及细问,也紧跑几步跟在后面。   小黑狗来到一间锁着门的房间,冲这里面狂叫。牛百户一挥手,两个身形魁梧的锦衣卫上前拍门叫道:“开门!开门!我们是锦衣卫,查案子,快开门!”里面没动静。   “撞开!”杨秋池沉声说道,“注意,凶犯可能在这里面,大家小心!”   那两个魁梧的锦衣卫拔出腰刀提在手上,抬脚猛踢房门,几脚下去,门哗的一声被踢开了,寒光一闪,一柄剑刺向其中一个魁梧大汉。由于杨秋池已经事先提醒,那大汉已经心生警觉,往后一撤身,躲过了这一剑。与此同时,另外那个锦衣卫一刀劈出,没想到那人一闪身,躲过了这一刀,身手竟然也十分敏捷。   这人四五十岁,身体健壮。见到正门已经被七八个锦衣卫和皂隶堵住,一转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锦衣卫最擅长的就是捉拿人犯,如何想不到这凶犯可能会从窗户逃跑呢,早有五六个锦衣卫守在窗外,一拥而上,双方乱战起来。那中年人虽然身手不错,可寡不敌众,战不了几招,手中长剑被击落,锦衣卫刀剑齐上,将他制住,绑了起来。   将那人制住之后,通判等人才敢上前,仔细一看,都大惊失色:“怎么是你?”牛百户问道:“你们认识他?”   “他是王同知的同胞弟弟,名叫王福顺,是宁国府大户,做绸缎生意的。不过这两年一直没见过他。”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杨秋池和宋知县等人互望一眼,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杨秋池走上前仔细看了看王福顺的右手,发现上面有星星点点的喷溅血迹,问道:“王福顺,人是你杀的吧?”   王福顺骂道:“放屁,你凭什么说我哥是我杀的?你有什么证据?”   杨秋池呵呵一笑:“你太紧张了,我刚才并没有指明被杀的人是你哥,你怎么知道你哥被人杀了?”   王福顺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强辩道:“我听外面的人说的。”   “听谁说的?”   “衙门里的人,我不认识!”   “既然凶手不是你,那你刚才为什么拘捕?”   方才那两个魁梧锦衣卫点头赞同,如果不是方才杨秋池提醒,猝不及防之下,说不定就中剑受伤了。   “我怎么知道你们是谁?我以为是强贼呢。”   “强贼?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宁国府知府衙门里会有这么多强贼吗?”杨秋池冷笑。   “这……反正我没杀我哥,你别冤枉好人!凭什么抓我,你有什么证据?”   通判等人虽然不知道杨秋池的身份,可刚才在门口,这小伙子一句话撞门,牛百户想都没想就吩咐照办,这人应该不是一般的人物。刚才听到王福顺和杨秋池的对话,通判等人也感觉王福顺矛盾百出,但如果没有过硬的证据,这王福顺可是王同知的弟弟,还是大财主,可不是小老百姓,那是不能随便乱抓的,所以通判等人也疑惑地看着杨秋池,想听听他有什么证据。   杨秋池暗想,证据?遗留在现场的凶器刀子上应该有你的指纹,你右手上的喷溅血点肯定是王同知的,作一下DNA鉴定,光这一个证据就搞定你,但DNA鉴定没法做,指纹鉴定倒可以做,不过这两个证据明朝都不会有人相信,绝对不能做为证据使用。   在明朝,最踏实最有说服力的证据,就是被告人的认罪口供,只要被告人认罪,就算没有其他证据一般也没关系,所以,杨秋池下决心,一定要敲开这厮的嘴,冷笑问道:“你手上的血点是怎么来的?”   “是……是……”王福顺支支吾吾了片刻,“是我杀鸡时粘上的。”   “杀鸡?在哪里杀的?鸡呢?”   “鸡,鸡我吃了。”   “那刀子呢?”   “我扔了——你是谁?凭什么问我?”   “等一会我会让你知道我是谁的!”杨秋池冷笑,吩咐锦衣卫:“将他脚抬起来,我要看看他的鞋底!”   锦衣卫七手八脚抬起王福顺的脚,亮出鞋底,鞋底上粘有一小块新鲜的血迹。杨秋池问:“你脚上的血怎么回事?”   “杀鸡的时候粘上的!”王福顺歪着脖子说,“你知不知道我们王家与应天府布政使的关系?你什么芝麻小官敢惹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他妈的再不放开我,当心我……”   “啪~!”一记耳光响起,五个手指印贴在王福顺脸上。痛得王福顺一声惨叫。紧接着裆部又挨了杨秋池一膝盖,顿时瘫在了地上。   杨秋池满指着地上的王福顺对锦衣卫们说道:“好了,现在看看你们谁有本事敲开这厮的嘴。”   一听这话,锦衣卫们都呆了,看着牛百户。侯小旗道:“少爷,让我来!”一脚踢在王福顺脸上,顿时鼻血长流,两个门牙被踢掉了。   锦衣卫们都认识这侯小旗,他是宁国府百户所锦衣卫的一个小头目,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作仆人打扮,而且很听这小伙子的话。锦衣卫是明朝的秘密特工,行动隐秘,侯小旗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不过他们当然知道,不该问的坚决不问,这是基本的保密要求。   锦衣卫们一见长官小旗都动手了,牛百户对这小伙子又敬畏有加,心中在无疑虑,围着王福顺就是一顿拳脚。   这些人刑讯逼供惯了,当然知道哪些地方打的哪些地方打不得,只把这王福顺打得满地打滚哭爹叫娘,却没有造成严重内伤。   杨秋池见那王福顺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挥了挥手,牛百户叫道:“好了,先停下来。”   杨秋池走到王福顺身边蹲下:“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你今天要是不乖乖老实交待,你猜我敢不敢杀你?”话语虽然带着微笑,却冰冷如刀。   王福顺努力睁开浮肿的眼睛,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歪着被打开花的嘴唇,含含糊糊道:“你,你,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你还没有资格知道。”杨秋池拍了拍他的脸颊:“证据如此扎实,你还敢狡辩,实属刁民。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哥哥王同知是不是你杀的?”   “我……我……”王福顺还是没有回答,身子弯得像个虾米一般,喘着粗气。   杨秋池站起身,不悦地说道:“百户大人,看来你们的手段不怎么样啊,打了半天他也没招供。”   “我亲自来拷打!”牛百户面红耳赤,掠起袖子准备动手,又有些迟疑,“不过我的手重,生怕把这小子打死了。”那王福顺一听,打了个冷战,恐怖地看着杨秋池和牛百户。   杨秋池道:“打死就算了,不用怕,有我呢。”   这一下,身后那几个通判之类的官员们都傻了眼了,这小伙子怎么这么大口气?这话恐怕知府老大爷都不敢说。再看那牛百户,说了一声“好!”,当真掠起袖子,活动了一下粗壮结实的胳膊,嘿了一声,走上前,将地上的王福顺翻过来脸朝下,单膝压住王福顺的后背,抓住他反绑在后面的双手,拧住王福顺的左手小手指,问道:“你招不招?”   王福顺小指剧痛,没有回答。   牛百户一使劲,就听到王福顺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惨叫,左手小指上面一节已经被拧断。牛百户又猛地往后一扳,王福顺又是一声惨叫,那小指断裂的骨头露了出来,鲜血顿时染满了王福顺和牛百户的手掌。   杨秋池看了一眼王福顺的手,只见王福顺小手指上面那一节怪异地后翻着,断裂的白森森的骨头碴子露在外面,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通判等官员看得胆寒,宋晴更是脸色煞白,低呼一声,躲在杨秋池背后,不敢再看。只有宋芸儿跟个没事人似的,抱着双臂看热闹。   杨秋池转身安慰宋晴:“不用怕,没事的。”   宋晴点点头,还是有些好奇地探头出来看看,见王福顺这惨样,赶紧又躲到了杨秋池身后。   牛百户又问了一句:“你招不招?”   王福顺痛苦地呻吟着,一个劲喘着粗气,还是没说话。   “咔嚓~!”又是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王福顺再次发出凄惨的叫声,小手指下面一节也被折断,露出了断裂的骨头碴子。   王福顺痛得大汗淋漓,紧咬下唇,使劲喘着粗气。   牛百户问一句,拧断一节手指头,而且一点都不着急,好像对自己这一招很有信心,非常懂得如何才能让对方更加痛苦,每拧断一节,都要在伤口上不停地搓揉,使断裂的手指骨头搓入伤口,更增疼痛。   一顿饭功夫,王福顺已经昏死过去两次,每次都被锦衣卫端来冷水浇醒。当左手的四根手指头被一节一节拧断之后,牛百户开始准备拧大拇指时,王福顺终于忍受不住这种酷刑,用孱弱的声音说道:“我招,我招!”   牛百户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宋知县等人心中的石头放了下来。通判等人都很惊诧,果然是王同知的亲弟弟杀了王同知,惊讶之余,也长舒了一口气,只要犯人肯招,这案件就算搞定了。   这案子是发生在宁国府地界,本应由宁国府管辖,杨秋池他们是为了广德县的白骨案顺藤摸瓜找王同知,没想到刚好遇到王同知被杀。利用小狗追踪,然后进行残忍的刑讯逼供,结果,案发没一个时辰就一举侦破了这件案子。宁国府通判等官员正心焦破案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侦破了,很是高兴,对这神秘的小伙子更是敬畏。当下有专门负责刑名事务的推官拿来纸笔,记录口供。   杨秋池感叹这锦衣卫逼供的手段可真不是吹的,见推官已经准备好了记录,便问王福顺:“你把杀死王同知的经过,另外还犯有别的什么罪行?都从实招来!” 第110章 顺藤摸瓜   王福顺侧身躺在地上,一边痛苦地呻吟着,一边说道:“我前两年到外地做生意去了,前两天刚回到宁国府,住在哥哥王同知家里。今天上午,我和哥哥因为点小事情就吵起来了,他拿刀要杀我,我一气之下抢过来捅了他几刀,然后跑回来,准备拿点盘缠就逃跑的,就被你们抓住了。我不是故意要杀他,是他先要杀我。”   杨秋池冷笑,盯着王福顺:“你以为我们真不知道你都干了什么事情吗?你不光杀了你哥哥,你还杀了醉莺楼红牌舞女金可莹!老老实实交代,免得皮肉受苦!”牛百户在一旁,晃动粗壮的胳膊威胁,吓得王福顺一哆嗦。   通判等人一听,都惊呆了,通判问道:“敢问……,醉莹楼的金可莹真的死了吗?……差不多有一两年没有她的消息了,老鸨还说她回老家省亲去了呢。”   旁边的知事接口说道:“我早就怀疑不对,那时候,莹姑娘正红透半边天,省什么亲啊,那老鸨是什么好人吗?她会让可莹姑娘省亲省上一两年?那她老鸨不亏死了!”   “是啊!”负责记录的推官也插嘴道,“那老鸨也是这样告诉我的,我也有些怀疑。”看着杨秋池问道:“难道,可莹姑娘真的死了吗?”   敢情这金可莹还真的是宁国府红牌歌女,连知府衙门里这些官职不算小的官员都熟悉她。   杨秋池见这几位都是知府衙门里的高级官员,告诉他们也没什么问题,再说王福顺杀兄案还得交给他们处理。便点点头:“是的,金可莹姑娘被人杀死之后,尸骨就埋在广德县一块菜地里。”杨秋池指了指宋知县,“这位就是广德县宋知县宋大人,亲自负责侦破这件案子。”   那通判上下打量了一下宋知县,摇摇头:“您可能弄错了,我认识宋知县的……”   宋知县慢慢将罩在脸上的面具撕了下来,露出了本来面目。向那通判施礼道:“卑职参,参见通判大人。”通判是六品官,所以宋知县以下官礼节参见。   那通判吃了一惊,还礼道:“果然是宋知县宋大人,你怎么这副打扮?”转身看了看杨秋池,“不知道这位是……”   宋知县解释道:“卑,卑职等人为了金可莹在广德县被杀一案,特来醉莺楼稽,稽查线索,为,为了避免引起凶犯注意,才如,如此打扮的,没想到正好遇,遇到王同知遇害。”引见杨秋池道,“这位是我广,广德县大牢的管监杨秋池杨管监。”   杨秋池拱手施礼。听宋知县这么一说,通判等人恍然大悟,连忙还礼。   广德县一个小小牢头连破大案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宁国府,大家早有耳闻,没想到眼前这小伙子就是那个神奇的牢头,知道他与新任应天府千户所副千户马渡马大人关系不同一般,难怪牛百户对他如此敬畏,看来是马渡马大人的原因。他们可不知道杨秋池现在已经是锦衣卫指挥使特使。   杨秋池继续问王福顺道:“金可莹是你杀的吧?老实告诉你,醉莹楼的老鸨等人已经将你纳妾不成,扬言要杀金可莹姑娘的事情告诉我们了。你最好老实交代,免得皮肉受苦!”   王福顺原以为能隐瞒杀金可莹的事情,现在看来,自己的事情人家掌握得一清二楚。说不说别人都知道,还不如老实说了,免吃眼前亏,还能争取一个好的态度,说不定将来能得到从轻处理。   侦查机关这种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审讯方法,虽然简单,却因为抓住了罪犯的心理,往往能够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罪犯的心理防线往往就是在以为对方已经全部了解了的情况下崩溃的。   王福顺现在就是这样想的,既然人家都知道了,反正杀死王同知已经是死罪难逃,供不供认杀金可莹的事情,都没多大关系了,如果不供,恐怕锦衣卫们不会放过自己,而这皮肉之苦当真是免不了的。   王福顺只得说道:“小的招了。两年前,小人垂涎金姑娘的美貌,想将她纳作小妾,被金姑娘当众拒绝,我一气之下打了她。到后来,她甚至不愿意与我见面,老鸨也拿她没办法。我气疯了,就叫手下一个伙计去杀金姑娘……”   “那个伙计叫什么?现在何处?”   “叫吴祥,外号叫骡子。我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   “你先接着说。”   王福顺续道:“我给了骡子七十两白银,让他去杀金可莹,自己跑到应天府等候消息。等了差不多一个月,骡子才来告诉我说,他已经杀了金可莹,并已经毁尸灭迹。我又解气又害怕,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哥王同知。”   “他很生气,大骂了我一顿,说他身为同知,绝不能为我隐瞒,要将我抓起来。我跪下苦苦哀求,我哥看在亲兄弟的份上,才勉强同意替我隐瞒。我们一商量觉得好多人都知道我与金姑娘有仇,这件事很快就会怀疑到我,我哥让我躲一躲,我就跑到东北去了。”   “前段时间,我哥来信说一直没有人追查这件事。我思乡心切,就冒险回来了,一直住在我哥家里。打听到金可莹被杀的事情真的还没有败露,看来那骡子将尸体隐藏得很好,这才心安。”   “今天上午,我哥王同知突然派人把我从家里叫到衙门,告诉我说锦衣卫正在调查这件事情。我一听就慌了,锦衣卫插手这件事,那天涯海角都没有我容身之处。”   “我要跑,被我哥拦住了。他说醉莺楼的老鸨估计会供出这件事,锦衣卫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既然锦衣卫插手,我逃是逃不掉的。所以他决定送我去向锦衣卫自首。说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他的官职,只有他的官职保住了,在外面花钱活动,说不定才能保住我一条命。”   “我当然不同意,我们就吵了起来,他要出去叫人抓我,我一急之下,拿起案台上的裁纸小刀就捅了他。完了之后,我发现脚上沾有血迹,就用自己的汗巾擦了擦,把汗巾扔了,然后偷偷跑回来拿东西准备逃走,没想到这么快你们就把我抓到了。”   杨秋池暗自庆幸,多亏有小黑狗追踪,要不然,还真不好一下子猜到是王同知的弟弟杀死的他。   从王福顺的交代来看,这是一件突发性的犯罪,王同知为了保住自己的官职,以便将来也好花钱活动活动,保弟弟一条命,才决定大义灭亲,并马上就要抓人,王福顺情急之下,突发性实施了犯罪。这种突发性犯罪大多是非理性的,正常情况下让人无法理解的。   这样看来,这王同知能大义灭亲,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也还算得上是个比较正直的人。杨秋池有些后悔先前对他太过严厉了。   杨秋池问道:“你的那个叫骡子的伙计,现在在哪里?或者有谁可能知道他在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他跑到应天府来告诉我杀了金可莹之后,我当天就潜逃了,这之后就没听到过他的消息。这次回来我问过我哥,他也不知道。”   “那他当伙计的时候住在什么地方?”   “住在他嫂子家。”王福顺说了吴祥嫂子家的地址。   都两年多时间了,也不知道那吴祥还在不在他嫂子家,也许和王福顺一样,潜逃外地了。不管怎样,也要去看看,就算吴祥逃走了,只要能找到他嫂子,也能问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可以缩小范围,为海捕王福顺提供便利。   推官做好笔录,给王福顺签字画押,然后将他押进了知府大牢。   杨秋池等人由牛百户带领,赶到了吴祥嫂子家。   这是一个独家小院,房门从里面闩上了。锦衣卫对抓捕人犯经验丰富,不用指示,静悄悄将院子整个包围了起来。等待抓人的命令。   牛百户一挥手,那两个魁梧的锦衣卫大汉又上阵撞门,这一次只用了两下,房门就砰的一声被撞开了。锦衣卫们手持绣春刀冲进房里。   “妈呀~!”房里传来一个女人惊声尖叫,另外有个男人的声音:“你们要干什么?”   锦衣卫们冲进去后,宋芸儿拉着宋晴,抢在杨秋池他们前面冲进了房间,要看热闹,可她们两刚冲进去,就立即大叫着逃了出来,一直跑到院门口才站住,满脸通红。   杨秋池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宋芸儿红着脸啐了一口,说:“你自己进去看吧。”   杨秋池等人疑惑地进到里屋,这才知道那对小妮子跑出去的原因。只见炕上的大红被子被掀到了一边,一对男女一丝不挂地被锦衣卫们摁倒在炕上,正在用麻绳捆绑。   那男人年龄二十来岁,一身肌肉,比较健壮,吓得脸色惨白,不停地问怎么回事。那女的看上去要稍稍大一些,约三十岁出头,肌肤雪白,胸前一对硕大而稍稍下垂的乳房,随着身体的扭动而甩动着。   原来人家正在床上办事,锦衣卫们突然破门而入。两人甚至来不及拿一件衣服遮羞,就被捆上了。杨秋池笑骂道:“搞什么名堂,让人家穿了衣服再捆嘛。”   锦衣卫们可没那么好心,他们抓捕人犯,考虑得更多的可不是对人犯隐私权的尊重,而是快速地制服嫌疑犯,从而最大限度地保证自身的安全。   杨秋池说这话的时候,锦衣卫们已经将两人捆好了,再松开又麻烦,可这个小管监大人的话又不能不听,不过他们也有办法,将旁边两人的衣袍拿过来,披在二人身上,用腰带系好,遮住身体,然后将两人扯下床,一人一脚踢跪在地上。   这两人当然知道抓他们的是锦衣卫,锦衣卫在明朝有谁不知道呢?这两人惊慌地看着杨秋池他们。   “你就是外号骡子的吴祥?”杨秋池问那男的。   那男的点点头。   抓对人了,杨秋池轻轻松了口气,问那女人:“你是谁?吴祥的媳妇吗?”此刻这妇人的身体虽然已经被衣裙遮住,但方才看见的那对硕大而微微下垂的乳房还是在杨秋池脑海里晃了一下。   那女的害怕得全身发抖,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旁边的一个锦衣卫踢了她一脚:“小娘皮,还不赶紧回答大人的问话!”   这妇人妈呀一声惨叫,被踢得滚在地上,一边呻吟一边结结巴巴说道:“民妇吴毛氏,是……是……是吴祥的……嫂子……”   啊?杨秋池和宋知县等人都惊呆了——叔嫂通奸?还被锦衣卫捉奸在床!   杨秋池上前一步,踢了吴祥一脚,骂道:“你他娘的,连嫂子都上,你还是不是人?”吴祥还没说话,那毛氏已经抢着说道:“我男人……,我男人……已经死了。”   哦?这下杨秋池明白了,原来这吴祥的哥哥死了,吴祥就与嫂子私通,这成何体统!就算他们真心相爱,也是没有结果的。叔嫂成婚,即使在现在社会也是不行的,虽然法律并不禁止,可绝大多数老百姓是不能接受的,更别说在明朝,恐怕要被侵猪笼的吧。   其实,兄死之后,嫂改嫁于弟的习俗,在中国北方游牧民族是存在的,甚至已经形成传统。西汉初年,汉高祖与匈奴单于以兄弟相称。高祖死后,冒顿单于就曾经按照他们的习俗致书吕后,要求吕后嫁给她。元朝《大元通制条格·户令》中就记载有很多小叔收嫂的例子。   但是,叔嫂成亲,在汉族传统习俗中,属于亲属相奸,是为纲常伦理不容的。受汉族文化的影响,元朝后期也逐渐禁止了这种行为。元朝覆灭之后,小叔收嫂在明朝法律中被重新禁止,《大明律》规定:“若兄亡收嫂,弟亡收弟妇者,各绞。”   宋知县也骂道:“成何体统!简直,简直伤,伤风败俗,伤风败俗!” 第111章 空欢喜   这些事情杨秋池懒得管,问吴祥:“醉莺楼金可莹姑娘,你认识吧?”听了这句话,吴祥浑身一哆嗦,躲开杨秋池的目光。   杨秋池一见他这神情就知道他心里有鬼,胸有成竹地问道:“你是自己交待呢?还是等我们拆你几根骨头再交代?”顿了顿又续道,“实话告诉你,你原来的掌柜王福顺已经把指使你杀死金可莹姑娘的事情都说了,我之所以会让你再说一遍,只不过是看看你老实不老实。”想了想又笑了,“不过你还真老实,杀了人也不跑,还呆在家里和你嫂子勾勾搭搭扯七扯八的。”   吴祥一听,连王掌柜都说了,自己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面如土色说道:“老爷,我说,我都说,王掌柜是给了我七十两银子让我去杀可莹姑娘,但我没有杀她啊,我真的没有杀她,所以我才没跑。”   什么?一听这话,杨秋池心里咯噔一下,转过头看着宋知县。宋知县本来很轻松的表情,一下子也变得严肃起来。宋知县问道:“你,你说什么?”   “我真的没有杀可莹姑娘,”吴祥头上冒汗,战战兢兢说道,“我是去找过她,准备要杀她的,可找了好多天都没找到,到醉鹰楼花了点钱才从龟公嘴里探听到,说是可莹姑娘出去好几天了,一直没见回来。王掌柜又一个劲催我,他给的银子我已经花了不少了,赔是赔不了的,我一琢磨,反正可莹姑娘已经失踪了,就骗王掌柜说是我杀的,尸体已经处理了,王掌柜也不会知道。我这样一说,果然,王掌柜就相信了,后来他就跑了。”   杨秋池这下子傻了眼,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吧?难道是这小子想涮我们?杨秋池向牛百户使了个眼色。牛百户会意,一挥手,众锦衣卫又开始对吴祥进行刑讯逼供,把吴祥打得死去活来。   杨秋池心想,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吴祥是不是说谎,但吴祥曾经想杀死金可莹姑娘,也去寻找过,便已经构成了故意杀人犯罪预备,挨一顿揍也不为过。再说了,在明朝,刑讯逼供是合法的。   吴祥被锦衣卫打得昏死过去好几次,可还是没有承认杀了金可莹姑娘。   最后,牛百户又使出了他的断指逼供大法,这吴祥抵抗力比不上那王福顺,才被拧断了一根手指头,就惨叫着连声喊愿意招供。   宋知县等人又舒了一口气,可是,详细寻问杀人过程的时候,才发现,吴祥说的根本就牛头不对马嘴,一会说是用刀杀的,一会说是掐死的,一会说是在醉莺楼杀的,一会说是在宁国府城外杀的,一会说是尸体扔进了河里,一会又说已经将尸体烧了,连杀人埋尸的地点广德县菜地都没说对。   牛百户气得火冒三丈,又拧断了吴祥两根手指头,把吴祥痛昏死过去好几次,可还是胡编乱造,根本与实际情况对不上号。   宋知县实在无计,又开始诱供,吴祥的精神已经被彻底摧垮了,一直顺着宋知县说,什么都承认。   从审讯过程来看,杨秋池越来越肯定,这吴祥根本不是杀人凶手。   正常情况下,凶手在被酷刑逼供时,为了免除那无法忍受的巨大痛苦,一般都会说真话的,因为说了假话,还是会继续遭受这种痛苦,这样做一来起不到免除痛苦的作用,二来,就算胡乱招供,那也是认了罪,同样可以根据招供定罪砍头。   吴祥之所以会胡编乱造,就是由于受刑不过,又想免除这种痛苦,但自己又不知道凶杀的真实情况,就招不出真实的东西来,只好胡编乱造或者顺着审讯人员的问话来说。   金师爷听吴祥愿意招供,找来纸笔正要做笔录,杨秋池摆了摆手:“算了吧,先不用写了。”其实,金师爷和宋知县从吴祥牛头不对马嘴的胡乱招供中也都知道,这吴祥很可能真的没有杀金可莹,实在是受刑不过,胡乱招认,如果真要就这样定案,说不定又会成为第二个龙子胥杀妻错案,判错之后再要擦屁股,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宋知县等人都没了主意,看着杨秋池。   杨秋池苦笑,他也没更好的主意,只有等明天回广德县看看,金师爷派人查找字条上那个“柱子”和姓刘的情况如何,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忙忙碌碌下来,天已接近傍晚了,杨秋池吩咐把吴祥的嫂子毛氏放了,他不想管他们叔嫂通奸这档子事情,要管也让宁国府的人去管去。让牛百户派锦衣卫暂时将吴祥关在锦衣卫大牢,找个郎中帮他把断的手指骨接上,明日一早押回广德县关押,等案情真相大白之后再作处理。   大家情绪都很沮丧,原以为这件白骨案已经破了,没想到,煮熟的鸭子还是飞了。   宋晴见大家不开心,笑道:“我说过请你们游花船的,咱们这就去罢。”   这个提议让宋知县很快恢复了精神。宋知县的哥哥去世之后,宋晴和她娘一直单过,宋知县有些自责没有好好照顾这孤儿寡母,现在也想趁此机会去拜访一下宋晴的亲家,看看这门亲事到底怎么样。   杨秋池听宋晴的建议之后,神情却更加沮丧,淡淡地说道:“你们去吧,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转身慢慢往前走。龙子胥拉着春芽,说道:“我们陪少爷,你们去吧。”   宋芸儿也说道:“我也陪哥哥,也不去了。”   宋晴有些尴尬,可话已经说出来了,不知如何是好,急得满脸通红。宋知县呵呵一笑:“晴儿,既,既然今天大家都累了,那,那还是改天再去吧。”   牛百户见杨秋池不开心,说道:“今晚杨兄弟和几位就住在本官百户所衙门里。我好好招待你们,要看歌舞的话,我把舞娘们请到衙门里来跳。咱们边喝酒边欣赏。”跑上前几步,和杨秋池并肩而行,说道:“杨兄弟,今晚老哥赔你痛痛快快喝个够,你说好不好?”杨秋池勉强一笑,点点头。   宋晴紧走几步,跟在杨秋池身边,瞅了瞅他神情淡淡的脸,张张嘴想说话,看看旁边的牛百户等人,却不好开口。   本来这事没什么,可宋晴的行为把杨秋池心里的委屈反而扩大了,酸楚涌上杨秋池的心头,他不想让别人看自己这样子,加快了步伐往前走。   宋晴有些跟不上了,着急地喊道:“秋池哥哥,秋池哥哥,等等我好吗?”追上几步,拉了拉杨秋池的衣袖。杨秋池停下了脚步,其他人见他俩有话说,便走到前面等他们。   宋晴咬了咬银牙:“秋池哥哥,对不起,是我不好,惹你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宋晴不道歉还好,这一道歉,反倒把杨秋池心中的酸楚越发挑了起来,他看着宋晴娇美的脸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吃醋吗?   在现代社会,杨秋池找不到女朋友,也就没尝过吃醋的味道。借尸还魂来到明朝,冯小雪、宋芸儿、白素梅、秦芷慧一个个女孩子对他都喜欢崇拜得跟天皇巨星偶像似的,就连宋知县的小妾媚娘,都想着法子勾引他。   这个洋娃娃似的美女宋晴,刚认识不久,也在月夜里偷吻了他,由此撩起了他的情思,然后他才知道,原来,人家已经有了男朋友了,还是大户人家的,不用说,肯定又是什么玉树临风之类的翩翩公子,宋晴刚刚提出要她男朋友请他们去游花船,杨秋池心里的五味瓶终于被打翻了。   杨秋池其实是个很多愁善感的人,他常常认为自己选错了职业。按道理,法医需要面对的多是冷冰冰的尸体,那是绝对不能被情感所左右的,可杨秋池经常投入到虚拟的情感世界里难以自拔,中学的时候,还在流行看琼瑶小说,班上的一个女生借了一本《聚散两依依》给他,他看完之后,竟然被小说里的爱情故事感染得难过了三天。   杨秋池抬眼看向夕阳下的远景,拼命让自己的思绪转移开,让自己去想,在现代都市里,很难看见这么美而且没有一点污染的夕阳风景了。   宋晴看了看远处宋知县他们,见他们背对着这边,显然是不想让他们感到尴尬,迟疑了一下,看着杨秋池侧着的脸,小贝齿一咬,下了决心,突然抓住杨秋池的手臂,踮起脚,飞快地在杨秋池嘴角上吻了一下。   就这一下,杨秋池心里的冰山瞬间就崩溃了。他回过脸来,看着宋晴,低声说道:“你干嘛?”   “我不知道。”宋晴大眼睛看着他,圆圆的脸蛋羞得通红,小酒窝更加迷人,“这门亲事,是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定了的,可……可我喜欢……喜欢和你在一起。”宋晴很大胆地看着杨秋池,眼睛亮亮的闪动着情窦初开的火花。   原来,明朝的女子也并不都是呆头鸭一样的贤良淑女,也有感于主动追求爱情的,明清时期的小说多有这样的描写,比如《闹花丛》,就描写的是少女玉蓉大胆追求英俊的书生庞文英的故事,就很能说明问题。   “可你终要嫁给他的……”杨秋池心里又一阵绞痛。   宋晴的眼神也黯淡了下来,低头不语。   一见宋晴这样子,杨秋池有些自责,古代的婚姻自己是做不了主的,杨秋池当然明白这一点,自己这句话也太孩子气了,你让宋晴怎么办?和自己私奔吗?回家哭闹要求退婚吗?让她一个女孩子家去处理她自己根本没有权利处理的事情,自己太自私了点。   杨秋池也看了看远处宋知县他们,突然发现宋芸儿一个人站在一边,不知在想些什么。杨秋池现在可没空去琢磨宋芸儿的心事,先顾一头再说,他拉住宋晴的手:“好了,这件事别去想了,咱们走吧。”宋晴点点头,两人并肩赶上了宋知县他们。   现在杨秋池有空琢磨宋芸儿的想法了。这刁蛮的千金小姐对杨秋池的依恋,杨秋池已经深有感触,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对宋芸儿就是不来电,只是觉得和她在一起很开心。   杨秋池偷偷看了看宋芸儿,见她不理自己,本想和她说几句贴己的话,却又怕宋晴有想法,那可就按下葫芦浮起瓢,两头不是人了。杨秋池突然发觉,自己夹在这两个女孩之间,左右不是,不由得苦笑。   一行人来到牛百户的百户所衙门,距离知府衙门不远。安顿好住处之后,牛百户大摆酒宴,请来众多歌女唱歌跳舞饮酒助兴,极尽拍马屁之能事。一直喝到深夜方才散了。   第二天早上,杨秋池等人起了床洗漱完,牛百户早已经在客厅等候。杨秋池他们准备吃过早饭就开路回广德县,这时门子来报,说宁国府知府大人来访。牛百户连忙迎出门外。   这知府大人不是有事外出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也难怪,地委副书记在办公室被杀,这可是重大事件,他身为地委书记第一把手,当然要连夜赶回来处理。   宋芸儿和宋晴是女眷,不能参加这种官场正式会见,退到了后堂,当然春芽也回避到了后堂。龙子胥是杨秋池的跟班,跟在杨秋池身后。众人在客厅里等候了片刻,就看见牛百户和知府并肩走了进来。   牛百户笑呵呵将知府引到杨秋池身前,说道:“周大人,卑职给您引见一位好朋友,”一指杨秋池,“这位就是卑职的好朋友,破案如神的杨秋池杨兄弟。”转而向杨秋池引见道:“兄弟,这位是咱们宁国府的父母官,周知府周大人。”   杨秋池躬身施礼:“在下参见知府大人!”   明朝知府是正四品,相当于现在的地委书记,算是国家的中层领导干部了。 第112章 女孩的心事你别猜   这周知府五六十岁的样子,满面红光,身体稍稍有些发福。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杨秋池,上前一步:“你就是昨天下午破获王同知被杀案的那位杨公子?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佩服佩服!本府这次登门拜访,就是来谢谢杨公子的。”转头向牛百户说道:“要不是杨公子帮我破获了这件案子,我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说罢,和牛百户两人都一起呵呵笑了起来。   周知府这份感激倒是发自内心,昨天周知府有事外出,突然接到王同知被杀的加急报告,心急如焚,连夜往回赶。要知道,堂堂朝廷五品同知,青天白日之下,在知府衙门里被人杀死,作为宁国府最高行政首长,他是难辞其咎的,如果这个案件破获不了,那就更惨,他这宁国府知府,恐怕也就当到头了。   周知府深夜赶回宁国府,得知牛百户的一个朋友已经帮他破了这件特大案件,而且是案发没到一个时辰就破获了,又得知抓住的凶手原来是王同知的亲弟弟,更是长舒了一口气,这家族内的凶杀,他知府可没办法管得到,也就没有责任可言。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登门拜访,前来道谢来了。   宋知县上前参见,这两人是上下级,那是老熟人了,宋知县本来有些担心周知府责备龙子胥杀妻案自己判错了,不过看样子周知府和颜悦色的,不大像要追究自己责任的样子,心里稍稍放了心。   分宾主落座之后。周知府滔滔不绝一个劲夸奖杨秋池少年有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牛百户和宋知县在一旁附和着,这场会见简直成了杨秋池的表扬大会。   说道前途不可限量,周知府问道:“不知杨公子现下可有功名?”   杨秋池笑道:“我连字都写不好,四书五经都没好好读过,哪有本事参加科举考试啊。所以,这功名对小弟来说,真如天上明月一般美丽却遥不可及啊。”   周知府见杨秋池不像客气的样子,便劝道:“杨公子,咱大明朝要想做官,不走科举,恐怕是不行的啊。公子还年轻,只要肯学,还是来得及的。”   周知府见客厅里除了牛百户之外,只有宋知县的师爷和杨秋池的一个跟班,看来都不是外人,便向杨秋池凑过身去,低声而意味深长地对杨秋池说道,“如果公子有朝一日参加科举,本府愿意保荐于你。这县试、府试公子不用担心,就算是院试,本府与应天府府尹是同年,私交很深,也没问题的。”   周知府的这番话杨秋池听了没什么反应,可这宋知县听了真是又惊又喜,连连向杨秋池使眼色,让他赶紧跪下叩谢知府大人的提拔。可杨秋池傻乎乎看着他,见他看着自己一个劲往地上眨眼睛,愣没搞懂他的意思。   明清时期,在参加正式科考以前,考生先要参加“童试”,通过之后成为“秀才”(生员),这才有资格正式参加科举考试。童试分县、府、院三级考试。县试在各县进行,由知县主持。府试由府官员主持,院试由各省学政或学道主持。   有宋知县撑腰,杨秋池这县试肯定是没问题的,方才周知府说的话,一方面暗示他主持的府试杨秋池肯定没问题,另一方面还暗示在省里组织的院试他也会帮忙,听口气问题不大。这样看来,这童试三级考试,杨秋池都没问题了。周知府这个忙帮得可算不小了。难怪宋知县替杨秋池如此高兴。   不过,杨秋池想起古文就头疼,更别说四书五经。中学的时候,他语文、历史之类的文科成绩一向不怎么样,尤其是之乎者也的古文,比ABCD还要让他头大。现在要让他参加科举考试,写什么莫名其妙的八股文,还不如把他掐死算了。   杨秋池向周知府拱拱手:“多谢知府大人抬爱,不过,在下对科举兴趣寥寥,恐怕要辜负知府大人的一番厚意了。”   周知府微微有些失望,摆摆手:“无妨无妨,人各有志嘛。”   宋知县气得真想上前给杨秋池脑袋一巴掌,要知道,一个读书人如果有知府大人帮忙,抵得过苦苦用功多少年啊,就这么轻易浪费了。   龙子胥也很替杨秋池可惜,他是秀才,深知童试的艰难,他自己就是苦熬了多少年,才得到这个功名的,但他仅仅是个跟班,这哪有他说话的地方。   周知府之所以会满口承诺帮杨秋池参加科举,并非仅仅是出于对杨秋池帮助他破获这件案子的感激,更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他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官场这一套简直太熟悉了。昨晚上他回到衙门,从通判等下属官员口中,听了破案经过之后,又听说这个破案的小伙子住进了锦衣卫百户所,牛百户对他马屁拍得山响,就猜到这个小伙子不简单。   方才进到百户所,果然牛百户对这小伙子十分的敬畏,周知府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个神秘的小伙子一定大有来头。周知府现在提出愿意帮忙,就是要让杨秋池认识到自己是真心想帮他,才会心存感激,这才是最高明的马屁,等知道了他的身份,再说这话,就没用了。人家大人物还用得着你来帮忙吗?   周知府装着一点没猜到杨秋池的背景,还是一个劲夸奖杨秋池乃千古难遇的奇才,十分热情地邀请杨秋池等人多呆一天,他要设宴感谢杨秋池。推辞不过,杨秋池只得同意了。   周知府大喜,将杨秋池等人迎接到了知府衙门里。这是私宴,宋芸儿姐妹两当然也可以参加,没有这两个美女,杨秋池就喝不尽兴了。   周知府将杨秋池等人引到内衙后花园喝茶,随后布置跟班长随发帖子邀请宁国府的各衙门长官和名流乡绅来参加这次私宴。   宴会安排在晚上,现在还早,周知府安顿好杨秋池等人之后。告辞离开去安排酒宴的事情并处理一些公务。杨秋池等人在湖边花园旁边喝茶赏花。这一湾湖水不大,种着一些浮萍,在初冬的凉意里,已经开始凋零了。   宋晴来到杨秋池旁边坐下,欲言又止。杨秋池知道她有话要说,站起身假装到远处的花丛里欣赏花草,离开了人群。不一会,宋晴悄悄跟了上来,说道:“秋池哥哥,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说,但又怕你……”大眼睛扑闪观察杨秋池的神情。   杨秋池马上意识到很可能与她未来的婆家有关,不过,人家在没认识自己之前就结了这门亲,如何能责怪别人呢。再说了,昨天下午人家一个女孩子主动亲吻自己,都做到了这个份上,还能指望她作什么呢?杨秋池看着宋晴微笑,也不说话,静等她开口。   宋晴看四周没人注意他们,便又上前了一小步,几乎贴着杨秋池:“哥哥,周知府今天请的人里,有……有郝员外和他的……公子。”说完这话,宋晴盯着杨秋池的双眼,紧张的表情写在了脸上。   这一点杨秋池已经猜到了,郝员外家是宁国府大户,一定会请到的。杨秋池用花丛作掩护,轻轻搂住了宋晴的小蛮腰:“我不管那些,我只想知道,你愿不愿和我在一起?”   宋晴羞红了脸:“秋池哥哥,到现在,你,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吗?”   “那就行了。”只要她还没有嫁,自己就有公平竞争的机会,再说了,宋晴喜欢的是自己,这郝易峰,只不过是包办婚姻下的一个产物。杨秋池有决心挑战这个产物,也有能力挑战。郝家不就有几个钱吗?自己有的可是权,而且是先斩后奏的特级权力,实在不行,就假公济私,就不相信搞不定。   宋晴当然不知道杨秋池心里打的鬼主意,见杨秋池没生气,这才松了口气。正要离开,小蛮腰却被杨秋池紧紧楼着不放。   宋晴发现宋知县他们在往这边看,涨红着脸:“哥哥,要是让芸儿丫头看见了,她会伤心的。”   杨秋池心里一凛,赶紧放开了手。宋晴退后了一小步,稍稍拉开了距离,看着杨秋池吃吃笑。   宋芸儿是杨秋池穿越借尸还魂到明朝之后,认识的第一个女孩,但第一印象很不好,宋芸儿不仅抢自己的钱,还虐待小狗,摆高干子弟的架子(其实还算不得高干子弟),目中无人。但两人相处久了,杨秋池发现,宋芸儿还是有很多优点的。待到后来云崖山一战,宋芸儿扑进自己怀里哭之后,杨秋池感觉到了宋芸儿对自己的依恋,但他不相信那是爱,她才十五岁,在现代社会的话,还只是个初三学生,还不能谈恋爱的。   在宋晴之前,杨秋池还没有真正谈过恋爱。虽然冯小雪是杨秋池的第一个女人,善良而贤惠,但杨秋池与她是先结婚后恋爱的,还没尝过初恋的青橄榄味,就先上床了。所以杨秋池虽然很疼爱她,甚至不惜为了她和白千总翻脸,但说实话,杨秋池对冯小雪更多的是一种疼惜和责任。   秦芷慧是杨秋池第一个小妾,可这个小妾是正宗的父母之命,煤妁之言,一认识就结婚,一结婚就上床,也是没有真正谈恋爱,就走到了男女关系最亲密的一步。虽然后来两人经历了谋杀风波之后,感情日益加深,可就在这时候,秦芷慧却被神秘的武林女前辈劫走了。   真正让杨秋池有了爱的感觉的,是这个洋娃娃一般的宋晴,可以说有点一见钟情的意思,不过,杨秋池自己准备出击的时候,人家倒过来反追自己,更让杨秋池心里感动。正是宋晴,第一次让杨秋池感受到了男女之恋中不可避免的吃醋的感觉,第一次真正尝到了恋爱的味道。   方才宋晴说,宋芸儿看见他们亲热会伤心的,虽然杨秋池不相信,但到底还是有些担心宋芸儿真的会受伤,才赶紧放开手,远远看了一眼宋芸儿,见她正在和宋知县他们说笑,没有注意自己这边,这才放心。暗叹宋晴这泥娃娃好厉害,一指就点中了自己的死穴,女孩子对这种事情,一向都很敏感的。好在宋芸儿没在意。   ※※※   杨秋池猜错了,宋芸儿其实很在意,她此刻虽然在笑,心里却如刀割一般。   自从堂姐宋晴来到广德县,就一直黏着杨秋池。宋芸儿拿自己与宋晴相比,论外貌,虽然两人都很美,可宋晴长得很甜,尤其是那小小的酒窝和那排整整齐齐的小贝齿,别说男人了,就算她这样一个女孩子,都很喜欢;论性格,虽然两人一般的活泼开朗,可自己假小子性格,而宋晴的开朗却充满了女人的味道;再说了,宋晴对杨秋池非常的依顺,哪个男人不喜欢小鸟依人的女孩子呢,而自己,没事找事就喜欢挑刺。   昨天下午,杨秋池和宋晴单独在后面说话的时候,宋芸儿就预感到会有事情发生,虽然装着不在意,却一直拿眼角偷偷观察他们两,果然,她看见了宋晴在杨秋池嘴上那飞快的一吻。   宋芸儿以为,她自己一直把杨秋池当作亲哥哥一般,可偷偷看见的那一吻,让宋芸儿一整夜都没睡好,本来应该为哥哥高兴的,可心里却不能抗拒地感到好疼好疼,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对杨秋池的感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超出了兄妹之情的范围。   她现在也才知道,前一次杨秋池纳妾,她借口要照顾保护白素梅,没有去参加杨秋池的婚礼,其实是在逃避——她不愿意看见杨秋池娶女人,因为她的内心深处,潜意识地想独占杨秋池,只是她那时候还不知道罢了。   刚才,姐姐宋晴和杨秋池在花丛中相拥着说话,宋芸儿努力地不去在意,努力地和老爹他们说话,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可她失败了,当她感到自己的眼泪马上要涌出来的时候,宋芸儿借故跑到了湖边的凉亭里,一个人坐在那里,无声地哭了。   湖里的鱼儿在宋芸儿脚下的湖水里游来游去,自由而惬意。是啊,没认识杨秋池之前,自己也是这般的快乐而又无忧无虑,宋芸儿不喜欢现在自己的感受,不喜欢心里痛痛的感觉,可她一点办法都没有,除了希望那无声的眼泪,能多带走一点心中的痛楚。 第113章 情敌相见   晚宴开始了,周知府坚持让杨秋池坐了首席,自己在主席陪着。宋芸儿和宋晴两姐妹一左一右,坐在宋知县两边,宋晴时不时偷偷看杨秋池,而宋芸儿一直表情淡漠坐在那里想心事。   杨秋池现在才放了心,他最害怕的是宋晴被未来的婆家郝员外他们家人拉去一起坐,甚至和那个什么郝易峰坐在一起,那杨秋池恐怕会吐血的。   宾客们都到齐了,大厅两边的长条桌案后面,都坐满了人,奴仆丫环们在中间给宾客们斟酒添菜。杨秋池四处张望,搞不清楚自己的情敌郝易峰他们究竟坐在什么地方。   周知府端起酒杯站起身,表达了对杨秋池帮助破案的感激,敬了杨秋池一杯酒。知府大人身先士卒,其他的官员和名流乡绅们当然也就依照身份地位一个个过来给杨秋池敬酒。周知府在一旁给杨秋池介绍。   终于,周知府向杨秋池引见道:“这位是宁国府悦富祥掌柜,郝员外郝老爷子,还有老夫人和公子郝易峰。”   杨秋池心里猛地跳了一下,不知怎么,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查看那郝易峰是何等样人,而是扭脸向宋晴望去,只见她亮晶晶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微微而笑,飞满红霞的脸上显出那迷人的小酒窝。   她在看我,没有看他!杨秋池孩子似的在心里狂喊着,喜悦充满了心田。   “杨公子!杨公子!”耳边有声音传来,杨秋池这才从甜蜜的对视中收回了目光,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正举着杯子看着自己微笑:“杨公子天纵英才,老朽十分佩服,特携贱内和犬子,前来敬公子一杯。”   杨秋池谦逊了两句,这才注意到郝易峰的长相,见他与自己差不多身高,但比自己要单薄一些,很客气地举着酒樽向自己致意。   这位身材单薄的年轻人,就是自己的情敌?杨秋池特意向郝易峰举起酒杯说道:“郝公子,在下对你可是早有耳闻,很想与公子结识,只是无此缘分啊。”   郝易峰微微一笑:“兄台过谦了,方才听知府大人说,杨秋池一个时辰就破获了王同知衙门被杀命案,小弟十分的佩服,也很想与兄台结交啊。如果兄台不嫌弃小弟寒舍简陋,在此诚心邀请兄台择日光临寒舍,小弟略备薄酒,与兄台畅饮一番,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哈?摆鸿门宴吗?我还怕了你不成?杨秋池心中暗想,脸上却笑嘻嘻说道:“好啊,多谢郝公子盛情邀请,改日在下一定登门拜访!”   “多谢兄台赏光!”郝易峰微微弯腰,续道:“咱们选日子不如撞日子,就定在明天,如何?”   “明天?行啊!明天午后,杨某一定准时前来讨扰!”   哈哈哈,两人相视而笑。   郝易峰把头凑到他老娘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郝老夫人点点头,笑道:“杨公子,既然是我们郝家一起给您敬酒,老身就把我们郝家没过门的儿媳妇叫来,一起给您敬酒吧。”说罢,转身往宋晴那桌走去。   杨秋池心里咯噔一下,笑容僵在了脸上,目光跟着那老夫人,一直到了宋晴身上。   郝老夫人和宋晴说了几句话,宋晴摇摇头,脸上现出歉意的微笑,老夫人又说了几句,脸上现出不悦,可宋晴还是摇摇头,说了几句什么。老夫人脸上带着尴尬,转身走了回来。   杨秋池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不动声色。   郝老夫人歉意地向杨秋池说道:“对不起啊,杨公子,儿媳妇不善饮酒,不能给您敬酒,请千万恕罪啊。”   “无妨无妨!”杨秋池笑道,偷偷瞅了宋晴一眼。见她正脸红红地看着自己。宋晴对自己真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未来的婆婆,就是不想让自己难受,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人儿。   郝易峰却一点都不在意,甚至没有回头看看宋晴,而是往杨秋池身后看了一眼:“杨公子,听说你的长随叫龙子胥,与我以前一个朋友同名,不知是否是同一人,小弟好久没有见到他了,甚是挂念。”   杨秋池这才想起龙子胥说过,以前他与郝易峰是朋友,曾经一起去过醉莺楼。龙子胥的身份现在是杨秋池的跟班长随,虽然不是仆人,但干的事情也和仆人差不多,所以不能上酒宴,此刻正在后面站着呢。杨秋池转身向龙子胥招了招手。   龙子胥小跑上来,一见郝易峰,表情有些尴尬,叫了一声:“易峰兄弟。”   郝易峰很热情地喊道:“原来真是龙兄台,多年没见,兄台依旧神采飞扬啊,听说你现在隐居僻壤,想必正在刻苦攻读,明年大考,兄台一定高中桂榜!呵呵呵,小弟这里也敬龙兄台一杯。”   龙子胥笑了笑:“易峰兄弟过奖了。”旁边有仆人给龙子胥斟了一杯酒。   等众人将酒干了之后,郝易峰说道:“龙兄台,明天小弟家宴,兄台随杨公子一起前来吧。”   龙子胥看了看杨秋池,杨秋池道:“那是当然。”   郝家人退回原位。   等来宾都敬完酒之后,周知府拍了拍手掌,厅下进来一队乐师,悠扬的丝竹之声响起。一队长袖少女,盈盈走到大厅正中,给周知府和杨秋池行了礼,在乐曲声中,开始翩翩起舞。   周知府和牛百户不停地向杨秋池敬酒,杨秋池心情舒畅,来者不拒,一边看着美女舞蹈,不时偷偷看看宋晴,一边一杯接着一杯喝着。周知府、牛百户等人见杨秋池如此爽快,也都开怀畅饮。   杨秋池虽然很想去和宋晴坐在一起,可毕竟人家未来的夫君、公公婆婆都在,这门亲事还没退之前,自己就不能太过放肆,自己一个大男人不怕别人指指点点说闲话,人家小姑娘可是最在乎这个的。   无奈,杨秋池只能借故给宋知县敬酒的机会,多看宋晴两眼。每一次,宋晴都是用充满喜悦的眼神迎接杨秋池的到来。   宋芸儿一个劲低着头喝酒,不管有没有人敬。不一会,就已经喝得红霞满天。宋知县劝她不要喝了,宋芸儿好像没听见似的。宋晴发觉宋芸儿不开心,一直在喝闷酒,几次故意找她说话,她都是爱理不理的,宋晴没办法,向杨秋池使眼色求救。   杨秋池知道宋芸儿是因为自己才这样的,心里有些愧疚,此刻酒席上大家都开始喝大了,各自举着杯子相互敬酒呢,有的还在猜拳行令,大厅里闹哄哄的。   宋知县端着酒杯来给周知府敬酒,主动检讨了自己在龙子胥杀妻案上犯的主观主义和经验主义错误,并简要汇报了他们这次来宁国府的目的。周知府破天荒竟然没有打官腔训斥他,想必一来是因为这件案子报到他这里之后,他也核批了,两个人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二来王同知被杀这件特大案子迅速侦破,心情高兴;这第三嘛,当然是看在杨秋池的面子上,宋知县与杨秋池渊源颇深,他如何敢轻易得罪。   宋知县到周知府那里说话,杨秋池见宋知县的座位空着,宋芸儿还在一个劲喝闷酒,有些心疼,仗着酒劲,端了酒樽,摇摇晃晃走到宋芸儿身边,一屁股坐下。   宋芸儿看了看杨秋池,舌头有些大:“哥,你,你来了。”拿起长条案桌上的酒壶,给杨秋池满满斟了一杯,自己也倒满,举起酒杯,醉眼朦胧说道:“哥,小妹敬你一杯!”也不等杨秋池说话,一仰脖,喝干了杯中酒。   “好~!芸儿好酒量。”杨秋池知道宋芸儿是喝闷酒,但他不能直接劝,那样会适得其反。杨秋池也一仰脖喝干了酒。   宋芸儿拿着酒壶又要倒酒,杨秋池一把将她的手按住:“芸儿,我给你看样东西。”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宋芸儿放开酒杯,醉眼朦胧笑问:“什么东西?拿来看看!”宋晴也很好奇,询问地看着杨秋池。   “你先闭上眼睛。”杨秋池狡诈地眨了眨眼,对宋芸儿说道。   “看你捣甚么鬼!”心上人坐到自己身边来,宋芸儿心情好些了,笑着依言闭上眼睛,伸出纤纤玉手。   杨秋池看了一眼宋芸儿红嘟嘟的小嘴,心里猛跳了一下,好多电影的亲热镜头,都是这样开始的。不过现在大庭广众的,有这贼心也没这贼胆,再说宋晴还在旁边呢,连忙摄住心神,伸手入怀,摸出一件东西来,轻轻放在她的手心里:“好了,睁开眼睛吧。”   宋芸儿睁开眼睛,先看了一眼杨秋池,然后才低下头去看掌中那物,这一看之下,顿时呆了。   宋芸儿手心里放着的,是一个做工精致的绣花钱袋,小角上还绣着一颗小小的“宋”字——正是当初杨秋池刚刚穿越到明朝时,从宋芸儿那里骗过去的那个钱袋。   宋芸儿欣喜地看了一眼杨秋池:“怎么,你还留着的吗?我还以为你早扔了呢。”   杨秋池笑嘻嘻说道:“我怎么舍得呢,这是芸儿给我的第一件礼物,我一直贴心口藏着呢。”   宋芸儿轻轻啐了一口,偷偷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也不害臊!”见杨秋池对自己的东西如此珍视,心里甜甜的。   宋晴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不过看见是一个女孩子的钱袋,也猜出了个七八分,却没说话,微笑着听他们两说。   杨秋池取回那钱袋,放进自己的怀里,用手拍了拍,才柔声说道:“芸儿,你喝了好多酒,都快喝醉了,你不知道哥看了心疼吗?”   宋芸儿低下头:“你还会心疼芸儿吗?”   “咋不会呢?听哥的话,不要一个人喝闷酒了,好吗?”   “那你陪着我,我就不喝了。”宋芸儿扬起脸,大胆地看着杨秋池。   “好,我不走了。”杨秋池正不想走呢,转过头对宋晴说道:“咱们三个来行酒令喝酒,好不好?”   “好啊好啊!”宋芸儿拍着手笑道。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很快就高兴起来了。宋晴见宋芸儿高兴了,心里也很高兴。点头赞同。   三人行令,各有输赢,杨秋池有两个美女陪着,其乐融融,真有点只慕鸳鸯不慕仙的意思。   酒筵散的时候,三人都差不多喝醉了。仆人丫环将杨秋池等人扶回内衙住处。   路上,杨秋池眼见宋晴娇媚的脸蛋,迷人的小酒窝,凸凹有致的身体,体内那团火焰开始猛烈燃烧起来,抽空在宋晴耳边急声说道:“今夜三更,我在白天的那个花丛处等你!”   宋晴媚眼如丝,吃吃笑着看着杨秋池,径直走了。   三更,杨秋池出现在了白天的那个花丛里,四周静悄悄的。月光如洗,仿佛在花丛树冠上披了一层银灰色的纱巾。   杨秋池正仰着脖子往来处看,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轻笑,一回身,只见一棵桂花树下,站着一个少女,手扶树干,衣带飘飘,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之下,正是宋晴。   原来她早已经到了。杨秋池心中狂喜,急步来到宋晴面前,伸手就要去搂她的腰肢,宋晴抓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拉着他闪进了桂花树荫里。   月光透过桂花树,星星点点洒落在宋晴的脸上,身上,好像落满了朵朵白色桂花一般。   宋晴含情脉脉看着杨秋池。杨秋池体内已经热血奔涌,环腰一抱,将宋晴搂进怀里,低下头去寻找宋晴的樱唇。   宋晴吃吃浅笑,躲闪着杨秋池的嘴。   杨秋池一手搂着她的纤腰,一手扶住她娇嫩的脸庞,嘴唇贴在她另一侧的脸蛋上,慢慢向她的樱唇滑去。   宋晴避无可避,便不再避,轻轻闭上眼睛,樱桃小嘴乖乖地等待着杨秋池的嘴唇。   终于,杨秋池吻住了宋晴的红唇,吸吮着她滑嫩甘甜的香舌。   宋晴嘤咛了一声,双臂搂住了杨秋池的脖子,踮起双脚,回吻着,挑逗着杨秋池的每一处神经,将他体内的火焰卷起,将他整个淹没。 第114章 小少爷之死   杨秋池将手伸进宋晴的怀里,摸索着撩开她的亵衣,向她柔软而富有弹性的玉女峰袭去。   杨秋池略带粗鲁的揉捏,让宋晴全身颤抖,她全身无力地瘫在杨秋池的怀里,任由他的魔爪侵略自己的每一寸土地。   欲火已经将杨秋池淹没,月光是如此的美好,四周一片安宁,他要在这如诗如画的月夜里,让宋晴成为自己的新娘。   杨秋池将宋晴慢慢放在桂花树荫下柔软的草丛上,继续深吻着她,将手暂时撤出她的胸怀,去解她的衣裙。宋晴身体颤抖了一下,嘴里发出了醉人的呻吟,仿佛也在等待这一刻的来临。   就在这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喧闹之声,杨秋池没有管,继续解着她衣裙上的扣子。那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就在内衙里。   这喧闹之声抑制了杨秋池的欲火,他停住了手,抬起头来细听,果然,喧闹就在周知府住所那一片。难道有强敌来袭?   宋晴两只莲藕般的玉臂还搂在杨秋池的脖子上,她已经迷乱在欲海之中,喃喃地低声呼唤:“秋池哥哥……”   杨秋池低声道:“好像出事情了!”   啊?这下子宋晴清醒了,害怕地搂紧了杨秋池:“怎么了?”   “别怕!好像周知府那边出了什么事。”杨秋池挣脱出宋晴的搂抱,坐起身,再仔细听了听,的确没错。宋晴也坐了起来,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裙,一边问道:“秋池哥哥,发生什么事了?”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杨秋池心疼地搂住她:“我也不知道。”   方才诗一般的气氛已经被这喧闹破坏,杨秋池有些气苦,却也无可奈何,现在这种气氛,不适合继续方才的浪漫,再说周知府对自己不错,他要出什么事情,自己可不能不管不问。杨秋池偏过头去,在宋晴的香唇上吻了一下:“晴晴,我得去看看,先送你回去。”   宋晴回吻了一下杨秋池,坚定地说:“不,我不放心,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那喧闹声越来越响,还有哭声和骂声。杨秋池拉起宋晴,两人往周知府住处奔去。   来到周知府的住处,只见宋知县、宋芸儿他们已经在那里。牛百户没在,酒席散了之后他就回百户所去了。宋芸儿见到杨秋池,咬了咬嘴唇没说话,忧怨地看着他。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吗?”杨秋池问。   宋知县说道:“周,周知府的小妾将周知府的小,小公子毒死了。”   杨秋池一惊:“我去看看。”迈步进了房间。宋芸儿和宋晴异口同声说道:“我也去!”很显然,她们两都不放心杨秋池。宋知县等人也跟着进了房间。   房间里有七八个人,一张大床边上,放着一个襁褓,几个丫环仆人站在一旁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周知府正拿着一根皮鞭狠狠抽打地上躺着的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子只穿了一套白色的贴身衣裤,凄惨地哭叫着:“老爷,老爷,我真的没有杀我们的孩子啊。”   旁边跪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家丁模样的大汉,也在一个劲磕头替那小妾求情,听他说话应该是这小妾的哥哥。   这大汉看见杨秋池走进来,突然脸上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盯了杨秋池好几眼。杨秋池发现这大汉看自己的意外眼神,有些奇怪。   周知府铁青着脸,一边骂着,一边狠抽着那女孩。皮鞭带着哨声抽在女孩的身上,撕烂了她的衣服,留下了一条条鲜红的血痕。这女孩惨叫着在地上打着滚。   杨秋池说道:“知府大人,怎么回事?”   周知府回过头看见杨秋池等人进来了,恨声说道:“这个小贱人,敢把我儿子给毒死,我要打死她替我儿子抵命!”   地上那女孩哭诉道:“老爷,贱妾冤枉啊,小少爷不是贱妾毒死的。贱妾睡醒过来,孩子就这样了。”   “还敢狡辩!我儿子面色青紫,不是你下毒毒死了他又是谁?打死你这贱人!”周知府又是两鞭抽了过去。   杨秋池连忙劝阻,问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地上这女孩是周知府一年前新纳的小妾李氏,这李氏肚子很争气,一年之后就给周知府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已经一个多月大了。今天晚上,这李氏给小少爷喂奶的时候睡着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小少爷已经没气了,吓得大叫起来。周知府得知情况之后,发现婴儿的小脸青紫,又没有外人进来过,便认定是这李氏故意下毒将小公子毒死的。愤怒之下,叫仆人把皮鞭拿来,狠命抽打这小妾。   杨秋池感到这件事很奇怪,如果是这小妾杀死自己的孩子,没有理由选择这种场合,难道她没有想过要逃脱罪责吗?现在这小妾一直在分辨说自己是冤枉的,如果真是她干的,那动机是什么?她难道不知道她的儿子将会提升她在周知府家庭中的地位吗?很不符合情理,想了想,杨秋池决定检查一下尸体。便说道:“周知府暂且息怒,在下能否检查一下小公子的尸体,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周知府知道杨秋池是破案高手,再说自己也打累的,扔下皮鞭,喘了口气,点点头:“有劳杨公子。”   杨秋池走到床边,只见床上襁褓里有一个婴儿的尸体,果然颜面青紫。揭开襁褓,一只手将尸体轻轻托了起来。婴儿的手脚已经开始出现尸僵。尸僵出现时间早,这一点倒是与砒霜中毒相吻合,不过,襁褓里并没有砒霜中毒应该出现的类似于胃肠炎症状的腹泻物和呕吐物,再说了,颜面青紫并不是砒霜中毒的典型特征。   杨秋池将婴儿尸体放在襁褓旁边,问那几个丫环仆人是否有外人来过,是否听到或者看到婴儿呕吐或拉肚子。丫环仆人都说没有,也没有外人进来过。   这就奇怪了,小孩死亡外表主要体征与砒霜中毒不符,不像砒霜中毒死亡,那小孩是怎么死的呢?   杨秋池回头重新查看婴儿尸体颜面,发现婴儿口唇、耳朵、指甲也呈青紫色,这些应该是窒息死亡的特征,因为,窒息死亡者,由于体内缺氧,血液中的氧合血红蛋白就会转化为还原血红蛋白,当血液中还原血红蛋白超过一定比例时,皮肤黏膜就会出现发绀,尤其是在颜面等部位。   如果真的是窒息死亡,那么眼睛里应该会有出血点。杨秋池掀开婴儿尸体眼皮,果然,在两个眼球和睑结膜穹窿部,有针尖大小的出血点,这是窒息死亡的常见体症。窒息会引起面部毛细血管内压增高,加上血管壁因缺氧通透性增大,导致小静脉淤血,毛细血管破裂,从而出现这种点状出血。   杨秋池仔细观察婴儿尸体的背部、屁股、大腿后侧,发现不仅已经出现了比较广泛的尸斑,而且还出现了紫黑色尸斑出血点,这更增加了杨秋池心中的怀疑:小孩应该是窒息死亡的,因为窒息死亡尸血多不凝固,易于坠积,因此尸斑出现早而显著,而血液坠积处会因毛细血管破裂形成紫黑色的尸斑出血点。   根据这几个特征,杨秋池初步判断,婴儿是因窒息而死亡。但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婴儿窒息的呢?   刚才调查得知,今晚房间里一直有好几个丫环和仆人在,外人或者这几个丫环仆人实施凶杀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李氏就在孩子身边,当然有机会杀死小孩,假如真是小妾李氏弄死这婴儿,她最有可能使用的方法,就是用被子或者枕头。常理来说,在非紧急情况下,而身边又有方便就手的工具时,一般人是不会用手掌去捂死别人的。   因此,如果李氏是用枕头、被子捂婴儿的嘴鼻,很可能会在枕头、被子的相应部位,存留有口沫甚至血痕等痕迹。杨秋池仔细检查了枕头和被子的每一寸地方,却没有发现可疑痕迹。   如果能进行尸体解剖就好了,那就能更准确地查明真正死因。   杨秋池先观察了婴儿的脖颈,没有发现表皮脱落、皮下出血之类的掐勒痕迹,然后仔细观察婴儿的嘴,在嘴唇内侧,没有发现出血,牙龈也没有出血,不像用力捂嘴导致窒息死亡,不过,对付一个多月大的婴儿与对付成人不同,捂嘴的力量不用太大,就足以让婴儿窒息,所以在嘴唇内侧,也不一定会出现出血或者牙龈出血,所以,不足以排除捂嘴导致死亡。   接着,杨秋池检查婴儿的口鼻。在面部青紫的背景色里,在口鼻所在的区域,有一片颜色比较淡的苍白区,不仔细对比,不容易发现,而且这片区域还残留有少量白色液体干涸残留物。   婴儿的鼻子微微有些往里陷,不过,婴儿的鼻子本来就是瘪的,不留神看不出来。杨秋池找了一根小棍,轻轻挑起婴儿的鼻孔,让丫环拿个灯笼过来照着,自己侧着身往里看,发现里面有些灰白色液体。杨秋池用小棍粘了一点拿出来,在鼻子下闻了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杨秋池回过身走到那趴在地上哭泣的小妾身边,蹲下身问道:“小少爷真的不是你毒死的吗?”   这小妾李氏从方才周知府对杨秋池很客气的态度中知道,这个青年不是一般人物,现在听他问起,赶紧跪爬起来,哭泣着磕头说道:“真的不是我杀的,我自己的孩子,我怎么能下得了这个毒手啊!——我的孩子啊~!”整个上身扑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杨秋池说道:“你先别哭,起来说话。”   旁边那魁梧大汉跪爬几步,过来对李氏说道:“姐,先别哭,快起来,大人还要问你话呢。”   李氏悲悲戚戚爬起身,依然掩面低声哭泣。   杨秋池发现,李氏刚才扑伏过的地面有一块湿痕,微觉诧异,仔细望李氏胸脯望去,这才发现,李氏胸脯湿了一大片,随即明白,这李氏正在哺乳期,奶水充足,刚才被周知府皮鞭抽打,在地上翻滚,压迫乳房,奶水浸湿了胸前的衣裳。这个发现,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杨秋池站起身,对周知府说道:“小少爷不是被毒死的。”   周知府将信将疑:“那,那他的脸上怎么会是青紫的呢?”   “这是窒息死亡的表征,小少爷是被闷死的。”   “闷死的?”周知府疑虑地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婴儿的尸体,“谁闷死我儿子的?”   “意外,这是一个意外。”杨秋池走过去,指着婴儿鼻子附近那一块颜色稍稍浅一些的区域,“大人请看,小少爷鼻子附近这块白一些的区域,就是堵住小少爷的鼻嘴之物压迫之后留下的。”杨秋池用那根小棍挑开婴儿尸体的鼻孔,“大人往这里看,小少爷鼻孔里有灰白色的液体。”杨秋池粘了一点拿出来递给周知府,“大人可以闻一下,这液体有比较浓的奶腥味,应该是奶汁。”   听杨秋池一分析,周知府隐隐约约想到了这件事情真相,但不敢肯定,看着杨秋池。   杨秋池叹了口气:“从检查情况来看,应该是李姨娘躺在床上,侧着身子给小少爷喂奶的时候睡着了,她的奶水很充足,灌进了小少爷的鼻腔里,引起窒息,同时,李姨娘熟睡之后没有发觉,她的乳房堵住了婴儿的口鼻,进一步加重了小少爷的窒息。引起死亡的窒息时间不用很久,一杯茶的时间就足以导致死亡。”   杨秋池心想,如果进行尸体解剖,在婴儿的肺部应该能发现类似于溺死的因奶水吸入肺部导致的水性肺气肿,就更能说明问题了。杨秋池续道:“所以,这纯粹是个意外,李姨娘是无心的,大人不要太责备她了。”   听杨秋池分析得头头是道,周知府神色黯然,转头看了看李姨娘,如果是这样,虽然也是这小妾不小心,可总比故意下毒杀自己的孩子,罪过要轻得多。叹了口气,对跪在地上的李氏说道:“既然这件事是个意外,本府也不来怪你了。”做了个手势让她起来。   李氏悲声痛哭,连连向周知府和杨秋池磕头感谢。旁边的丫环仆人们见周知府发话之后,才敢上前扶起李姨娘,有仆人赶紧跑出去找郎中来给姨娘疗伤。 第115章 抓捕   旁边那大汉向周知府磕头感谢之后,又向杨秋池磕头称谢。杨秋池想起了刚才他看自己的眼神,便问道:“你认识我吗?”   那大汉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大爷您,您是不是杨石头……”说到这里,忽感不对,连连磕头道:“小人认错人了,小人该死……”   杨石头,听杨母说过,这是自己借尸还魂顶替的那个小混混生前的名字。他没认错,只不过这躯壳已经被自己占用了。杨秋池笑了笑:“有人长得很像我吗?”   大汉磕了个头,见杨秋池并没有生气,才敢说道:“是,小人以前在赌场里看场子,认识一个经常来赌场玩的小混混,这人,嘿嘿,真的长得和大爷您一模一样。不过,他和您比,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哈哈,还天上地下,一个人被他分成两半了。   杨秋池听他说起他在赌场看过场子,心中一动,想起白骨案那张字条。金可莹是宁国府醉莹楼的舞女,有人要杀她的话,最有可能的应该是找宁国府的杀手,也就是说,那个将赌债欠条掉在现场的人,很可能是宁国府赌场的小混混。说不定这大汉认识。便问道:“你在赌场看场子多久了?”   “我姐介绍我来给知府大人当差之前,我一直在赌场里看场子,好多年了,宁国府包括附近州县大小赌场我差不多都干过。”大汉说起这件事,好像对自己这辉煌的经历颇有些自得。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什么‘柱子’的?”   一听杨秋池的问话,后面的宋知县等人顿时明白了杨秋池的用心,都竖着耳朵仔细听。   “叫‘柱子’的?”大汉重复了一句,想了想,“经常来赌场的叫‘柱子’的人到有几个,只是不知道大爷您问的哪一个?”   杨秋池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字条的内容,说道:“这个人两年前可能向一个姓刘的借过钱。”   “您说的是放高利贷的刘大爷吧?好多人都和他借过高利贷。”大汉说道,又低头想了想,猛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大爷您说的肯定是孙柱子,这小子整个滥赌鬼,老爹被他气死了,媳妇也被他气跑了,可还是改不了滥赌。”   杨秋池急声问道:“这孙柱子向放高利贷的刘大爷借过高利贷?”   “是啊,两年前,就因为孙柱子没钱还高利贷,刘大爷的手下在赌场门口,用一块石头将孙柱子的右手砸烂了呢。孙柱子那只手从那以后就废了。”   “这什么刘大爷叫什么名字?他住在哪里?”杨秋池追问。这姓刘的放高利贷,很可能兼职干杀手。杨秋池这下子看见了希望。   “他叫刘彪,以前一直在宁国府大小赌场里放高利贷,有一帮子打手,很凶的。不过我不大清楚他住在哪里,现在我离开赌场一年多了,更不清楚了。”这大汉满脸歉意说道。   “那你好好想想,有谁知道他的下落的?”杨秋池急声问道,末了又加了一句,“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   如果不是杨秋池,这大汉的姐姐李氏会被定罪送进大牢,说不定还要被砍头,所以,杨秋池可以说是他姐姐的救命恩人,大汉当然感激涕零,听杨秋池这么说了,当然尽心竭力要帮杨秋池。他低着头想了想,说道:“这刘彪以前住的地方我不大清楚,但他有一个相好的在醉莺楼,叫崔艳艳,我听说这女子现在还在。她应该知道。”   哈哈,终于又找到线索了!杨秋池非常高兴,回过头兴奋地看着宋知县他们,他们也满脸兴奋,尤其是宋晴,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充满了崇拜。   周知府也听到了杨秋池他们的对话,听说要去找刘彪,皱了皱眉:“杨公子,这刘彪是宁国府一霸,手下打手不少,我还是派些人手给你,也许能派上用场。”   杨秋池现在的手下只有侯小旗和另外一个锦衣卫,再就是龙子胥这文弱书生,虽然还有宋芸儿能打,可她一个姑娘家叫她去打架抓人,总不太好。本想去找牛百户要锦衣卫,不过现在都是深夜了,去叫人很麻烦的,正踌躇时,周知府提议派捕快随自己一起去,那当然好,再说了,小小一个地痞混混,杨秋池不相信捕快还搞不定。   周知府当即派了一大队捕快几十个人随杨秋池前去。杨秋池让宋芸儿和宋晴回去睡觉,宋芸儿虽然脸上神情还是很不好,但终究担心杨秋池的安全,坚持要去。宋晴现在正在和杨秋池热恋,那可是一会儿都不愿意分开,当然更要去。无奈,全体齐上阵,连杨秋池给龙子胥买回来的新老婆春芽都上了。   杨秋池一行人带着捕快还有自己那条心爱的小黑狗,又一次来到了醉莺楼。   现在是深夜四更,本来应该是醉莹楼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可这醉莹楼的后台老板王同知被杀了,所以虽然还在开张,但场面冷清了许多。   杨秋池等人昨天来过一次,轻车熟路进了大院,那些龟公一见到他们,仿佛看见了煞神,而且这一次还带了一大帮子捕快,更是心惊,可躲又不敢躲,只得硬着头皮跑过来,毕恭毕竟地将他们迎进了大厅。   肥鸡老鸨慌慌张张跑出来,脸上挂着尴尬的笑,正要招呼姑娘们接客,被杨秋池挥手打断了:“我们不是来玩的,崔艳艳姑娘在吗?把她叫出来。”   那老鸨陪着笑脸:“大爷,崔艳艳姑娘已经从良了。不在我们这啊。”   “什么?从良?嫁给谁了?”杨秋池问,又加了一句,“你别骗我,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昨天中午杨秋池他们大闹醉莹楼,这老鸨没少挨嘴巴子,现在一听,吓得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捂住了脸:“大爷,老身怎敢骗您啊!赌场刘大爷替他赎了身,纳作小妾,带回家去了。”   杨秋池追问道:“刘大爷?是叫刘彪对吗?他住在哪里?”   “是叫刘彪,他家在哪里,老身不知道啊。”   “你赶紧问一下你的这些姑娘和乌龟们,看看有没有人知道崔姑娘和那姓刘的去了哪里?”   老鸨连声答应,把所有的姑娘都叫了来,没有一个人知道,再把所有的龟公、男仆、护院都叫来,挨着个询问,终于有个经常去赌场玩的龟公说了刘彪的地址。杨秋池命令那龟公带路,前往刘彪家。   刘彪以放高利贷为生,住在城里一个比较大的宅院里,有一帮小喽罗也住在里面。   这知府衙门里的捕快不知道是比锦衣卫懂礼貌呢,还是根本就害怕刘彪一伙,老老实实敲了门。院门打开之后,看门的打量了一下他们,很不耐烦地叫他们在门外候着他去通报。好半天,那门子才懒懒地出来让他们进去,在客厅等候,连茶都没到一杯。   杨秋池鼻子都要气歪了。不过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这刘彪是凶手,只能强忍着看看再说。   这时,院子里的几排房子纷纷亮起了灯,一些地痞模样的人三五成群出来在院子里蹲着,有的明显身上还带有刀剑等武器。   杨秋池预感到事情恐怕没那么好办,这刘彪一伙看样子是个黑帮,自己这些知府衙门里的捕快们看来比较害怕这刘彪。一直跟在杨秋池身边的那小黑狗也感到了危险,趴在杨秋池脚下,警觉地东张西望。杨秋池有些后悔没有带牛百户等锦衣卫来。   又等了好一会,才从内堂出来了几个人。为首一个是个胖子,一脸的横肉,身后跟着三个体格健壮的男人,都是一脸的戾气。   那胖子大刺刺当中一坐:“我就是刘彪,有什么事就说吧。”   一个捕头上前躬身抱拳施礼:“刘爷,深夜打扰,不好意思,我们……”   “既然不好意思,那还不滚回去!”刘彪冷冷说道。   这姓刘的好拽!那捕头很尴尬,回头看了看杨秋池,不知如何是好。   大堂外面那些三三两两的小喽罗慢慢走进大堂,抱着肩膀站在杨秋池他们身后。这一来,杨秋池他们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况。   杨秋池说道:“我们来找你,是为了一件白骨案。我们找到一张欠条,与案件有关,这欠条上面有你的名字,是一个叫‘柱子’的人欠你二十两银子打的欠条。你记起来了吗?”   虽然大厅里只有几盏灯笼,光线很昏暗,但杨秋池还是感觉到了刘彪身体震动了一下,却没说话。   杨秋池站起身,走到刘彪面前,从怀里摸出那张字条,递了过去:“你还是看看,也许能想起这件事情来。”   刘彪盯着杨秋池,一声不吭将字条接了过去,却没有看,两只眼还是死死地盯着杨秋池,单手将这字条揉成一团,举在手上,夜猫子一般冷笑了两声:“看完了,现在你们可以滚了!”   跟在杨秋池身后的侯小旗喝道:“混蛋!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们大爷无礼!”   刘彪看了看侯小旗,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刘彪身后一个大汉上前两步,二话不说,一掌向刘彪劈了过来,刘彪挥拳一架,两臂相交,都是全身一震,各自退后了一步。两人功力相当。   侯小旗大怒,一捋袖子还要再上,被杨秋池一把拉住。   侯小旗的武功与刚才那大汉旗鼓相当,他一个对付三个肯定要吃亏,再说后面还有那么多地痞。自己这帮子捕快虽然人多,看样子却很怕这刘彪,现在根本用不上。杨秋池的手枪就插在腿上,是他从家里出发前绑在小腿上的,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因为这种小地痞就动枪,因为只剩下最后六发子弹了。   不过,他还有这条以一当十的小黑狗,还有宋芸儿和侯小旗,再说了,自己带着的是知府衙门的捕快,真要干起来,对方应该还是有顾虑的,不会公然与官府对抗,所以如果出奇制胜的话,应该能控制场面。   杨秋池回头与宋芸儿对了个眼神,点点头,然后转过身盯着刘彪,冷冷说道:“我们怀疑你与这件案子有关,现在要拘捕你,如果你敢反抗的话。”转过头看了看金师爷,“师爷,依刑律该如何?”   金师爷和宋知县已经被围在他们身后的地痞们吓得心惊胆战了,听杨秋池问话,战战兢兢回答道:“《大明律》规定:‘若罪人持杖拒捕,其捕者格杀之。’”   “哈哈哈!”刘彪大笑,将手中那纸团啪的一声扔进了桌子下面,抱着双臂冷笑,“那你们来格杀吧!”小喽罗们都哄堂大笑起来。   笑声小下去之后,大厅里响起了宋芸儿冰冷的声音:“刘彪,我数到三,你乖乖把纸团拣起来!”   宋芸儿站起身:“一~!”   刘彪脸上露出了赞许的冷笑,双手抱着肩膀,看着宋芸儿,他身后那三个彪形大汉捋了捋袖子,宋知县等人身后那些小喽罗们慢慢围了上来。   “二~!”宋芸儿迈着碎步走向刘彪,话语冰冷如刀。   刘彪身后的三个彪形大汉各自拔出尖刀,上前一步,站在刘彪身边,盯着宋芸儿。   刘彪哈哈大笑,右手指着宋芸儿:“小娘皮,你该数三了……”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刘彪发出了一声惨叫,方才还指着宋芸儿的那只右手,整个手掌已经飞到了半空,鲜血向四周飞溅。刘彪惨叫着从椅子上滚落在了地上。   宋芸儿的动作太快了,这三个大汉甚至还没看清她如何拔的剑,刘彪的右手掌就已经被她一剑削掉!   三个大汉怒喝一声,三把尖刀同时向宋芸儿捅去。宋芸儿却已经不见了,随即,那熟悉的寒光又闪了几闪。三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三个大汉持尖刀的右臂,都齐肘被斩断,三条血淋淋的断臂跌落在地上,鲜血四溅!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连准备上前帮忙的小黑狗都只来得及发出低低的一声咆哮,一切就结束了!   这小女孩好狠!不仅是地痞们和捕快们心中闪出这个念头,连杨秋池心里都生气了一阵寒意,今晚宋芸儿怎么出手如此狠辣,半点不容情。 第116章 阴差阳错   这三个大汉武功都非泛泛,是刘彪的贴身保镖,可在宋芸儿手下还走不了一招。宋芸儿取胜固然有突然袭击的先手之利,却也是她自身的武功的确要高出这三名大汉一大截。   宋芸儿虽然才十五岁,但前次在云崖山一战中就曾击毙过一名刺客,还砍断过另一名刺客的一条手臂,应该说对这种凶杀还是有心理准备的。但这一次与那一次情况不同,当时他们是被刺客袭击,被迫自卫,而现在,刘彪等人虽然有拒捕的意思,却还没有反过来主动攻击,这种情况下,宋芸儿出手削断了四个人的手臂,血溅当场,可以说是出手狠毒。   这与她的个性不符,杨秋池判断,其中肯定有原因。   才一眨眼工夫,这三个大汉和刘彪都已经身负重伤,那些小喽罗被宋芸儿这一下子全给镇住了——与其说是被她的武功镇住,倒不如说是被她的冷酷镇住。   宋芸儿一言不发,手中短剑平平指向那一帮小喽罗,短剑上的鲜血点点滴落。   地痞们不由自主都后退了几步,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杨秋池对那一帮傻了眼的捕快们喝道:“你们是来抓人的还是来看热闹的?”   方才那个捕头这时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大喝一声:“将他们都拿下!”众捕快齐声吆喝着拔出腰刀,将那些地痞围住。地痞们群龙无首,纷纷扔下兵刃,抱着头蹲在地上。   见场面已经被控制,宋知县等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宋知县叫道:“芸儿,你没事吧?”   宋芸儿没有回答他老爹的问话,将滴着鲜血的短剑调过来指向了地上坐着的刘彪。   刘彪是宁国府的地头蛇,带着一帮子小混混放高利贷,与官府都有些勾结,平日里都是他们欺负人家,何曾想过今天给人家欺负了,而且还是被一个小女孩,不过这小女孩出手之狠毒,瞬间就斩断了他们四人的手,半点都没犹豫,这种手段,他可平生从未见过。   刘彪坐在地上,握住断手痛得差点昏死过去,眼看宋芸儿的短剑指向自己,直吓得魂飞魄散,想起方才这小姑娘说的话,赶紧连滚带爬钻进桌子下面,将那揉成一团的字条拿了出来,跪爬两步,颤抖着手递给宋芸儿,断手的鲜血西哩哗啦往下流,却也暂时顾不得了。   杨秋池走到宋芸儿身边说道:“芸儿,多亏了你。”顿了顿,低下头,又轻声说道:“对不起,芸儿,都是哥不好~!”   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却只有宋芸儿知道其中的意思。   宋芸儿回过头,看着杨秋池,眼圈里慢慢涌满了泪水。杨秋池轻轻拉住她另一只手,宋芸儿甩掉杨秋池的手,杨秋池又伸手过去拉住,柔声说道:“都是哥不好,让你伤心了。”   这一次宋芸儿任由他握着,手中指着刘彪的短剑慢慢放了下来,低下头委屈地哭了。   原来。酒宴散后,宋芸儿和宋晴一起回房睡觉,两人睡在一起的。三更时,宋晴偷偷摸摸溜了出去。宋芸儿身有武功,房间里的动静如何能逃得过她的耳朵,马上猜到了宋晴要去哪里。宋芸儿随后跟踪而去,就看见了杨秋池和宋晴在桂花树下的那一场激情。   宋芸儿本来就已经要被这段单恋折磨疯了,现在看见自己心上人在和别的女人亲热,宋芸儿心都要碎了,只不过强制克制着。宋芸儿方才的冷酷出手,其实是她心中被抑制压抑的痛苦和无助,洪水一般最终迸发了出来的结果,活该刘彪和他的三个保镖倒霉,成了宋芸儿发泄心中极度苦闷的受害者。   宋晴上前扶住宋芸儿,两人回到了座位。地上的刘彪这才略微放了心,可手中拿着纸团还是不敢放下。杨秋池从他手中取过那纸团,吩咐捕快替他们包扎。几个捕快上前帮这四个倒霉蛋用金创药止血然后包扎了伤口,免得他们流血过多死翘翘。   等他们忙完之后,杨秋池将手中的纸团展开给刘彪看:“好了,姓刘的,现在你也许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了。这张欠条是你的吗?”   刘彪的伤口虽然已经包扎好了,可伤口剧烈的疼痛还是让他冷汗直流,喘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道:“这欠条是我的,是两年前滥赌鬼孙柱子欠我钱打给我的。他没钱还,就烂命一条,我叫人打断了他的一只手,他还是找不出钱来还,我也懒得找他要钱了,就把这欠条送给一个朋友屠老四,说好了他要到钱,把本钱给我就行了,其他的归他。”   杨秋池有些好奇,问道:“你本钱是多少?”   刘彪迟疑了一下,才说道:“一两银子。”   “啊?你他娘的也太狠了吧?人家欠你一两银子,你让人家打了二十两的欠条,人家还不了,你还打断了人家的一只手。真有你的!看来,你今天断的这只手,那也是因果报应!”   刘彪脑袋上冒出了黄豆大的汗珠,喏喏连声。   杨秋池又骂了几句,才恨声说道,“接着说吧!”   “是是,……说完了。”   “你说什么?什么说完了?”杨秋池问道。   “我把这欠条送给屠老四,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不会吧?难道这线索又断了吗?杨秋池骂道:“你胡说!你敢骗我们?是不是皮痒痒了?”   “大爷,我说的是真的,我也不知道这欠条怎么到了凶案现场的。我真的把欠条给了他,然后就不知道了啊。”   “你他娘的还敢抵赖!你要是与这白骨案没有关系,说清楚就行了,拒捕干什么?可见纯属狡辩!”杨秋池怒骂,转身问宋知县:“大人,疑犯拒绝招供,如何处置?”   宋知县此刻已经心神大定,打着官腔说道:“证据充分,还敢狡辩,大刑伺候!”   “得令!”杨秋池一抱拳,向侯小旗打了个手势:“老爷吩咐了,用刑!就由你执行吧。”   侯小旗是锦衣卫小旗,刑讯逼供那是拿手好戏,笑道:“好!少爷你就交给我好了,我来帮他整理一下骨头。”侯小旗一捋袖子,走过去,将刘彪翻过来趴在地上,端起旁边一把檀木太师椅,压在刘彪的小腿上,一屁股坐在上面。   这太师椅是天然檀木制作而成,沉甸甸的本来就有几十斤重,加上侯小旗的体重,差不多有二百多斤,压在小腿上的又是太师椅两脚间的一根小孩胳膊粗细的横木,效果如同上夹棍差不多,痛得刘彪长声惨叫。   上夹棍属于明朝法定的官府可以实施的刑讯方式,是由于夹棍能给人犯造成持续的剧烈疼痛,而且这种疼痛可以由行刑者随意控制,一般不会造成肢体无法逆转的伤害,可以说是手段简单,效果显著。   果然,刘彪痛得脸都扭曲了,声音惨烈的都不敢让人相信是他这样一个大汉叫出来的。侯小旗并不满足,抓住刘彪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往地上撞:“你方才不是很牛吗?现在知道厉害了吧?告诉你,我们少爷要废了你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咚咚咚~!”一连串脑袋撞击青石板的声音,“你还不说,老子有的是手段对付你,你信不信?”   刘彪的脸部撞在客厅青石板上,鼻血长流,门牙也掉了两颗。太师椅和侯小旗的体重给小腿造成的持续剧烈疼痛一直在撕裂他的每一根神经,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侯小旗嘿嘿笑道:“这小子骨头还挺硬,看来我一个人份量不够,你们谁再上来一位?”另外一个锦衣卫笑着就要往太师椅上爬。   刘彪感到小腿骨马上就要碎裂了,因为他已经听到了小腿骨碎裂前发出的格格的响声,再加上断臂的疼痛,已经让他再也无法忍受,惨叫着喊道:“我招!我招了!”   侯小旗呵呵一笑,跳下了太师椅。宋知县等人一听,十分兴奋,金师爷马上拿出纸笔准备记录。   刘彪喘了几口粗气,说道:“这白骨案是我干的。南城菊花胡同有个摆摊的女孩子叫小菊,我见她长得美貌,就想……就想霸占她,可这女子很倔强,而且还有个哥哥一直在旁边碍手碍脚的,我几次都没得手。”   “我就找到屠老四,让他帮我拉小菊的哥哥去赌场玩,他帮我办这件事,我把孙柱子的那张欠条送给了他,让他自己去收账,收到的钱归他。等屠老四将她哥哥支开之后,我带人将小菊抢回了我家,想对她进行强暴,可这女子十分刚烈,往墙上一头撞死了。我生怕事情败露,就偷偷将她的尸体埋在了城外柳树林里。”   杨秋池越听越不对劲,疑惑地看了看金师爷等人,他们也是一头雾水,怎么与尸检情况和现场勘查情况对不上号呢?   这时,知府衙门的那个捕头急声问刘彪:“你说什么?城外柳树林里的白骨案,是你干的?”   刘彪喘着粗气点点头:“是我干的,——什么?你们不是为了这件……”刘彪也发觉了不对劲,惊讶得张大了嘴。   杨秋池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弄糊涂了。”   那捕头惊喜交加说道:“不久前,在宁国府城外柳树林里,老百姓意外发现了一具白骨,一直不知道是谁。这个案件也就拖了下来,原来是刘彪干的!”   这捕头一拍大腿,兴高采烈大叫道,“知府大人正为这件事头痛呢,杨大爷您可真厉害,这个案子我们费了那么长时间一点头绪都没有,可您不费半点力气,捎带手就把这件案子也给破了,真是让人佩服啊~!”说罢,满脸的钦佩,其他的捕快们也都纷纷赞叹,拍起杨秋池的马屁来。   刘彪头上的冷汗冒得更多了,结结巴巴问:“你们,你们不是为了柳树林,那件,那件白骨案来的吗?你们,你们不是知府衙门里的捕快吗?……天了~!我真笨啊~!”刘彪后悔得拼命用脑袋撞地。   原来,这刘彪两年前逼奸摆摊的小菊姑娘,小菊姑娘宁死不从,撞墙而死。刘彪为了掩盖罪行,将小菊的尸体偷偷埋在了宁国府城外柳树林。   杨秋池他们在金可莹被杀案埋骨现场广德县菜地里挖出来的那张欠条,恰好是刘彪送给屠老四作为帮忙引开小菊哥哥的代价的,所以刚才刘彪听到杨秋池说了这张欠条的内容,又说起白骨案,加上来的捕快有都是宁国府知府衙门的,就以为是他实施的那件逼奸小菊致死案已经败露了,慌乱之下拒捕,受伤被擒之后,被刑讯逼供,便将这案子招了出来,没想到杨秋池他们根本就不是冲他这件案子来的。真是阴差阳错,也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   杨秋池还不死心,问刘彪:“醉莹楼的金可莹姑娘是不是你杀的?”   “可莹姑娘?我杀她干什么?她和我的小妾崔艳艳是好朋友,以前我们经常在一起饮酒的。我没事杀她做什么?哎呀~!我好笨啊!”刘彪还在后悔自己说漏了嘴。   弄错了,全弄拧了,杨秋池苦笑,随即想起,刚才刘彪说这欠条送给了屠老四,这么说,菜地里的这张欠条很可能就是屠老四掉的,那屠老四有重大杀人犯罪嫌疑,当务之急就是抓捕屠老四!   杨秋池追问刘彪这屠老四的住址,等刘彪说了屠老四的住址之后,杨秋池叫那捕头带一部分人将刘彪等人押回知府衙门交给知府大人,柳树林这件白骨案是发生在宁国府,那他们也就管不着了,其余的捕快们跟着他们去抓捕屠老四。   杨秋池等人急冲冲来到屠老四住处,他爹娘在家,经过搜索,没有发现屠老四,一问才知道,屠老四头天一大早就出去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杨秋池大失所望,留了三个捕快蹲点守候,然后带队回到了知府衙门。这时,天都快亮了。 第117章 提亲   知府也一夜没睡,知道那小妾是喂奶的时候无意中导致小孩死亡之后,知府还是很心疼这小妾的,再加上已经将她狠狠打了一顿鞭子,这气也消了,便叫来郎中给小妾治伤,还自己亲自端药喂药,感动得这小妾痛哭涕零,决心再替周知府生个大胖小子。果然,一年之后,这小妾生了一对龙凤双胞胎,把周知府乐得大宴了三天宾客。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那捕头押着刘彪等人回到知府向周知府一报告,周知府又惊又喜,这件白骨案毫无头绪,他这些日子也在头痛呢,没想到这个神奇的小牢头一出马,随便轻轻松松就破了,把他给高兴坏了。等到杨秋池他们赶回来,周知府连声感谢。   杨秋池谦逊了几句,将抓捕屠老四扑了空的事情说了,周知府立即下令四门派人严加盘查,所有捕快、民壮一起上阵,全城搜捕屠老四。同时下达海捕文书,画像追捕屠老四。   杨秋池等人一晚上没合眼,累得筋疲力尽,各自回房补瞌睡,现在只有静等周知府抓捕屠老四了。   杨秋池一觉睡到中午才醒过来。仆人来报说郝员外家管家已经在外面客厅等候多时了,是来接杨秋池和龙子胥去赴宴的。   宋晴还没过门,当然是不能出席这场宴请的。杨秋池和宋知县他们打了个招呼,带着龙子胥坐着轿子来到了郝员外家。   郝家距离衙门不远,不一会就到了。   杨秋池下了轿子一看,果然是大户人家,宅院占地极宽,门口一对石狮威武雄壮,三开六扇大门已经全部打开,大门两边站满了家丁,垂手肃立,见到杨秋池下了轿,一起躬身施礼。   大门正中额上挂着一块大匾,隶书写着斗大的两个金字:“郝府”。   郝员外老夫妻二人和郝易峰站在大门口正中,拱手施礼,礼数甚是周到,将杨秋池和龙子胥迎进了大门。   绕过大门正对面的照壁,后面是一个宽敞的院子,两边整齐排列着两排仆人、丫环,都是垂手肃立。看来,这次宴请郝家非常重视,全部出来集体迎接,单单就这个规模就非同凡响。   杨秋池接受贺家大宅院全部家产之后,还从没去过,所以也不知道自己那宅院与郝员外家相比如何。估计多半比不上,贺家只不过是一个乡村土财主,哪比得上郝家各地都有商号,真正是大户人家。   进到客厅,两边站了两排丫环和仆人,当中摆了一张大圆桌。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味,极其的丰富,单就菜品的丰盛、精细程度而言,比昨天周知府的酒宴都要强。   郝员外夫妻不大说话,倒主要是郝家公子郝易峰一直与杨秋池寒暄客套。杨秋池搞不清他们的用意,也是顺口打哈哈。郝易峰将杨秋池迎入酒席首位坐下,却将龙子胥安排在了自己的另一侧,而把杨秋池身边的那个位子空着。杨秋池微微有些诧异,难道还有宾客未到吗?   这时,从客厅后面转出几个女子,为首一个,二十岁出头,瓜子脸,一双丹凤眼,眼角轻轻向斜上挑起,顾盼有神。雪白的肌肤,身着石榴红长裙,体态婀娜,碎步走来,腰肢轻摆,如春风拂柳一般。身后跟着几个丫环模样的人,这几个丫环竟然长得也是十分的俊俏。   郝易峰站起身说道:“杨兄台,我给您引见一下。这位是家姐,闺名郝倩。”   郝倩微微一笑,向杨秋池盈盈道了个万福:“小妹见过杨公子。”声音清脆如银铃一般,特别的好听,施礼完毕,凤目微抬,让人心旷神怡。   杨秋池心中暗叹:想不到自己的情敌居然还有这么一位如国色天香般的美貌姐姐。   郝倩向龙子胥也道了个万福,然后在杨秋池身边坐下。杨秋池心里乐开了花,美人儿竟然坐在了自己身边,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兰花般幽幽的体香,杨秋池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几乎有些手足无措了。   杨秋池以前身边的女孩子,差不多都是没满二十岁的小姑娘,甚至还有不通世故的黄毛丫头,比如宋芸儿。现在陡然遇到一个二十出头的成熟女子,充满了风情的女子,又是如此的绝色,尤其是那双丹凤眼,简直勾人心魄,不由得周身热血沸腾。   很奇怪,以前的女子,比如秦芷慧,比如宋晴,甚至是宋知县那个妩媚妖艳的小妾媚娘,都是与杨秋池有了身体接触之后,才能让杨秋池产生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而这个郝倩,仅仅是银铃般浅浅一笑,单凤眼一飞,就已经将杨秋池周身的热血点燃了。   杨秋池有些惭愧,甚至有些瞧不起自己,就这点定力,还能成大事吗?不过,人不风流枉少年,遇到漂亮女子动心是正常的,不动心才不正常呢。杨秋池总以为,柳下慧那种人,不是性冷淡,就是假正经。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接受的解释之后,杨秋池便心安理得地让心中的那面锣鼓,叮叮咚咚乱敲起来。   郝倩丹凤眼向杨秋池瞟了过来,掩嘴轻笑,似乎对杨秋池的反应早在预料之中。郝家父子嘴角也露出微笑,仿佛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杨秋池想起一件事,方才郝易峰介绍郝倩的名字称闺名,而没有介绍夫家姓氏,难道,这郝倩还没成亲吗?那就奇怪了,郝倩这么美丽,家庭又是宁国府一等一的大户,怎么都二十出头还没成亲呢。明太祖洪武元年下令,民间婚娶,男16岁、女14岁,听其婚配。这样看来,在明朝,这美女郝倩,可以说是老姑娘了。   郝员外仿佛看穿了杨秋池的想法,说道:“老朽夫妻对小女郝倩婚事操心了多年了,无奈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不是门户不般配,就是人不行。以致耽误至今。让杨公子笑话了。”   原来如此,看来这郝倩对这门亲事要求很高,但明朝重农轻商,他们家虽然有钱,却不被官宦之家看在眼里,结果高不成低不就,这才耽误了下来。偷偷看了郝倩一眼,心想,就凭她这个条件,在现代社会,什么样的人家找不到啊。可惜啊,流落到了明朝。真是命苦不能怪政府。   酒宴开始,推杯换盏喝了一会,杨秋池还是没发现这场鸿门宴的真正目的。也懒得去猜,他们不说自己也不问,反正现在有漂亮妹妹坐在旁边陪喝酒。   杨秋池喝了酒,话开始多起来了,和郝倩没话找话:“郝倩姑娘,你平日里都喜欢干点什么呢?”   郝倩羞答答说道:“小妹平日里在家坐坐女工,陪娘说说话,要不就写写诗,画点画什么的。”   杨秋池一听来了兴趣,这写诗他不敢接腔,他文科历来就不怎么样,能记住的就是课本上的那几首唐诗,还是被老师强逼着才背下来的,不过这画画他倒还能画两笔,中学的时候还参加过学校的兴趣小组,学过素描什么的,中国画也画过几天,所以倒知道一些,问道:“原来郝倩姑娘擅长丹青?一定画得不错,不知在下有没有眼福欣赏一下姑娘墨宝呢?”   “公子过奖了,小妹闲暇之余,随意涂鸦,怎能入杨公子方家法眼呢。”   “呵呵呵,姑娘可别见笑,我小时候虽然画过两笔,不过那才是真正的涂鸦,现在连怎么握笔都忘了,算什么方家啊。”   郝易峰在一旁说道:“姐,既然公子也是谙于此道,你何不趁此机会,向杨公子讨教一番。”   龙子胥一直没有说话,这时方才插嘴说道:“易峰兄弟不用客气,郝倩姑娘丹青的确已经有一定的造诣了。”   杨秋池有些奇怪:“龙先生你怎么知道的?”   龙子胥还没回答,郝倩已经说道:“郝先生曾经指点过小妹。”   哦?看不出来,这穷书生还曾经是这美女的老师哦:“连龙先生都这么说,郝倩姑娘这丹青绝对不同凡响!”   郝倩倒很大方:“既然公子如此谬赞,那小妹就画一副,请杨公子多多指教。”   杨秋池大喜:“好啊!什么时候?现在好吗?”   “小妹遵命!”   仆人们搬来了一个长条案桌,铺好了纸笔。郝倩饮了一杯酒,走到案桌后,提起毛笔蘸好墨,微微沉吟,画了起来。杨秋池和龙子胥等人在一旁定睛观瞧。   郝倩画的是一副大写意花鸟,一盏茶时间,就画好了。在画上题了一首小诗:“别得东皇造化恩。黛消铅褪自天真。耻随庾岭花争白,疑是东篱菊返魂。”   小丫环拿来了一方印章,郝倩接过,在画上盖了印。向杨秋池展颜一笑:“小妹献丑了。”   杨秋池摸着下巴一付专家的样子,连连点头赞道:“真好!这运笔,这用墨,这构图,这意境,真好~!”又摇头晃脑地念了一遍画上的题诗,又是赞不绝口,连称好诗。杨秋池也不知道到底好在哪里,只能泛泛说说这些,别的也说不出来。   郝倩微笑:“公子既然喜欢,小妹就将这付画献给公子。”   杨秋池大喜:“真的?太好了,谢谢!谢谢!”连连拱手。   郝易峰吩咐仆人马上将画拿去装裱。众人重新落座,酒宴继续。   杨秋池对这郝倩又多了几分好感,看来,这女孩子不是花瓶,不仅长得美,充满成熟女人的风韵,还很有才,至少吟诗作赋、妙笔丹青是没得说的,自己除了会检查死人之外,身无长技,更不用说这些东东了。   杨秋池很高兴,一个劲向郝家人敬酒。尤其是针对郝倩,一杯接一杯,和美女喝酒就是爽。郝倩显然不善于饮酒,几杯下去,就满脸红霞,微微有些醉意,向杨秋池歉意一笑:“抱歉,小妹去去就来。”看样子是想跑到内堂喝个酸梅汤醒醒酒,要不就是去补补妆。   杨秋池笑道:“姑娘请便!”   身后一个小丫环上前扶着她,迈碎步进了后堂,杨秋池的目光一直跟到了后堂郝倩消失,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郝员外一直笑咪咪看着他们两说话,此刻开口说道:“杨公子,老朽与周知府交情颇深,昨天周知府对你那是赞不绝口,老朽也感觉到杨公子天资聪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老朽夫妇两一琢磨,就有了一个想法。今天特意没有叫别人,就是为了和杨公子商量这件事情。”   来了!我说这鸿门宴肯定有目的嘛。杨秋池心中冷笑,不过,听他这口气,好像不是什么坏事,微微有些奇怪。   郝员外看了看夫人和郝易峰,向杨秋池说道:“老朽夫妻是想,将小女郝倩许给公子为小妾,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这一句话简直如晴空霹雳一般,把杨秋池震得五迷三窍摸不清东南西北,又惊又喜又害怕这只是一句戏言,自己空喜欢一场,脑袋里嗡啊嗡的响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问道:“老人家,老人家您是,是开玩笑的吧?”   一听杨秋池这话,郝员外看了看夫人和儿子,捋着白胡子呵呵笑了。郝老夫人微笑着说道:“假如公子对小女还中意的话,咱们就把这亲事定下来了吧。”   中意!当然中意!又美貌又有文采又有内涵,还知书达理,又是作小妾,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中意的呢!杨秋池嘴都笑歪了,不过现在不能说话,一说话就漏馅了,不能让他们看出自己这猪哥样来。   郝员外见杨秋池笑兮了就是不说话,便又说道:“老朽也打听了,知道杨公子家中已有妻室,听说还是糟糠之妻,杨公子为了她还差点与应天府的一位千总大人翻了脸。果真是有情有意的人,老朽听了十分的佩服。又听说公子夫人持家有方,令慈也是待人和善,小女嫁过去之后肯定不会受苦,所以,就厚着脸皮提出来了。公子切勿见怪才是。” 第118章 屠老四被杀   杨秋池有些洋洋得意,看来,自己还真是个香饽饽,白千总倒贴主动要将女儿嫁给自己(不过那也有些迫于无奈,谁叫自己与他女儿有了肌肤之亲呢)。现在这郝员外也是这样,呵呵,奇怪了,不觉得自己如何了不起啊,怎么这么受人民群众的欢迎呢。   不过,这郝员外是个商人,明朝重农轻商,商人虽然有钱,但社会地位是比较低的,而自己呢,虽然锦衣卫指挥使特使现在不能说出来别人也不知道,单就现在而言,自己可是拥有贺家村贺老爷子全部房地产和田产的大地主,还是广德县看守所所长(虽然只是聘用的),所以自己虽然钱可能比不上郝家,但社会地位可比他们家高,她女儿嫁给自己作小妾,也不算亏了她。再说了,这郝倩在明朝可算是个老姑娘了,再不嫁可就嫁不出去了。   这纳妾不比娶妻,不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妾通买卖”,纳妾和买东西一样,买方卖方愿意就行了,所以理论上不用征求杨母的意见。不过,不征求她们的意见的话,杨秋池心里没底,尤其是冯小雪,如果不征求她的意见就带个小老婆回家,虽然她肯定不会说什么,但自己也会不好意思的。   杨秋池还没说话,郝易峰已经猜到了杨秋池的想法,笑道:“杨兄台是不是想回去和令慈、嫂子商量一下呢?这也是应该的。”叹了口气,又道,“可惜,小弟丧期未满,否则的话,小弟的婚事与兄台的亲事一并办了,岂不热闹!”   什么?杨秋池仿佛脑袋上挨了一棒,这郝易峰想和自己一起办喜事?也就是说,他想和宋晴成婚?难道他不知道宋晴和自己好吗?不对,昨晚上宋晴和自己在一起的亲热劲,瞎子都看出来了,那他这是什么意思?走马换将?我说怎么这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呢,这郝易峰一家人肯定看出来,宋晴喜欢自己,但又不敢公然对抗,便想出了这一招,用姐姐换儿媳妇,方才郝易峰这话已经很明显了:我把我姐姐嫁给你当小妾,你就别来抢我老婆了。   我靠!这成什么了?一场交易?杨秋池的脸刷就变了。虽然郝倩的确十分的优秀,作自己的小妾一点都不亏自己,但宋晴与自己相爱,已经建立了感情,怎么能用感情来交换呢?虽然宋晴是官宦之女,她们家不一定愿意将宋晴嫁给自己作小妾,但那是另一回事。   杨秋池心想,这郝倩能娶到固然好(尽管把郝家的女儿和儿媳妇一锅端有些过分),娶不到却也是天意,绝不能将自己的感情来做交易,别说是郝倩,就是天上的嫦娥也不行!——转念一想,真要是天宫里的嫦娥下凡来了,干不干呢?这得好好想想。算了,想这干什么?嫦娥根本就没有,哪来的下凡。   郝易峰一家人见杨秋池脸上阴晴不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杨秋池脑袋转得飞快,片刻间就想通了这里面的种种利害。这个交易绝对免谈,不过不好当面回绝,那人家姑娘家脸上多不好看。现在看这情况,得尽快回去让宋晴退婚,免得夜长梦多。不过,现在既然他们装聋作哑,那自己也不能把自己与宋晴的关系说出来,免得大家尴尬,等退婚的时候他们就自然知道了。这婚一退,郝家肯定就不会将女儿嫁给自己,这门亲事自然也就推辞掉了。   想到这里杨秋池笑了笑:“多谢郝老爷的抬爱,在下受宠若惊,但家中老母尚在,这件事在下要先回去向母亲大人禀报,得到她老人家的许可才行,另外还要问问贱内。”   郝员外轻轻舒了口气,笑道:“当然,这是当然。老朽就静候佳音了!”   杨秋池暗想,宋晴那么喜欢自己,退婚是肯定的,你们等到的恐怕就只有退婚这“佳音”了。   这时候,郝倩由丫环扶着迈碎步回到了座位,不知道喝没喝酸梅汤,这脸可比方才进去之前还要红,羞答答的。难道是在后面偷听了他们说话?一想到这要拒绝他们家的提亲,杨秋池心里有些歉疚。   酒宴结束时,已经是下午时分。郝倩画的那幅画已经装裱好了。杨秋池和龙子胥正要告辞离开,门外匆匆忙忙跑进一个家丁,报说知府衙门来人说让杨秋池赶紧回去,有急事。   杨秋池一听,和龙子胥两人立即赶回了衙门。   周知府等人已经等在那里,告诉杨秋池,在西城贫民区一间土坯房子里,发现了屠老四的尸体,是被人杀死的,另外还有一个女人的尸体。   又是杀人灭口?杨秋池心里凉的半截,立即赶赴现场。   屠老四被杀的现场,在城西贫民区的一个小院子里。宁国府衙门的捕快、皂隶们已经将这小院子封锁,外面来了很多附近看热闹的老百姓。几个捕快正在向邻居作询问调查。   负责现场警戒的正是昨晚上那个对杨秋池佩服得五体投地的那个捕头。见到周知府和杨秋池等人来了,赶紧上前躬身施礼。说道:“屠老四和一个女人死在里屋,两人的心口都各自被刺了一刀。已经死了。现已查明,死的女人叫许氏,四十五岁,原来是醉莹楼里的。后来年龄大了,被老鸨撵了出来,没办法,就租了这间房子接客。没什么好主顾,就接些贩夫走卒之类的人,赚点小钱活命。这屠老四很可能也是来嫖她来了,没想到两人一起送了命。”   杨秋池问道:“你们对周围邻居进行了调查了吗?”   “调查得差不多了。”   “那有没有询问最后一次见到这女人是什么时间?”   “问了,说是在前天下午,邻居说她在门口一边纳鞋底子一边和邻居闲聊,后来还找邻居借过米呢。但昨天一整天就没看见她出来过。门也是掩着的。邻居都知道她是干这个的,所以也没人敲门查问。”   “邻居有没有听到什么不正常的响动或者呼救之类的?”杨秋池左右看了看,邻居的房屋就紧挨着,虽然有院子的矮墙隔开,但相距比较近,如果有什么大的响动,应该能听到。   捕头说道:“我们问了,两边的邻居都说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响动,更没听到呼叫。”   “问过他们有没有见到形迹可疑的陌生人?”   “这个也问了,都说没有,”捕头同情地说道:“邻居还说,这许氏年纪已经大了,又干这种营生很多年了,姿色身体都大不如以前,所以,几天也难有一个客人,这姓屠的老头倒是经常来,邻居都认识他。”   杨秋池点点头,突然想起那白骨右侧颞骨的那道伤痕,便说道:“你去问一下,这屠老四是不是左撇子?”   这捕头有些意外,弄不懂杨秋池为什么突然想到问这个,但不敢多问,答应了一声,跑过去询问。不一会回来说道:“杨大人,您可真神了,这屠老四就是左撇子,好几个邻居都证明。”   杨秋池暗想,这有什么神的,这是从金可莹尸骨上的伤痕的位置判断出来的。   屠老四是左撇子,与尸检情况吻合,刘彪又证明那张欠条是当时刘彪送给屠老四的,这么说来,屠老四很可能就是杀死金可莹并埋尸菜地的人。可惜,他现在已经死了。他为什么要杀金可莹,是否有幕后指使的人,这些现在都无法查对了。   这幕后真凶怎么会知道我们在找屠老四呢?杨秋池随即明白了,这一大帮子人在宁国府满城地疯转,寻找杀人金可莹凶手的线索,大闹醉莺楼,连王同知都牵连到而被自己的弟弟杀了,这些事情恐怕早就传遍了整个宁国府。幕后真凶肯定也知道了,害怕顺藤摸瓜找到他,因此,抢先将凶手屠老四杀死灭口。   杨秋池又问捕头:“谁最先发现的?”   捕头还没说话,跟在捕头后面的一个老头说道:“大人,是老夫最先发现的。”   这老头五六十岁的样子,满脸皱纹,穿了一件皱巴巴的青布短衫,脏兮兮的,腰间捆着一条分不清楚颜色的布条条,斜着插了一根土陶瓷嘴的旱烟袋。   杨秋池问道:“你把经过说一下。”   “是,老爷,”这老汉恭恭敬敬回答道,“昨天我替悦来酒楼打了一天短工,得了几吊钱,除了买米之外还剩了点,今天中午就出来喝了点酒,然后准备到许氏这来找个乐子,唉~!我老伴早死了,一个人孤单啊。”   “我一敲门,发现门没关,推开门进去,就看见两人已经死在炕上,我赶紧跑出来,好在这把年纪了,这生呀死呀的见得多了,倒不如何惊慌,我连忙就向里正报了案。再后来,这些捕快爷们就来了。”   寻问完毕,该进行现场勘察了。周知府说道:“杨公子,这命案现场还是有劳你来勘查吧,尸格等你检查完之后交由忤作记录就行了。”   “遵命!”杨秋池躬身道。   杨秋池走到房间门口,先大致看了一下,这是与自己原来的老房子类似的土坯平房,里外两间,中间有通道。   先仔细观察了大门。这是一扇双开门,门上油漆斑驳,十分的破旧。里面的门闩歪吊在一边。记住了门闩的位置之后,杨秋池轻轻将门闩取了下来,仔细观看,门闩向大门外的一侧,有几个的长菱形小眼子引起了杨秋池的注意,这几个小眼子之间的距离大致相等,并朝门闩掉落的那一侧挑出,小眼子痕迹清晰,留下的时间应该不长。   杨秋池又将两扇门轻轻关上,观察了一下,发现两扇门闭合不严,有一道缝隙,从刚才的情况分析,凶手有可能是用利器插入门缝,拨开里面的门闩,然后潜入房里行凶的。   杨秋池并不急于进房间,他在门口蹲下身仔细观察地面,房间里的光线很暗,看不大清楚,地面有几个零乱的脚印,但非常的不清楚,隐隐约约若有若无。   如果自己卡车上的足迹静电提取仪没有被砸烂就好了,这种仪器用于发现粉尘加层或者减层平面无色脚印非常的有效,能够在现场大面积搜索,迅速发现并提取脚印。提取到脚印之后,再将其中属于死者的、报案老汉的以及明显不属于犯罪时间段的陈旧脚印排出,就可以发现嫌疑犯的脚印了。   小心绕开外间的脚印,来到里间的通道处,先往里大致看了一下,靠窗户是一座土炕,炕上的被子零乱地卷在一旁,粘满了鲜红的血迹,躺着两具尸体,全身是血,地上有一潭血泊,还有星星点点的喷溅状血痕。墙上和炕边耷拉着的被子上有明显的擦拭痕迹。   杨秋池蹲下身,斜着查看地面有无痕迹,很快就发现了同样零乱的数枚鞋印,但也是非常的模糊,杨秋池小心避开这些鞋印,站在炕边,先观察这两具尸体。   死者一男一女,男的应该就是屠老四,差不多六十岁的样子,仰面歪躺在炕边,一只手搭拉在炕沿下,下半身还在被子里,枯瘦如柴的身体赤裸着,胸口心脏部位有一处创伤。   找来尺子进行测量,创口长度零点九寸,呈短的纺锤形,创角一钝一锐,创缘整齐,创腔内无组织间桥。由此判断,这是一处锐器创,凶器是单刃刀。从钝角不很明显看来,这刺器背部不厚,创口长度看,这凶器刀刃部分比较窄小,很可能是短窄而且比较薄的匕首之类的凶器。   杨秋池找来一根长细棍,小心地插进创口里,一直到底之后,慢慢抽出来,用尺子一量,长度为六寸,从这深度来看,已经刺入胸腔。   虽然没有进行尸体解剖,不能准确判断是否刺中了心脏,不过,从创口的部位和屠老四身下那一大潭血泊就可以判断,应该是刺中了心脏。因为只有刺中心脏、大动脉血管等处,引起急性失血,才有可能形成这种面积的血泊。 第119章 灭口的凶手是谁   另外一个死者是个中年女人,歪靠在炕里面的墙壁上,头发已经花白,两眼微合,脸上和脖子上已经堆满了皱纹,皮肤灰黑而粗糙,一对干瘪松弛的乳房耷拉在胸前,心口处也有一个与屠老四身上那伤口类似的创口,流出的鲜血在她坐的地方形成了一潭血泊。   杨秋池仔细测量了两处的刀伤,创口形状和深度都差不多,很可能是同一把刀捅刺之后形成的。   从这两具尸体身上的尸斑位置来看,位于尸体的低位,与身体的姿势是符合的,加上床上和地上大量的血泊,杨秋池判断,这里是犯罪的第一现场。   从两个死者都是被刺中心脏导致失血性休克死亡来看,凶手出手准确,没有捅第二刀,可见对自己刺杀的技能和造成的结果很有自信,由此判断,这人很可能是职业杀手或者对使用冷兵器进行刺杀有经验的人,或者有犯罪前科的人,不大可能是新手。从两个死者身上都没有抵抗伤来看,说明死者根本就没有机会进行抵抗,就被一刀毙命,进一步说明凶手的老练冷静。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死者与凶手熟悉,没想到凶手会杀人,才没有抵抗,但这种可能几乎不存在,因为这屠老四是来嫖娼的,常言道“单嫖双赌”,这嫖娼大多单练,一般不会成群结队去的,所以凶手不大可能是与屠老四一起来找徐氏嫖宿的。更重要的是,从门闩被刀子拨开这一点看,凶手不大可能与死者认识,否则完全可以叫开门,再趁人不备杀人。   这凶手下手的部位是死者的心脏,死者又没穿衣服,在没有阻挡的情况下,心脏中刀之后,鲜血会喷涌而出,所以,凶手的手部、袖子甚至衣服前襟很可能会溅上喷溅而出的血点,这一点可以从被子上的擦拭痕迹得到证明。   古代虽然有画押按手印的制度,但并没有形成指纹鉴定这样专业的技术,指纹比对也没有成为刑事侦查的手段,也不能成为刑事犯罪证据使用,所以,杀手并没有掩饰自己指纹的概念,这才在现场留下了比较多的血手印和血指纹。这给杨秋池吃了一颗定心丸。有了这些指纹,要对犯罪嫌疑人作出同一认定就没什么问题了。   接下来要判断死亡时间,确定了死亡时间,就能确定凶手作案时间,为以后的排查打好基础。   先要检查尸斑,杨秋池掀开被子,发现屠老四右下腹部皮肤上有污绿色斑迹,这是人死亡之后,肠管内的硫化氢与血红蛋白形成硫化血红蛋白的结果,俗称尸绿,这种尸绿随着尸体腐败的进一步发展,会扩散到全身。出现尸绿,说明死亡时间应该是二十四小时至三十六小时了。   除了这块尸绿之外,杨秋池还在屠老四的大腿、阴部,发现了长条状伤痕,有的伤痕已经陈旧,有的很新鲜,应该是两三天前刚刚形成的。仔细观察这些长条形伤痕,杨秋池有些奇怪,这伤痕明显不是抵抗伤,好像是用皮鞭抽打留下的,但抽打的力量不大,次数却很多,几乎连结成块状,仿佛进行鞭笞的这个人刻意地控制了力度,以仅仅造成对方的痛苦为限。真是奇怪。   杨秋池将屠老四的尸体翻过来,在尸体的背部已经出现大面积尸斑,但尸斑不很明显,这是由于死者大量失血的缘故。   虽然有尸斑的遮盖,但杨秋池还是在屠老四的大腿后背、屁股和大腿后侧,分辨出了与同样的鞭笞伤痕,大部分是陈旧的,这些长条形伤痕密密麻麻几乎连成了一片。应该是长时间累积而成的。   杨秋池仔细观察尸体上的尸斑,等了片刻,尸斑并没有往下转移,用手指按压了一下尸斑部位,尸斑没有褪色,说明尸斑已经进入了浸润期。这一期间,由于血液中被血红蛋白染色的血浆不仅渗入组织间隙,而且浸润组织细胞,使组织细胞着色,这时的尸斑是不会转移的,指压也不会褪色。尸斑到了这一阶段,死亡时间至少是二十四小时以上了。   杨秋池握住屠老四的下颌活动了一下,又活动了一下屠老四的四肢,发现下颌尸僵已经开始缓解,这与前面尸斑的情况吻合,死亡时间应该是二十四小时至四十八小时。   翻开屠老四的眼皮,发现他的眼角膜混浊并与晶体相连,瞳孔已经难以透视,这是由于死者角膜自身的水肿和自溶而逐渐变成了不透明的乳白色,以致不能透视瞳孔。眼角膜混浊程度是有规律的,可以用来判断死亡时间。根据屠老四眼结膜混浊程度,杨秋池判断,死亡时间也是在二十四小时至四十八小时。   杨秋池找来一根小棍,掰开死者的嘴之后,用小棍在死者口腔里划了划,发现口腔粘膜已经出现自溶脱落。尸体自溶的速度与气候和温度有关,现在是冬天,尸体出现这种明显的自溶,杨秋池据此判断死亡时间也在二十四小时以上。这与尸斑出现情况是吻合的。   杨秋池在屠老四身体上没有发现腐败静脉网出现,所谓腐败静脉网,是皮下静脉网的血管壁因被溶血的血红蛋白浸染而呈暗红色,通过皮肤呈树枝状。如果尸体出现这种情况,就可以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已经超过三天。由于屠老四的尸体还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三天。   杨秋池又检查了徐氏的尸体,除了没有鞭笞伤痕之外,其他结果大致相同。   综合上述检查情况,估计死者屠老四应该已经死亡二十四小时至四十八小时。屠老四的父母说屠老四是前天上午离开家的,再根据邻居证实前天下午这女人还向邻居借过米,这死亡时间就缩短了,凶杀案应该发生在前天下午到昨天下午这段时间内。   被子上的凶手留下的血手印要提取。杨秋池找了一把剪刀,将被子上那几个擦拭痕迹和血手印剪了下来放进怀里。   接下来,需要勘查现场地面遗留的痕迹了。   杨秋池蹲在炕边,先将屠老四和妓女许氏的鞋子拿起来仔细查看鞋底花纹和鞋子的长度、宽度,接着趴在地上观察那几枚浅浅而零乱的脚印,根据花纹和大小进行甄别。   费了好半天劲,在排除了屠老四和徐氏的鞋印之后,终于发现了一枚与两个死者的鞋印花纹不同而且比较大的鞋印。参照屠老四的鞋印痕迹,可以判断两枚鞋印形成的时间差不多,说明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此外再没发现其他可疑鞋印,看来这妓女许氏的顾客的确不多,家里很少来人。   从鞋印和两个死者身上相同的伤口来看,进入现场的凶手应该只有一人。   找了一把尺子对鞋印进行了测量,根据计算公式身高=脚长×6.876,估算出这人身高应该在一米八左右。   杨秋池仔细观察这枚鞋印,在脚跟部,杨秋池发现了一小颗与针屁股差不多大小的黑色颗粒。   这房间里是夯过的黄土地面,比较平整,在房间地面其它位置,没有发现类似的黑色颗粒,说明很可能是凶手的鞋子底脱落下来的。杨秋池找来一张白纸,小心地将那点黑色颗粒提取之后用白纸包好放入怀里。   杨秋池找来印泥和白纸,取了屠老四和许氏两人的指纹和掌纹,折好之后放入怀中。   两个死者的衣服都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杨秋池仔细搜查之后,在屠老四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了一个钱袋,小心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四锭银子,估计有三十多两。   杨秋池很奇怪,昨天他们去过屠老四家,他家一贫如洗,再看屠老四这身衣服又旧又破,还来找这种头发都花白了的退休妓女,这屠老四的生活应该是比较困难的,怎么身上有这么多银子?这银子的来历肯定有问题,杨秋池决定带回去仔细研究,看看能不能在上面发现点什么。   从这些银子的发现和现场没有翻动的痕迹判断,凶手杀人之后,并没有寻找财物,说明凶手不是为了钱财而来,应该是仇杀或者杀人灭口——这老头又老又丑又没钱,这妓女许氏同样是人老珠黄,而且门可罗雀,所以情杀基本上可以排除。   一切忙完,已近黄昏,检查完之后,杨秋池出了房门。周知府等人连忙迎了上来。忤作填写尸格。   杨秋池介绍说:“经检查,死者屠老四和许氏,都是被人用锐器刺入心脏,引起大量出血而死。凶器是一把单刃匕首,刀刃长度不少于六寸,宽度为零点九寸。凶手身高五尺四寸左右,从现场分析,进入现场的凶手只有一人,作案从容冷静,手段残忍,两名死者都是被一刀毙命,说明凶手精于此道,是个老手,也有可能以前曾经犯过罪。”   周知府、宋知县和宋芸儿等人听得眼睛都直了,杨秋池根据那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发现了这么多线索,这案件简直要呼之欲出了,真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周知府问道:“杨公子对这件案子有没有具体的侦破方向呢?”   “死者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前天下午到昨天下午之间。”杨秋池从怀里摸出那个钱袋,“我在屠老四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了这个钱袋,里面有大概三十多两银子,我怀疑这银子与案件有关,我想拿回去观察分析,过两天就将银子还回知府衙门来。不知可否?”   周知府点头同意,他很想问从这银子能发现什么问题,但侦破这种事情,自己不懂,最好不要多问,免得让人笑话。   杨秋池说道:“根据刘彪的证词,金可莹埋尸现场发现的那个欠条很可能是屠老四遗落的,这些邻居又都证明屠老四是左撇子,这与金可莹尸体伤痕吻合,现在他突然被人杀了,很可能是被人灭口,所以,屠老四很可能是杀死金可莹的凶手。这样看来,应该还有幕后元凶。”   宋知县问道:“那,那这元凶是谁呢?”   杨秋池苦笑,还真把我当成神仙了?摇摇头:“还不清楚。现在我们去屠老四家进行搜查,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周知府和宋知县点头赞同,这里尸体善后交由忤作处理,带着捕快们赶到了屠老四家。屠老四家很简陋,没甚么大的家具,不一会就搜了个遍。   杨秋池在屠老四卧室的立柜里,发现了一件东西,仔细端详了很久,觉得很奇怪,便找了块布将这东西包好,征得了周知府的同意之后,揣进怀里,准备拿回去分析。   搜查完毕之后,周知府本来还要设宴款待杨秋池他们,但杨秋池推辞了,他惦记着这物证的分析,还有郝倩的事情,需要马上和宋晴说清楚,想办法让宋晴退婚,不管是纳宋晴还是郝倩,都要和杨母、冯小雪商量好了才能决定。   匆匆吃了点东西,杨秋池等人便往广德县城赶。   路上,杨秋池带着自己心爱的小黑狗和宋晴两人坐一辆马车。宋芸儿装着没看见,躲进了父亲宋知县的马车里。   路上,杨秋池向宋晴简单说了去郝家的经过,告诉宋晴郝家要将郝倩许给自己作小妾,问宋晴怎么办。   宋晴说:“秋池哥哥,我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娶我呢?”宋晴也明白,如果自己退了婚,郝家绝对不会让郝倩嫁给杨秋池,所以,自己与郝倩只有一个人能够成为杨秋池的小妾。   “当然愿意~!”杨秋池给了宋晴一个深深地吻,“要是不愿意,我早就答应郝家了。”   宋晴吃吃笑道:“你不可惜郝家大小姐吗?她可是宁国府有名的美人哦!”   提起郝倩,杨秋池马上想到了那漂亮而勾人魂魄的丹凤眼,还有身上那特有的气质,心中不免有些遗憾,但原则就是原则,虽然郝倩很美,比宋晴比自己认识的所有的女孩都美都有气质,可感情是不能作为交换的,就象当初白千总要用白素梅交换冯小雪一样,是绝对不能让人接受的。 第120章 一粒小煤渣   杨秋池摇了摇头:“鱼与熊掌不能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好啊,你敢骂我是熊掌,我不理你了!”宋晴俏脸一板,转过头去看窗外。   杨秋池从后面搂住了她,双手在她曲线玲珑的身体上游走,用嘴唇轻轻咬住她的耳垂,用舌头舔弄着。   宋晴嘤咛一声,向后软倒在杨秋池怀里。两人缠绵了一会,不过,这马车之上,车棚外面还有赶车的伙计,实在不是合适的亲热之所。   宋晴依偎在杨秋池怀里,抓住了杨秋池伸进自己怀里的魔爪:“秋池哥哥,我娘在应天府,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娘说退婚的事情呢?”   “我回去还有一点案子上的事情要办,办完之后看情况,然后咱们就去应天府,去找咱娘说退亲的事情。”   宋晴一听,杨秋池称自己的母亲为“咱娘”,已经把自己当作一家人了,心里甜甜的,点了点头,又问:“咱们不托媒去说吗?”   “不,我要亲自去找咱娘说,这样才说得清楚,这可是关系到我们两终身大事的事情,不能马虎。”   宋晴见杨秋池如此郑重,心里感动,点点头,搂住杨秋池的脖子,献上香唇,两人深吻一番之后,宋晴说:“秋池哥哥,别担心,咱娘人可好了,特别疼我,你又这么好,比那郝家好上一百倍,娘一定会同意的。”   听宋晴这么一说,杨秋池心里也充满了信心。   天黑时分,一行人终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杨秋池和宋晴两人还没成亲,所以宋晴还是和宋芸儿他们到内衙里住。   杨秋池给龙子胥和春芽安排了住处,拿了些银子给他们自己操办喜事,告诉龙子胥这段时间暂时不用跟班。   杨秋池和杨母、冯小雪打过招呼之后,让丫环月婵在房间里增加了几盏灯笼,将房间照得跟白昼一般,然后把自己关进了放铝合金柜子的那个房间。   杨秋池先将郝倩送的那幅画放进了铝合金柜子里,然后开始检测。   先检查那银锭,杨秋池将钱袋子里面的银锭倒在桌子上,一共有四锭。先用放大镜仔细观察,没有发现指纹。因为一般情况下,汗垢指纹是无色的,肉眼不容易发现。杨秋池从铝合金柜子里取出法医物证勘查箱,打开后取了一把磁性指纹刷,用指纹刷轻轻扫了每一个银锭的四周,混有铁粉的磁性粉末粘附在了银锭上的汗垢手印上,指纹就显现出来了。再用透明胶粘取下来,然后贴在一张纸上,这样,指纹就提取到了。   用这个方法杨秋池一共从四个银锭上提取到了数枚指纹。经过对比确定了相同的指纹之后,还剩下六枚不同指纹,但这不能说就是六个人的,因为还有可能是一个人不同手指留下的。杨秋池用从屠老四和许氏两人尸体上提取到的指纹进行对比,确定其中四枚是屠老四的,还剩两枚可疑指纹。   杨秋池仔细观察这两枚指纹,其中一个是螺型纹,正时针方向旋转,根据规律应该是右手指纹。并且,这一枚比另外一枚要略大一些,估计是拇指指纹。而另外一枚是箕型纹,而且是反箕,说明很可能是食指指纹。   将这两枚指纹与现场提取的血手印指纹进行了简单比对,发现明显不同。与死者屠老四和许氏两人的指纹进行比对,也不相同。这血手印应该就是凶手留下的。杨秋池将这两枚可疑指纹打上标记放进了铝合金柜子里。   对于在屠老四家大立柜里提取到的那个东西,杨秋池只是很好奇,并没有想太多,暂时也不准备进行深入分析检测,也把它锁进了铝合金柜子里。   接着检验那针屁股大小的黑色颗粒,将它放在显微镜下观察,发现这小不点是一个小小的煤渣。   这个发现让杨秋池非常的兴奋,明朝煤炭尚未大量使用,煤炭主要是用于冶铁,一般家庭生活主要还是使用木材,几乎没有使用煤炭的。这个人的鞋底有煤渣,肯定与煤矿开采或者煤炭的使用场所有关。范围一下子缩小了很多。   如果依照常规办法,这时应该对这煤渣的化学成分进行微量物证检测,然后提取宁国府附近所有煤矿开采和使用地点的煤渣进行化学成分分析,如果这粒煤渣是从这些地方中的某一处带来的,通过成分分析作出同一认定之后,就能够准确发现这粒煤渣的来源地,从而明确侦破范围。但是,要进行煤渣之类的微量物质化学成分检测,需要专门的大型检测仪器和设备,所以杨秋池只能干瞪眼。   好在从凶杀现场提取到了凶手的血手印,既然不能进行微量物证检测,就只能用笨办法——提取宁国府附近所有使用煤炭的地方的人的指纹进行比对,希望能从中发现凶手。好在明朝煤炭还没有大规模使用,使用煤炭的地点应该比较少,这个工作明天就得找周知府布置进行,防止凶手逃逸。   其实,侦破工作就是这样的枯燥:根据现场勘查走访,圈定侦破范围之后,需要进行大量的调查访问,逐一排查,确定重点嫌疑人,才能采取相应的侦破措施。所以侦破工作实际上远没有电影小说里描写的那么浪漫,很多时候,纯粹是繁琐而枯燥甚至是无聊的。   尽管要做的工作很多,但至少有了明确的侦破方向,这粒小小的煤渣的发现太重要了,杨秋池非常的高兴,将检测设备等锁好之后来到客厅。   杨母和冯小雪见杨秋池满面春风,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也很高兴。杨秋池坐下之后,丫环月婵给杨秋池到了一杯茶。   人逢喜事精神爽,杨秋池笑问:“娘,小雪,你们两刚才在聊什么?”   杨母笑着说:“我们正在商量给你纳妾的事情呢!”   啊?杨秋池有些意外,难道自己还没说出宋晴的事情,他们就已经知道了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是不是宋晴偷偷和你们说了?”   杨母和冯小雪两人诧异地相互看了一眼,杨母问道:“宋晴说什么了?她来过吗?”   一听杨母这话,杨秋池马上知道自己猜错了,更不好意思,说道:“这件事等一会再说,你们方才说给我纳妾是怎么回事?”   杨母说道:“芷慧被那武林女前辈带走已经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唉~!”杨母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的身体眼看也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道能不能抱上这孙子,要是抱不上,叫我怎么有脸去阴曹地府见你爹啊。”   冯小雪轻轻叫了一声:“娘~!”低下头不说话。   杨秋池笑道:“娘,你又说这些,你担个什么心嘛,您老人家随便就能活个一两百岁,等儿子给你生上一大堆孙子,孙子又生儿子,儿子又生孙子,生一大堆让你一次抱个够!”   “你就会打岔!听娘说完。”杨母笑了笑,儿子虽然说的是笑话,可听在心里暖洋洋的,儿子可比以前孝顺多了,杨母慈爱地看看儿子,续道,“我和小雪一商量,不管芷慧回不回来,咱们杨家传宗接代这件事情不能耽误,还是给你再纳一房小妾才稳当。”   杨秋池有些哭笑不得,这杨母想孙子想疯了,不过,老人家的用心也是好的,反正自己年轻力壮,家里也有钱了,纳他个七八房小妾都没问题,笑问:“你老人家这次又托了谁给说媒啊?不过,咱们话可说到前头,再不能托那肥猪王媒婆了,上次还鼓捣着让我休了小雪呢,我一见她就来气!”   “这孩子!”杨母笑了,“人家王婆婆也是一番好意。”见杨秋池要开口争辩,接着说道:“好好好,咱们不找这王婆婆了,其实也不用找了媒婆了。”   “不用找媒婆了?”杨秋池有些奇怪,笑问,“那,您老人家给我满大街打听谁家嫁姑娘去吗?”   杨母转头看了看冯小雪,呵呵一笑:“瞧他说的!你来告诉他。”   神神秘秘的搞什么鬼?杨秋池看着冯小雪。冯小雪说道:“夫君,今天一大早,宋知县的五姨太就来咱们家,闲聊中说芷慧已经失踪那么久了,应该再给夫君你说一房小妾,早点让娘抱孙子才好,也是一份孝心。我和娘也早有这个心思。”   冯小雪转过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丫环月婵,接着说道:“我和娘本来说是想让你将月婵收了填房,但月婵说原来芷慧姐姐已经和你说过,可你嫌月婵年龄太小,要过两年再说,娘和我一商量,夫君考虑得也对,正寻思着给夫君另外托媒找个好人家的闺女。这大老爷的五姨太忽然来提起这件事,也正是娘和我心里想的。”   杨母笑了笑接过去说道:“这五姨太说了,她有一个亲妹妹,比她小一岁,今年十六了,想说给你做小妾!”   啊?杨秋池头都大了,宋晴还有郝倩还没搞定,现在又来了一个媚娘的妹妹,搞什么?都快凑足一桌麻将了!   媚娘的妹妹?这媚娘就是骚货一个,那妹妹能好到哪去?绝对也是一个骚狐狸,将来指不定要给自己戴几顶绿帽子呢。   不对,这骚狐狸怎么这么关心自己起来了?杨秋池心里雪亮,这媚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自己这个山水而已,前两次勾搭自己没得手,现在想曲线救国,还不是想借这个机会多亲近自己,找机会把自己给米西了。   这小骚货还真有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不过,在这个问题上,自己早已下定决心,无论风云如何变幻,自己决不能迷失了方向,一定要站对立场,端正态度。不能辜负了宋知县对自己的知遇之恩。   杨母见杨秋池傻愣愣在那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便问道:“儿啊,你说,这五姨太提的这门亲事可还使得?”   杨秋池这才回过神来,问道:“你们是怎么回答的?”   “我们没问过你,当然不好直接答应了,就等你回来决定呢。”   杨秋池苦笑:“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们,等说完之后再决定怎么办吧。”   “什么事?”杨母和冯小雪都有些紧张起来。   杨秋池平静了一下心思,说道:“我和宋晴好上了,就是宋芸儿的那个堂姐。”   冯小雪抬起手在自己的脸颊上画了一个小圈,意思是问夫君是不是说的那个脸上有小酒窝的那个美女。杨秋池点点头,续道:“她也喜欢我,我想纳她作小妾,她也同意了。”   “太好了!”杨母拍掌笑道,“我和小雪也很喜欢宋晴这丫头,人也俊俏,又懂事,我们也看出来了,这女孩子挺喜欢你的,可就是担心人家不愿意作妾,就没敢说。”   冯小雪也微笑着说道:“是啊,夫君,宋晴姑娘挺不错的,……就怕人家家里不答应。”   杨秋池说道:“是啊,我要说的就是这个问题,宋晴的父母在她小的时候就给她定了一门亲事,是宁国府一个作买卖的大户人家,姓郝,因为别的事情,两家一直没完婚。我们两好上之后,我们就想……”   “让宋晴他们家退婚!”杨母很干脆。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准备明天和宋晴去应天府,和她娘说退婚的事情。”   “好啊!”杨母高兴地说道,“知县老爷的五姨太那边咱们就先搁着,等宋晴丫头这事定了,咱们也好和她有个托词。这样吧,我还是和你们一起去一趟,不然娘不放心。”   杨秋池当然很高兴,这样至少不用自己出面说,有老人家出面,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   宋晴的事情说好了,可还有郝倩的事情,这必须要说的,杨秋池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件事,”杨秋池有些不好意思,他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怎么这么走桃花运,要来就一串一串接着来,“刚才说的郝员外家,想把他的女儿郝倩嫁给我作小妾。”   杨母和冯小雪都睁大了眼睛,宋晴与郝家的关系方才杨秋池已经说了,虽然没有将郝家走马换将的目的说出来,但明眼人都知道,两人不由得有些担心。   杨秋池不指望能同时娶到宋晴和郝倩,他心里很明白,自己抢了郝家的儿媳妇,假如郝家还会把女儿嫁给自己的话,那蟑螂可就要称霸世界了。 第121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冯小雪弄不明白,怎么现在要嫁给夫君的女孩子一波接着一波上来,夫君现在还只是个小牢头,就已经这样了,那以后可怎么办。   小妾越多,就有越多的人来分享他的夫君,这是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乐意的事情,她不能生育,所以只能接受夫君纳妾,但她不希望夫君的小妾太多了。秦芷慧失踪,这杨家的香火还是没有个着落,她便主动和杨母商量重新给夫君纳一房小妾,没成想,一下子来了三个,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了。   杨母仔细问了杨秋池关于郝倩的情况,觉得很不错,与冯小雪简单商量了一下,都认为很好,可以娶过来。但也觉得这件事要等宋晴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再作决定。   当晚,杨秋池搂着冯小雪躺在床上,见冯小雪有些不开心,知道她在想什么,轻轻抚摸着冯小雪光滑的肌肤,安慰道:“小雪,虽然有三个人来提亲,但我不会都娶过来的,如果谁来提亲我就娶谁的话,那么多女人我娶得完吗?”   夫君懂得自己心中的想法,并且能照顾到自己的想法,这让冯小雪心里暖洋洋,她贴紧了杨秋池,说道:“夫君,你是应该纳一房小妾给咱们家传宗接代,不过,到底纳谁,我也不好给你出主意,还是你自己决定吧。”   杨秋池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小雪,你说,这三个中我纳哪一个好呢?”   冯小雪想了想:“知县老爷的五姨太媚娘的妹妹我没见过,不过,这媚娘长得倒是很……很……”冯小雪想找一个比较恰当的词,可一时想不到合适的。   “很妖艳,对吧?”杨秋池笑道。   冯小雪嗯了一声:“其实她还是挺漂亮的,就是有些,有些……”   “有些装嗲,耍嫩,对不?嘿嘿”   这些都是冯小雪心里想的,可不好意思说出来,既然夫君说了,冯小雪就默认了,接着说道:“就不知道她的妹妹怎么样?”   “管她怎么样,反正我没兴趣。”杨秋池挥了挥手。   “嘻嘻嘻,我知道你对媚娘她没兴趣。”冯小雪笑着摸了摸杨秋池的下巴,“你娶芷慧的那天酒宴上,媚娘勾搭你,你躲开了,小雪看了心里好高兴。”   “好啊!原来你在一旁偷看我!”杨秋池在冯小雪结实滑嫩的酥乳上捏了一把,冯小雪嗳哟了一声,粉拳在杨秋池胸膛打了一下:“你要捏死我啊?”又接着说:“那个郝员外家的女儿郝倩,我虽然没有见过,但听夫君说起,好像很中意的,知书达礼,人一定也很漂亮,要不,夫君把她们两都取过来吧?”   “哈!你想把人家郝家的女儿、儿媳妇一网打尽,比我还狠哦。”杨秋池笑着说,其实,自己何尝没有这样想过呢。   虽然说说笑笑,可杨秋池和冯小雪都觉得,纳妾这件事,麻烦事还多着呢,真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第二天一大早,杨秋池就起床,先让杨母在家里等着,他去一下内衙叫宋晴,再来叫她一起去应天府找宋晴的娘退婚,并嘱咐冯小雪负责安排一下龙子胥和春芽的婚事,然后到了内衙。   宋知县他们还没起床。宋芸儿早就起来了,来到客厅和杨秋池说话。不一会,宋知县带着小妾媚娘也出来了。   媚娘一见杨秋池,嘻嘻一笑,手里拿着一张丝绸手绢,扭着杨柳细腰过来依在杨秋池的椅子上,用甜得腻死人的声音说道:“杨公子,我给你保的亲事你都知道了吧?嘻嘻嘻,我妹妹可是一等一的人才哦,比我那可要漂亮多了,你要是一见到啊,保准让你看得眼睛发直,嘻嘻,咱们还是尽快把这件事给定下来吧,我着急喝你的谢媒酒呢。”说罢,手中手绢往杨秋池头上轻轻一扫,一股浓香顿时罩住了杨秋池整个脑袋。   杨秋池求救地看着宋芸儿,宋芸儿装着没看见,望着客厅门外光秃秃的树枝,好像在欣赏什么美景似的。   杨秋池又求救地看向宋知县,宋知县笑了笑:“好了,媚娘,看,看你把贤侄紧张成什么样子,这,这是大事情,人,人家还不得好好思量思量啊。”媚娘嘻嘻一笑,扭着细腰回到宋知县身边。   宋知县又道:“不过,媚娘这小妹还,还真得不错,我见过,的确很美,贤,贤侄将她纳过来,一定错不了。”   这件事不值得杨秋池多费口舌,也绝不能让媚娘有任何想法,必须一口回绝,杨秋池说道:“多谢伯父、伯母厚爱,不过,小侄已经决定要纳宋晴姑娘为妾,今天来就是要和宋晴去应天府和她娘商量退婚的事情。”   宋知县微微有些吃惊,不过,杨秋池和宋晴他们两好的事,他一个老狐狸怎么会不知道呢。宋晴是他的侄女,不过宋晴的娘还在,所以这婚事还轮不到他决定,不过,宋知县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的亲女儿宋芸儿也喜欢杨秋池,但感情这东西他也没办法帮忙,再说了,不管他们两谁嫁给他,都是好事情。   媚娘一听,嘴巴噘得老高,可宋晴是宋知县的侄女,她能说什么呢,自己的妹妹只能是靠边站了。哼了一声,老大不乐意地转身回内堂去了。   宋知县微笑着说道:“宋,宋晴嫁给贤侄的话,伯,伯父我也很高兴,那咱们将来可,可就真是一家人了。宋晴的娘还,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就,就不知道郝家的意思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他能怎么样?杨秋池说道:“事在人为,我相信郝家会同意的。”   宋知县点点头,分付丫环去叫宋晴。   杨秋池又说道:“不过,伯父,退婚这件事恐怕只能先往后推一下。昨晚上我有了一个重要发现,我在了屠老四被杀现场提取到了一小粒煤渣,估计是凶手留下的,我分析之后,确定凶手可能与宁国府附近采煤或者冶炼铁的作坊有关,准备从这里面寻找线索,我们现在要先去宁国府,让周知府帮忙调查这些冶炼作坊。办完事情之后再去应天府商量退婚的事情。”   这件白骨案一直是宋知县心头的一块心病,现在终于又有了新的线索,宋知县大喜:“太好了!这就有,有劳贤侄了。”想了想,又道:“这样吧,你,你去忙案件侦破的事情,我,我和你娘还有宋晴去应天府,替,替你处理退婚的事。”   杨秋池虽然已经下决心去找宋晴的娘处理这件事情,可毕竟心下揣揣,现如今宋知县愿意替他前去,有宋知县出面,那比自己可要好上百倍,自己总归不好夸耀自己的了,但如果不夸,别人又怎么知道把女儿嫁给你好呢。宋晴的娘是宋知县的嫂子,宋知县又是朝廷官员,说的话她娘一定会听的,有他出面,这件事就成功了一大半了。   所以,杨秋池听了宋知县这话之后,又惊又喜,起身连连道谢。   宋芸儿插嘴道:“我陪哥去查案,我不放心他一个人,要是遇到坏人多的话,光靠他那小狗恐怕不行。”   “好啊!”杨秋池没等宋知县说话,抢先高兴地说道,他心里当然愿意宋芸儿和自己一起去。   就这样决定了,兵分两路:宋知县、杨母、宋晴三人去应天府和宋晴的娘商量退婚并将宋晴嫁给杨秋池的事情,杨秋池和宋芸儿两人前往宁国府侦破案件。   杨秋池先回家里拿了血手印指纹布片,又带了提取指纹用的磁性指纹刷、胶带和一个放大镜,叫上锦衣卫仆人侯小旗,带着小黑狗,与宋晴一起乘马车来到了宁国府。   到知府衙门找到了周知府,杨秋池将自己的侦破思路向周知府说了,周知府立即叫来衙门里的钱谷师爷,他是专门负责征税的,对宁国府范围内大大小小的冶炼作坊非常熟悉。这钱谷师爷介绍说,宁国府地界里没有煤炭开采的地方,使用的煤差不多都是从庐州(今合肥)以北的淮南采煤地运来的。宁国府使用煤炭的冶炼作坊有十多家,一共大概有两三百人。   杨秋池让周知府派人将所有冶炼作坊的人的指纹都提取了交给自己,太小的小孩除外,并教授了指纹提取的方法和要求。   周知府指令提取到指纹后用八百里加急送回来。还专门腾出一间房子给杨秋池,宋芸儿和侯小旗在门外负责警卫,杨秋池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对陆陆续续送来的指纹进行比对。   指纹比对是很费眼神的,虽然使用了放大镜帮忙,但还是很累人的。   宁国府附近的指纹样品都送来了,只有偏远地方的几处还没送到,仅仅送到的这些指纹样品,就有两百多份了,杨秋池工作又很认真仔细,比对起来就更加慢了,当他将最后一份样品比对完毕,已经是深夜二更天了。   所有的两百多份指纹全部比对之后,毫无发现,杨秋池又累又沮丧地走出了房门。   宋芸儿一直在外面守候着杨秋池。见杨秋池出来,兴奋地跑过去,正想问杨秋池有没有结果,但从杨秋池满脸的沮丧,就已经看到了结果。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杨秋池不想让宋芸儿看出自己的失败,勉强一笑,问道:“芸儿,你怎么还不休息呢?”   “我在陪你啊,哥,你别太辛苦了。慢慢来,别案子没侦破,倒把你给累坏了。”   这几天杨秋池和宋晴在一起,把宋芸儿搁在了一边,虽然自己对她不来电,可还是有些内疚。现在她一直守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检测,杨秋池心里有些感动。这小丫头的心思杨秋池如何不知道呢。但不能和她说太多了,免得让她误会,少女的情窦初开,很多都象青橄榄,苦涩居多,没有多少能如意的。过一段时间应该就会好的了。   累了一天,说了几句闲话,两人就分别回去睡了。   第二天早上,杨秋池起床之后,仆人告诉杨秋池,剩下的偏远地方的指纹样品已经全部送到了。   杨秋池取了样品冲进房间就开始比对,甚至都来不及吃早饭。   正在比对的时候,宋芸儿在外面敲门,说是给他送点心来了。杨秋池出去打开门,接过宋芸儿手里的点心托盘,就要关门,宋芸儿嗔道:“什么宝贝那么精贵?连我都不让瞅一眼。”   其实指纹比对只用了一个放大镜,可就是这玩意在明朝也是稀罕物,宋芸儿这小丫头又是个大嘴巴,几哩呱啦一说,麻烦事多着呢,再说了,这种指纹比对说了她也不懂,说不定乱猜一通之后和别人神吹,反倒多些事情出来。杨秋池也不解释,柔声哄道:“芸儿乖,你在外面等哥,好不好?”   宋芸儿虽然好奇,但既然杨秋池不让看,也不好勉强,点了点头。杨秋池赶紧关上房门,开始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比对。   结果,所有的都比对完了,还是没一个相同的。   白辛苦,这条线索又断了。   杨秋池沮丧到了极点,打开房门,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发呆。   宋芸儿见杨秋池的神情,就知道还是没什么发现,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便也坐在门槛上,陪他一起发呆。   杨秋池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自言自语道:“唉~!怎么办?总不能把整个京师所有的冶炼作坊的人都检查一遍吧。”   “检查冶炼作坊干什么?”宋芸儿好奇地问道。   “凶手很可能与有煤渣的地方有关,可现在把宁国府附近的所有冶炼作坊都检查了一遍,也没什么发现。看来我的思路不对。可错在哪里呢?”   “有煤渣的地方?”宋芸儿重复了一遍,“不一定冶炼作坊才有煤渣啊。”   杨秋池脑袋里当的一声响,对啊,自己怎么这么糊涂?虽然明朝只有冶炼作坊使用煤炭,但这煤渣却不一定只有冶炼作坊才有呀,别的地方完全有可能把煤渣运去利用!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杨秋池高兴地抓住宋芸儿的手臂,使劲摇晃:“天才~!芸儿真是个天才~!”   杨秋池突然发神经,把宋芸儿搞得一头雾水,嗔道:“干嘛呀你,疯了吗?”   哈哈哈,杨秋池大笑,拉起宋芸儿,两人去找周知府的那个衙门钱谷师爷。锦衣卫仆人侯小旗自然紧跟其后,随时保护。 第122章 查出灭口凶手   找到那钱谷师爷之后,杨秋池问:“师爷,咱们宁国府附近这些冶炼作坊的煤渣一般是怎么处理?”   那还能怎么处理,古代恐怕没有现在那么多的环境污染问题,所以“三废”的排放并没有严格的规定,那钱谷师爷不知道杨秋池为何有此一问,想了想,说道:“一般都是随意堆放在冶炼作坊旁边。”   如果是这样,那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杨秋池不死心,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有没有别的地方把这些煤渣拉去废物利用什么的?”   钱谷师爷觉得杨秋池这问题好可笑,可杨秋池是周知府大人的贵客,他如何敢笑话,可还是有些忍俊不禁:“大人,您都说了这是废物,这废物还能怎么利用啊?”这倒是,那时候还没有什么煤渣废物利用这一说。   杨秋池身后的侯小旗接口说道:“少爷,我到知道,锦衣卫和宁国府守卫军队千户所里,经常用煤渣铺操练场地。”   “真的?”杨秋池惊喜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随即马上想起来,这侯小旗自己就是宁国府锦衣卫百户所的小旗,平日里肯定去过宁国府守备军队千户所的操练场地。马上改口问道:“他们用煤渣铺演练场干什么?”   “如果不铺的话,下一场大雨,这操场泥地上就又湿又滑,全是烂泥,好几天都没法操练。这煤渣是吸水的,铺上之后,即使下大雨,也不会泥泞了。”   “原来如此,”杨秋池恍然大悟,“那你知不知道宁国府还有哪些地方使用煤渣铺地?”   侯小旗想了想,说道:“除了锦衣卫百户所和军队的千户所的演练场,其他地方没有使用煤渣的。”顿了顿,又补充说道:“尽管这煤渣能吸水,但看上去很脏乱,其他人也不喜欢用。小的经常在宁国府各处跑,没见过其他地方使用煤渣铺地。”   这么说来,现在最后的希望就是这锦衣卫和军队千户所了,可一想到这两个地方,杨秋池头都大了,这两个地方的军士加起来有好几千,要一个一个比对,那要比到猴年马月去了。   杨秋池皱着眉头思索着,怎样才能缩小范围。   军队,杨秋池在现代社会与军队打交道不多,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学校后面有个军营,刚进大学时喜欢认老乡,曾经去找过老乡玩。不过,军队里制度很严格,军人外出都需要批假,而且有名额和时间限制,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跑出来的。   对啊!杨秋池突然想到,既然军队制度严格,不能随意外出,查一下凶杀时段里外出的人,然后进行比对,不就行了吗!哈哈!杨秋池又高兴起来了,现在社会军队严格管理,就不知道这明朝军队管理严不严。   杨秋池问侯小旗:“你知不知道锦衣卫百户所和军队千户所外出需不需要批准?”   “需要的,”侯小旗说道,“而且管得很严,再说现在已经是冬季农闲时侯,军户的军士们都集中在千户所进行演练,人很多,如果管理不严,都乱跑的话,就没办法训练了。”   “那外出要不要登记呢?”   “当然要登记,所有外出军士,包括百户所的锦衣卫,私自外出都要经过批准并进行登记,超过时间才回来的话,要挨板子的。”   哈,看来明朝军队的管理也是很严格的,与现在军队很类似,这就好办了。杨秋池高兴地说道:“走,到锦衣卫衙门去。”杨秋池决定先从锦衣卫百户所查起,这里的人相对少一些。   牛百户见到杨秋池,非常高兴,听了杨秋池说明来意之后,马上派人将管理批假外出的军曹叫来,并取来了这段时间私事请假外出的锦衣卫的登记簿。杨秋池翻到了凶杀时间段那两天外出人员,幸亏这两天私事外出的不多,只有六个,看来这牛百户管理还是很严格的。   杨秋池让牛百户将这六个人叫来,分别提取了他们的指纹,然后找了个房间一个人静静地进行比对,结果,没有发现相同的。杨秋池失望之余却有些欣慰,自己是锦衣卫指挥使特使,肯定不希望看到锦衣卫的人犯这种事情。   牛百户听杨秋池要去军队千户所调查案子,牛百户与宁国府军队千户所的最高首长高千户高大人很熟悉,便主动请缨陪杨秋池去,正和杨秋池的心意。   一行人立即赶往千户所。果然见到千户所里的演练场上铺满了煤渣。   这高千户也听过杨秋池这个小牢头这段时间连破奇案的故事,对杨秋池早有耳闻,加上有锦衣卫牛百户的引见,这高千户对杨秋池非常的客气,杨秋池查阅了凶杀案发生的那段时间千户所外出军人登记簿,有十九个人。让高千户将这十九个人叫来之后,杨秋池提取指纹进行了比对,结果,又一次大失所望,没有一个相符的。   完蛋了,所有的线索全部中断,这该如何是好。   高千户很好客,非要留杨秋池等人吃饭。反正线索断了,也没事可干,宋晴他们也没回来,杨秋池和宋芸儿便留下来吃饭。   虽然神情沮丧,但喝了几盅酒之后,杨秋池的心情慢慢也就高兴起来了。宋芸儿见杨秋池心情好些了,也很高兴,陪着杨秋池喝了几杯之后,一脸红霞。   吃饱喝足,杨秋池等人正准备告辞,外面跑进一个军士,报告说应天府兵部的几位军爷出公差到宁国府来了,要千户大人赶紧前去迎接。   杨秋池心中一动,问高千户:“别的地方军队的人也经常来咱们这千户所吗?”   高千户说道:“那倒没有,主要是京师应天府兵部的爷们,此外就还有京营和亲军都护府的军爷有时候因公务下来。”   “那,那这几天有没有来过?”杨秋池心里开始乱跳,这可是他最后的希望,一时之间不由得心跳加快,甚至有些口干舌燥了。   “有啊,昨天刚走。”高千户答道,“是应天府京营里公务下来的,一共三个人。”   “还有别的公务下来的人吗?”   高千户笑道:“寒冬腊月的,谁愿意出公差啊,这一个多月里就这一拨,加上现在刚刚来的这一波,也就两拨人。”   “他们外出,需不需要登记批准?”杨秋池急声问道。   “嘿嘿,杨公子说笑了,他们是上头派来的,不受我们的管辖,都是进出自由,我们哪敢让人家报告登记啊。这刚刚走的这一拨住的时间还比较久,屁大的事情半天就办完了,可他们愣住了差不多半个月才走,我看他们是跑到我这里躲差事来了,嘿嘿嘿。”   杨秋池心里猛地亮了起来,希望就在这一拨,如果自己的判断没有错的话,最大的嫌疑也就是这一拨!   杨秋池问道:“他们叫什么名字?谁派来的?原先住在什么地方?他们用过的东西还在吗?现在能找到他们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高千户一时无从应对,想了想,才说道:“一个领头的叫邓有禄,两个手下名字我没问,不过可以查到。这邓有禄是应天府京营第四卫第三千户所白千总手下的一个把总,他们用过的这东西嘛,应该还在。”这把总是千总的副手,明朝为从六品。   白千总的手下?这京城那么多内卫部队,刚好是白千总内卫部队里的人,真是巧了。   杨秋池一想到白千总,他女儿白素梅那哀怨的眼神顿时浮现在脑海之中,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如果这案子涉及到白千总,那自己恐怕还得去见她了。   现在杨秋池很害怕见到白素梅,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自己曾经无意地被迫伤害过的女人,但他的内心又潜意识地渴望见到这个女人,想起她柔软的嘴唇和丰满的胸脯,杨秋池不由自主有些心潮澎湃,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已经嫁人了。不过,杨秋池有预感,这白姑娘对封建纲常礼教的理解太过教条化,她被自己亲过,恐怕不会轻易再嫁旁人。   现在可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杨秋池问高千户:“大人,能带我们去看看他们住过的地方吗?”希望他们用过的东西还在,上面留下指纹的话,马上就可以提取并进行比对了。   “好的,我叫人带你们去,我得去迎接上差了,抱歉。”高千户叫了两个军士带杨秋池等人来到了千户所的驿所。那把总邓有禄单独住一间房间,两个随从住了另外一间。   带路的军士打开房门,杨秋池进了邓有禄这一间,发现里面铺盖都已经换成崭新的了,房间里也整理的整整齐齐的,看样子已经打扫过。杨秋池很失望,但没有死心。因为这邓把总走之后,这房间里还没有起他人住过,而这之前半个月里也没来过人住过,排除打扫房间的人的指纹之后,就应该可以确定这三个人的指纹了。   杨秋池让军士叫来打扫房间的两个勤务兵,问了他们,知道这房间里的茶杯已经换过清洗了,铺盖也换了新的,旧的也泡在大盆子里准备洗,桌椅也擦过了。   杨秋池苦笑,真不凑巧,碰到了两个特别勤快的勤务兵。   不过,杨秋池还是决定检查一下,尤其是桌椅,或许在某个没有擦到的角落里,能发现遗留下来的指纹。   经过仔细搜索,在桌椅靠背上,杨秋池发现了几枚指纹,叫军士拿来一张纸,叫所有的人回避之后,杨秋池从怀里摸出自己那把磁性指纹刷,轻轻刷过指纹部位,那几枚指纹马上显现了出来。杨秋池用胶带将指纹提取下来,贴在了那张纸上。   放好指纹刷,从怀里取出那印有血手印的布块,进行初步比对。   猛然间,杨秋池的眼睛睁大了,其中的一枚指纹与血手印上的指纹相同!   找到了!杨秋池狂喜,手都有些颤抖起来,从怀里摸出放大镜,仔细观察对比,果然,指纹的纹型一般特征相同,纹线的细节特征也吻合,可以肯定,是同一个人留下的,白千总手下的这个把总邓有禄有重大犯罪嫌疑,很可能就是杀死屠老四灭口的凶手!   虽然很激动,但杨秋池还是很谨慎地提取了另外两个随从军士所住房间里的指纹,与血手印进行了对比,结果不相同,这才断定,这个邓有禄就是在现场留下血手印的人。   杨秋池决定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周知府,然后叫周知府派捕快与自己一起立即赶赴应天府抓捕凶手邓有禄。   与高千户、牛百户告辞之后,杨秋池和宋芸儿、侯小旗回到了知府衙门。   进到衙门里,老远就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形,是宋知县、杨母,还没看清旁人,一个女孩已经欢跳着扑进了杨秋池的怀里,正是宋晴。宋芸儿一见这情景,脸一下子白了,独自一人躲到了一边。   杨秋池虽然脸皮比较厚,可当着这么些人,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推开宋晴,向杨母和宋知县打了招呼之后,才问宋晴道:“怎么样?娘同意退婚了吗?”   宋晴点点头,说道:“伯父把退婚的事情说了之后,娘当即都答应了,但说这婚事是爹爹生前定下的,退婚的确有些不好意思,如果郝家愿意退,那就最好了。伯父说由他去向郝家退婚。只要郝家同意退婚,这件事情就成了。”   宋晴转过头看了看宋知县,很感激地说道:“我们上午一回到宁国府,马上就去找郝家商议退婚的事情,还是伯父面子大,才一说,郝员外就同意了。”搂住杨秋池的脖子,高兴得又蹦又跳,毕竟她才有十六岁,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杨秋池心里非常的高兴,连声感谢宋知县。又问宋晴道:“那,那咱们的婚事,娘同意了吗?”   宋晴神情有些暗淡下来,看了看宋知县不作声。 第123章 迷惑   宋知县咳嗽了一声:“贤侄,宋,宋晴的娘不是不答应,她有她的顾虑,毕竟宋晴的爹曾,曾经是京师池州同知,官宦之家,如,如果女儿给了别人做妾,尤其是你,你又只是个……,咳咳,最后他娘勉强同意说,如,如果你能考中举人,就,就把宋晴给你作小妾。”   啊?叫我考科举?杨秋池瞪大了眼睛,被这个消息一下有点打懵了。   宋知县转头看了杨母一眼,续道:“我,我和你娘一路上商量,宋晴娘说,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再说了,伯父我,我也早就和你说过,你很有本事,但,但要想当官做大事,恐,恐怕还得走科举这条路……”   杨秋池一颗心已经凉了半截。科举?科举是什么概念杨秋池没有具体的感受,只记得中学课本里的那篇课文《范进中举》,范进考举人考到头发白,还差点发了疯,自己可不想变成他那样。再说了,这古文是最让他头痛的,之呼者也绕来绕去搞不明白。这四书五经人家古人学他妈的十年二十年都没考上,自己想一两年速成?恐怕真的是失心疯了。   “贤侄!贤侄!”耳边传来宋知县的声音,杨秋池才从苦闷的思绪中清醒过来,看着宋知县。   宋知县说道:“贤侄,你,你在发什么呆啊,上次周知府就,就答应要帮你的,可你拒绝了,你知道吗,要,要是有周知府帮忙,可,可以省好多事情呢,我和你娘一琢磨,我们还,还是备一份礼,再去找找周知府,他,他很看重你,应该没问题的。”   杨秋池苦笑,就算有周知府帮忙,可上考场还得靠自己吧,自己连繁体字都还没认全,毛笔字都写不整齐,拿什么考?总不能指望自己象《连升三级》里面的张好古一样走狗屎运吧。   虽然自己是锦衣卫指挥使特使,但这玩意不能说的,锦衣卫指挥使纪岗虽然看重自己,恐怕也不会帮自己这个忙,而且这也不是他职权范围内的事情。靠自己硬考?考到勾腰驼背胡子花白也不一定能考上,那时候还纳妾?纳来干什么?哭坟吗?   杨母见儿子愁眉苦脸的样子,很是心疼。她是最了解儿子不过的了,儿子只上过一年乡村里的私塾,虽然认识些字,可比睁眼瞎也强不了多少,要他去考科举中举人,相比之下,恐怕赶母猪上树还要容易一些。   可人家宋晴的娘说的也有道理,人家官宦之女,能随便给你一个差点当了忤作的小老百姓作小妾吗?换成自己的女儿,那也不会干的。看来,这门亲事是攀不成的了。   宋晴猜到了杨秋池的心思,搂着他的脖子说:“秋池哥哥,别着急,娘一时半会想不通也没关系,咱们慢慢和她说,她就我一个女儿,把我逼急了,我就出家当尼姑去,看她怎么办,末了还不是要同意咱们两的婚事呀!”   杨秋池苦笑,心想你这真是小孩子想法。   宋晴又说道:“咱们先考着,你不是收了龙子胥那个秀才跟班吗,让他教你啊,考不上举人,咱们先考个秀才,也算有了功名,娘一高兴,说不定就同意了呢。”   宋知县点头赞同:“是啊,有,有伯父和周知府帮你,这童试应该是没问题的,到,到时候找找学政,走走门路,你再花点时间多,多学一学,这秀才还是问题不大的。”   “那好吧。”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杨秋池勉强点点头同意。   答应虽然是答应了,可杨秋池心里有些纳闷,宋晴娘已经知道自己以前只不过是个忤作小学徒,现在呢,是个聘用的牢头,哪有半点学问,非要指定让自己考中举人,这明明是强人所难嘛,她为什么要强人所难,让自己完成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呢?难道她根本就不打算让女儿嫁给自己作小妾?那为什么不明说?   宋晴见杨秋池又在傻乎乎发呆,粉拳在杨秋池的胸脯上轻轻砸了一下:“嗳~!想什么呢?”   杨秋池回过神来,支支吾吾道:“没,没想什么。”   宋晴神神秘秘说道:“还有一件事情,秋池哥哥你听了一定高兴。”   “什么事情这么神秘?”杨秋池有些好奇。   宋晴转头向宋知县说道:“伯父,还是您老人家告诉秋池哥哥吧。”   宋知县也是满面春风:“贤侄,我们去郝家退婚的时候,这,这郝员外真是大人大量,不,不仅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还,还提出如果贤侄愿意,他还是希望能将,将他的女儿郝倩也嫁,嫁给你为小妾。”   啊?杨秋池这下简直惊呆了,难道蟑螂真的称霸世界了吗?简直太让人,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自己如果是公爵王爷之类的,或许还能理解这是攀高枝,可自己只是一个小牢头,一个乡村小地主,而象他这种小地主,简直就是河滩上的一块石头,太普遍了,并且,他们郝家本来就那么有钱了,难道还图自己的钱吗?   不图钱不图地位,这郝老爷图个啥呢?难道,自己的身份泄露了,他们是冲着自己的锦衣卫指挥使特使来的吗?不可能,这属于绝密,除了皇上和颁旨的李公公之外,就只有锦衣卫指挥使纪岗和少数几个最高领袖知道了,王同知虽然知道,可他马上就被他弟弟杀死了。其他人知道的,也只是锦衣卫派出了特使,并不知道这个特使就是自己。   既然郝老爷子不知道,凭什么儿媳妇被自己抢走了,还要厚着脸皮把女儿也送给自己呢?难道真是为了自己什么“天纵英才”吗?鬼才相信。   这时候,心中那早已存在的疑虑象魔鬼一样袭进了杨秋池的心头:会不会他们两家早就已经串通好了呢?郝家知道宋晴娘会给了自己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用这种方式婉言拒绝自己的提亲,等宋知县去退婚,郝家就很大方地答应了,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根本完不成那个任务,没有办法抢到他们的儿媳妇,所以宋晴还会是他们郝家的。   如果是这样,这里面猫腻就大了:为什么宋晴的娘要绕着弯子让自己赶母猪上树?难道是为了让宋晴与自己保持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吗?这种关系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郝家又为什么厚着脸皮非要让郝倩成为自己的小妾?郝倩成为自己的小妾,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宋晴见杨秋池又傻呆呆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奇怪地问道:“秋池哥哥,你不高兴吗?你不仅可以娶我,还可以娶了咱们宁国府第一美人哦。”   杨秋池心中的不安无法言表,这些不安让这娇媚的宋晴在他的眼里,好像突然变得有些陌生了,笑了笑,说道:“这件事以后再说,我已经发现了杀死屠老四灭口的真凶的下落,现在马上要去抓捕。”   宋知县一听,高兴极了:“贤侄,你说的是真的吗?”   宋晴也很高兴:“秋池哥哥你好厉害!这凶手是谁?我要和你一起去抓。”   杨秋池向宋知县说道:“伯父,我查出这凶手是应天府白千总手下的一个把总,叫邓有禄。幸亏您们今天赶回来了,我正要禀报周知府,派人和我们一起去应天府抓凶手呢。”   宋知县非常高兴,也来不及问杨秋池是如何侦破的,急急忙忙拉着杨秋池就要去找周知府。   宋晴赶紧拦住,噘着嘴说道:“早知道还要去应天府,我们就不回来了,这一路上累死我了,吃了一路的灰尘,身上脏得要命,我得洗个澡换个衣服,你们一定要等我哦。”   “行~!一定等你。”杨秋池答应道,眉宇间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问。   杨秋池等人找到了周知府,说了发现凶手的事,周知府高兴极了,立即派了一队捕快,与杨秋池等人骑马前去应天府抓人。   这邓有禄是白千总的手下,杨秋池是白千总一家的救命恩人,虽然两家后来因为白千总要求杨秋池休妻另娶白素梅的事情,差点闹翻,但后来白千总夫妻还是登门道了歉,算是和好了。所以通过白千总抓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杨秋池和捕快们准备好之后,宋晴也洗好澡换了衣服,一身淡红色紧衣短打,显得格外飒爽英姿。杨秋池请周知府安排人送杨母回广德县,然后带着大队人马直奔应天府。   明成祖是永乐十九年(1421年)才迁都北京的,现在是永乐七年,明朝京城还在南京,也就是应天府。   这是杨秋池第一次去京城,不是去面圣当官,而是去抓捕凶手人犯,不管怎样,这第一次进京,到底还是心跳跳的,再说还要见到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白素梅呢。   宁国府距离京城应天府差不多有两天的路程,杨秋池等人紧赶慢赶,也在第三天早晨才赶到了应天府。   京城就是京城,到底不同于小地方,比宁国府不知道要大多少倍了。城墙高大雄伟,城里热闹非凡,人流如潮,摩肩擦踵,熙熙攘攘,一派繁华都市景象。   杨秋池象个刚刚进城的乡巴佬,看什么都很稀奇。他从现代社会穿越过来,又是第一次来到明朝最繁华的都市京城应天府,这可是当时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之一,当然让杨秋池目不暇接了。   宋知县他们可没心思看这些,也习以为常了,问明了白千总的千总府所在地,一路找去。可这京城实在太大了,他们七绕八绕绕了半天,这才找到了千总府。   俗话说,到了京城才知道官小。白千总的军队属于京营(中央军),是内卫部队,京城共设有京营三十五个卫,负责京师的守备;卫由卫指挥使率领,每个卫下辖五个千户所,白千总只是其中一个卫之下的一个千户的首长,相当于现在的武警总队第某大队第某支队的支队长,所以他这千总,别说与王公大臣们相比了,就在京营里也只算是一个中层领导干部,在这大官如地上的蚂蚁一般的京城里,实在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小芝麻官。   不过,这千总府还是很气派的,门口四个亲兵站岗。杨秋池递上拜贴之后,等了一会,就听到里面传来了爽朗的笑声,白千总笑呵呵迎了出来:“杨公子,可把你们给盼来了。”出到门口,一把抓住杨秋池的胳膊一个劲摇晃,显得十分的亲热。   宋知县和宋芸儿等人上前见礼,白千总笑呵呵还礼。这些人中只有宋晴他没见过,杨秋池赶紧介绍说这是自己未过门的小妾,娘家也在应天府。白千总一听小妾,神情有些黯然,随即还是很热情地将他们迎进了千总府里。   杨秋池没有看见白素梅,微微有些失望。顾不上寒暄,直截了当说明了这次前来的目的。白千总听完,脸色很凝重,立即叫了两个亲兵去将邓有禄带来。   亲兵走后,白千总一直阴着脸不说话。这可以理解,他的手下犯了杀人大罪,他面子上当然不好看。杨秋池侦破案件的手段他是亲眼见过的,绝对相信杨秋池的判断不会有错。特别是这邓有禄又是自己的手下,如果杨秋池没有真凭实据,是绝对不会来找自己的。   过了好一会之后,那两个亲兵气喘吁吁跑回来,说邓有禄凌晨五更时,已经强行离开军营,不知去向。   邓有禄潜逃了?他是强行离开军营的,而且是在凌晨五更,也就是现在的凌晨四点,难道他已经得到消息有人要来抓捕他,才匆匆逃走了吗?   会不会是碰巧邓有禄因为别的原因离开了呢?不对,如果是别的原因,不会那么凑巧深夜离开,那会引起怀疑,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才有可能顾不了这些,强行逃走,这样看来,消息泄漏的可能性非常大。   是有内奸还是无意中泄漏了消息?杨秋池在脑袋里飞快地思索着。 第124章 惊天大阴谋   白千总听到这个消息,气得脸色铁青,派出军士全城四处寻找,务必将其生擒活捉回来。   杨秋池带着小黑狗的,决定用小狗追踪。可是,杨秋池发现,外面的天空,已经开始飘下了鹅毛大雪。   入冬好长时间了,天气一天冷过一天,杨秋池他们在赶来应天府的路上,就发现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雪,今天,这雪终于下了下来,而且越下越大,纷纷扬扬铺天盖地。不一会,地上就全白了。   真是不凑巧!杨秋池在心里骂道,这雪虽然美,但是却会把要追踪的人的气味掩盖住。只能看看运气了。   邓有禄住在京营的大营里,白千总带着杨秋池等人来到了京营大营。   进了大营,杨秋池有些意外,若大的兵营里除了漫天的大雪,空空荡荡的没多少人,奇怪地问白千总怎么回事,白千总说,皇上的一个妃子要去苏杭游玩,抽调了白千总一大半的军队,由另外一个把总带领着,保护鸾驾去了。   邓有禄的住处很零乱,地上有些烧掉的灰烬。这下子更加能说明问题,看来,这邓有禄的确是得到消息潜逃了。杨秋池让其他人在外面等候,自己带着小黑狗进了房间。   杨秋池从房间里找到几件内衣给小黑狗闻,小黑狗闻了之后,低头出了房门,来到外面雪地里,开始低着头到处乱嗅。嗅了半天,站在那里朝着空旷的兵营汪汪乱叫,可怜巴巴地看着杨秋池。完蛋了,邓有禄的气味果然被这场不凑巧的大雪全部掩盖了。   没办法,杨秋池回到房间里,只有在这里仔细搜查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邓有禄潜逃的线索。   杨秋池在床下面发现了几双鞋子,拿出来仔细检查,在其中一双鞋子上,发现了两滴红色斑痕,呈星芒状,这红色的斑点虽然没有经过检验,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就是血液,但也八九不离十了。从这血点痕迹的星芒状外形判断,应该是从一米左右的高度滴落后形成,可能是邓有禄杀人凶器上掉下来的。   这就是凶手杀死屠老四灭口时穿的那双鞋子,杨秋池将鞋子翻过来,找了一把尺子量了一下,一点没错,与现场遗留的那枚脚印长度和宽度相同。鞋底花纹也很相象。   杨秋池翻箱倒柜,又在一件衣服的袖口上找到了一小块颜色很浅的红色斑痕,这衣服很显然被清洗过了,不过,这种血痕一般是洗不掉的,古代洗衣用的又是去污力不怎么样的天然皂角粉,更别想洗掉血渍了。   不需要对鞋子和衣服袖口这两处血渍进行鉴定,因为血型鉴定在明朝是不能作为证据的。血型鉴定只不过是在尚未发现犯罪嫌疑人之前,让杨秋池明确侦破的方向而已,现在靠指纹鉴定就已经明确,这邓有禄就是杀四屠老四灭口的凶手,所以这鉴定也就不需要再做了。杨秋池将衣服和鞋子交给宁国府衙门的捕快保存,将来可以作为证据。   经过搜索,没有发现那把作案凶器匕首,可能被邓有禄携带走了。   杨秋池对地上那一堆灰烬很感兴趣,邓有禄潜逃之前将这书信纸张烧毁,说明这些信件很重要,杨秋池蹲下身仔细观察之后,心中一喜,这些灰烬没有重叠在一起,一共有三张,好像是一封信,虽然烧成了灰烬,但没有弄烂,还有整复的可能。   这烧毁文书的复原属于文书检验的一种,以前很麻烦,但现在有了数码技术之后,变得很容易了,使用红外线数码成像技术,利用具有红外线照相功能的数码相机进行拍摄,就能看见灰烬上的字迹。   由于红外线波长比较长,所以可以穿透部分物体,比如墨水、某些纺织面料等,所以利用红外线成像的照片就会略去一些我们肉眼看得到的东西,从而能够辨认出灰烬上的字迹。除了整复文书灰烬文字之外,还可以分辨涂改痕迹等。   杨秋池带到明朝来的那部数码相机,就具有红外线照相功能,是专门用于文书检验的,属于这一批援藏法医物证器材之一,杨秋池拿着随便拍摄沿途风景用,没想到给带到明朝来了。   现在关键是自己这部数码像机放在了广德县家里面,谁会想到这次来会遇到这种问题呢。   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保护好现场,回去拿相机来这里检测,要么将灰烬带回去检测。这信件如此重要,肯定是分秒必争的,一来一去要好几天,耽误事情,杨秋池决定将灰烬采取措施保护之后,带回广德县检测。   要提取这种灰烬,标准的做法是用毛笔蘸上甘油,轻轻刷在灰烬的表面,让它软化并且不容易破碎,然后用两块透明玻璃夹住就行了。可明朝杨秋池不知道去哪里找甘油,也没有玻璃,只好用土办法。   杨秋池让白千总派卫兵烧了一锅开水,用手轻轻将一张灰烬拈起来放在手心里,然后放在开水锅上,让水蒸汽将灰烬湿润软化之后,叫白千总找来两张薄薄的白绢(红外线能够穿透这种丝织品。)   (注:夏天到了,提醒MM们要注意防红外透视偷拍哦。红外线照相机或者使用红外线滤色镜,能够穿透你的衣服,将你身体外表情况反射回来,就成了皇帝的新装了。因此,不管天气有多热,MM上街要记得里面一定要穿纯棉内衣,红外线是不能穿透纯棉织品的,不过,如果你外面穿的是尼龙及丝制面料的衣裙,在红外线透视拍摄下,你就变成穿三点式泳装街头秀了。小心哟!)。   杨秋池将软化之后的灰烬放在白绢上,小心将它压平,然后用另外一张薄的白纸盖在上面,用一本书夹好。用这种方法,杨秋池将三张灰烬全部提取夹在一本厚书里。   准备告辞的时候,杨秋池心里始终还是惦记着被自己伤害过的白素梅,终于还是向白千总问道:“千总大人,白姑娘可好?”   白千总神情一下子暗淡了很多,长叹了一口气:“梅儿出家了。你伯母伤心过度,也病倒了,所以没有出来和你见面。”   杨秋池脑袋里嗡的一下,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又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白素梅经历了那样一场悲剧,三次死里逃生,又与一个不是自己丈夫的人有了肌肤之亲,而向这个人提亲之后又被拒绝,作为一个象她这样被封建伦理道德严重毒害的女人,要如何才能平静地生活下去呢,恐怕唯一的选择就是出家了。   这时,杨秋池才发现白千总比以前苍老了许多,想必与女儿出家有很大的关系,低声说道:“对不起……”   白千总勉强一笑:“怎么能怪你呢,现在冷静想来,你当时做得一点都没错,如果那时候你答应了我休妻,我不仅会内疚一辈子,也会看不起你的。”   杨秋池苦笑,虽然白千总在夸奖自己,可自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问道:“千总大人,能告诉在下,白姑娘在哪里出的家吗?”   白千总抬头望着天空飘飘扬扬的大雪,慢慢说道:“在应天府城东一百七十里外的净雪庵。”   “她在那里过得好吗?”   白千总摇摇头:“我们只去看过她一次,再去她就不肯见我们了。说是怕打扰她的清修”停了半晌,又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我就把她给你做了小妾,还不至于……现在晚了,说什么都晚了……”   杨秋池无语。   他们从千总府告辞出来,由于时间紧急,来不及去宋晴的娘家拜访,甚至来不及与马渡见面,便急匆匆连夜往回赶。   宋晴知道事情紧急,虽然过家门而不入,心里有些不好受,但为了杨秋池案件侦破,只好如此了。   一行人冒着鹅毛大雪星夜兼程,两天之后赶回了广德县。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冯小雪从杨母那里已经知道宋晴的娘给了夫君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算是婉言拒婚之后,一个劲安慰杨秋池。   龙子胥夫妻已经成婚,特别拜谢了杨秋池作媒。   杨秋池现在哪里顾得上这些,连晚饭都来不及吃,把自己关进放铝合金柜子的那个房间里,将所有的窗户都用布蒙好,房间里透不进一点光,然后关好门,从铝合金柜子里拿出红外线数码相机,将那三张用白绢夹着的信纸灰烬放好,进行红外线拍摄。   这信纸上的字是用毛笔写的,字体比钢笔字大得多,而且笔画比较粗,所以红外线拍摄之后,字迹很清楚地显示了出来。   拍好之后,杨秋池将数码像片调出来一看,顿时呆了,又仔细读了一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这是一封密谋劫持明成祖爱妃的谋反信!   明成祖朱棣有一个非常宠爱的妃子权氏,是一位选自朝鲜的美女,天姿国色,聪明过人,能歌善舞,尤其是善吹玉箫,成祖十分怜爱她,封她为贤妃。这贤妃初到中国,听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便提出要到杭州游玩。   明成祖政务繁忙,不能陪同,加上苏杭距离京城应天府不远,便派出自己的内卫部队京营兵两卫中的大部分人马和亲军都护府一卫部分人马,包括第一卫锦衣卫中的得力干将,保护贤妃鸾驾,前往苏杭游玩。派遣的京营兵中,就有白千总的所属部队!   信是一个署名叶的人写给邓有禄的,很可能是建文余党核心头目叶希贤,他指令邓有禄等人在贤妃游玩途中带兵将其挟持,用于逼迫明成祖让位。   杨秋池想起了白千总说过他的参加保护贤妃的鸾驾的部队,是由另外一位把总带领的,这说明邓有禄并未被分派领兵参加,那他又如何带兵挟持呢,难道建文余党在白千总的京营兵里策反的将领除了邓有禄,还有别人?   而且,保护鸾驾的军队还有其他的部队,白千总参加保护鸾驾的部队相对比较少,要想得逞,很可能还有外援,说不定在半路伏击,里外夹攻,才能趁乱劫走贤妃。   邓有禄得到消息潜逃,害怕这封重要的信件丢失,就将他烧毁了,不过他想不到有人能将灰烬整复,从而发现这个天大的秘密。   邓有禄会潜逃到哪里呢?杨秋池思考,第一个选择,就是去找保护鸾驾的京营兵,因为他们还不知道他是杀人犯,不会怀疑的,从而一同参加起兵劫持贤妃!   立即将这消息报告锦衣卫指挥使,用信鸽传书!   杨秋池点亮灯笼,裁了一张小纸条,提起毛笔,在上面歪歪斜斜写了几行字,叫冯小雪将那装信鸽的鸟笼拿来,从里面拿出一只,将信绑好,放走了信鸽。   他们从应天府赶回来,路上耽误了差不多三天,不知道邓有禄他们什么时候动手,不知道自己这消息能否及时到达,不知道能不能及时阻止这场阴谋,保护贤妃的安全。   放走了信鸽,杨秋池的心却没有能轻松下来。   杨秋池来到客厅,杨母、冯小雪和龙子胥夫妻都在。冯小雪见杨秋池神色非常疲惫,心疼地拉他坐下,丫环月婵给杨秋池到了一杯香茶。   说了一会闲话,杨秋池问龙子胥新婚过得如何。发现龙子胥和新娘春芽神情有些尴尬,说话也是支支吾吾的,杨秋池不好再问。   又说了一会闲话,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回到卧室,杨秋池一边脱衣服一边问冯小雪:“这龙子胥夫妻怎么回事?春芽姑娘新婚燕尔怎么愁眉苦脸的?”   冯小雪笑了笑:“我第二天就发现了,将春芽拉到一边细细一问,开始春芽也不肯说,后来我说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们好想办法,她就告诉我了。原来,龙先生他,他不能房事。”   杨秋池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我哪知道为什么。”冯小雪白了杨秋池一眼,“听春芽说他们两忙活了一晚上,龙先生就是不行。好像是龙先生那里受过伤。” 第125章 圈套   杨秋池恍然大悟:“可能是龙先生当初被诬陷杀妻时,被打板子打的。”   冯小雪笑着摇摇头:“不对,打板子是打屁股或者大腿,打不到那里去的,再说了,衙门的皂隶们也知道,那地方是命根子,能随便打的吗。”顿了顿,凑过头来,低声说道,“我听春芽说,龙先生那地方好像是被人用鞭子打的,到处都是鞭笞的伤痕。”   被鞭子打过?谁那么变态,用鞭子打他的那命根子?难道是他原来那个与小木匠私奔的媳妇?不大象,那媳妇与人家私通,要摆脱他也不必用这种方式嘛。在这种地方鞭打,真是的。   杨秋池突然想起,屠老四尸体的宝贝部位和大腿、屁股,也满是这种鞭笞伤痕,他们两真是命苦啊。   杨秋池想到屠老四,突然想起从屠老四家搜出来的那个东东,心念一动,仿佛抓住了什么,却又朦朦胧胧的抓不住。   见杨秋池傻傻地坐在炕边想事情,也不上床,冯小雪光着身子从被子里探起身,拉了一把杨秋池:“夫君,你怎么了?那么冷的天,外面还在飘着雪呢,快上床来吧。”   杨秋池没有上床,反倒把衣裤又穿好了,说道:“小雪,你先睡,我一会就来。”   杨秋池离开房间,又来到那间放铝合金的屋里。从铝合金柜子里取出那个从屠老四家搜出来的东西,是一件猩红色亵衣,上面绣了一首词。   杨秋池仔细读了一遍这首词,凝眉思索了一会,接着看下面绣的图案,下方绣的是一只孤零零的鸳鸯,仰着头,翘首远望,象一个深闺的怨妇,正在等待着远方郎君的归来,观之令人无限感慨。   杨秋池从法医物证提取箱取了一些醋酸铀铣锌溶液,使其与亵衣上的汗垢指纹印发生反应之后,从物证箱里取了一根微型紫光灯,对着亵衣照射,立即,亵衣上出现了不少零乱的指纹。   杨秋池用数码相机将指纹拍了下来,翻过背面,将紫光灯照出的指纹也拍了下来。   取出从银锭上提取的指纹和血手印指纹,分别与亵衣上的指纹进行了比对,杨秋池被检测的结果惊呆了。怎么会这样呢?他不知道是该为自己的发现高兴还是心伤。   杨秋池想不通。不过,他有一晚上的时间慢慢想。   躺在床上很久了,冯小雪已经依偎在她的怀里早就熟睡了,可杨秋池一点睡意都没有。他睁着大眼睛望着被白雪反射得明晃晃的窗户,细细地思考着明天该做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杨秋池还没起床,冯小雪的丫环小蝶就进来说,宋晴姑娘来了,在客厅等着呢。   杨秋池洗漱完毕出来,宋晴笑嘻嘻跑上来拉住杨秋池:“秋池哥哥,昨晚上睡得好吗?”   “挺好的,你呢。”   宋晴左右看看,才有些羞涩地说道:“不好,老想着你。”   杨秋池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傻丫头。”   宋晴又问道:“那封烧毁的书信你复原了吗?”   “还没有,但我昨晚上用一种祖传的药水浸泡了一晚上,现在应该能看出内容来了。我正要去看,你就来了。”   “真的?秋池哥哥你好厉害!我也要去看看。”   “那可不行,这药水有毒,尤其是对女孩子,到时候把你这个小美人弄花了脸,我可心疼哦。”   美女都很在乎自己的容貌的了,这种事情当然是宁可信其有的。宋晴身子缩了缩,勉强笑道:“那,那我在这里等你好了。”   杨秋池微微一笑,出客厅来到放铝合金柜子的房间,将那件猩红色亵衣和那个从屠老四身上提取到的那袋银子揣进怀里,坐了一会,然后慌慌张张跑到客厅,对宋晴叫道:“快走!出大事了!”   宋晴一惊,问道:“怎么了?”   “皇上的爱妃有危险!快走,到衙门里找宋知县他们商量去。”   杨秋池拉着宋晴就往内衙跑。   宋晴紧张得脸色都变了,两人跑到内衙,宋知县他们已经起来了,正和宋芸儿在客厅里说话,见到杨秋池和宋晴进来了,正要问。杨秋池摆摆手,先让丫环仆人都退出客厅去,关上门,才低声对宋知县说道:“伯父,不得了了,我们从邓有禄那里找到的那封被烧毁的书信,我复原之后发现,是一封谋反信!”杨秋池喘了几口粗气,“邓有禄是建文余党,他们密谋在贤妃去苏杭游玩的路上挟持贤妃,逼迫皇上让位!”   此言一出,宋知县三人都惊呆了。宋知县老成持重,问道:“贤侄,这,这么大的事情,你没弄错吧?”   杨秋池肯定地说:“绝对没错,小侄怎敢拿皇上的事情开玩笑?”   “那,那怎么办?”宋知县陡然之间听到这个消息,也慌了神。   “立即赶回宁国府向锦衣卫报告,挫败这场阴谋。”   宋晴急声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宋芸儿也说:“我也去,哥,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宋知县也稳住了心神,说道:“这是大事,伯父陪你一起去,要保证这个消息能平安送到宁国府锦衣卫衙门。”这等谋反大事如果能及时揭露,那可是奇功一件,宋知县虽然不想抢功,可也不希望杨秋池这件事上出错,再说了,杨秋池是自己认的侄儿,将来可能会是侄女婿,他立功自己也有好处啊,这等大事万万不能出岔子。   宋知县叫人准备马匹。杨秋池跑回去和杨母、冯小雪说了一声有紧急公务要到宁国府去,叫上跟班长随龙子胥和侯小旗等四个锦衣卫仆人,来到内衙。马匹已经准备好了。一行人骑着马往宁国府奔去。   快马加鞭,宁国府距离广德县本来就不远,没到中午时分也就赶到了。   进了城,直奔锦衣卫衙门,牛百户听说是紧急军务,宋晴等人当然不能参加旁听,便让亲兵带宋晴等人去锦衣卫驿所休息,自己和杨秋池、宋知县进了衙门。   宋晴等人在驿所住下之后,宋晴说要上茅房,离开了驿所,急冲冲往郝家奔去。   宋晴来到郝家后门,敲开房门,闪身进去。   那看门的关好房门之后,将宋晴领到了一间书房,然后出去向郝易峰通报。过了一会,郝易峰挑门帘走了进来,问道:“怎么了?有什么情况?”   宋晴没有回答,反问道:“我娘怎么样了?”   郝易峰皱了皱眉:“只要你乖乖听话,你娘就没事!”顿了顿,又问:“是不是有什么重要情报?快说!”   宋晴脸色苍白,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重要信息,但你要答应马上放了我娘,并且再不为难我们!”   郝易峰冷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你本来就是我郝家的未过门的儿媳妇,你帮我郝家做事情,那是理所当然的。还讲什么条件?”   “你卑鄙!”   “哈哈,”郝易峰笑了,“我是卑鄙,等我们成亲之后,你会知道,我卑鄙的地方还多着呢!哈哈哈”郝易峰满脸淫邪地看了看宋晴,在书桌旁坐了下来。   “无耻~!”宋晴涨红着脸骂道,“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就是死,也绝不会嫁给你的!”   郝易峰眯着眼睛说道:“宋姑娘,你要知道,用不了几天,皇上就要重新夺回皇位,我就是复国功臣,你嫁给了我,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呢。”   “我不稀罕!”   郝易峰笑了笑:“好了,先不说这件事,你先说说,到底是什么重要消息?”   宋晴一咬银牙,坚定地说道:“郝易峰,这个消息很重要,所以,除非你发誓,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放过我娘和我,否则,你就等着后悔吧!”   郝易峰皱了皱眉:“什么消息这么重要?你先说个大概,我才知道,这消息够不够分量换取你和你娘的自由。”   “关于贤妃的事!”   “你说什么?”郝易峰腾地站了起来,“贤妃的什么事?”   宋晴冷笑:“你先看看这个消息够不够分量。”   郝易峰沉吟了片刻,抬头看看宋晴,断然道:“好,你说吧,说完我就还你和你娘的自由!”   “你发个毒誓!”   郝易峰冷然道:“我郝某人说话算话!如果你说了,我还不放过你们娘两,我郝某人不得好死!行了吧?”   宋晴轻舒了一口气,才说道:“你们要劫持贤妃的事情已经被他们知道了。”   “你说什么?”郝易峰惊问,“他们怎么知道的?”   “邓有禄逃出京营的时候,将一封关于这件事情的信烧了,但秋池哥……他找到了那灰烬,并从灰烬中读出了信的内容,现在他们正在锦衣卫衙门里报告这件事。”   “你确定他知道了信的内容吗?”   “他告诉宋知县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他说了你们要劫持贤妃的事情。”   郝易峰脸色凝重:“姓杨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天上午,我去找他,他好像用什么药水把那灰烬泡了一晚上,进去看了之后就发现了,然后我们一起去报告了宋知县,然后就来了。”   “这么说,这个消息还没有报上去。”郝易峰紧锁眉头说道,“我们必须抢在前头,马上飞鸽传书通知叶伯伯他们。原定时间本来是今天晚上的,只能马上动手了!”郝易峰在桌子前坐下,裁了一个小纸条,提起毛笔写了几行字。起身走到窗边,取下一个鸟笼,将一只信鸽取了出来,将那纸条正要往信鸽的腿上绑。   “我能效劳吗?”门外一人说道,随即响起一阵大笑,门帘一挑,一群人涌了进来,当先一位正是牛百户,身后跟着杨秋池、周知府、宋芸儿、宋知县、龙子胥还有侯小旗等一帮锦衣卫。   宋晴脸色大变,后退了一步,看着杨秋池,涨红着脸,叫道:“秋池哥哥!”   郝易峰脸色也变了,转头看了看窗外,牛百户笑道:“郝公子,不用看了,你的房子外面,至少有一百个锦衣卫和衙门捕快,你就是插上翅膀变成信鸽,也飞不掉!”   郝易峰举起手,就要将那张小纸条往嘴里塞。宋芸儿手一扬,寒光一闪,一柄小小的飞刀钉在了郝易峰的手腕上。   郝易峰惨叫一声,手中的纸条掉在了地上。侯小旗抢上前,从地上拣其了纸条,转身递给牛百户。   牛百户看着宋芸儿赞道:“宋姑娘好飞刀,多谢了!”接过纸条拿起来看了看,嘿嘿冷笑:“郝易峰,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手一挥,身后的锦衣卫一拥而上,将郝易峰揪住按倒,五花大绑,然后提了起来。   郝易峰叫道:“杨秋池,阁下好手段,郝某真的十分佩服!不过你别忘了,宋晴是宋知县的亲侄女,谋反可是株灭九族的大罪,哈哈,这下子你把宋老头和她女儿也牵连进去了,你这功劳可真大啊!哈哈哈!”   宋知县脸色变了变,拉住了女儿的手,看了看杨秋池。宋芸儿也吓得脸色发白。   杨秋池转头也握住了宋芸儿的手,摇了摇头安慰她不要怕,才回头道:“郝易峰,这一点不用你担心,要不是芸儿提醒我还有别的地方有煤渣,我也不会发现邓有禄是凶手,也就不会发现你们这个惊天大阴谋,而且,今天若不是芸儿跟踪宋晴,并及时通知了我们,也不会发现你们两的本来面目。所以,芸儿他们不仅不会受株连,还会立功!”   宋芸儿小声说道:“哥,要不是你告诉我,我又怎么会怀疑姐姐她……又怎么会跟踪呢。要不是你,我们全家……”想到这后果,不由一阵的后怕。宋知县也感激地看着杨秋池。   郝易峰叫道:“朱棣这个奸贼,大逆不道,篡夺皇位,必受天遣!你们助纣为虐,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们等着吧!”牛百户一摆手,锦衣卫们掏出一条汗巾塞进郝易峰嘴里,将他拖出了房去。   其他锦衣卫要上去绑宋晴,牛百户摆手制止,对杨秋池说道:“杨兄弟,宋姑娘的事你来决定吧。”杨秋池点点头,低低说了声谢谢。   牛百户带着锦衣卫出了房门,开始抓捕郝老爷子等郝家所有的人。龙子胥、侯小旗知道他们一家人要说说贴己话,也出去到外面等着。   房间里只留下杨秋池、宋知县和宋晴、宋芸儿姐妹。 第126章 苦衷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杨秋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看着满脸涨红低着头的宋晴,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个女孩子可以说是杨秋池的初恋,杨秋池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恋爱居然是这样的。   宋芸儿也在心情复杂地看着宋晴。宋晴虽然是她的堂姐,可多年没有来往,感情其实已经比较生疏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宋晴突然来广德县看望自己这个堂妹,还以为是出于亲情,没想到却另有目的,而且这个目的最终还是为了谋反。   宋芸儿虽然才十五岁,可这谋反大罪她是知道的,这可是不能“亲亲相隐”的,必须举报,在这个大是大非问题面前,她还是头脑清醒,立场坚定的。   堂姐宋晴犯了如此重罪,差一点株连到宋芸儿自己和她的爹娘,此刻宋芸儿心里对宋晴充满了愤怒,但见到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这气却又发不出来。   宋晴抬起头说道:“秋池哥哥,我对不起你,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探听消息。但我知道你真心喜欢我之后,我很害怕,很怕将来有一天,你知道我的身份之后,一定会恨死我的,没想到……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来了。”话语已经有些哽咽。   杨秋池苦笑:“我当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和我在一起是为了这个目的。我当时只是有些奇怪,我们才认识了两天,你就吻了我。那一晚上,我很疑惑,好久都没睡着,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我究竟有什么地方吸引你,想了一晚,结果发现没有。”   宋芸儿也若有所悟地对宋晴说道:“难怪,自从大伯去世之后,我们两家就很少来往了,你突然跑来广德看我,还一直就住下来了,我本来还挺高兴的呢,没想到你是为了从我哥这里探听消息!”鄙夷地看了一眼宋晴,又奇怪地问:“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我哥这里会有对你们有用的消息的?”   宋晴说:“具体我也不知道,是郝易峰逼迫我来的,他只是说,凡是听到与建文帝有关的消息,都要马上告诉他们。”   杨秋池解释道:“这个原因不难猜,我前段时间侦破了建文余党案,抓了他们一大帮子人,摧毁了他们在广德县的多年苦心经营的整个窝点。这件事情在广德县包括宁国府都传遍了,他们会不知道吗?只不过,他们不知道我是不是锦衣卫的人,不知道我的来头,所以将宋晴安插到我身边来探听消息。”   宋芸儿奇道:“他们既然害怕你,派杀手杀了你不就完了吗?”   “杀了我?全国那么多锦衣卫都在查他们的案子,他们能杀掉几个?再说了,他们不知道我的底细,不知道我值不值得杀,不知道杀掉好还是安插一个奸细好。要把这些都探听清楚了才能决定,随便乱杀?如果我是个愚蠢的负责人,乱杀杀掉了,换来一个聪明的负责人怎么办?”   “再说了,他们肯定已经从我与锦衣卫密切的关系猜到,我应该知道很多建文案件侦破情况,假如能从我这里了解到更多的锦衣卫侦破案件的内部消息,以便相应的采取应对措施,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岂不比杀掉我更有价值?”   宋芸儿嘻嘻一笑:“自己夸自己,脸皮厚!”本来还想和杨秋池说两句笑话,可转脸看见宋晴那可怜样,又不忍心说了。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宋芸儿以前一直没有发现宋晴的可疑之处,不知道杨秋池是怎么发现的,问杨秋池:“哥,你是什么时候发觉姐姐,不,她有问题的?”   杨秋池说道:“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来宁国府醉莹楼找线索的时候,泥娃娃……她要跟着来,提出的条件是什么?”   宋芸儿说道:“她说要让郝家请我们游花船。”   “对!”杨秋池点点头,“她能让郝家出面请我们游花船,说明与郝家的关系应该不同一般,如果仅仅是没过门的媳妇,是不好意思让婆家请另外一个陌生男人的。当时我就觉得很费解。”   “我猜想,游花船应该是郝家出的主意,让她向我们提出来,是想借此机会接近我,目的我后来知道了,是想通过这个机会让我认识郝倩,这是他们早就预谋好了的,他们有自信,郝倩有能力吸引我的注意,并让我上钩。可惜,我吃醋跑了,游花船的计划没有成功。”   “她与郝家关系既然如此亲密,在周知府宴请我们的时候,可她不仅拒绝了郝老夫人让她来给我敬酒,还当着郝家人的面和我们两划拳行令,那么亲热,甚至可以说有些做作。虽然当时我很开心,可后来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不可理解,这加深了我对她的疑虑。”   宋晴抽泣着抬起头,想要分辨,却什么都没说,又低下了头。   杨秋池叹息了一声:“郝易峰真是大方,为了你们谋反大计,甚至连自己未来的媳妇都双手奉上了。”   这一下,宋晴停住了哭泣,抬起脸,紧咬下唇,又想说什么,可还是忍住了。整齐的小贝齿还是那么的迷人。   杨秋池苦笑着对宋晴说道:“难怪那天在周知府花丛里,你一点都没有拒绝的意思,甚至还希望这样。我当时就更加奇怪,按理说,一个女孩子,尤其是你这样的官宦之家的女孩子,用新婚见红证明贞操,这是肯定会考虑到的,怎么会在黑夜里,在野外的草地上,献出自己的贞操?在这种环境下,如何证明见了红?一个女孩子难道会没考虑过吗?除非,这个女孩子早就已经丧失了贞操。”   宋晴涨红着脸,终于大声叫了出来:“你胡说~!你可以抓我,但不能侮辱我!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苦衷!……我清清白白的女孩,怎么会……,我那样,是因为我知道对不起你,所以我才……我只是希望,希望这样能弥补一点……呜呜呜。”宋晴放声大哭起来。   宋晴的反应让杨秋池非常的意外,看来,有些事情自己还没有了解。   他们得到消息来到郝家宅院外,见到守候在那里的宋芸儿,才一起闯进了郝府,到书房的时候,已经是郝易峰写好信准备放信鸽了,所以宋晴和郝易峰两人前面说的话他们都没听到。   见宋晴哭得伤心,杨秋池有些心疼,毕竟,宋晴是自己第一个真正爱上的女孩。杨秋池柔声说道:“泥娃娃,哥说错了,对不起啊。”   宋晴抹了一把眼泪,又抽泣了几声,才说道:“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真心对我好,是我欺骗了你。”   杨秋池问道:“你方才说你有苦衷。有什么苦衷?”   宋晴抽抽噎噎说道:“我们家和郝家是自小定的亲事,后来我爹去世之后,本来他们家已经悔了婚的,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又找上门来,要求重新结亲,我娘当然不同意。他们就抓了我娘,告诉我说如果我不同意来你身边当奸细,为他们探听消息,就杀了我娘和我。我只好同意了。”   “那天我们去应天府找我娘退婚,这件事情事先我已经告诉了郝易峰他们,他们就要求我娘提出让你考科举,用这个办法,既让你娶不到我,又能让我一直在你身边探听消息。”   宋芸儿问道:“为什么?让你嫁给我哥,不是更方便探听消息吗?”   宋晴脸微微有些红晕:“姓郝的垂涎于我,他自己想娶我,所以……,但我说了,他这种卑鄙小人,我死也不会嫁给他的。”   杨秋池听了这话,心里有些温暖。知道她是被胁迫参加了建文余党谋反,心里稍稍有些安慰,如果是这样,那还有回旋的余地。   宋芸儿问:“那你都告诉他们什么消息了?”   宋晴欲言又止,抽抽噎噎又哭了起来。   杨秋池叹了口气,说道:“给邓有禄通风报信的人,就是泥娃娃。”   “啊?”宋芸儿吃了一惊,看了看宋晴,见她低头哭泣,并没有否认,便奇怪地问杨秋池:“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姐,不,知道她是给邓有禄通风报信的人的呢?”   “很简单,用排除法。”杨秋池说道,“知道我们要去抓邓有禄的人有我、你、我娘、伯父、侯小旗,还有就是她,跟我们一起去的捕快们不知道,我在军队千户所发现邓有禄可能是凶犯后,并没有告诉高千户他们,所以他们也不知道。”   “知道情况的六个人里,我自己当然没有说,我娘不会害我,她不可能说,伯父巴不得抓住凶犯,不可能说,你是他女儿,也不可能说,侯小旗是我的仆人,一直跟着我,我信得过(再说他是锦衣卫),而且一直跟我在一起,没有机会说。这五个人都排出之后,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她说的。”   “她是我第一个爱上的女人,按道理我没有理由怀疑她,可她前面的举动太过反常,让我一直心存疑虑,我们在准备出发之前,她又要洗澡。当时我就在想,马上又要赶路,风吹日晒一路尘土,如果洗澡,把头发弄得湿漉漉的干什么?招惹灰尘吗?不合常理。”   “另外,她有洗澡的时间通风报信,如果她要通风报信,肯定会有接收消息的人,因为她的时间不多,所以这个人一定在宁国府,最大的可能,就是郝家。”   这下子宋芸儿明白了,问宋晴:“姐,你为什么要帮邓有禄?”   宋晴说:“因为,他是建文的人,也是郝倩的……夫君。”   什么?这下子连杨秋池都瞪大了眼睛,问道:“郝倩的夫君?郝倩不是没成亲吗?”   “他们家没有悔婚之前,郝倩姐姐和我很谈得来,她告诉了我很多事情,包括她与邓有禄的事,说他们名义上没有成亲,实际上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那他们为什么不成亲?”杨秋池追问。   “邓大哥在乡下早就有原配夫人,郝倩姐姐又不愿意做小妾。”   “不愿意?那他为什么愿意做我的小妾呢?”   “为了拉你下水。”宋晴低声说道。   “拉我下水?”杨秋池迷惑地看了看宋芸儿和宋知县,两人同样也迷惑地摇摇头。杨秋池又问:“怎么拉我下水?”   “她成了你的小妾,就是你们杨家的人,就算你不帮他们,也不会来害他们了。”   杨秋池正想问为什么,可马上就想到了答案,谋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郝倩是建文余党的人,如果自己娶了郝倩,那自己就不能对建文动手了,因为自己搞倒他们,就等于搞倒自己。而且,将来郝倩再替自己生个一儿半女的,那就更加板上钉钉了,连想大义灭亲都没办法做到。   多好的一个女孩子,又美丽又有文采,原来是人家被窝里的人,原以为郝家给自己送过来的是一个宝贝,却原来是一顶绿帽子,幸好自己及时发现,没有戴上,否则那才叫冤枉呢。   杨秋池正在感慨,宋芸儿问道:“哥,有点不对,这郝易峰不是有信鸽吗?信鸽飞得快,这邓有禄应该早得到消息了,怎么会只在我们到达的两个时辰之前才逃跑呢?”   杨秋池说道:“郝家虽然有信鸽,但这信鸽应该是与建文余党重要头目叶希贤联系用的。所以他们没有更快的办法通知邓有禄,只能派人快马连夜向邓有禄报信,所以只比我们快了两个时辰通知到了他。他才慌忙潜逃。”   宋知县一直在听他们说,这时才问道:“贤侄,既然你,你已经怀疑了她是内奸,为什么还,还要当着她的面,把,把建文余党要劫持贤妃这,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呢?”   “这是一个圈套。”杨秋池说道,设圈套来对付自己心爱的人,这让他心里有些内疚。 第127章 艰难的抉择   杨秋池向宋知县解释道:“当我发现抓捕邓有禄的消息走漏之后,我前面对宋晴的疑虑变成了怀疑,我用了一晚上时间,思考了我们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刻,我决定设一个圈套,测试一下,看看她究竟是不是奸细。”   “我故意当着她的面发现信件的内容,一起赶来宁国府向锦衣卫报告,我知道她身边没有信鸽,而且一直在我的眼皮底下,没有办法通风报信,唯一的机会,就是到了宁国府我去报告之后。”   宋芸儿也插话道:“爹,路上我哥已经悄悄告诉我说宋晴可能是建文的人,让我随时注意她的动向。我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但我相信我哥的话,一到驿所她就借口上茅房出去了,我一边让侯小旗通知你们,一边跟踪她到了郝家,才发现她果然是奸细。”   这时,牛百户等人进了房间,告诉杨秋池他们已经将郝老爷子夫妻和郝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丫环仆人全部拘捕,押回了锦衣卫衙门。   牛百户告诉杨秋池,郝家大小姐郝倩没有抓到,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拷问了郝易峰等人,他们也说不出来。这一次杨秋池没带小黑狗,没办法追踪。两人猜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郝倩会到哪里去。   牛百户知道宋晴是杨秋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特使的女人,他可不敢乱作主张抓人,让所有的人全部退出房外去,问杨秋池这宋晴该怎么处置。   如何选择对杨秋池来说非常的艰难,宋晴虽然是被胁迫帮助了建文余党,可说到底也是谋反份子,自己要是私放她走,这可是重罪,自己这锦衣卫指挥使特使恐怕要当到头了,弄不好还要掉脑袋。但是,要让自己亲手把自己的初恋情人送上断头台,他无论如何做不到。   于是,杨秋池决心赌一把,赌的是自己在锦衣卫指挥使纪岗甚至明成祖心中的地位,赌一赌自己私自将谋反重犯释放,他们会不会砍自己的脑袋,别的处罚暂时也顾不得了。   杨秋池的赌注是自己飞鸽传书及时到达,劫持贤妃的阴谋成功被阻止。如果这个赌注下对了,别说放了建文余党一个小小的喽罗,就算多放两个,虽然责罚恐怕少不了,但至少脑袋不会有危险。   但是,假如自己的消息到晚了,没有赶上,贤妃被劫持甚至被杀,明成祖盛怒之下,自己刚好撞在他气头上,这脑袋恐怕就不保了。   来到明朝这些日子杨秋池已经感觉到,宋知县等这些官员,说到当今皇上,恐惧的成分更多一些,就知道这皇上可不是个善人。历史上明成祖也的确是以残暴、手段毒辣、六亲不认著称的。   不过,就算是最差的这种情况,自己的脑袋也不一定绝对保不住,那要看明成祖的理性程度。因为自己对他们还很有用,至少在抓捕建文余党中,到目前自己的成绩是最显著的,如果明成祖有足够理智,也许会让自己戴罪立功,限期将劫持贤妃的建文余党全部抓获,甚至要求抓住建文帝,来换取自己这颗脑袋,这样也还有一线生机。   另外自己这一边还可以加上一些筹码:自己这次破获宁国府郝家谋反案,加上以前抓获建文心腹少监王钺,击毙建文大内侍卫总管洪鹰,破获贺家资敌案,抓获建文联络员谢寡妇,这些筹码加上去,再扣掉对方的宋晴只是个小喽罗这个筹码,综合衡平下来,杨秋池估计,自己如果私放宋晴,掉脑袋的机率十成中大概最多只占一成。也就是说,自己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不会因此掉脑袋。   他决定赌一把,别说不死的概率那么大,就算再小一点,杨秋池也要赌一把,放掉宋晴。因为,让他亲手把自己初恋的女人送上断头台,他无论如何做不到。   杨秋池让牛百户将其他人犯先押回锦衣卫大牢,宋晴交给自己处理。   杨秋池是锦衣卫指挥使特使,他的命令牛百户当然要无条件服从。当即带着人马将郝家上上下下数十口人全部押回了锦衣卫大牢。   除了大门口留有几个看守以及蹲点守候抓捕郝倩的锦衣卫之外,郝家此刻已经人去楼空。   杨秋池让宋知县等人也全部回驿所,只留下了自己和宋晴两人。   宋晴不知道杨秋池会对自己怎么样,开始低声哭泣。   杨秋池没管她,在书房里翻箱倒柜想找几件男人的衣服,却找到了几锭银子,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咦了一声,略有所思好一会,才找了块布将这几锭银子包好塞进怀里。又找了几件男人的衣服放在书桌上,说道:“你把这些衣服换了。”宋晴不知道杨秋池这句话的目的,傻傻地看着杨秋池。杨秋池催促道:“我在外面等你,快点换!”说完转身出了书房。   不一会,宋晴从书房走了出来,一身男装,显得格外的帅气洒脱,只是满脸的愁容,眼角还挂着泪水。   杨秋池没有说话,拉着她来到郝家马厩,牵出两匹马,套上马鞍,飞身上马,对宋晴说道:“上马,跟我走!”   宋晴猜想,自己如此对待杨秋池,利用了他的感情,伤害了他,杨秋池一定恨不过,要将自己带到某个地方,狠狠地折磨自己出气,甚至杀了自己。可她已经没有选择,只能上马,跟在杨秋池后面。两匹马往城外奔去。   这满天的大雪已经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了,他们两冒着风雪一直驰出十多里路,杨秋池这才将马勒住。   宋晴看了看杨秋池,默默地翻身下马,踩着厚厚的白雪,走到路边,回过头来向杨秋池凄凉地笑了笑,等着他动手。   杨秋池骑在马上,抬眼往远处望去,天阴沉沉的,雪花仍然在无声地飘下,寒风凛冽,再低头看看宋晴,只见她圆圆的脸蛋已经冻得有些发红,大眼睛噙着泪水,心中不由一阵的绞痛。   杨秋池从怀里摸出从书房找出来的那包银子,啪的一声扔在雪地里,说道:“你走吧。多保重!”深深地看了一眼宋晴,猛地勒转马头,向来路奔去。   宋晴非常的意外,两眼含泪紧追几步,喊了一声:“秋池哥哥~!”   杨秋池的身影已经远去,慢慢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   锦衣卫驿所的大厅里,宋芸儿和宋知县两人坐在一旁发呆。宋晴是宋知县的侄女,他们此刻不仅在为宋晴担心,更多的,是为他们自己担心。宋晴参与建文谋反,这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虽然杨秋池刚才已经说了他们没有罪不会被株连,但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龙子胥也在那里呆呆地看着窗外飞飞扬扬的雪花,不知道在想什么。   侯小旗等四个锦衣卫仆人不敢打扰他们发呆,坐在一旁默默喝茶。   屋子里静悄悄的。这时,杨秋池从外面走了进来。   宋芸儿迎了上去,想要问宋晴怎么样了,宋晴毕竟是她的堂姐,这段时间两人相处也很融洽,可这话还不好问,她知道杨秋池非常喜欢宋晴,此刻心里一定很难过,生怕这个问题触到杨秋池内心的伤口。   杨秋池坐下,对宋知县轻声说道:“伯父,我把宋晴给放走了。”   宋知县和宋芸儿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虽然他们估计到杨秋池有可能会这样做,但当他们知道了杨秋池真正这样做的时候,因为他们不知道杨秋池的真正身份,也不知道杨秋池自认为有九成不会死,所以心里都十分的担心。   龙子胥走到杨秋池身边坐下,欲言又止。杨秋池有些奇怪,问道:“龙先生有事吗?”   龙子胥想了想,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少爷,我知道有一个地方,郝家大小姐郝倩有可能藏在那里。”   “什么?”杨秋池一惊,“刚才你怎么不说?”   “我……我……”龙子胥满脸涨红吞吞吐吐。   杨秋池急声问道:“她在什么地方?”   龙子胥低声说:“就在郝家宅院郝倩的房间里。”   “不对,牛百户说过,那房间他们仔细搜查了,没有发现郝倩。”   “房间里有机关,很隐蔽,外人找不到的。她可能就躲在机关后面的密室里。”   杨秋池腾地站起来:“快带我们去。”回头对侯小旗说:“你派一个人去通知牛百户,让他带锦衣卫到郝家宅院郝倩的房间来,我们先去,防止郝倩逃走。”   侯小旗答应了一声,派了一个人去通知。   杨秋池等人冲出驿所,来到了郝家大院郝倩的房间。   郝倩的房间真可谓闺房,墙上挂着古人的字画,一看就是名家真迹。书桌上摆着笔墨纸砚,还有一幅只画了一半的花鸟画,床上摆着女工刺绣,窗子边放着一张古琴和一张四四方方古色古香的木墩,上面摆着一副围棋棋盘,旁边还有一个精致的小香炉。   杨秋池有些感叹,郝倩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典型的才女,要是她不是郝家之女,没有参加郝家谋反案,那该多好啊。   杨秋池问龙子胥机关在哪里。龙子胥走到围棋棋桌前,抓住厚厚的棋盘两边,反时针方向使劲转了半圈,就听到那堵挂字画的墙处发出一声轻响,龙子胥走过去用力一推,那堵墙转动着打开了,原来是一道窄窄的暗门。这堵墙差不多两尺厚,是整块花岗岩做成的。密道里面黑古隆冬的看不清。   “龙先生,你对郝倩姑娘闺房里这机关怎么这么熟悉?”杨秋池笑问。   龙子胥涨红着脸没说话。   等了一会,杨秋池见牛百户他们还没来,不由有些着急。侯小旗说道:“少爷,咱们进去将那郝倩抓出来吧,她一个姑娘家,咱们这么多人呢。”   杨秋池想了想,点头同意侯小旗的建议,问龙子胥:“里面有机关吗?”   “没有。”龙子胥肯定地说,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前没有。”   看来,这龙子胥以前曾经进过这密室,恐怕还不止一次。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杨秋池对龙子胥知道郝倩的这些秘密一点都不惊讶。   杨秋池迈步就要往里进,宋芸儿一把拉住杨秋池:“哥!让我先进。”没等杨秋池说话,抢先一步进了密室,杨秋池等人跟着鱼贯而入。   密道里很黑、很窄,杨秋池等人借着外面透进的光亮摸索着往前走。刚往前走不多远,听到身后有响动,杨秋池一回头,就看见那扇密门透进的光线越来越小,惊叫了一声:“门~!”话音刚落,密道里已经漆黑一片,密门已经自动关上。   杨秋池急声问道:“龙先生,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啊。”龙子胥声音有些颤抖。   “快去把门打开!”杨秋池低声说道。   “我,我不知道里面是怎么开的啊!我从来没从里面开过,都是她……”说到这里就打住了。   密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宋芸儿有些慌,女孩子都怕黑的了,就算身有武功也不能避免。宋芸儿回过头,摸索着抓住了杨秋池的胳膊,颤声叫道:“哥,怎么办?”   杨秋池也摸索着抓住她的手,低声道:“别怕,芸儿,哥在这里,没事的。”其实杨秋池陡然间被关在密室里也有些紧张,这密室如此隐秘,一旦关上,牛百户他们就算进来仔细搜查,也难以发现这密室的机关。   杨秋池另一只手摸了摸密道的墙壁,竟然是坚硬的花岗岩,不由心头一沉,就算有工具,也难以凿开这种石头,问道:“你们谁带有火石?”   没有一个人接腔,大白天的谁没事带那玩意,揣在怀里沉甸甸的。   没办法,只能先进去,希望郝倩躲在里面,她一定知道怎么从里面打开这密门,又或者这里面还有别的出口。   宋芸儿不怕敌人,可她怕黑,不敢打头阵了,杨秋池从她身边挤过,拉住她的手,摸索着往前走。 第128章 致命游戏   摸着黑慢慢走了一盏茶的工夫,隐隐约约听到有声音,杨秋池停了下来,竖着耳朵仔细听,果然,就是有人声传来,一男一女,在喊着什么。   杨秋池又慢慢往前走,发现前面密道有光亮传来,越走越亮,声音也越来越大,那女人的声音很像郝倩,很熟悉又有点陌生,因为那是在兴奋地尖叫着,好像命令,声音与平日不一样。那男的声音低沉,不熟悉。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声音更清晰了,接着来到了一个拐角处,这声音好像就在拐角那一侧。杨秋池拉着宋芸儿蹲下身子。光亮从拐角另一侧反射过来,接着光亮已经能看见人了,宋知县、龙子胥、侯小旗还有两个锦衣卫仆人也跟着蹲下身。静等杨秋池号令。   里面那女人尖锐的嗓音喊道:“你这小畜生,不听主人的话,打死你!打死你!”听声音很象郝倩,只不过比平日要尖锐的多。紧接着就是劈哩叭啦一阵皮鞭抽在人体上的声音,夹杂的一个男人发出呜咽声。   龙子胥听到这声音,全身发颤,好像得了伤寒,眼睛里发出了异样的光芒。   龙子胥这模样让杨秋池有些奇怪,但他此刻对拐角那边的事情更好奇,慢慢从拐角处探出头观看。这一看,把杨秋池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来。   拐角里面是一件密室,比较宽敞,上下左右都是用花岗岩垒砌而成,上方的四个角处,有四个拳头大小的透气孔,光线从孔里透了进来,一张桌子上还放着一盏灯,墙角放着一盆炭火,日光、灯光和炉火,使密室里显露出一种淫邪怪异的气氛。   密室中间,站着一个女人,一条腿踩在一根凳子上,果然正是郝倩。   她长发披肩,脸蛋还是那么娇美,不过多了几分狰狞,而且,完全不是平日那种端庄贤淑的模样,只见她全身赤裸,胸前一对雪白高耸的乳峰随着身体的动作而抖动,细细的蜂腰,滚圆结实的臀部,修长的玉腿,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只不过,此刻的郝倩,左手牵着一条铁链,铁链的另一头系在一个魁梧的男人的脖子上,那男人也是全身赤裸,跪爬在地上。   郝倩嘴里叫骂着,右手抡着一根皮鞭,那皮鞭带着哨音,雨点般抽在跪在地上的男人的后背、屁股、大腿上,男人这些部位的皮肤,已经出现了片状的血痕。他的嘴里呜咽着,闭着眼睛承受着郝倩的鞭笞,脸上却露着异常兴奋的表情。   宋芸儿从后面好奇地探过头观看,杨秋池正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宋芸儿一声惊叫,缩回身子,羞得满脸通红。   这声惊叫让里面立即安静了下来,片刻,传来男人的声音:“谁?”   杨秋池将宋芸儿拉到自己身后,朗声说道:“里面的听者,赶紧穿好衣服,我们是衙门里的,特来拘捕你们。”   里面一阵忙乱,过了一会,杨秋池探头一看,两人已经差不多穿好了衣服,手一挥,起身就要往密室里走,宋芸儿和侯小旗担心杨秋池遇到危险,抢身冲到了前面。   就在这时,那男人大喝一声,右手持着一把匕首,一刀刺向宋芸儿的心口,左手画掌,击向侯小旗。   当啷一声,宋芸儿已经电闪般抽出短剑架开了对方这一刀。与此同时,那男人左掌已经与侯小旗对了一掌,砰的一声,震得侯小旗噔噔噔倒退数步,重重地撞在墙上。气血翻涌,半天不能动弹。   紧接着又是当啷啷一连串的脆响,宋芸儿与那男人已经快如闪电一般互攻了十多招,才各自退开,都暗暗心惊。宋芸儿还待再上,杨秋池叫道:“芸儿,先不要动手。”   宋芸儿住了脚步,戒备地看着这男人。方才两人交手十多招,不分胜败,但宋芸儿心里已经明白,这人的武功招式虽然不如自己,但功力比自己深,毕竟自己吃亏在年龄还小,而且又是女孩子。而在这斗室之中,自己的招式灵巧、躲闪腾挪的效果,恐怕要打折扣,所以,虽然有把握取胜,却也要在百余招之后了。   那男人知道宋芸儿的利害,不敢轻易动手,手持匕首小心戒备。   郝倩一见杨秋池,惊叫了一声,粉脸顿时绯红。她还不知道郝家谋反案已经败露,以为杨秋池是来抓奸的,迟疑了一下,脸红红地说道:“杨公子,我……”   杨秋池看着郝倩,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在穿上了衣裙的恢复正常的郝倩,还是那么的清纯美丽而又知书达理。杨秋池几乎有些怀疑,刚才自己是眼花了,不过,那的的确确是真的,从郝倩那还没有整理好的衣裙领口上,还能看见她脖颈下的一片雪白。   郝倩惊慌之下,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领口还敞开着,她正努力想着该怎么解释,忽然看见龙子胥站在杨秋池身后,脸突然一下子变白了,咬紧了嘴唇。   那男人低沉着声音问道:“倩倩,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进来的?”郝倩咬着下唇,死死盯着龙子胥,问道:“是你带他们来的?”龙子胥也是脸色煞白,没有回答。   宋知县等人也疑惑地看了看龙子胥,看样子龙子胥与郝倩很熟,而且不是一般的熟。   那持匕首的男人看见宋知县穿着官袍,便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你们是衙门里的?来抓我们?我们犯了什么罪?”   杨秋池没有回答他,盯着郝倩,问道:“郝倩姑娘,金可莹是你叫屠老四杀的吧?屠老四也是你叫人杀了灭口的吧?”   这句话一出,宋知县等人都吃了一惊,不知杨秋池这话从何说起,难道,这郝倩是白骨案的真正幕后元凶?有证据吗?她为什么要杀金可莹?她与屠老四又是什么关系?   郝倩的脸色变得更白,嘴唇颤抖,话语还是那么温文尔雅:“杨公子,奴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顿了顿,哀怨地说道:“杨公子,就算你不想娶我作小妾,那也不用编造出这么些罪名来冤枉我吧?”   杨秋池冷笑道:“冤枉你?你放心,我在没有证明你犯罪之前,我们不会拘捕你的。”   郝倩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故作轻松地看着杨秋池。   杨秋池说道:“老混混屠老四被人杀死在妓女徐氏家,我在检查屠老四尸体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我发现屠老四的背部、屁股、大腿,甚至阴部那话儿,布满了鞭笞的痕迹,但使用的力量却不很大,当时我不知道原因。”   “后来,我的跟班长随龙先生的娘子,无意中透露了一个消息给我的娘子,我才知道,龙先生的身上原来也有这种伤痕。”杨秋池转头看着龙子胥,“对不起,龙先生,为了揭露犯罪,我只能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好在这里的都不是外人。”   龙子胥的脸通红,不敢看众人,这神情等于已经默认了。   杨秋池转过头,看着郝倩,续道:“那天贵府宴请我和龙先生,有件事情让我很奇怪,你说龙先生曾经指点过你丹青,可酒席上你们两却如同陌路,相互一直没有说话。面对一个指点过自己的先生,一句客套话都不说,不大正常,除非,这个先生曾经让你很不高兴,以至于不愿意和他说话。”   “我没有对不起郝倩姑娘!”龙子胥红着脸低声说道。   “我知道。”杨秋池微笑,还是盯着郝倩,补充说道,“我原来只是猜到,但还不敢肯定,因为这个猜想太胆大了。直到刚才我无意中偷看到了你们两位的这种游戏,看到了这男人身上的伤,我这才敢肯定,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宋芸儿红着脸问杨秋池:“哥,你猜到了什么了?”   “龙先生曾经与郝倩姑娘相爱过,为了爱情,龙先生答应了郝倩姑娘,做过这个男人刚才做的事情,但龙先生的自尊心最后战胜了感情,他反抗了她,愤而离开了她,这才触怒了她。”杨秋池扭头问龙子胥,“龙先生,这件案子你是证人,虽然涉及到你的阴私,但为了揪出罪犯,为金可莹姑娘报仇,你应该作证。”   龙子胥惊问:“少爷,难道可莹真的是郝倩叫屠老四杀的?”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但一定要说实话,至于你方才的问题,到后面你就有答案了。”   一提到金可莹,龙子胥眼圈都红了,点点头说道:“是的,少爷你猜测得没错,没有认识金可莹姑娘之前,我和郝易峰是好朋友,经常到郝家,认识了郝倩姑娘,也爱上了她,教她吟诗作画,最后我们有了……有了夫妻之实,她就把我带进了这间密室,求我让她用鞭子……,还让我……,我那时候很爱她,就答应了。”   “后来我认识了金可莹姑娘,对郝倩的这种行为越来越反感,最后,我们大吵了一场,我就离开了……”   在龙子胥述说的过程中,郝倩姑娘的脸由红变白,渐渐地柳眉倒竖起来,当她听到金可莹的名字的时候,顿时杏眼圆瞪,盯着龙子胥尖声叫道:“那个贱人,人尽可夫的贱人,你说,她有什么好?我有什么比不上她?你说,你说啊!”声音尖锐,镇得众人耳膜刺响。   龙子胥道:“她虽然是青楼女子,但我和她在一起快乐,她不会要求我做这种让人恶心的事情,与她在一起,我才感到自己是个正常人。”   “你胡说!当初你是怎么趴在地上学狗叫的?嗯?你是怎么象狗一样爬过来舔我的脚趾头的?嗯?你是怎么苦苦哀求我用鞭子打你的?嗯?……”   “别说了~!”龙子胥歇斯底里吼道,颤抖着声音喊道,“那都是被你逼的!”   “你放屁!”郝倩吼道,“我怎么逼你了?你跑到我家里来也是我逼你的吗?吃饭的时候你用脚踩我的脚调逗我,也是我逼你的吗?我们亲热的时候你求着我要到密室里来,也是我逼你的吗?”郝倩情绪非常的激动,尖厉的声音几乎可以刺破人的耳膜。   龙子胥象霜打的茄子,有些蔫了,涨红着脸低声说道:“反正,反正我不想这样了,我只想和可莹姑娘在一起。”   “哈哈~!可莹姑娘,我呸!烂鞋一个,臭不要脸的贱货,你居然为了这样这一破鞋甩了我,好,我让你甩!我得不到你,她也别想得到你!她是什么东西,敢和我抢男人?哈哈哈!来抢啊!从阴曹地府上来抢啊!哈哈哈!”郝倩已经似乎有些精神失常了,纵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得意和复仇的快感。   平日里,郝倩给人的印象是非常的端庄贤淑而又充满了才华,可现在,她私下里与男人偷情,玩这种变态游戏的时候被别人当场抓住,而且是被准备嫁给对方作小妾的男人抓住,这本身就已经让她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已经几乎摧毁她人格防线了,而龙子胥将他们两私情的大揭露,将她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扯掉了,郝倩所有的自尊都被无情地踩在了脚下。精神受到这种强烈刺激之下,使得她再也无所顾忌,歇斯底里地发作了。   杨秋池没有说话,静静等她笑完,才说道:“你现在承认指使屠老四杀了金可莹姑娘了吗?”   郝倩一通发作之后,渐渐冷静了下来,也发现刚才说话露了馅,但仍然强词夺理道:“我认什么了?我不认识屠老四,怎么指使他?你凭什么说我指使屠老四?”   宋知县等人方才已经听出郝倩话中已经有承认是她杀死金可莹,但她现在不承认了,都看着杨秋池。   杨秋池没有着急,盯着郝倩,说道:“看来,郝姑娘比较健忘,这样吧,我帮你回忆一下。”杨秋池从怀里摸出了那件小小的胸红色亵衣,慢慢展开,“郝倩姑娘,还记得这件亵衣吗?”   郝倩一见这亵衣,轻呼了一声,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那男人却惊声问道:“你怎么会有倩倩的亵衣?这是怎么回事?” 第129章 案件重演   杨秋池说道:“这件亵衣是我们在屠老四家里搜查的时候,在他房间的立柜里找到的,看样子这屠老四对这亵衣很珍视。当时我很奇怪,这屠老四快六十的人了,又没有老婆,老娘也是八十来岁的老太太,屠老四怎么会有这样一件做工精致小巧的猩红色亵衣呢?”   “正在我迷惑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亵衣上这首小词,”杨秋池看着亵衣上那首绣上去的小词,轻声念道:“想着你,夜深沉,人静悄,自来时。来时节三两句话,去时节一篇词,记在你心窝儿里直到死……”   “别念了~!”郝倩尖叫道。   杨秋池叹了口气:“真是好词,把个春闺里的女孩子对自己的情郎那种又爱又怨的感情写得极为传神。我惊叹之余,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发现题写这首词的笔法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不是我自夸,我这人有个特点,对这种笔迹、痕迹之类的东西,可以说是过目不忘。但这首词的笔记,也许是这字迹是绣上去的原因,有些改变,让我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到后来,我无意中想起郝倩姑娘,想起姑娘送给我的那幅字画,那上面也有一首小诗,我拿出来一比对,这才发现,原来这两首诗词,都出自郝倩姑娘的手笔。”   那男的怒目圆睁,大吼一声:“把那亵衣给我!”往前跨了一步。   宋芸儿和侯小旗也往前跨了一步。杨秋池抬手阻止了他们,将手中亵衣扔给了那男人。   那男的凌空接住,仔细看了看,将亵衣揉成一团,劈头盖脸砸向郝倩,吼道:“倩倩,你的亵衣怎么到了这死老头手里?说!”铁塔似的站在那里,威风凛凛,浑然没有了刚才学狗爬的可怜模样。   那亵衣砸在郝倩的脸上,展了开来,象蝴蝶一样飘落在了地上。郝倩涨红着脸什么话都没说,慢慢蹲下身,拣起亵衣,仔细叠好,放进了怀里,然后站了起来。   那男人继续吼道:“这龙子胥在前,我也就不怪你了,可你怎么连这么个糟老头都要勾搭!你!”一扬手,又想打,可手掌举得高高的,看着郝倩娇媚的脸蛋,还是不忍心落下去,吼道:“快说,亵衣怎么落在了这糟老头手里?”郝倩眼圈一红,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看来,这男人很吃这一套,手掌慢慢放了下来。   杨秋池笑道:“我来猜测一下,好吗?”也不管那男人同不同意,杨秋池接着说道:“其实你错怪郝倩姑娘了,她没有对这糟老头动情,郝倩姑娘是迫不得已。这件亵衣是屠老四被杀那天,屠老四从郝倩姑娘身上强行抢走的。郝倩姑娘我说的没错吧?”   郝倩忽闪着大眼睛惊讶地看着杨秋池。那眼神分明在说:你怎么知道的?不过,从一个女人身上将这女人的亵衣抢走,那会是在一种什么场合呢,不用脑袋都可以想得到。   “别这样看我。我没有千里眼,我是猜想的。因为我从凶杀现场屠老四的衣服里找到了四锭银子。”   杨秋池从怀里摸出屠老四身上那袋银子,倒出一锭,说道:“这银锭很有特点,与官家的五十两一锭的标准银锭不同,这个小得多,应该是十两一锭,而且,应该是你们郝家自己的倾银房将碎银子熔化之后重新浇注的。因为我刚刚从你弟弟郝易峰的书房里也找到了外形一模一样的银锭,应该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屠老四这种穷困潦倒的老混混手中怎么会有你们郝家的银锭?这种银锭明显是刚刚浇注出来还没有使用过的。我猜想,应该是屠老四和你之间有了什么特别的关系。”   “当时的你,正在经历被龙先生抛弃的痛苦,屠老四只不过是个低贱的老混混,平日里你连眼角都不会瞟他一眼,可你当时恨透了龙先生,因为他抛弃你去找了一个妓女,你觉得受到了无法忍受的羞辱,你心理发生了扭曲,你根本无法忍受这种羞辱,你潜意识地要作贱你自己,这样会使你有报复龙先生的快感。”   “正在这个时候,你偶然的机会看见了对你垂涎欲滴的老浑浑屠老四,一个枯瘦如柴的干瘪老混混,一个食不果腹坑蒙拐骗的老家伙,不需要你勾引,你一个眼神就让他跪在了你的脚下。你要作贱自己,你将他引进了这间密室,象你们刚才玩的游戏一样,你任意地蹂躏他,鞭笞他,从这扭曲的变态游戏中你得到了如同在蹂躏龙先生一样的快感。”   “你在屠老四尸体上留下的数不清的鞭笞痕迹,就是你们这段扭曲的关系的见证。他的尸体现在还在知府衙门里,那些鞭痕还在他的身上。”杨秋池看向郝倩身边的那男人,说道,“假如你有兴趣,不妨去看看。”   那个男的两眼喷火,狠狠地盯了郝倩一眼,想动手,但他还想听杨秋池的分析,后面发生了什么,终于强行忍住了。   杨秋池叹了口气:“虽然你们这种游戏我觉得恶心,但我认为简单地把它归结为变态是不妥当的,因为,这毕竟是男女之间的一种性爱游戏,是男女之间一种隐蔽的性爱方式,只要双方接受,就不存在问题。”   “不过,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底线,如果你们性爱的方式超过了这个底线,就不仅是变态的问题,而是违反道德甚至触犯刑律的事情了,比如你对龙先生的鞭笞,已经使他不能行房事了,你知道吗?”   郝倩一愣,随即大笑:“是吗?哈哈哈,好好,真是报应!真是老天有眼!这就是他背叛我的下场!哈哈哈”   龙子胥禁不住大叫道:“倩倩,你难道就这么恨我吗?”   郝倩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大笑着,笑声却没有一丝的欢快,反而显得十分的凄厉。   杨秋池等她笑声停歇下来,才续道:“到后来,你发现这已经不能让你有了报复的快感,于是你就开始了真正的报复,你利用了屠老四对你的迷恋,指示他去杀金可莹。”   “屠老四他一个快六十而穷困潦倒的老头还能与你这宁国府第一美人有这种关系,这是他作梦都不敢想的,为了讨好你,他对你奉若神明,对于你的任何要求,他都不敢甚至不愿意去违背。包括你让他去杀人。”   “他跟踪金可莹到了广德县,利用金姑娘到偏僻地方小解的机会挟持了她。应该是屠老四对青春美丽的金可莹姑娘产生了斜念,所以他用短刀将金可莹姑娘逼上了古塔二楼,想在那里对金可莹姑娘进行强暴,遇到了金姑娘的强烈反抗,于是他用短刀刀背击中了金姑娘的左侧头部,致使金姑娘撞断护栏,跌下了古塔,头部撞在青石板上,当场死亡。”   “屠老四将尸体隐藏起来,躲过了金姑娘的小丫鬟春芽的寻找。非常凑巧的是,龙先生家就在附近。天黑之后,屠老四刚好将尸体掩埋在了龙先生家旁边的菜地里。屠老四回来向你报告,并告诉了你埋尸的大致地点。你又一次感到了报复的快感。”   杨秋池看了一眼那男人,对郝倩说道:“我估计,郝倩姑娘你是这个时候你认识你身边的这位男人的,这让你生活上有了新的寄托,你们这种日子过了一年多,可惜的是,你们天各一方,不能时时团圆,而且,他家里已经有了妻室。这让你很苦闷。”   那男的奇怪地看了看杨秋池,说道:“你好像知道我很多事情?”   杨秋池没有理他,接着说道:“郝倩姑娘,随着你对这男人新鲜感的慢慢消失,你原来那种被暂时掩盖的对龙先生的恨又慢慢地又重新占据了你的心头。”   “于是你又将屠老四隔三差五叫来玩这种致命的游戏,一方面通过与这猥琐老头发生性行为来作贱自己用以报复龙先生,另一方面通过鞭笞他得到报复男人的快感。到后来,这已经越来越不能让你得到报复龙先生的满足,正好这时,你听到了消息,说龙子胥的娘子在半年前不见了。于是,一个新的报复计划在你心中产生。”   “你指示屠老四深夜将金可莹姑娘的尸骨挖了出来,然后让他散布消息说,那具尸骨是龙子胥的娘子。你的阴谋得逞了,官府真的将龙子胥抓了起来,严刑拷打之下,龙子胥屈打成招,被定了死罪。你非常高兴。可惜,你没有高兴多久,因为宋知县明察秋毫,终于发现了这起错案。”   宋知县听到杨秋池这话,耳朵有些发烫,但杨秋池在外人面前圆了自己的面子,心里十分的感激。   杨秋池续道:“宋知县带我们来到醉莹楼查找金可莹姑娘被杀的线索,结果,我们大闹醉莹楼,引得王同知王大人间接因此被杀,他的弟弟被抓,原来的伙计吴祥被抓。把个宁国府闹翻了天。”   “屠老四见势不好,想潜逃外地,可囊中羞涩,于是找到了你,而这个时候,你的这位相好也正好在宁国府,看得出来,虽然你在你们的女皇与奴隶的游戏中扮演女皇,其实,你是很怕他的。”   “为了避免屠老四的纠缠,你给了屠老四这四锭银子。屠老四对你还真的是很痴心,知道自己这次逃亡不知何时才能重回故里,便还想和你作一次这种游戏,由于你身边这男人此刻也在宁国府,害怕他知道,因此你拒绝了屠老四。”   “但屠老四以告发相威胁,你被迫就范,和屠老四再次来到这里玩这种致命的游戏。屠老四尸体上那些新的鞭笞伤痕,就是你们最近一次游戏的最好证明。”   “屠老四走的时候,由于对你的迷恋,强行拿走了你脱下来的这件亵衣。”   那男人盯着郝倩吼道:“原来如此!我以前问你这亵衣到哪里去了,你骗我说烂了扔了,原来是你的这个糟老头奸夫抢走了!倩倩,你,你骗得我好苦!”   杨秋池若有所悟,对这男人说:“看来,这件亵衣对你很重要,应该是你们当初定情的信物,而且,这信物应该是一对,另一半肯定穿在你身上,是另外一只鸳鸯,应该也有一首词。”   那男人盯着杨秋池问道:“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杨秋池笑了:“前几天郝家准备将郝倩姑娘嫁给我作小妾,作为定情之物,郝倩姑娘也送了我一幅字画。看来,郝倩姑娘喜欢在定情的时候送东西。”转过头来,看了看龙子胥,问道:“龙先生,你和郝倩姑娘定情的时候,她也送了你东西了吧?”   龙子胥红着脸点点头:“送了一张绣花汗巾,我离开她的时候,被她抢过去铰烂了。”话语间带有一丝的伤感。   提到这汗巾,郝倩脸色变了,变得温柔而凄凉,她怔怔地看着龙子胥,不知道想什么。   杨秋池继续对郝倩说道:“屠老四走后,你思前想后总觉得不妥,这个屠老四居然敢胁迫你,这让你感到了巨大的威胁,于是,你决定杀人灭口。最好的帮凶就在你身边,这个从京城京营里来的军队将领,身有武功而又是外地的,杀完人马上开溜,神不知鬼不觉。于是,你说服了你身边这个男人,让他帮你去杀屠老四灭口。”   那男人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宁国府千户所的高千户告诉我,有一个从京城京营里来的把总,因为屁大点事情,在宁国府一呆就呆了半个月。那人就是尊驾你吧!”   那男人已经傻眼了,恐怖地盯着这个无所不知的青年人。   杨秋池续道:“正当你们策划杀人灭口的时候,可怜的屠老四还沉静在离别的悲伤里。他痴情地将你的亵衣小心放在了家里的柜子里,他还要去和一个老相好告别,那人就是因年老色衰被醉莹楼撵出门的苦命的老歌女徐氏。可怜,这无辜的老妇人,因为屠老四的原因,而一起被你身边这把总大人杀死灭口了。”   杨秋池讲到这里,双手一摊:“好了,我讲完了,不知道郝倩姑娘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第130章 情为何物   其实,还有两个重要的证据杨秋池没有说,一个证据是屠老四衣服里的那四锭银子上的指纹与那件亵衣上的指纹,是同一个人的,而亵衣是郝倩的,这是证明屠老四用告发郝倩来向郝倩勒索的最好证据,当然也就间接成为郝倩指使屠老四杀死金可莹的证据。并且,郝倩的亵衣上有邓有禄的指纹,说明了两人的密切关系。   另外,这个证据还可以补强,就是提取郝倩送给杨秋池的那幅画上郝倩的指纹进行比对,就更能说明问题了。由于在明朝,指纹同一认定的鉴定结论还不能成为刑事犯罪证据,所以杨秋池没有说。   另一个证据是邓有禄房间里搜出的粘有血痕的那双鞋子和衣服,杨秋池已经从血手印与邓有禄指纹吻合这一点,肯定邓有禄就是杀死屠老四灭口的凶手,所以,没有必要再作血迹鉴定。因为血迹鉴定在古代一来不能作为证据,做了白做,二来只能作ABO血型鉴定,而这种鉴定只有排除意义,没有同一认定的意义。   当然,这些证据是死的,是间接证据,不能直接证明犯罪,还需要凶手的有罪供述或者目击证人证言,才能最终查清案情。   郝倩仍然呆在那里想心事,没有吭声。   杨秋池笑了笑说道:“其实,我费了半天劲说这么一大堆,都没什么用,因为,你们两个犯了一个更大的罪——谋反,与这个罪相比,你们杀死金可莹、屠老四、许氏三人的事情,能不能证明都不重要了,因为这个罪足以让你们被砍头并且株灭九族!”   那男人冷冷地看着杨秋池,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仿佛对一切都已经无所谓。郝倩还是在那里怔怔地发呆。   杨秋池盯着那男人,冷笑道:“我以为你是条汉子,猜想你会跑去参加劫持贤妃的谋反行动,没想到,你却跑到这老鼠洞里来躲着,看来我看错你了,邓有禄!”   宋知县他们已经从杨秋池二人的对话里猜到了这男人的身份,但杨秋池此言一出,宋知县等人还是吃一惊。那男人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劫持贤妃的事?你,你怎么认识我?”   杨秋池冷冷道:“宋晴已经告诉我,郝倩姑娘有一个有夫妻之实的夫君,叫邓有禄,这人不是你是谁?你在现场留下血手印,我们可以比对一下就知道了,应该与你的手掌吻合。你还在现场留下了一枚鞋印,而我们找到了你留在千户所里的那双杀人时穿的鞋子,上面还有血迹。也可以作一下比对,应该也是吻合的。另外,我猜得不错的话,你手中那柄单刃匕首,应该就是你杀死他们的凶器。”   “邓有禄,告诉你,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在京营千户所你的住处烧毁的那封谋反信,已经被我整复还原,你们的阴谋已经败露。此刻,你们的党羽已经被一网打尽了!哈哈哈”杨秋池虽然说得很轻松,心里可一点底都没有,不知道自己的飞鸽传书是否及时阻止了这场惊天大阴谋。   邓有禄见郝倩一付魂不守舍的样子,低声说:“倩倩,别怕,你跟着我,我们杀出去。”   宋芸儿知道这邓有禄是个劲敌,生怕他伤到杨秋池,抓住杨秋池的手猛地往后一带,挡在了前面,手中短剑直指邓有禄,向侯小旗说道:“你快带他们退到密道去。”   侯小旗将杨秋池和宋知县拉进了密道,自己手持钢刀挡在前面,另外两个锦衣卫手持钢刀站在宋芸儿身边,他们知道,后面的花岗岩大门已经关上,已经无路可逃。如果他们三个抵挡不住这邓有禄,恐怕他们全都要死在这里。   不过,他们不知道杨秋池还有一件威力无比的秘密武器——七七式手枪,就插在杨秋池的小腿枪套里。自从发现这个案子与建文余党有关之后,这把枪就没有离开过杨秋池。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动用这绝密武器的。   宋知县他们躲进密室之后,只有龙子胥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侯小旗叫他他也不听。   龙子胥凄凉地问郝倩:“倩倩,可莹真的是你叫人杀的?”   郝倩从龙子胥的两眼中看出了无助和绝望,微微有些胆寒,一仰脖子叫道:“没错!就是我叫人杀的!你想怎样?”   龙子胥点点头,突然猛地向一旁的邓有禄手中匕首扑去。邓有禄下意识地往前一刀,刺入了龙子胥的胸膛,鲜血迸溅。龙子胥双手一抬,死死抓住了邓有禄的右手。   宋芸儿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邓有禄,没想到龙子胥会突然发疯似的扑向对方,正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眼见邓有禄右手被抓,这机会稍纵即逝,岂容错过,一声清啸,一剑刺向邓有禄前胸。另外两个锦衣卫反应也快,两柄刀劈向了邓有禄头顶。   邓有禄右手被抓,只是微一错愕,见两刀一剑攻到,冷笑一声,左腿闪电般横扫,将两个锦衣卫踢得倒飞出去,还在空中就已经鲜血狂喷,跌落地上昏死了过去。   与此同时,邓有禄右手一抖,想把这文弱书生双手抖开,以便迎击宋芸儿那雷霆一击。   要是平日,邓有禄这一抖,就龙子胥这样的文弱书生,再加上几双手也抓不住,可现在,龙子胥仿佛突然变得力大无穷,只听得咔嚓咔嚓几声脆响,龙子胥的几根手指骨已经被震断,剩下的手指却仍然铁箍一般牢牢抓住邓有禄的右手。   人在特殊情况下,身体的潜能会突然爆发,变得力大无穷。龙子胥此刻就是这样。   邓有禄慌了,正要加力再抖,宋芸儿那一剑已经刺到,龙子胥避无可避,扑哧一声轻响,这一剑已经刺入了邓有禄的心脏!   邓有禄狂吼一声,左掌劈向宋芸儿。这种临死一击,用尽了全身力气。   宋芸儿一招得手,立即象小燕子一样飞身后退,邓有禄这一掌击了个空。他还待追击,可心口鲜血如涌泉一般狂喷,带着龙子胥只跨出了两步,便如同皮球泄了气一般,跌倒在地,挣扎了几下,一动不动了。   郝倩对双方的打斗无动于衷,好像与自己没有关系一样。邓有禄被宋芸儿一剑刺死,她也没有什么反应,慢慢跨过了邓有禄,走到龙子胥身边,蹲了下来,将龙子胥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龙子胥早已气绝而亡,但两眼仍然瞪得大大的,直到此刻,双手才松开。   龙子胥心爱的女人金可莹被自己曾经深爱的女人郝倩谋杀,这个仇他该怎么报?他又能怎么报?而自己与郝倩的变态游戏又被众人知晓,自己也因此不能再为人事,不由的万念俱焚,用自己的死给了杨秋池他们一个生的机会。   郝倩脸上露出了凄凉的微笑,伸手将龙子胥的眼皮轻轻合上,爱怜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柔声说道:“好了,胥哥哥,你现在再也不会离开倩倩了。”   杨秋池等人走出密道,看着郝倩这样,都有些黯然。   郝倩回过头,看了看杨秋池他们,微微一笑,面若桃花般灿烂:“你们看,胥哥哥睡着了。”伸手入怀,摸出那件亵衣,右手抓住龙子胥胸口的刀子猛地拔了出来,鲜血从龙子胥伤口流出,染红了两人的衣服。   宋芸儿叫道:“喂,你要干什么?别乱来!”上次殷老夫人就是用刀自杀的,这种错误可不能再犯,小心戒备着,只要这郝倩有自杀的倾向,马上动手将她制住,宋芸儿只距离她一步远,这一点她完全有把握做得到。   郝倩没有理她,用那把血淋淋的匕首将那件亵衣边缘的线脚挑开,双手抓住猛地一撕,哧啦一声响,那亵衣被撕开成里外两片,一块布片从中掉了出来。   郝倩将亵衣扔在一边,小心地将那块布片拣起来摊开,原来是几块被铰烂的布片重新缝在一起的。   郝倩柔声对龙子胥的尸体说:“胥哥哥,你看,这是倩倩当初给你绣的汗巾,我恼你恨你,把它给铰了。把你气跑之后,倩倩又哭着把它拼好,缝在了这件亵衣里,倩倩一直贴身藏着呢。”   郝倩拿起那汗巾在脸上贴了贴,然后凑到龙子胥耳朵边,低低地说道:“胥哥哥,别怕,有倩倩陪着你,你永远都不会孤单的。”   郝倩将尸体放在地上,用汗巾轻轻盖在龙子胥的脸上,拿着匕首,站起身,将匕首倒过来,将剑柄递给宋芸儿。   宋芸儿右手持着短剑,剑上鲜血淋漓的还没擦,一直小心提防这郝倩,怕她突然向杨秋池等人下手,又怕她自杀,现在见郝倩主动将那匕首交给自己,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伸左手去接。   “哎呀!”郝倩叫了一声,匕首从郝倩手中滑落,宋芸儿眼疾手快,左手一抄,接住了那匕首。   就在宋芸儿分神去接匕首的一刹那,郝倩猛地转过身,一头撞在了花岗岩墙壁上,脑浆迸溅,软软地瘫在了墙边死去。   众人都惊叫了一声,待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龙子胥是郝倩的初恋,是她第一个深深爱上的男人,可后来,龙子胥抛弃她去和一个妓女相好,她认为这对她来说,是一种巨大的令人无法忍受的侮辱,郝倩才恨龙子胥入骨,找人杀了与龙子胥相好的妓女金可莹,又诬陷龙子胥使他进了监牢定了死罪,按理说,这种仇恨可以说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可眼看着龙子胥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郝倩才发现,原来她还是一直深深地爱着这初恋的情人龙子胥,自己最终殉情而亡。   杨秋池很伤感,宋晴走了,郝倩死了。侦破这个白骨案中认识的两个美女,都离开了自己。   而自己还不知道脖子上这颗脑袋还能不能保得住,自己那么辛苦地破案,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伸张正义吗?为了升官发财吗?他不知道。   侯小旗他们端着那盏灯,回到入口处仔细寻找,终于找到了机关按钮,打开了那扇厚厚的花岗岩大门。   门外,牛百户他们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道杨秋池等人去了哪里,是否遇到危险,如果锦衣卫指挥使特使在自己的手里出事了,那自己也就不用混了。现在看见杨秋池他们平安出来,才松了口气,又知道他们抓到了郝倩和反贼邓有禄,虽然已经变成了尸体,却也算完满交差了。   杨秋池告诉牛百户自己已经私自将宋晴释放了,让他如实禀报。然后,当着宋知县和宋芸儿的面,向牛百户说了宋知县和宋芸儿在抓捕反贼邓有禄中的功劳,让他报告这件案子的时候,多提一提宋知县父女两,牛百户当然是拍着胸脯满口答应。宋知县和宋芸儿这才放了心,自然对杨秋池又是十分的感激。   白骨案和劫持贤妃案都破了,杨秋池却轻松不起来,因为不知道自己打的赌胜负如何。转念又想,做都做了,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甚至懒得打听,与牛百户、周知府等人告辞之后,带着龙子胥的尸体,和宋知县、宋芸儿等人回到了广德县。   ※※※   杨秋池将宋晴被胁迫参与谋反的事情告诉了杨母和冯小雪,但没有说自己将她私自释放的事,害怕她们两担心。   杨母和冯小雪都觉得很可惜,他们两都很喜欢宋晴这小姑娘,但现在她犯了谋反死罪,这儿媳妇看来是没戏的了。   杨秋池替龙子胥操办了后事,春芽刚成亲没几天就当了小寡妇,杨母可怜她没地方可去,就把她留在了自己身边当侍女了。也算有了个安身之所。   事情过去十多天,刚开始的那几天,杨秋池甚至还做恶梦,梦见锦衣卫来抓自己。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没有什么动静,也就慢慢淡却了。 第131章 功过相抵   这一天中午,杨秋池正在班房里当差,宋芸儿急冲冲跑进监牢大院,老远就喊:“哥~!哥~!”   杨秋池懒得答应,跷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看着门口。   宋芸儿象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嗳!叫你你怎么不应啊?聋了?”   杨秋池见她额头上微微冒汗,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微微有些心惊,问道:“怎么了?”   “宁国府锦衣卫牛百户带着一大帮人到衙门里来找你,爹叫你快去呢。”   到底来了!杨秋池心一沉,反正事到临头,敢作敢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怕啥呢!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话虽这样说,杨秋池心里还是一个劲打鼓,却不能让宋芸儿这小丫头片子看出来,那丢人可就丢大了。   杨秋池迈着方步,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内衙,只见大厅里做着牛百户和宋知县,牛百户身后站着一大堆人。见杨秋池进来,牛百户笑呵呵起身说道:“杨兄弟,你来了,快快请坐。”   一听这口气,肯定不是来抓自己的了,杨秋池心中悬着的石头才咣当一声落了地。施礼之后坐了下来。   牛百户笑呵呵告诉杨秋池,托杨秋池的福,他参与破获了郝家谋反大案,上头嘉奖,提升他为应天府锦衣卫千户所副千户,与马渡平级。他原来是正六品,现在提升为正五品官了。不日就要上任去也,这次也是特来辞行的。   另外,杨秋池的锦衣卫仆人侯小旗和另外三个锦衣卫在这件案子中也立了功,侯小旗这次被提拔为宁国府锦衣卫百户所总旗,就是原来马渡的那个职位,其他三个提为小旗。   杨秋池很替他们高兴,当初马渡靠自己提了官,现在这牛百户也靠自己提了官,连自己的侯小旗他们四个锦衣卫仆人都提了官,可见,自己还真是个福星,谁粘着谁走运。   他们都升官了,自己总也有点好处吧,有什么好处呢,这锦衣卫指挥使特使虽然比他们两这什么副千户强百倍,但不能说出来,也不能摆官架子,好比锦衣夜行,一点都不好玩。而且还没什么直接的手下,连四个锦衣卫仆人都是牛百户派来的,整个一光杆司令。   牛百户对宋知县打着官腔说道:“知县大人,本官有个朋友有点小事情找杨兄弟,咱们给他们让个地方吧。本官听说你广德县衙门很有历史,咱们就随便去看看你的衙门如何啊?”   “卑,卑职遵命,卑职领大人到,到衙门里四处走走,还,还望大人多多指点才是。”宋知县说罢起身,向宋芸儿使了个眼色,和牛百户并肩走出了大堂。宋芸儿看了看杨秋池,眨了眨眼睛做了个鬼脸,调皮地一笑,蹦跳着跟出了大门。   刚才牛百户身后站着的那一堆随从,除了一个原地没动之外,其余的也紧跟牛百户出了门,并把门关好。   杨秋池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那里的那个人,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定睛一看,大叫了一声:“李公公!”赶紧站起身来,躬身行礼:“参见李公公!”   这人正是上次来给杨秋池颁布圣旨的那个老太监李公公。   李公公摆摆手笑道:“不必多礼!杨大人真可谓英雄少年,又为国家立了一大功啊。”   立功?杨秋池心中一喜,这么看来,自己打赌打对了,谦逊了几句。   李公公微笑着续道:“锦衣卫指挥使纪大人接到杨大人的飞鸽传书报警之后,立即将这件事向皇上作了密报,同时立即飞鸽传书给随鸾护驾的锦衣卫,做好了应对,并立即给贤妃乔装打扮之后,秘密保护送回了应天府皇宫。”   “由于有了准备,在建文余党暴起发难之时,制敌先机,将叛乱京营兵和埋伏的乱党贼子全部歼灭,生擒和击毙建文余党无数,贤妃毫发无损。呵呵呵”   杨秋池嘘了一口气,说道:“贤妃娘娘真是百神呵护,遇难呈祥啊。”   李公公笑道:“杨大人说的是。皇上龙颜大悦,连声夸奖杨大人乃奇才也,说要颁旨嘉奖。”   杨秋池笑得脸都烂了,正准备说不敢当时,没想到李公公脸一板,接着说道:“不过,杨大人仗着皇上的恩宠,就任意妄为,私自释放了建文余党份子宋晴,皇上很不高兴,说要降旨责罚。”李公公声音冷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盯着杨秋池,眼中寒光乍现。   杨秋池吃了一惊,心中暗想,这下完了,虽然不会被砍头,可要是被流放个三千里那也受不了啊。这可不是开玩笑,脑袋上冷汗都下来了,说道:“卑职罪该万死!”   李公公说道:“皇上口谕……”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盯着杨秋池,“杨大人!”   杨秋池马上会意,双膝跪倒,磕头道:“罪臣在!”   李公公冷声说道:“你这样肆意妄为,是不是不把皇上看在眼里?还是觉得皇上离开你就不行了,所以不敢杀你,对不对啊?”   杨秋池这下真的害怕了,明成祖手段残忍,六亲不认,自己立再大的功又有屁用,该砍头照样砍头,半点都不会犹豫。想到这些,顿时全身冰凉,微微发抖,连称不敢。   “皇上已经知道,杨大人一直想纳这宋晴为小妾,你私自将她释放,本也情有可原,不过,杨大人这样做,可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李公公在椅子扶手上一拍,就听到咔嚓一声,扶手已经被他一掌拍断!   杨秋池大吃一惊,这椅子可是天然檀木做成的,那扶手差不多有小孩胳膊粗细,他轻描淡写一掌,就将这扶手击断,看来,这老太监居然身负高深武功,他要取自己的性命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这一掌意思很明白,他并不是显示他的武功来了,而是下马威,假如自己对皇上的问题应答不当,或者显露出藐视皇上的意思,这老太监恐怕立即就要将自己毙于掌下!   李公公冷声问道:“你知不知道,放走谋反重犯,罪当问斩!”   杨秋池这下可真的感到了死亡的恐怖,漫说自己抓了几个建文头目这功劳还不算什么,就算比自己功劳大得多的军功赫赫的将军王爷,也不敢对皇上不敬,更不敢不遵号令。   看来,自己这次闯的祸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这不是放不放一个小喽罗的问题,而是对皇上敬不敬的问题,一上纲上线,这问题可就大了。   自己这什么指挥使特使只不过是装装门面的,自己那什么先斩后奏的权力,恐怕也只是起到一种装潢作用和鼓励作用,现在这李公公手里的才是真正的先斩后奏,自己要是还敢张狂,那可真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杨秋池磕头道:“臣罪该万死!”   李公公也不开腔,盯着杨秋池,过了片刻,这才把语气放缓,冷哼了一声,道:“皇上盛怒,本来要降旨拿你问斩,但贤妃娘娘替你向皇上求情,说杨大人是为情所困才犯此大错,念在你救了娘娘,又是初犯,请皇上饶你不死。”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也替杨大人求情,称杨大人抓捕建文余党功勋卓著,还要继续为国立功。皇上这才没有处罚于你。不过,皇上让我告诉杨大人,要你一定牢牢记住——下不为例!”李公公盯着杨秋池,缓缓问道:“杨大人可记清了?”   杨秋池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磕头道:“罪臣记住了,下不为例,罪臣绝不敢再犯!”   李公公嗯了一声,又盯着杨秋池看了半晌,才说道:“起来吧。”   杨秋池站起身,垂手而立。这时他才感觉到,后脊梁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李公公又道:“皇上说了,杨大人虽然立此大功,可也犯了大罪,这功过相抵,既不责罚,也不嘉奖,杨大人可心服吗?”   杨秋池躬身答道:“罪臣不敢!多谢皇上不杀之恩,罪臣惶恐万分,本应躬领责罚,哪里还敢奢望嘉奖呢。”   李公公赞许地点点头,说道:“皇上说了,这件事就这样算了。”走过去在杨秋池肩膀上拍了拍,说道:“杨大人,只要你真心效忠皇上,尽心尽力为皇上办事,不要再犯这种错误,将来铲除了建文余党之后,皇上一定会重重嘉奖于你,那时候,出将入相,也是寻常之事啊,呵呵呵。”   杨秋池偷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暗想,再这样来上一次,出将入相恐怕是等不到了,进八宝山公墓还差不多。   李公公又恢复了那习惯的微笑:“另外,皇上说了,杨大人私自释放的建文余党宋晴,应该下令缉拿归案。”说道这里,李公公停住话语,盯着杨秋池看。   杨秋池心中怦怦狂跳起来,仿佛一个等待终审判决的囚犯。   李公公将杨秋池的精神折磨得差不多了,这才续道:“不过,皇上考虑到这小丫头是被胁迫参与,并且,杨大人还破获了郝家谋反大案,这个功劳皇上也不嘉奖了,还是老规矩,功过相抵,用杨大人这份功劳冲抵了宋晴小丫头的谋反罪过。”顿了顿,面带微笑说道:“皇上说了,杨大人那飞鸽传书救了贤妃的命,皇上也就饶你杨大人你这小妾的命,不再追究宋晴的罪责,也不株连她的亲属了。”   一听这话,杨秋池心中欢喜得仿佛要炸开一般,情不自禁拜倒在地:“叩谢皇上龙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磕了三个响头。   杨秋池心里明白,皇上明成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你救了我的女人,我也放过你的女人,咱们两不相欠。   李公公俯身道:“杨大人请起。”   杨秋池最担心的就是宋晴的安危,自己虽然将宋晴私自释放,但她犯的是谋反重罪,这锦衣卫天涯海角也会将她缉拿归案的,现在皇上赦免了她,心中的这块石头才算放了下来。   可宋晴现在去了哪里呢?怎么想办法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呢?杨秋池将她送出城外之后,就分手了,都已经过去十多天了,要靠小黑狗追踪已不可能,得想办法找到她,免得她不知道已经被赦免,真正投靠了建文余党,那可就惨了。   李公公见杨秋池在那里发呆,马上猜到了他的心事:“杨大人可是在为宋晴姑娘担心?”   杨秋池微觉不好意思,点点头。   李公公微笑:“听说宋晴姑娘的年迈老母在应天府居住,杨大人何不去那里找找呢?”   杨秋池一怔,马上明白了,这老太监在指点自己,顿时心中雪亮:牛百户等人不是傻子,知道宋晴是自己的女人,也估计到了自己会释放宋晴,他们当然不敢摸自己这老虎屁股去将宋晴抓回来,却也不敢放任宋晴逃走,将来上头追究下来他们可难辞其咎,肯定派了锦衣卫一路悄悄跟踪宋晴。   这傻丫头才十六岁,能跑到哪里去,加上牵挂母亲,她对母亲又如此孝顺,为了母亲宁愿当叛党奸细,因此她当然不会抛下母亲一个人跑掉的,肯定会回应天府找她娘。   牛百户等锦衣卫知道宋晴是谋反重犯,在没有得到比杨秋池更大的官(纪岗等锦衣卫最高官员甚至皇上)的指令之前,是绝对不敢动她母女二人的,但也不敢让她们跑,最有可能的,就是将他二人软禁在了家中,等待最高决策下来。现在皇上已经下令赦免了宋晴的罪,所以,这李公公才指点了宋晴的下落。   杨秋池知道了宋晴的下落,心中又是欢喜又是胆寒。看来,自己跟锦衣卫这些人玩计谋,还差得太远了。躬身一礼:“多谢公公指点。”   李公公叹息一声,道:“说句肺腑之言,杨大人,你的的确确是个人才。我、纪大人甚至皇上,都十分的看好你,都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只是,你未免太多情了。红颜祸水,大人一定要记住!如果大人再这样放任下去,恐怕一身才华,大好的前程,都会葬送在女人的手里的!” 第132章 开恩科   杨秋池连声称是,心中却想,你一个老太监,不会想女人,当然认为红颜祸水,我才二十来岁,正是想女人的年龄嘛。   不过这老太监说的也有道理,想想自己这一次救了皇上最心爱的女人,某种程度上说,这功劳也许比救了皇上本人还要大,那是多大的功劳啊,结果,就因为逃不出这个情字,将功抵过,什么都没捞着,真比杜娥冤还要冤啊!   皇上原谅自己这第一次,说了下不为例,这个下不为例是从皇上嘴里说的,金口玉言,那可绝对不是威胁或者套话,如果自己敢再犯一次,百分之一百二的死定了。看来,自己不能再在生活作风问题上犯低级错误了,否则别说前程,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李公公又道:“对了,杨大人上次被人劫走的那个小妾,是否已经找到?”   提到秦芷慧,杨秋池心中一酸,黯然摇了摇头。杨秋池经常梦到秦芷慧,每次从梦中醒来,总是黯然神伤,久久不能入睡。   秦芷慧的房间一直空着,杨秋池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回来,可是,都过去很长时间了,锦衣卫甚至发出了海捕文书进行寻找,可秦芷慧一点消息都没有。连神通广大的锦衣卫都找不到,恐怕这世界上再没有谁能找到她了。   李公公见杨秋池伤心,叹息了一声,说道:“杨大人不必过分担心,她吉人天相,一定会回来的。”顿了顿,又说道,“这样吧,我回去之后,再和纪纲纪大人说说,让他们多派人手,尽力寻找。”   杨秋池躬身施礼称谢,可心里也明白,全国海捕寻找都用上了,还有什么招比这更有效?加大寻找力度,这恐怕也只是一种安慰了。   李公公岔开话题,说道:“杨大人,老奴这次前来,还有另外一项任务。”顿了顿,才说道,“这次贤妃娘娘得脱大难,皇上欣喜万分,决定十二月五日皇上寿辰这天,开恩科以示庆贺。”   杨秋池傻愣愣看着李公公,搞不懂这开恩科是什么意思。   李公公好像非常了解杨秋池肚子里的墨水有多少,解释道:“杨大人,咱们大明朝实行科举入官,但凡当官的,无不由科举产生,按照常规,这科举乡试三年一次,明年本来不是乡试之年,但皇上为了庆贺贤妃平安无恙,恩准开科大考,一方面普天同庆贤妃娘娘吉星高照,另一方面为国家广纳人才。所以叫恩科。”   这下子杨秋池明白了,这恩科就是皇上特别开恩在常规科举考试时间之外,另外增加的一次科举考试。可这关自己什么事情呢。   李公公走到杨秋池身边,低声道:“根据上次杨大人抓获的建文心腹王钺的供述,这建文及其重要头目,目前隐藏在西南一带,但具体地点尚不清楚。皇上指派你到西南一带当官,具体地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要借机暗中寻找建文踪迹,以图彻底铲除建文余孽。”   “这次皇上开恩科,一来是给贤妃娘娘庆贺,二来让你利用这次恩科乡试中举之后,到西南一袋当官,这样可以不露痕迹地进行查访。”   “啊?”杨秋池吃了一惊,问道,“让我参加科举?我可什么都不会,绝对考不上的了。”   李公公微笑:“杨大人,你只需要进贡院参加考试就行了,其他不用管,哪怕你一个字都不写,照样可以高中举人。”   哈哈,杨秋池乐了,原来自己也有象中学课文《连升三级》里的张好古那么走狗屎运的一天,哈哈哈,举人,一个字都不用写,老子照样是举人,哈哈。   杨秋池咧着嘴高兴了一会,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公公,我听人说好像这参加科举必须要经过什么童试,取得秀才资格才行,我不用参加童试吗?没有秀才资格,人家不会怀疑吗?”   李公公笑道:“我们会以你的名义捐资让你入国子监成为监生,这叫做例监。有了这个资格,你就可以参加十二月五日恩科乡试了。”   哈,还有这一说,杨秋池高兴了,连捐资入学的钱都不用自己出,国子监?好像是什么明朝国家最高学府,相当于北大清华吧,至少也是中央党校。没想到自己能成为国子监的学生。厉害!   李公公等杨秋池美个够了之后,才继续说道:“杨大人高中举人之后,这铨选之类的事情我们会安排,你都不用管了,就在家中静侯吏部任命吧。”   这就好,什么都不用管,等着当官,谁说天下不会掉馅饼?这不是掉了吗?连卤猪脚一起掉!哈哈。杨秋池憨笑着点点头。   李公公说道:“杨大人,你这一次破获了郝家谋反案,按照咱们大明律的规定,皇上将反贼郝家所有家产全部赏赐给了你。”从怀里摸出一叠纸券,递给杨秋池,“这些是郝家的房契、买卖等相关文契。杨大人请点收。还是老规矩,为了掩人耳目,方便大人进一步查案,对外都称是你杨大人出资购买的。你找临时管理郝家财产的宁国府知府衙门办理交接就行了。”   杨秋池又惊又喜,看来自己这一次立功,还没有亏到家,皇上还给了个安慰奖,把郝家所有家产和买卖给了自己,这郝家是宁国府数一数二的大户,这钱财可不少哦,也算是一点补偿吧。   杨秋池躬身施了一礼之后,小心接了过来,厚厚的一叠呢,连声称谢。   有了上次贺家谋反的先例,杨秋池知道,这郝家这次恐怕也是被株灭九族了,还是随口问道:“李公公,这郝家的人怎么样了?”   李公公摆了摆手:“谋反重罪,十恶不赦,株灭九族,本人凌迟处死,其他亲属斩立决。”顿了顿,又道,“这一次谋反的居然是皇上身边的内卫京营兵,皇上盛怒,下令将参与谋反的京营兵所属卫所全部将领兵士,一体处死,并缘坐同居亲属一体处决。”   杨秋池吃了一惊,想起了白千总一家,这次谋反的军队可有他的京营兵,这白千总难道也被株连了吗?急忙问道:“李公公,这谋反京营兵所属千户所的白千户,可受株连?”   李公公看了杨秋池一眼:“白千总等将官驭下不严,坐视部属谋反,与自己谋反无异,所以,白千总所属京营第四卫的卫指挥使以下所有将官及同居家人,全部缘坐,本人凌迟处死,其他同居者斩立决。”   杨秋池惊呆了,这明成祖心狠手辣真是到了极致。   按照杨秋池的理解,这白千总的部下谋反,白千总等人又不知情更没有参与,即便是有过错,也顶多是个管教不严,最多引咎辞职就不得了了,没想到视为乱党,一起凌迟处死,连同居的家人都全部斩立决,虽然这缘坐还没有达到灭九族的程度,但也够残忍的了。   明成祖对京营兵的处刑很显然是一种超出刑律规定的法外施刑:本来按照大明律,谋反罪要被诛灭九族,但九族中的十五以下的孩子,母女妻妾姊妹等女性亲属是不处死的,而是给付功臣之家为奴。   不过,这一次是京营兵谋反,是皇上身边的卫队谋反,这当然让他感到了极度的危险,同时异常的震怒,为了杀一儆百,一儆效尤,最大限度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才法外施刑,将同居之人都一并处决,其中就包括了本来不应该缘坐处死的女性亲属。   其实,明成祖朱棣的这种法外施刑,对他来说并不是第一次。对方孝儒诛灭十族就是他作皇帝之初最残酷的一例法外施刑案。   方孝儒是建文帝的帝师,一代大儒,天下读书人的偶像。建文帝被推翻下落不明之后,方孝儒仍孝愚忠,誓死不从朱棣。朱棣被惹恼问他:“你不怕死,难道你就不怕被诛灭九族?”方孝儒回答道:“便十族奈我何!”   朱棣勃然大怒,不仅抓捕了方孝儒的九族,还将方孝儒的朋友、学生乃至一切与方孝儒有关的人单独列为一族,与九族加起来合称“十族”,共计八百七十三人,当着方孝儒的面,全部磔杀(砍成碎块)于市。方孝儒是最后一个受刑,被磔杀惨死街头。   白千总被抓,那白素梅怎么样了?她已经出家为尼,是否也被抓了呢?杨秋池急声问道:“李公公,白千总的家人呢?是否也被株连?”   “当然,我刚才已经说了,同居之人缘坐斩立决。这白千总当然也是这样,白千总本人凌迟处死,其妻女二人斩立决。”   “可是,她女儿已经出家了啊!”   “出家?”李公公冷笑,“这缘坐可是不论笃疾废疾,出家同样不能幸免的。”   想到孱弱的白素梅就要被砍头了,杨秋池心里很不是滋味。杨秋池想起当初白千总要他休妻娶自己的女儿白素梅,如果自己那时候意志弱一点,休妻娶了白素梅,那自己恐怕也跑不掉,这次也要被株连砍脑袋。   其实,这个问题上杨秋池这倒是多虑了,因为根据《大明律》规定,在谋反重罪的缘坐中,“若女许嫁已定、归其夫、子孙过房与人、及聘妻未成者、俱不追坐。”也就是说,就算是娘家犯了谋反重罪要诛连,只要女儿已经出嫁,女儿和女婿一家人都不属于诛连的范围,不会受到殃及。   因此,当初如果白素梅嫁给了杨秋池,白千总他们被缘坐谋反,杨秋池和白素梅他们也不会受到株连。当然,这一次情况非常特殊,是明成祖的中央军谋反,他对没有参与谋反的同一个卫所的人都法外施刑,那么扩大到将谋反者的女儿女婿一并株连也完全有可能的。   杨秋池虽然对白千总当初老羞成怒之余讥讽自己的事情还有些心存芥蒂,但想到人家也是要将女儿嫁给自己,无论怎样也算一片好心,而自己断然拒绝之后,白素梅绝望之下出家为尼,一家三口都要掉脑袋,杨秋池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起白素梅哀怨绝望的眼神,心里有种痛痛的感觉。   如果要开口替他们求情,可找什么理由说呢?难道说他曾经想把女儿嫁给我?说他不是叛党忠心无二?想到这里,杨秋池心中一动,向李公公躬身一礼,说道:“公公,关于白千总谋反案,恐怕另有冤屈,卑职有事向公公禀报。”   李公公眉头皱了皱:“杨大人请说。”   “卑职上次与建文余党在云崖山决战时,亲眼看见建文余党用白千总他妻儿威逼白千总叛变,结果被白千总断然拒绝,足见白千总对皇上一片忠心。”   李公公盯着杨秋池看,好像在看看他这话是真是假,又像是在看杨秋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看得杨秋池有些发毛。半晌,李公公才问道:“杨大人,可真有此事?”   “卑职绝对不敢撒谎欺骗公公!当时除了卑职之外,还有若干锦衣卫兄弟也在场,也都看见了这一幕。请公公核查。”   李公公沉吟了一下,低着声音问道:“就算这是真的,能抵消白千总这次的罪过吗?”   “卑职以为,白千总对皇上一片忠心,这一次他手下谋反,他的确有不可推卸的罪责,但念在他对皇上一片忠心的份上,也确实不知道部下谋反,能否网开一面。”   李公公哼了一声,上下看了看杨秋池:“杨大人,你这是替他们求情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想掩饰,恐怕适得其反,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是的,卑职考虑到,白千总衷心无二,这一次的确事出有因,如果因此而杀了这等忠臣,恐怕世人会有微词。”   “世人会有微词?恐怕是杨大人有微词吧?”李公公冷笑,“杨大人以为我不知道吗?这白千总曾经打算将女儿许配于你,但因为休妻的事情闹翻了脸,你出面替他求情,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这死太监果然厉害!这件事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杨秋池不由得冷汗直流。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无不在人家的监控之下,以后可得加倍小心。微微抬头偷偷看了看李公公,见他看着自己,脸上喜怒不形于色。不由得心下揣揣。   李公公叹了口气,说道:“杨大人,这件事我可作不了主,不过,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将杨大人所说的事情向皇上禀告,一切由皇上决定吧。”顿了顿,续道,“如果杨大人刚才所言非虚,皇上会酌情考虑的。”   “有劳公公!”杨秋池躬身一礼。 第133章 护卫队   杨秋池到明朝这么些日子了,大大小小的官也见了不少,这官场上的规矩也已经有所了解,自己托李公公帮忙,这忙可不是白帮的,得表示点什么才行。杨秋池心里开始盘算着怎么给李公公送份厚礼,反正现在又接受了郝家所有的家财,这钱已经不是问题。   李公公道:“杨大人破案如神,这一次到西南一带任官,主要目的是稽查建文乱党,到目前,杨大人已经连破建文大案,可谓功勋卓著,皇上龙颜大悦。希望大人再接再厉,再立新功。不过,我上次也说了,我们都知道,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所以,皇上也不给你限定期限,只要杨大人尽心竭力侦破,就行了。”   顿了顿,李公公续道:“另外,杨大人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特使,这锦衣卫的其他工作也是要做的,要纠官邪,平狱讼,雪冤抑,以振扬风纪,澄清吏治。杨大人责任重大啊。”   杨秋池躬身道:“卑职定当尽心竭力,鞠躬尽瘁,以报皇上隆恩,报答李公公和纪大人的知遇之恩。”   李公公满意地微笑着点点头,说道:“西南一带,多蛮夷之地,杨大人此番前去,肯定会遇到若干艰难险阻甚至危险,为了保护大人的安全,指挥使纪岗纪大人特别从锦衣卫密探中挑选了二十名武功好手,跟随大人前往任职。一半可以就作为大人衙门里的捕快,一半作为大人的仆人,这样使唤起来也顺手一些。”   “这二十人虽然算不上一流高手,但也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寻常武师十个八个是近不了身的。足以保护大人周全。”   杨秋池大喜,他早就在担心这个问题,自己连破建文大案,恐怕这些人不会让自己过好日子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出杀手把自己给干掉。   自己原来的候小旗等四个锦衣卫仆人,武功太过脓包,这指挥使纪岗派出来的人,那应该比候小旗他们强多了。而且是二十个,有这帮子人保护,就算遇到高手,有这么多人当挡箭牌,加上宋芸儿丫头随身护驾,还有小黑狗这个大内侍卫,别的不敢说,这逃跑应该够用了。   这下子杨秋池心中大定,不过,想到自己还没打就先想逃跑,真没出息,心里有些好笑。   李公公道:“这二十人由男女两个头领分别负责,男的叫南宫雄,女的叫夏萍。为了保密,大人锦衣卫指挥使特使的身份,只有这两位头领知道,其他人只知道你是锦衣卫的官员。”   顿了顿,李公公凑到杨秋池耳边低低的声音说道:“再嘱咐大人一句,建文与皇上的关系微妙,这稽查建文是事关国体的事情,所以只能案中寻查,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暴露你的身份。”   “卑职明白,请公公放心!”杨秋池低声说道。   李公公拍了拍手掌,方才那一堆随从跑了进来,站成两排,整整齐齐,向李公公和杨秋池躬身施礼。   李公公对他们冷声说道:“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杨大人的贴身护卫,要随时保护伺候。你们要尽心尽力保护杨大人,必要的时候,甚至要不惜你们的生命,去保护杨大人的平安。要知道,如果杨大人有什么闪失,你们也别想活,自己把脑袋砍了吧。明白了吗?”   “明白!”那二十人一起答应,声音镇得房里嗡嗡响。   李公公点点头,说道:“南宫雄、夏萍何在?”   队列里出来二人,一男一女,躬身施礼:“属下在!”   李公公对杨秋池说道:“杨大人,这两位是你的护卫队的首领,男的叫南宫雄,女的叫夏萍。杨大人这护卫队里的二十人中,有十五名男的五名女的,分别由他二人带领,”看了看那五个女护卫,说道“这样安排,主要考虑保护大人的女眷方便。”   杨秋池笑道:“公公考虑的真是太周到了。”心里想,你这是不是暗示我,她们是来保护我老娘、老婆和小妾的,别动这些女护卫的主意,呵呵,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看她们那虎背熊腰的样子,哪还有什么兴趣哦。   仔细端详了一下那两人,那南宫雄身高体健、膀大腰圆,额头太阳穴鼓鼓的,寒冬腊月,居然只穿了一套单衣,还挽着膀子。武功怎么样不知道,至少这体格应该很不错。那女护卫首领夏萍也是身材健壮,大概有三十岁出头,很有些英姿飒爽的意思。   李公公要告辞回去复命。杨秋池让李公公稍等,然后跑回家将白千总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从冯小雪那里将当初白夫人送给冯小雪的那一串价格不菲的珍珠项链拿了过来,又从家里拿了玛瑙翡翠白银等等若干,装了满满一小箱子,悄悄送给了李公公。又打赏了李公公的随从。   这价格不菲的珍珠项链本来就是白家送的,白夫人又送了自己几个俏丽的小丫环还有仆人,自己还没回过礼,就用这玛瑙翡翠银子来替他们打点一下,也算是还个人情吧。   杨秋池连续接收了两个大户人家的家产,尤其是郝家,宁国府数一数二的大户,所以,这钱财问题是不用发愁了的。   杨秋池送给李公公这份礼物可不轻,尤其是那串珍珠项链,更是珍贵,那可是有钱都没地方买去的宝贝。李公公果然十分高兴,悄悄对杨秋池暗示,他回去之后,趁皇上高兴的时候,说一说白千总宁死不降的事情,估计让白夫人和白素梅母女两免于一死还是有可能的,只不过,这白千总恐怕死罪难逃。   杨秋池心下有些黯然,但也知道他所言不假。白千总是谋反京营兵的直接领导,罪责很大,恐怕难逃一死,如果能免除白夫人和白素梅母女死罪,就已经算很不错的结果了。   李公公和牛百户他们走之后,杨秋池将那二十个贴身护卫带回家安排了住处,让夏萍等五个锦衣卫女护卫负责贴身保护杨母和冯小雪。   杨秋池告诉杨母他们说,这二十个人是自己买的仆人和护院家丁。杨母和冯小雪虽然奇怪杨秋池怎么一下子买了这么多,不过反正家里现在有钱了,这大户人家里有二十个仆人、家丁也不算什么,也就没再多问。   当天,杨秋池将宋知县和宋芸儿请到家中吃饭。   宋知县和宋芸儿不知道杨秋池干嘛请客,酒席上一问,杨秋池微笑着说道:“今天牛百户牛大人带来的那个朋友是朝廷里的人,他告诉我说,朝廷已经赦免泥娃娃宋晴的罪。泥娃娃现在在应天府她娘那里。”   宋知县大喜,他最担心的就是被宋晴的谋反罪株连,现在朝廷赦免宋晴,他们也就不存在被株连的问题,心中最后的担心也就彻底解除了。再说了,宋晴毕竟是宋知县的亲侄女,知道她已经被赦免,还是替她母女高兴的。   高兴之余,宋知县觉得有些奇怪,问道:“贤侄,你,你知道这朝廷为什么要,要赦免宋晴吗?”   “我从那封烧毁的书信里发现他们要劫持贤妃的秘密之后,及时将这消息报告了锦衣卫,立了大功,我后来虽然私自释放了宋晴,但朝廷念在我立此功劳的份上,将我的功过相抵,既不奖赏我,同时也就赦免了宋晴。”   宋知县等人听了连连点头,问杨秋池打算怎么办。   那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把她接回来纳为小妾啊,自己为了她的事情,差点把命都送了,如果不纳作小妾,怎么对得起自己这番苦心。   杨秋池要纳宋晴为妾,对此宋知县当然双手赞成,杨母和冯小雪也早就希望如此,唯独宋芸儿闷闷不乐地说道:“哥,泥娃娃利用你的感情,你还要娶她呀?”   杨秋池说道:“芸儿,泥娃娃可是你的亲亲堂姐哦,再说了,她也是迫不得已,是被郝易峰他们胁迫的,你想一想,假如你娘被坏人抓住威胁你替他们做事,你恐怕也没得选择吧?她已经知道错了,也向我道了歉了,咱们总不能老是不依不饶吧?”   宋芸儿脸上微微一红,说道:“哥,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泥娃娃的娘可说了,她们家的女儿不能随便给你作小妾,除非你考上了举人!”   宋知县说道:“芸儿,宋,宋晴娘那是被郝易峰他们胁迫,才,才那样说的,怎么能算数呢?再说了,她,她们娘两的命还不是你哥给救下来的,怎么还能说这说那呢。”   宋芸儿噘着个嘴很不乐意的样子,嘟哝道:“话都说出口了,还能收回去吗?”   杨秋池微笑着问宋芸儿:“你是不是觉得你哥特别笨,根本考不上科举呢?”   宋芸儿大眼睛一闪,俏皮地说道:“我就算不这么认为,你自己也该知道嘛。”   哈,这小丫头还真敢说哦,杨秋池站起来,咳嗽了一声:“伯父、娘、小雪、芸儿,我现在正式宣布:我要参加十二月五日的恩科科举考试!我要考举人!”   这十二月五日开恩科的事情宋知县已经得到了消息,也已经向辖区内的秀才们作了通报。不过,听到杨秋池说他要参加科举,很是意外。   “嘻嘻嘻!”宋芸儿忍不住笑了起来,见杨秋池两眼瞪着自己,赶紧板着脸说道:“好~!我哥就是有志气!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愧是男子汉!嘻嘻嘻。”   杨母和冯小雪也以为杨秋池在开玩笑,看见杨秋池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说笑,顿时都傻了眼。   杨母知道她儿子可不是考举人的料,说道:“儿啊,宋晴娘既然不是真心要为难咱们,到时候你伯父我们再去说说,相信这一次之后,她会改变主意的,你又何苦……”   冯小雪也说:“是啊,夫君,我们明天就去应天府把宋晴姑娘和她娘接回来,咱们再商量这个问题好不好?”   杨秋池手一摆,装腔作势说道:“明天是要去接泥娃娃嘀,但是,这举人嘛,你家相公那也是要考嘀。”   宋芸儿嘻嘻一笑:“你考得上嘛你,尽吹牛!”宋芸儿对杨秋池别的事情那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唯独这考科举,刚认识的时候,宋芸儿见杨秋池填写尸格,连繁体字都不会写,毛笔字歪东倒西,就已经知道,她这哥哥什么都懂,就是不懂读书做学问。   杨秋池哈哈一笑,俯下身看着宋芸儿:“芸儿,咱们两打个赌,要是你哥我考上了举人,怎么办?”   宋芸儿当然不示弱,嘻嘻一笑:“哥,虽然我心里也很希望你能考上举人,你考上了,我这妹妹也脸上有光啊,可是……,嘻嘻嘻,哥,我劝你还是好好帮我爹管好大牢吧。”   杨秋池一摆手:“你别打岔,要是你哥我考上举人,怎么办?”   宋芸儿逗他:“要是考不上怎么办?”   “考不上?考不上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无论什么事情。要是考上呢?”   宋芸儿嘻嘻一笑:“那我也答应你一个要求!”   “一言为定?”杨秋池举起一只手掌,要与宋芸儿击掌为誓。   宋芸儿见杨秋池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还真有点揣揣。自从认识杨秋池以来,他不知道给了宋芸儿多少次的意外和惊喜,现在他说要考科举,没准还就真能考上哦。   不过转念又一想,赌注只不过是答应一件事情,没什么了不起的,就算打赌输了,哥哥考上了举人,帮他做一件事情那也是应该的。再说,他绝不会让自己去作杀人放火违背良心的事情的。   想通此节,宋芸儿俏生生站起来,在杨秋池手掌上拍了一掌:“一言为定!”   宋知县看他们说得热闹,便浇了一盆冷水:“贤侄,这,这开恩科是乡试,可,可你童试都还没过,不能参加乡试啊。”   宋芸儿吐了吐舌头,幸灾乐祸地笑嘻嘻看着杨秋池,仿佛在说,怎么样?不能参加考试,那你已经输定了。   杨秋池好整以暇地对宋芸儿说道:“芸儿,别高兴得太早了,你哥我可并非浪得虚名哦。”顿了顿,故意拖长了声音说道,“我已经托人替我捐纳成为国子监例监了,”转过头对宋知县说道,“伯父,这国子监监生,好像能参加乡试吧?”神情颇为得意。 第134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宋知县很意外,说道:“贤侄,用捐纳取得监生资格,这可要花很多银子的,你哪来这么多……”一想到涉及到人家经济收入,那可是隐私,宋知县及时打住了。   杨母也担心地说道:“是啊,为了白家的事情,你已经把这段时间家里的收入差不多都拿走送礼了,咱们哪里还有钱啊?”   “娘,别担心,”冯小雪劝慰道,“夫君既然这样说了,就一定有办法的。再说了,我爹说,咱们贺家村的佃户过段时间就该上缴年底收成银子了,咱们还有好多债没收回来,年底也到时间收了,这不就有钱了吗?”   冯小雪还真是持家有道,杨秋池很欣喜,说道:“别担心,你们看看这是什么?”杨秋池从怀里摸出那一叠文契,“由于我破获了郝家谋反大案,按照大明律,朝廷已经将郝家全部家产赏赐给了我。这些是相关文契,我们明天便去宁国府接收这些家产。”说罢,将文契递给了杨母。   杨母和冯小雪又惊又喜。杨母接过那文契,和冯小雪两人一张张翻看起来,笑得合不拢嘴。   宋知县这下子明白了,连声恭喜。宋芸儿也替杨秋池高兴。   宋知县说道:“如,如果捐了例监,当然是,是可以参加乡试的,这么说来,贤,贤侄此举势在必得了。”   宋芸儿见杨秋池花了大笔的银子纳捐当了监生,已经做好了准备,看来不像是开玩笑的,虽然还是不相信杨秋池能考上,但也很佩服他这份勇气。   说完考科举,大家又说宋晴的事情,商量好第二天四个人一起出发,兵分两路,杨母和冯小雪在宁国府接收郝家的家产,到时候周知府他们会帮忙的。杨秋池、宋知县和宋芸儿三人前往应天府接宋晴。杨母准备好了聘礼和纳妾文契,让杨秋池带去,如果可能,就马上把纳妾这事情给办了。   第二天,连续下了好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了,一行人骑着马出发,先来到了宁国府,杨秋池请周知府派人帮助杨母、冯小雪接收郝家家产,并留下夏萍等女护卫,自己和宋知县、宋芸儿带着其他十五个男护卫,赶赴应天府。   杨秋池害怕节外生枝,而且心里也想着赶紧见到宋晴,催促大家一路紧赶,第三天终于赶到了应天府。   宋知县上次来过,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宋晴娘家。是一个小院子,虽然不大,看上去却很整洁。   杨秋池下马上前敲门。不一会,一个老妇人出来开了门。杨秋池问道:“请问老人家,宋晴姑娘可在家中?”   这老妇人是宋晴娘宋老夫人的仆人,她看了看杨秋池,不认识,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宋知县,猛然想起这官老爷前不久和宋晴他们一起曾经来过,为了退婚的事情,顿时一喜,问道:“这位公子,请问你是……”   “我叫杨秋池,是从广德县来的,来找宋晴姑娘。”   老妇人顿时惊喜交加,回过头大声喊道:“晴晴,泥娃娃,杨公子来了!”   杨秋池这一路上最担心的,就是锦衣卫一旦解除了软禁,宋晴会乱跑,会因为觉得对不起自己而躲了起来不肯见自己。现在一听老妇人这话,知道宋晴就在家中,心中那块悬起的石头这才落了下来。又是高兴又是紧张,迈步进了院子。   院子里铺满了白雪,中间已经扫出了一条通道,杨秋池急步跑上台阶,正要去掀门帘,门帘已经被掀开了,一个女孩子从门里正急冲冲跑出来,两人差点撞了个满怀,都慌忙后退了半步。   杨秋池定睛一看,这女孩子圆圆的脸蛋,小小的酒窝,雪白整齐的小贝齿,正是泥娃娃宋晴。   “晴晴!”杨秋池轻声唤道。   宋晴看见杨秋池,轻呼一声,纵身扑进了杨秋池的怀里。两人紧紧搂在一起,宋晴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满是泪花:“秋池哥哥,你可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苦。”   杨秋池搂着宋晴,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晴晴,你受苦了”   宋晴使劲摇头,急声问道:“秋池哥哥,你肯原谅晴晴了吗?”   杨秋池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小傻瓜,我要不原谅你,还会来找你吗?我这次来,就是来娶你来了!”   宋晴大喜,颤声道:“你说的是真的吗?”紧紧搂着杨秋池,生怕一放手他就不见了似的。   “娉礼我都带来了。今晚我们就成亲!”   一听这话,宋晴顿时羞红了脸,泪水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秋池哥哥,你真好!”   原来那天杨秋池将宋晴私自释放之后,她的确直接回了应天府,因为她无处可去,知道自己犯下的是十恶不赦的重罪,到谁家就会害谁,她再也不想伤害或者连累别人,决定回应天府,和娘死在一起。   回应天府的路上倒很安全,也没人来罗嗦。她哪里知道,她后面跟着一大帮子锦衣卫密探,保护兼控制着她呢。   来到应天府家里之后,发现以前郝家派来挟持她娘的那些人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闻风而逃还是被锦衣卫抓了。不过,她们母女娘现在又被锦衣卫软禁了,只能在家里呆着,要什么东西只能由那个老仆人在锦衣卫的监视下外出购买。   她们不明白为什么只是限制她们外出,却不抓捕她们。   更想不到的是,过了一段时间后,锦衣卫又都全部撤走了。临走之前,还告诉她们说朝廷已经赦免了她的罪,她们已经没事了。   死里逃生之余,宋晴和娘在想是谁救了她们,这一点都不难猜,马上就想到肯定是杨秋池救的,因为除了他没人会帮她们,也没人敢帮她们。   另外,宋晴从锦衣卫牛百户对杨秋池毕恭毕敬的态度,就已经猜到了,也只有杨秋池才有这个能耐。不过,自己犯的可是谋反重罪,杨秋池这次为了救自己,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只是不知道杨秋池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   虽然宋晴最初和杨秋池亲近的目的是为了探听消息,可后来,她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喜欢发呆而又经常给人带来意外惊喜的男人。   到后来,事情败露,本以为已经死定了,没想到杨秋池冒死将自己给放了,这让她更加感动,也深深感受到了杨秋池对自己的爱,同时,也唤醒了她对杨秋池的爱。   如果一个男人对你的感情已经深到愿意为你去死,这样的男人还不值得你去爱,那世界上就没有男人值得你去爱了。   不过,回到应天府的宋晴这时候还不敢想别的,她和娘两人都在等死,内心里想得最多的,就是对自己的行为深深地忏悔。   当她得知她们被赦免,死里逃生之后,宋晴才发现,她心中对杨秋池已经充满刻骨铭心的思念,她迫不及待要到广德县去找杨秋池,她要当面向杨秋池忏悔,要把自己对杨秋池的感激和思念告诉他,要做他的女人。   宋晴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娘宋夫人。宋夫人答应了让宋晴嫁给杨秋池作小妾,但劝宋晴不要乱跑,估计杨秋池他们知道这消息之后,一定会来找宋晴,那两人说不定会错过的。   宋晴赞同了娘的想法,同时也考虑到娘的身体本来就很差,经过这场磨难之后,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不放心让娘一个人在家里。于是,宋晴只好这样每天企盼着杨秋池早日来找她。   今天,终于把杨秋池盼来了,而且已经原谅了她,怎不让她欣喜若狂。   正在杨秋池和宋晴搂在一起说心里话时,就听到里面有妇人问道:“晴儿,是谁啊?”   宋晴抹了抹眼泪,答道:“娘,是伯父和杨公子他们来了。”她这时已经看见了台阶下的宋知县等人,忙红着脸轻轻挣脱了杨秋池的搂抱,向宋知县道了个万福,将他们引进了屋里。   杨秋池等人进到客厅,见一个老妇人站在那里,头发已经花白,佝偻着背,拄着一根拐杖,正眯着眼打量着他。   宋晴说道:“秋池哥哥,这是我娘。”   杨秋池赶紧躬身施礼:“小侄杨秋池,拜见伯母。”   宋老夫人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下杨秋池,伸出手颤巍巍扶住杨秋池的手臂:“你就是秋池?我们……我们晴晴可一直盼着你来啊!”   杨秋池连忙搀扶着她,说道:“伯母,秋池来晚了,让你们等苦了。”将宋老夫人搀扶到客厅椅子上坐下。   宋知县简单说了杨秋池立功之后,朝廷将杨秋池私放宋晴的罪过和他的功劳相抵,这才赦免了宋晴她们的罪。宋晴的娘这才证实了她们的猜想,连声向杨秋池表示感谢。   杨秋池乘机提出要娶宋晴为妾,这个问题宋夫人和宋晴已经商量过,宋夫人当然很高兴地答应了。宋夫人想,杨秋池为了自己的女儿宋晴,可以连性命都不顾,女儿交给他,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还去计较什么妾不妾的问题,计较什么门户呢。   杨秋池趁热打铁,赶紧将聘礼送上,并让宋夫人在纳妾文契上签了字。   一切搞定!宋晴终于成了杨秋池的小妾,杨秋池非常开心,自己的初恋终于开花结果了。   纳妾虽然不同于娶妻,不需要那么繁琐的程序,但这庆祝一下还是要的。   应天府里有杨秋池的锦衣卫哥们马渡和牛百户,还有宋家的一些亲戚,要真正办起婚庆来,这宋夫人家里就相对简陋了,不方便操办婚宴。   杨秋池本来想将应天府最好的酒楼包下来大肆庆贺一下,但李公公再三要求自己低调,所以也不方便这么大张旗鼓的操办。商量之后,还是最终决定,就在宋夫人家里简单宴请一下最要好的亲戚朋友,当然,他们两的临时洞房也设在宋夫人家里。   商定之后,婚宴由宋知县他们负责操办。杨秋池带着锦衣卫护卫找到了马渡和牛百户的千户所,三人见面,当然十分的高兴。杨秋池邀请他们两参加自己的纳妾婚庆,两位当然很高兴地答应了。   马渡嚷嚷着马上就要去看看杨兄弟的新娘子。杨秋池便和他们一起回宋夫人家。   回去的路上,杨秋池向马渡问起白千总的事情。马渡说白千总他们一干谋反分子和缘坐亲属的处决时间就在后天。   杨秋池不知道李公公帮了忙没有,按道理肯定会帮的,这李公公是明成祖的心腹之人,他肯帮着说话,应该没多大问题,但怎么一直没有消息呢。   杨秋池带着马渡、牛百户来到了宋夫人的家,给宋晴引见之后,马渡一个劲夸杨秋池有眼力,找了这么俊俏而又可爱的一个小妾。   正在说话间,在院子外负责警戒的锦衣卫护卫陪着两个人进来见杨秋池,说是宫里来的,给杨秋池送来一封信。   杨秋池打赏他二人走后,将信拆开一看,原来是李公公写的。看来这李公公已经知道自己到了应天府,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人家的监控之下,可得加倍小心,别出了乱子。   杨秋池将信看完,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将这封信烧了。   宋晴等人忙问怎么回事,杨秋池说有朋友告诉他,白千总的妻儿白夫人和白素梅的处刑,已经由斩立决改成了流三千里,居役三年,附籍当地。白千总虽然没有能够免除一死,但行刑方式已经由凌迟处死改成了斩立决,至少很大程度上减轻了死亡前的痛苦。   虽然没能救得了白千总,但终于救了白夫人母女两的性命,这让杨秋池感到了一丝欣慰。   其实,按照大明法律,对谋反罪中因缘坐(株连)而被处罚的女性,连流刑都不能适用(谋叛罪可以),都是发给功臣家为奴,所以,白夫人和白素梅被改判流刑,仍然是超出了《大明律》规定的法外施刑了。不过,能保住她们两的性命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马渡等人也都替这白夫人母女两感到幸庆。大家也都猜到了这是杨秋池托人说情的结果。 第135章 送别   杨秋池对这“流三千里,居役三年,附籍当地”是什么概念搞不懂。宋知县结结巴巴地给杨秋池解释了半天,杨秋池才明白,中国封建社会主要刑罚体系分为笞、杖、徒、流、死五种,其中的流刑是仅次于死刑的一种刑罚,是流放边塞或者烟瘴荒芜之地服苦役。   中国古代故土观念很强,背井离乡是非常令人痛苦的事情,流刑主要就是让犯人承受这种痛苦,同时,还附加到流放地服苦役,类似于现在的送到新疆荒漠里的劳改农场强制劳动。不过,期限要比现在的有期徒刑和无期徒刑要短得多。   这五刑中的徒不是象现在的有期徒刑那样剥夺自由,关在监狱里,而只是在一定范围内(苦役地)限制人身自由,然后强迫进行劳动。流是在此基础上增加了一个将犯人流放到数千里之外的处罚。   这“居役三年,附籍当地”意思就是,在流放地服苦役的期限是三年,期满之后,就恢复自由,不过,户口就落在当地了。   虽然在明朝流刑和徒刑一般可以用纳赎来免刑,不过,在因缘坐而被判流刑的情况下,不适用赎刑。所以,白夫人母女两这死罪虽免,却活罪难逃。   李公公信上说白夫人和白素梅母女两被流放的地点是云南,至于具体的流放地点,按照规定,是等到达云南之后,再由当地提刑按察使确定。   当天晚上,在宋夫人的宅院里,杨秋池摆了几桌酒宴,庆贺与宋晴喜结连理,与马渡、牛百户、宋知县等一干人等当然是狂饮了一场之后,才进洞房和宋晴真正圆了房。   新婚之夜,宋晴身下果然猩红点点,证明她的确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更增加了杨秋池对她的怜爱。   杨秋池向宋夫人提出,接宋夫人去广德与他夫妻二人一起住,宋夫人坚决不允,说随女儿到夫家住,这不成体统。   这个问题杨秋池搞不明白,在古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要女儿出嫁了,与娘家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法律上的义务了(服丧除外),如果宋夫人要去和女儿女婿居住,那会被人笑话的。   宋知县也觉得留宋夫人一个孤老太太在应天府不合适,便提出接宋夫人去自己家里住。对这个建议,宋夫人到没有强烈反对,因为宋夫人嫁给宋知县的哥哥,属于宋家的人,现在霜居夫君的亲属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经过杨秋池、宋晴等人的劝说之后,宋夫人终于答应搬到宋知县他们那里一起居住。杨秋池和宋晴都很高兴,如果宋晴娘住在宋知县家,两家相互也有个照应,这解了杨秋池和宋晴的一块心病,当然很高兴。   第二天就是谋反案罪犯被凌迟处死的时间,杨秋池想去北镇抚司诏狱里看看白千总,也算给他送行。按照现代社会的规定,死刑犯临刑之前,亲人和朋友是可以去探望送别的,只是不知道明朝有没有这种规定。问过马渡后得知,也有这种规定,而且,白夫人母女两既然已经改判流刑,又关在同一座监狱里,按照规定她们也可以见白千总这最后一面。   杨秋池向马渡说了想去探监的想法,马渡很理解,主动提出带他去。   当天傍晚时分,天又开始飘飘扬扬下起雪来,已经被踩得十分脏乱的路面,又渐渐被白雪覆盖,所有肮脏的东西又变得十分的洁净了。   杨秋池告诉宋晴自己和马渡要去锦衣卫诏狱为白千总他们送别。宋晴俨然已经成了一个乖巧的小媳妇,细心地给杨秋池加了一件狐皮披风,拿了一个暖手的暖壶,叮嘱跟班要小心伺候,踩着白雪将他们送到院子门外。   马渡和杨秋池两人带了几个随从,冒着大雪来到了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   这可是锦衣卫最高机构所在地,高墙碧瓦,此刻也已经铺满了白雪,数名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在门口警戒,果然威武雄伟而又戒备森严。行人都是远远地绕开了走。   马渡毕竟已经是应天府锦衣卫千户所的副千户,算是锦衣卫中层领导干部了,没费什么口舌,禁卒带着杨秋池二人直接来到了诏狱。不过随从不能进入,只能等在外面。   应天府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诏狱专门关押被锦衣卫抓来的朝廷官员,是个半地下室建筑,地上和墙壁都是用厚厚的花岗岩铺砌而成。下到牢房里面,阴森森的,一股的阴冷之气象幽灵一般四处飘荡。   杨秋池他们先要去看望白夫人和白素梅,将她们带上一起再去为白千总送别。   禁卒带着杨秋池和马渡二人来到了女监,请两人在班房里等候,他去提犯人。不一会,就听到丁铃当啷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班房门打开之后,两个女人走了进来。正是白千总的夫人和女儿白素梅。   只见她母女二人手上和脚下都戴着重重的铁链,头发蓬乱,脸上污垢不堪。寒冬腊月的,她母女两都穿得十分的单薄,冻得簌簌发抖。目光呆滞地看着地面。   杨秋池心里一阵的酸楚,站起身叫道:“白夫人……素梅姑娘!”   白夫人慢慢抬起呆滞的目光,看向杨秋池。当她看清杨秋池之后,忽然两眼放光,嘴唇哆嗦着,跨出一步,当啷一声跪倒在地:“杨公子……,求求您……,救梅儿一条命吧……,让她给您当小妾……当牛做马都行,求求你发发善心,再救她一次吧。”语带哭腔,连连磕头。   杨秋池赶紧上前搀扶白夫人:“白夫人不必如此,起来说话。”可白夫人不肯起,还是趴在地连连叩头,哭泣着哀求杨秋池救她的女儿。   听这口气,白夫人她母女两还不知道她们母女已经被改判流刑,还以为是斩立决。   杨秋池曾经三次救过白素梅的命,在白夫人的心目中,杨秋池是无所不能,神通广大的,所以她当初才一力主张将女儿嫁给杨秋池。现在在绝望之中,本以为母女这次死定了,却意外地再次看见杨秋池,好比即将溺毙之人,乱舞的手碰到了一根大木头。   杨秋池抬眼看了看依旧站在一旁的白素梅,只见她神情淡漠,仍然是直勾勾看着地面,并没有看他们,好像这事情与她无关一般。看样子不是出家出傻了,就是经历这场大变给吓傻了。   白夫人哭着站起来,满脸泪水拉着白素梅说道:“梅儿,你快跪下来求杨公子啊。乖,快点!”   白素梅已经冻得浑身发抖,脸色青紫,却轻轻挣脱白夫人的手,淡淡一笑:“生又何哀,死又何苦?儿早就已经死过了,再死一次又有何妨?”   完蛋了,这白素梅受到的刺激太大,恐怕真的是傻了。杨秋池暗想,见她冻得不行了,忙解下自己的狐皮披风,走过去轻轻给白素梅披上。   白素梅感激地看着杨秋池,轻声说道:“谢谢杨公子。”却又将这狐皮披风解下来给她娘白夫人披上了。   白素梅在杨秋池三次救了她的性命之后,一颗芳心就已经牵系在了杨秋池身上。被杨秋池拒婚之后,她伤心绝望之下,削发为尼,本想着一心皈依佛祖,没想到再次经历巨变。只是她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生死磨难和情感的困苦,对生死已经麻木。   白夫人见白素梅不肯求恳,便又要跪倒哀求杨秋池救白素梅,被杨秋池一把拉住。   马渡在一旁说道:“白夫人,你不必担心,你方才求恳的事情,杨公子已经帮你办了,现在朝廷已经赦免了你们母女两的死罪,改判流刑了。”   白夫人一听,惊喜交加却又有些不敢相信,抬起头,看着马渡:“马大人,您,您说的是真的吗?”当初在云崖山白夫人曾经见过马渡,知道他是锦衣卫的大官。   “是真的,这两天杨公子就是一直在忙你们的事情,所以直到今天才来看望你们。经过杨公子的疏通,朝廷已经改判了。应该今天就能通知到你们,怎么还没通知到呢?”马渡有些疑惑地看着旁边的禁卒。   那禁卒慌忙解释道:“马大人,这改判的文书已经下来了,不巧正好赶上兄弟们在吃晚饭,本想着吃晚饭就通知她们的,正好您们就来了。”   听到禁卒的证明,白夫人这才知道是真的,激动之余,全身瘫软,匍匐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白素梅听到她和母亲免除了死刑,消瘦的身材微微震动了一下,抬起眼睛,看了看杨秋池,露出了一丝感激。毕竟,生命是珍贵的,就算出家之人,也不会轻易放弃生命。   杨秋池蹲下身,安慰着白夫人。白素梅也蹲下来,搀扶着她娘。白夫人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之后,白素梅和杨秋池将她搀扶起来。   白夫人对杨秋池一连串的感激之后,又问道:“我们老爷怎么样了?”目光中满是企盼,希望杨秋池神通广大,把白千总也救了。   杨秋池不知该怎么告诉她们自己对此无能为力。马渡在一旁说道:“白夫人,杨公子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努力了,但帮不了千总大人。不过,已经将千总大人的凌迟改成了斩立决,让千总大人少受些罪了。”   白夫人绝望地哀声痛哭起来,白素梅也神情黯然地落下了眼泪。   杨秋池说道:“白夫人,明天千总大人他们就要被处决了,我们带您和素梅姑娘去看看白千总,和她告个别吧。”   白夫人和白素梅感激地点点头。   马渡问那禁卒能不能把这手铐脚镣取了,那禁卒说,既然已经改判了流刑,在牢房里依律可以不戴刑具了。拿出钥匙打开了两人的手铐和脚镣。   杨秋池和白素梅搀扶着白夫人,在禁卒的带领下,穿过长长的走廊,往男监走。耳边不时传来路过的监房里犯人的哀号、呻吟或痛苦的惨叫。白夫人面露恐怖之色,但白素梅还是神情淡漠,好像没听到一般。   来到死刑重犯监牢白千总的监房外,这监房十分的昏暗潮湿阴冷,监房的栅栏都是用小孩胳膊粗细的铁棍密密麻麻拦起来的。这寒冬腊月时分,手摸在上面冰凉刺骨。   监房里面有一个夹笼,生铁做成。白千总就被关押在这夹笼里。本来身材魁梧,体格健壮的他,已经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白夫人猛地扑在栅栏上,哭喊着:“老爷……老爷……”   白千总费力地转头过来,当他看清白夫人之后,连声呼唤:“夫人!夫人!”   白素梅看见她爹爹这惨样,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手扶着铁栅栏,悲声喊道:“爹……”   白千总听到了白素梅的呼唤,更是激动:“梅儿,梅儿!你也来了?你们好吗?不哭,梅儿不哭啊……”说到后面,也是老泪纵横,话语哽咽难以听清。   按照规定这死刑犯亲属见面送别,是可以从夹笼里放出来的,不过,只能在监牢里隔着栅栏相见,而且这手铐和脚镣都不能打开。   白千总被打开夹笼放出来后,踉踉跄跄扑到铁栅栏上,紧紧抓住了白夫人和白素梅的手,三人哭成一团。   等他们哭声稍歇,杨秋池叫道:“千总大人。”   白千总方才已经看见白夫人她们身后有两个人,由于监牢里光线昏暗,看不清楚,还以为是禁卒,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杨秋池和马渡。   第二天就要行刑了,白千总明白他们是来给自己送行的,自己犯的是谋反大罪,但杨秋池他们还是来为自己送行,这份情意足以让这铮铮铁骨的汉子落下了眼泪。   白夫人说道:“老爷,杨公子已经活动关系,将我和梅儿的死罪改成了流刑了。”   白千总惊喜交加,看着杨秋池,突然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杨公子,多谢你大人大量,又一次救了她们母女。”   眼见他们如此惨象,杨秋池心中一点都没有成就感的喜悦,此刻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第136章 贡院命案   按照规矩,死刑犯行刑前的头一天晚上,都要摆一桌断头酒。杨秋池掏出一些碎银子打点了禁卒们,让他们准备得丰盛一点。   白千总哪里还有胃口,只是一个劲喝酒,不停地和白夫人她们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禁卒悄悄告诉马渡说,探监时间早就已经过,差不多该关监牢大门了。   到分手的时候了,白千总从铁栅栏里伸出手来,拉住杨秋池的手:“杨公子,我当初做错了,要是那时候,将梅儿许给了你,至少她不会受这份苦了,现如今她们娘两流放异乡,不知道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白夫人和白素梅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杨秋池见他们这凄惨的样子,心中一阵激荡,虽然不知道自己将来作官的地方在哪里,是不是白夫人她们母女流放的地方,却也顾不得了,安慰道:“千总大人请放心,我会照顾白夫人和素梅姑娘的,绝不会让她们受苦!”   白千总怔怔地看着杨秋池,慢慢松开手,后退一步,猛地跪倒在地,磕了几个响头:“杨公子如能照顾我娘子和梅儿周全,白某来世结草衔环,报答公子大恩!”   杨秋池也连忙跪倒在地,磕头还礼。   离开诏狱的时候,杨秋池和马渡两人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掏出来,给了负责管理白夫人和白素梅的牢头,让他给她母女两准备几套过冬的衣服,照顾好她母女二人。   这牢头知道马渡的身份,哪敢乱来,一个劲推辞,直到马渡下令让他收下,才收了,拍着胸脯赌咒发誓,绝不会让白夫人母女两在诏狱里受一点委屈。   杨秋池刚才的话已经说了出来,他不是一个随便许诺的人,但他答应了的事情,却拼死也要做到。   不过,这件事情还不需要拼死去做,就算自己任官的地方与她们流放的地点不在一起,杨秋池也决意先将她们平安地送到云南流放地,花钱安顿好她们,再去就任。   第二天白千总他们被处决,杨秋池没有去观看。他见过太多的死人,虽然没有见过凌迟这最有名的死刑执行方式,但他现在没有心情去研究,不愿意经历那生离死别的痛苦。   杨秋池花钱找了两个忤作,去刑场给白千总收尸找块好的墓地掩埋了。   ※※※   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杨秋池、宋晴与宋晴娘等人离开京城应天府返回了宁国府。   杨母和冯小雪已经接收了郝家全部家产。当天,杨秋池在新家里大摆宴席庆贺。周知府亲自替杨秋池题写了“杨府”牌匾,替代了原来的“郝府”。亲朋好友欢聚一堂,欢庆杨秋池与宋晴成亲。   现在,郝家成了杨秋池的家,他才好好地将这宅院看了一遍。   这宅院真的太大了,杨秋池一家人加上二十个锦衣卫护卫放进去,还是太过空荡,根本照顾不过来。受杨秋池的委托,周知府从信得过的镖局子替杨秋池请了若干镖师作为看家护院,杨秋池又买了若干奴婢、仆人,这才把这杨府以及原来郝家那些生意正常运作了起来。   宋知县、宋晴的娘和宋芸儿三人在杨府住了几天之后,才回广德县去了。临行之前,宋知县让杨秋池在家中安心读书,准备参加恩科,暂时不用去广德县衙门牢房当班。   杨秋池连声感谢,他正好趁机修整一下,这段时间太劳累了。这四书五经不用看,倒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地睡上几天。   他现在是一妻两妾。妻子冯小雪,小妾秦芷慧和宋晴,但秦芷慧被武林女前辈劫走之后一直没有消息,所以现在只剩下一妻一妾。   按照以前和秦芷慧两人定下的规矩,杨秋池和冯小雪、宋晴商量好之后,五天一轮,分别到妻妾房中睡,当然,如果哪一位的大姨妈光临,时间可以提前或者顺延。   宋知县他们回广德没几天又回来了,而且这一次是将家都搬来来。一见面,宋芸儿就高兴地告诉杨秋池,他父亲升官了。   原来,锦衣卫牛百户按照杨秋池所说,上报了宋知县尤其是女儿宋芸儿在破获郝家谋反案抓捕反贼邓有禄中所起的作用,再加上宋知县连续破获殷家乱伦案和金可莹白骨案,吏部下文将宋知县提升为宁国府同知,就是原来被他弟弟杀死的王同知的那个空缺。   本来,这件事主要还是宋芸儿的功劳,但是,由于宋芸儿是女人,古代女人是不能当官的,所以,这功劳也就记在了她老爹宋知县的头上。   宋知县原来只是广德县知县,七品官,现在一下子破格提拔为宁国府同知,五品官,当上了地委常务副书记。高兴得好几夜都没睡好觉,举家迁来宁国府上任来了。   宋知县当然不会忘记他这些功劳是怎么来的,他很幸庆自己当初聪明,拐弯抹角与杨秋池扯上了这伯父侄儿的关系,现在看来,这步棋是走对了。   搬到宁国府知府衙门之后,宋知县设宴庆贺,向杨秋池表示感谢。   既然宋知县这广德县知县都不当了,杨秋池这广德县牢房管监当然也就当不了了。本来,宋知县的意思是要聘用杨秋池继续作自己的幕僚,协助自己,但这一次被杨秋池用参加科举考试婉言谢绝了。   宋知县此刻也已经知道,现在的杨秋池可不是昔日吴下阿蒙,自从他接收郝家家产之后,摇身一变,成了宁国府数一数二的大财主了,单纯从钱财角度,不会在乎幕僚这点银子,所以宋知县也就不再坚持。   反正宋知县也知道,且不说杨秋池现在是他的侄女婿,就凭女儿宋芸儿与杨秋池的生死之交的关系,如果将来自己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情,杨秋池一定会帮自己的。   两家人又在一起了,这让杨秋池也很高兴。虽然杨秋池与宋芸儿不来电,但和这小丫头在一起,让他很惬意。   眼看着离开恩科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宋知县一直没见过杨秋池看书,曾经委婉地提醒过他看书,也暗示过自己可以教他。这宋知县是举人出生,与杨秋池他们杨家村的老太爷是同年,经历过科举考试,当杨秋池的老师那可是绰绰有余,无奈杨秋池对四书五经根本就没兴趣,宋知县只好听之任之。   开恩科的前几天,杨秋池启程到应天府应考,带了十五个锦衣卫男护卫前往。本来宋晴也要跟着去,杨母委婉地告诉她,她夫君这次是去考科举,她要去的话会让杨秋池分心的,宋晴这才作罢。   虽然宋晴怕杨秋池分心不能随着一起去,可她的堂妹宋芸儿却不用管这些,宋芸儿是最喜欢热闹不过的了,当然嚷嚷着要跟着去,杨母当然赞同,她希望宋芸儿能随身保护杨秋池。   宋芸儿的老爹宋知县,不,现在应当叫宋同知了,心中一直希望宋芸儿与杨秋池有个结果,他这老狐狸早就已经看出杨秋池不是池中之物,将来一遇风雨那可要化为龙的,所以当然举双手赞成。   于是,杨秋池和宋芸儿带着十五个锦衣卫护卫出发前往应天府。   一行人到了应天府之后,当然是住在马渡的千户所那里。马渡听杨秋池说他是来参加恩科科举考试的,十分的意外,却也十分的佩服,盛情款待,他不知道这考科举的苦,所以整天拉着杨秋池满应天府到处跑,喝酒玩耍找乐子,把个应天府好玩的地方差不多都玩了个遍。   其间,杨秋池和马渡去探听过白夫人母女流放的具体出发情况,得知要等春节过后才会出发。杨秋池这才心安,到那个时候,自己到哪里任职已经明确了,可以根据任命情况再作决定。   这一天,恩科乡试终于开考了。   应天府科举考试的考场叫贡院,每个考生一个号房,单人单间,号房是砖木结构,考生进了号房,监考官员要从外面将门锁上的,秀才们就在里面写文章应考。   杨秋池想得挺好,反正有李公公他们在后面暗箱操作,自己进去睡他三天就完了,可一进这号房才发现,这号房也太简陋了,就是一个小单间,一张条案桌子就占去一大半,再加上凳子和一个取暖的火盆,就没什么空闲地方了。   现在是农历十二月初五,正是寒冬腊月,这号房里如果不生火,还是比较冷的,幸亏杨秋池穿得比较多。但是要想睡觉的话,非感冒了不可,幸亏冯小雪和宋晴两人给杨秋池准备了棉衣棉裤,还有取暖的用具,买了炭火生了火炉,才不至于挨冻。   杨秋池闲极无聊,坐在号房里烤火,回味宋晴温暖的怀抱。   终于熬到了第三场考完。杨秋池出了号房,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正要回去,就看见参考的秀才们纷纷往贡院那一头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秋池抬头一看,不远处已经围了一圈人,杨秋池跟上去看热闹,听那些秀才们议论才知道,好像是参加考试的一个贫困的老秀才没钱买木炭生火,在号房里苦熬了三天,今天考完开号房的时候发现,这秀才已经被活活冻死在里面了。   杨秋池挤进人群一看,果然,一间号房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是个老头,看样子有五六十岁,头发胡子都已经花白,看来是个老秀才,考了一辈子科举,结果考死在了贡院考场上。   这老人的体温调节能力低,对温度本来就很敏感,再加上三天三夜泡在号房里,不活动肢体,血液循环差,而且,看这死亡的老头面黄肌瘦的样子,应该是长期营养不良,加上没日没夜苦读,极度疲劳,抵抗力降低,所以相对青壮年来说,更容易冻死。   杨秋池正在感叹,突然咦了一声,一个奇怪的现象引起了他的注意:这老头的一身长袍整整齐齐,看样子死得很从容,不过,正是因为这从容,让杨秋池感觉到了反常。不过,由于看热闹的人太多,杨秋池没办法看清楚这死了的老头的其他情况。   不一会,又听到远处有声音传来:“让开让开!主考官贾大人来了。”杨秋池扭头一看,远处走来几个人,前面有衙役开路。   听说是主考官,杨秋池可没见过,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瘦小老头。   人群往后退让,空出了一大块地方。那主考贾大人站在门口看了看,问道:“怎么回事?”   负责巡考的副主考说道:“是一个老秀才死在号房里了。卑职方才已经查过,这老秀才名叫鲁学儒,是应天府滁州人氏,住在滁州的一个叫北哨的小村子里。应试多年,屡试不中。好像是没钱买木炭生火,被冻死了。”   这主考官贾翰林是翰林院庶吉士(相当于现在的中央办公厅主任科员兼社科院院士),朝廷亲自派来主持京城应天府乡试的。听了副主考的话之后,他皱了皱眉,出这等事情要传了出去,会说自己科举考试组织不力,这可是皇上开恩科举行的考试,而且还是在皇上的寿辰举行的,出了这等事情,要是给监察御使知道了,参上自己一本,倒有些麻烦。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出了,隐瞒是隐瞒不了的,问道:“通知应天府衙门了吗?忤作呢?叫忤作了吗?”   副主考回答:“已经派人去叫去了。”   过了一会,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是应天府的一个通判,带了一个忤作。   这忤作一脸的横肉,模样倒有点像个杀猪的。这忤作走进号房里,开始检查。   过了一会,那杀猪模样的忤作走了出来,躬身说道:“回禀大人,这老秀才是给冻死的。”   贾翰林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说道:“那就将他抬去交给衙门殓房存放,等他家人来了交给家人处理吧。”说罢,转身就要走。   杨秋池叫了声:“大人请留步!”挤出人群,“大人,这鲁学儒好像不是被冻死的。” 第137章 并非冻死   贾翰林转过身,见是一个年轻的秀才,便问道:“你是何人?”   杨秋池躬身施礼:“晚生宁国府广德县杨秋池。”   杨秋池连破奇案,在广德县甚至宁国府都有名,但是,在京城应天府,还没几个人知道他。   贾翰林问:“你方才说什么?你说这鲁学儒不是冻死的?”   杨秋池点点头:“是,应该查清楚他的真正死亡原因。”   贾翰林身边一个巡考官员训斥道:“大胆!你一个小小秀才,在此胡言乱语,扰乱人心……”贾翰林一摆手制止住了他的训斥,和言悦色问道:“杨秋池,你为什么认为他不是被冻死的呢?”   这贾翰林倒没什么朝廷大官的架子,杨秋池顿时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他却不知道,贾翰林正在为考场冻死人而发愁,生怕人家拿这件事来整他,说他组织不力,冻死考生,就算不被追究,但这传出去也很不好听啊。   他现在一听到杨秋池说这老秀才可能不是被冻死的,顿时看见了一丝希望。假如这人是被别人下毒害死的,又不是外人潜入考场进行凶杀,那他就没什么责任了。   他一个主考,又不负责地方刑事案件的侦破,就算这案子破不了,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那是应天府衙门的事情。   当然,如果这老秀才是自己病死的,那就更没有责任了。   所以,这贾翰林对杨秋池关于这老秀才不是冻死的这种说法很感兴趣。   杨秋池躬着身说道:“晚生之所以认为这老秀才鲁学儒不是冻死,是因为……因为冻死的人会自己脱掉衣服。”   杨秋池这句话一出口,顿时引来围观秀才们一片议论之声。   贾翰林身后一个巡考官员忍不住叫道:“一派胡言!冻死之人害怕冷,只会将衣服紧紧裹在身上,惟恐衣服太少,怎么反倒脱掉衣服呢?你再在这里胡说八道,立即拿下治罪……”   贾翰林回头瞪了一眼这巡考,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那巡考赶紧闭嘴,低下了头。   见主考发怒,众考生都不敢再议论,静静听贾翰林问话。   贾翰林问杨秋池:“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吗?难道你见过冻死之人?”   明成祖虽然残暴,但在他统治期间,百姓却也安居乐业,没有发生大的饥荒动乱,虽然比不上唐太宗的太平盛世,却也很不错的了。所以这一时期冻死人的情况一般人还是很难见到的。   杨秋池所说的冻死之人反常的脱衣现象是存在的,这是因为冻死之人在死亡之前,遇到寒冷刺激后,肌体肾上腺分泌增强,而肾上腺素和肾上腺皮质激素增强会使人产生燥热的幻觉而脱掉衣服。   另外,在低温环境里,人的血管和体温调节中枢产生抑制,引起肌肉血管因麻痹扩张,扩张血管使皮肤体表充盈着较高温度的血液,从而使人一方面对寒冷刺激麻木,另一方面会使人产生热感,因此,也会出现这种反常的脱衣现象。   有的冻死的人被发现的时候,全身赤裸,尤其是女性,会让人误认为被抢劫或者被别人实施了性侵犯,其实,这些衣服是冻死的人在死亡之前自己脱掉的。   杨秋池方才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本来是要这样解释的,可他马上发现,自己如果这样说,不但别人听不懂,反而会以为自己脑袋有问题,在胡说八道,那后面自己的话就没有人听得进去了,反而适得其反。   正在他思考如何用通俗的话解释清楚这种现代医学上的问题的时候,贾翰林的话提醒了他,连忙顺着贾翰林的话说道:“正是,晚生小时候家境贫寒,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忤作小学徒,不过没有正是入籍,曾经跟师父一起勘查过冻死的人的尸体,所以知道,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晚生也不大清楚,只是见到冻死之人经常出现这种情况,故此才贸然说了出来,请大人恕晚生唐突之罪。”   贾翰林对身后监考说道:“查一下杨公子的简历,看看是否属实。”   那监考连忙从随从那里拿来一本厚厚的登记簿,翻开查找,很快找到了杨秋池的登记情况,看了一下,说道:“记载的确如此。”这巡考又看了几眼,微微有些诧异,说道:“这位杨秀才是,是捐资国子监的例监。”   这话一出,那些围着看热闹的秀才们顿时又是一片议论之声,有的甚至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杨秋池,就好像现代社会里,重点中学的学习尖子们看一个走后门进重点中学插班的差生似的。   明朝的时候,通过捐献金钱财物而成为“捐监”的国子监学生,虽然可参加乡试,但被认为是“杂流”,就算能考中进士,地位也较低。所以,那些通过童试一级一级考上来的正途秀才们,对于杨秋池这种用钱取得考试资格的人,既羡慕人家有钱财,又鄙视人家没学问。   贾翰林哦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杨秋池,本来想问他不是穷得当忤作学徒吗,怎么一下子那么有钱,连例监都捐得起了,不过,古人是比较忌讳问人家经济来源的,尤其是有学问而又自恃清高的文人。   既然杨秋池曾经是忤作学徒,的确有这方面的经验,贾翰林对杨秋池刚才所说的话已经相信了七八成,问道:“既然它不是冻死的,那又是怎么死的呢?”这个问题才是他最关心的。   杨秋池躬身说道:“如果大人准许的话,晚生愿意检验一下尸体。”   贾翰林点头同意。   杨秋池来到这号房门外,先不着急进入,站在门口仔细观察里面的情况。这号房和自己的那一间一模一样,砖木结构,靠里的墙上有个小窗户,上面贴的油纸完好无损。   杨秋池一边观察一边问道:“发现这老秀才死亡之后,有哪些人进来过?”   没听到回答,杨秋池回头看了看,那几个巡考正鄙夷地看着他,并不答话,好像是在说你一个小小的国子监监生有什么资格问我们问题,更何况还是个捐了钱才捞到资格的例监。   杨秋池心头火腾的一下就升起来了,心想这老秀才死在考场关我屁事,我吃多了管这闲事干什么,何苦热脸贴你们冷屁股,靠!走人!杨秋池冷着脸迈步就往外走。   那贾翰林咦了一声:“杨公子,你怎么走了?”   杨秋池冷声道:“这些巡考大爷看我不顺眼,我干嘛要在这里惹人烦呢,又不管我的事。”迈步又要走。   “公子请留步!”贾翰林说道,转身对那些巡考说道:“事关人命,这位杨公子是本官邀请进行尸体检验的,哪一个不认真回答杨公子的问题,就是不给本官的面子!”   那几个巡考面面相觑,低下头喏喏连声。   杨秋池这才转身走了回来,又问了一次:“是谁先发现尸体的?”   一个监考回答:“本官先发现的。”虽然回答了,但话语之间却还是官架子十足。   “你说一下经过。”杨秋池也不客气,心想老子是锦衣卫指挥使特使,这可是皇上颁布圣旨亲自任命的,你这芝麻小官算老几?再说了,这主考官刚才当众说了请我帮助查案,案件稽查中涉及到的人,不管你是大官还是老百姓,都得给我老老实实回答问题。既然你不客气,我凭什么给你客气?   那巡考有些诧异,他是朝廷派来协助主考组织这次考试的,也是有品位的朝廷官员,这杨秋池只不过是个老百姓,居然敢对他直呼“你”,语气还颇不客气,顿时就要发火。   贾翰林冷哼一声,这巡考赶紧将肚子里的火强行压了下去,说道:“考试完毕,我挨着打开号房,就发现这老秀才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以为他睡着了,走进去叫他,这才发现他已经死了,我赶紧跑出来,另外两个巡考的大人也进去检查之后,确认他已经死了。除了我们三人,就只有后来赶来的忤作进去过。”   “这老秀才鲁学儒进去的时候是好好的吗?”   另外一个巡考回忆了一下,说道:“是好好的,不过,我搜身检查看看有没有夹带的时候,记得他全身微微发抖,说他头痛得厉害。其他没甚么发现。”   头痛、发抖?杨秋池皱皱眉,走到号房门口,继续观察。   这科举考试考生进了号房,巡考官员就要从外面将这号房锁上,还有巡考四处寻查,而且,号房里也没有发现外人入侵的迹象。这么看来,这老秀才被外人潜入杀死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杨秋池这才迈步进了号房。这号房里面的摆设和自己那一间差不多,一个长条书案,一根矮凳子,一个火盆。   杨秋池看见火盆,马上想到,难道是一氧化碳中毒而死?走过去蹲下身看了看火盆,然后伸手摸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对,这火盆冰冷,根本就没有生过火。   桌子上摆着几张稿纸,刚刚写了一小半,毛笔掉在了地上,砚台里的墨汁边缘已经结了一层薄冰。   杨秋池小心地避开地上可能存留有脚印的地方,来到尸体旁,发现这老秀才嘴角边的地上有一摊呕吐物,心中一动,难道是食源性中毒?   除了这呕吐物之外,地上再没有其他的可疑之物。   杨秋池蹲下来观察死者面部,见没有冻死者所特有的苦笑特征,进一步说明不是被冻死的。   翻眼皮看了看,没有发现窒息死亡的出血点;掰开嘴唇,发现死者嘴角处和嘴唇内侧有口腔溃疡。除此之外,口腔牙龈红肿也比较厉害。看来这鲁学儒生前内火比较重。   杨秋池将死者的手抓起来看了看,手掌外侧掌缘有冻伤,但程度比较轻,还不到二级,耳朵也有。杨秋池将手伸进尸体怀里,在尸体的腋下摸了摸,尚有微微的余温,点点头。   将尸体的衣服裤子脱光从头到脚仔细检查,没有发现外伤,又仔细检查了脖颈等处,也没有发现皮下出血或者表皮擦伤。   尸体低处的尸斑和尸僵刚刚开始出现,死亡时间应该在两个小时左右。   杨秋池起身走出门外,对贾翰林说道:“大人,经晚生初步检查,这老秀才的确不是冻死的。”   贾翰林一喜,问道:“何以见得?”   “回禀大人:这号房虽然比较简陋,但密封还是不错的,外面的寒风难以透入,号房里虽然比较冷,但还没达到在短时间内就冻死人的地步。”   说到这里,杨秋池向四周围观的秀才们看了看,说道:“今天参考的秀才有好多也都没有买木炭生火,其中也有一些是老人,可能手脚生冻疮的有,但冻得半死的,恐怕没有吧?”   围观的秀才们纷纷点头赞同。   “晚生检查了鲁学儒的手脚,发现也有冻疮,但并没有出现严重的冻伤,如果他被冻死,那手脚处的冻伤程度应该很重才对。晚生用手试探过尸体腋下的温度,尚有余温,如果是冻死,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人的正常体温是三十六度,如果是被冻死,体温至少要降到二十五度以下,这时候体温中枢功能衰竭,人会陷入昏迷,反射消失,心跳、呼吸抑制,这种情况下就很难逆转恢复了,冻死才有可能发生。   没有体温表没法进行测量,所以杨秋池只能用手去感觉体温,经过探测,发现这老秀才体温下降与一般尸冷情况相符,没有出现冻死那种明显的体温大幅下降情况。 第138章 死因不明   正常室温条件下,人的尸体冷却的速度,在前面十个小时,平均每小时下降一摄氏度左右,后面下降会减慢,到二十四小时,降到与周围环境温度相等。   虽然现在是冬季,但这号房里的温度也在零度以上,而且没有风,所以尸冷的速度虽然会稍快一些,但也不会超过每小时两摄氏度。   根据老秀才身上尸斑和尸僵刚刚出现这一点判断,老秀才死亡时间在两小时左右,这样算来,尸冷导致尸体温度下降不会超过四摄氏度,也就是说,如果这老秀才尸体现在的体温在三十二度左右,那就是符合正常尸冷速度的。   杨秋池刚才探测发现,老秀才的体温只比常人略低,但明显没有达到二十五度以下的致命体温,检测结果与正常尸冷两者相符。   人的体温降到三十二摄氏度左右时,会发生意识障碍,运动能力低下,甚至会出现幻觉,但还不可能会冻死,因此,从老秀才现在三十二度左右的体温来看,完全可以排除冻死的可能。   只不过,杨秋池不能和明朝的人讨论人的体温多少度这么现代的问题,所以,只能那样笼统地说了。   贾翰林问道:“那这鲁学儒究竟怎么死的?”   杨秋池躬身答道:“晚生仔细检查了死者全身,没有发现明显的伤痕,可以排除外伤致死。检查死者身体骨骼,也没有发现骨折现象,基本上可以排除受内伤死亡。”(隔山打牛这一类的武功不是现代法医研究的问题)   杨秋池指了指鲁学儒嘴边的那一摊呕吐物:“根据这呕吐物,晚生怀疑这鲁学儒是由于自身隐蔽疾病突然爆发导致猝死,当然,也有可能是死于中毒引发的猝死。”   那忤作一直在一旁冷眼看,这时冷笑道:“中毒?笑话,我用银针检测过那呕吐物,并没有变黑,怎么会是中毒呢?简直是笑话!”   可以引起中毒的毒物太多了,腐蚀性、金属性、功能障碍性的毒药,有强碱、无机化合物、镇静药、麻醉药、氰化物、一氧化氮、甚至蛇蝎等动物或者川乌等植物都可以引起中毒。   而银针探毒,只能对含有硫或者硫化物的毒物才有可能检测变黑,而有些毒物,不含硫,比如毒蕈、亚硝酸盐、农药、氰化物等,银针与它们接触,却不会变黑。所以,银针不变黑,并不代表不是中毒。   杨秋池很体谅一个忤作的难处,没有嘲笑他,真诚地说道:“你说的是砒霜中毒,用银针可以探出来,但还有别的原因导致的中毒,并不是每一种毒都可以让银针变黑,比如很多有毒的蘑菇,用银针探查,也不会变黑,却能毒死人。”   那忤作见杨秋池态度诚恳,倒也有些不好意思,问道:“你说可能是中毒死的,又不是砒霜,那是什么?”   要判断什么原因中毒,必须进行尸体解剖,提取胃及胃内容物,作毒物化验,当然不能仅仅根据这个结果就作出是否中毒的结论,必须进行全面解剖,观察各器官的病理变化,才能发现死者生前患有的潜在性疾病,区别是疾病引起的猝死还是中毒,还要提取肝、肾、脑等组织和血、尿、胆汁等检材进行毒物化验,综合分析,才能作出是哪一种原因导致的中毒。   如果要是在前些日子,杨秋池很可能会贸然提议进行解剖,但经历了上次私放宋晴自己差点掉了脑袋的事情之后,杨秋池沉稳了许多。通过这件事情,他明白了一个其实很浅显的道理——要想保护别人,首先要保护好自己。试想,假如自己因为私放宋晴给砍了头,这宋晴也跑不了。   不过,现在他面临的。不仅是三思而后行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对自己脑袋里已经形成的那些现代社会的理所当然的思考方式,也要进行彻底的变革,而这也正是最难的。   眼前这案子,不明原因死亡,现在法医是百分之百要进行尸体解剖的,也只有进行解剖才能准确地确定是疾病还是中毒,中的什么毒。可在明朝,别说解剖,就算提议解剖,恐怕都要被视为对封建礼教的叛逆,后果可想而知。   因此,杨秋池没有莽撞地提出解剖,他要走古人的路,通过蛛丝马迹综合情况进行判断,查出老秀才鲁学儒真正死因。   这件案子是发生在正在举行科举考试的贡院,四周都是人,却没有人听到这鲁学儒呼救或者挣扎的声音,由此可以判断,如果是下毒,那么这种毒药很可能是能够引起中枢或者心脏神经系统功能障碍的神经类毒药,引发中毒性心、脑血管病变急性发作导致猝死。   只有这种情况下,鲁学儒才根本来不及呼叫或者无力呼叫。当然,也不能排除鲁学儒本身就患有这一类的疾病,突然发作导致猝死的可能。   对于忤作的问题,杨秋池摇摇头说道:“目前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我也只是怀疑,如果要彻底查清楚鲁学儒的死因,确定是不是他杀,恐怕要深入调查,才能发现端倪。”   虽然杨秋池还没有查出鲁学儒的真正死因,但已经明确排除了冻死。肯定了这一点,让贾翰林非常的高兴,如果是这样,那就没自己什么责任了。   杨秋池没想到,自己无意中帮了这主考官一个忙。不过,杨秋池现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这件事情也不管自己的事,再说了,究竟是不是他杀,没有解剖之前自己也不敢肯定。拱手就要告辞。   贾翰林正微笑着想,看不出,眼前这小伙子还挺有能耐的,是个人才,虽然自己脱了干系,案子交给应天府就没他什么事情了,但应天府顾府尹与他交情不错,如果这案子破不了,这府尹也会脑袋痛,毕竟这是皇上恩科考试中出的问题,查不清楚不好交待。如果有杨秋池帮忙,破案的希望就要大得多。   贾翰林见杨秋池要开溜,赶紧说道:“杨公子,你现在科举也考完,就等着放榜了,索性帮帮忙,将这个案子查清楚。应天府府尹顾大人是本官的故交,等一会他来了我将你引进给他,如果有公子帮忙,破这案子就有把握了,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公子意下如何呢?”   其实,杨秋池也是个热心肠,他这举人是板上钉钉的,虽然没必要讨好这主考官,但见这主考官说话和气,倒也抹不开面子。   再说,这案子究竟是不是他杀,他也很好奇。左右无事,管管这闲事也行,反正要在应天府等放榜了才能回去过年,然后带着白夫人娘两去赴任。还有一段时间呢。便点头同意了。   贾翰林很高兴,叫忤作将这号房锁上守在这里,并派人马上去通知应天府府尹。贾翰林带着杨秋池还有那应天府的通判一起去贡院休息厅等候。众秀才们看见杨秋池和主考大人一起走了,又是惊叹又是嫉妒。   过了好一会,应天府府尹顾大人来了,贾翰林引见之后,顾府尹说他对杨秋池早有耳闻,原来宁国府周知府与顾府尹关系密切,周知府曾经和顾府尹说过杨秋池帮助破获了大案的事情。   顾府尹听说杨秋池愿意帮忙查清这件老秀才横死贡院案,顿时大喜,叫刚才带忤作来的那个通判协助杨秋池查案。这通判名叫胡江,长着一张马脸,说话倒挺和善。   杨秋池不喜欢这种官场应酬,说了一会话之后,就与胡江一起告辞出来开始查案子。杨秋池带着胡江先到贡院门口和宋芸儿打声招呼,免得她担心。   胡江见杨秋池居然带了十五个跟班护卫,而且个个膀大腰圆,一脸的横肉,一看就不像善类,有些羡慕又有些发毛,不敢多问。   宋芸儿一听要查案,她可是最喜欢热闹的,马上嚷嚷着要一起去。胡江听杨秋池介绍宋芸儿是他堂妹,又是宁国府新任同知宋大人的千金,当然没有异议。   胡江问杨秋池:“杨公子,咱们该如何作手呢?”   杨秋池说:“那呕吐物还在吧?”   一提到这呕吐物,胡江皱了皱眉点点头。   “我想重新检查一下那一摊呕吐物。”杨秋池平淡地说道,由于不能解剖,只能指望从这呕吐物中查出点什么来。   本来杨秋池提到那一摊呕吐物,就已经让胡江不舒服了,现在他还说要去检查,胡江一想到搅动那一摊呕吐物的模样,不由自主一阵的翻胃。   杨秋池一看他这神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暗自苦笑,有什么办法呢,法医就是这样,以前自己整天接触的就是那些腐败的死尸、各种呕吐物、排泄物,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体液,从这里面找线索,又脏又累,所以才没女人愿意当自己的女朋友。   不过,没想到自己来到明朝,还挺吃香的,想想原因,可能是明朝的女人都注重三从四德,不存在看不起男人的职业的问题。只要有钱有本事,就不愁没女人。   单就这一点而言,杨秋池对这万恶的旧社会,倒还真恨不起来。   杨秋池迈步往贡院里走,宋芸儿紧跟着杨秋池,胡江也皱着眉头跟在后面。   路上,杨秋池和宋芸儿简单说了事情的经过,宋芸儿一听说又有命案发生,这一次还发生在贡院里,又是兴奋又有点吃惊。   三人来到那间号房,还有几个巡考在这里看着,那负责看守尸体的忤作将门打开,尸体已经用方才脱下来的长袍盖住。杨秋池进到里面蹲下身,拣起地上的毛笔,倒过来将笔端擦干净,开始翻动那一摊呕吐物。   这一下,胡江和巡考们都恶心得转过脸去,有的甚至躲得远远的。   宋芸儿也皱了皱眉,不过没有躲开,她自己认为,这也是考验她能不能像男人一样勇敢的好机会。虽然如此,还是感到了一阵的翻胃。   杨秋池一点不觉得,他已经习惯了,相比那些高度腐败的尸体的怪味恶臭而言,这简直太小儿科了。   呕吐物里,发现了一些还没有消化的咸菜碎末,另外,一些小的绿色小残片引起了杨秋池的注意。可他怎么也看不清这些是什么东西。于是干脆趴在了地上,把鼻子都快凑到呕吐物上去观察,瞅了半天,还是分辨不出这些小残片是什么东东。   看来只能先提取这一堆呕吐物,以后再研究。杨秋池叫巡考们找来一张干净的硬版白纸,很小心地将那一摊呕吐物铲进白纸,包裹好,装进一个纸袋子里。   见杨秋池收拾好之后,胡通判问道:“杨公子,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   杨秋池说道:“去鲁学儒在应天府的住处查一查,看看有没有能引起他中毒的东西。”胡江赞同。   查了鲁学儒考试登记簿上登记的在京地址,他住在应天府里一个叫“登科客栈”的小客栈里。   应天府的小客栈太多了,胡江他们也不知道这“登科客栈”在哪里。那时候还没有现在那么完善的工商登记制度,只好到处打听。   胡江带了几个衙役,杨秋池带着宋芸儿还有那十五个护卫,一群人东问西找,象没头的苍蝇似的到处探听,费了不少功夫,才在应天府一个偏僻的小胡同里找到了这“登科客栈”。   掌柜的是个相貌丑陋的老妇,这古代的老百姓都害怕见官,女掌柜见到官差来了,有些慌乱,却又不能躲开,只得一个劲陪笑脸献殷勤。 第139章 谁下的毒   当杨秋池问起他们这客栈里是否有个叫鲁学儒的老秀才住在店里时,女掌柜根本就不用翻登记簿,马上点头,满脸鄙夷:“是有一个叫鲁学儒的老秀才住在我店里,不过他去参加科举考试考举人去了。”   说到这里,女掌柜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骂道:“呸,考举人?作他娘的春秋大梦,就他那穷酸样,每顿一碗稀饭一碟咸菜,还想中举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哼!”   看来,这女掌柜对鲁学儒这穷秀才不肯花钱消费很有意见。杨秋池说道:“掌柜的,麻烦你带我们去看看这鲁学儒住的地方。”   女掌柜还没见过这么客气的官差,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忙不迭答应,哈着腰将他们领到了后院一排低矮的小平房,打开了其中一间房,说道:“他就住在这里面,”迟疑了一下,小心地问道,“大爷,这老穷酸是不是犯了什么事了?”   “他死了!”胡江说道。   “啊~!”女掌柜吃了一惊,“他,他怎么死的?死在哪里了?”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嗯?”胡江盯着女掌柜问道。   女掌柜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连声说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只是这老穷酸还欠着我的房钱呢。”   胡江笑着说道:“那你去阴曹地府找他要好了,要不要老子送你一程?”那几个衙役眼睛一瞪,把那女掌柜吓得抱着头跑得远远的,再也不敢吭声。   杨秋池首先走进这房间里。房里阴暗而潮湿,融化的雪水顺着门缝流淌了进来,地上湿漉漉的。   房间里很简陋,靠里面墙边摆着一张床,被褥摸上去很潮,发出一股的霉味,床头边上放着一个小包裹,杨秋池小心地将包裹解开,里面只有几件衣袍,还有一串用麻绳穿起来的几十文铜钱。   靠窗摆着一张桌子和一根板凳,板凳一条腿都快要掉了。桌子边上放着一个破旧的木盆,耷拉着一张已经黑得发臭的毛巾。   桌子上摆放着个瓷碗,里面还有半碗凉水,旁边搁着半截馒头,也不知道是多少天以前的了,已经冻得硬梆梆的跟石头差不多,桌上还有半碗稀饭,一个破瓷盘里还残留着两三根咸菜。   杨秋池叫衙役把门外那女掌柜的叫进来。   女掌柜来了之后,杨秋池指了指桌子上的馒头、稀饭和咸菜问道:“这鲁学儒在你们客栈每餐都吃的这些吗?”   女掌柜的点点头:“是,他舍不得花一分钱买别的,我看他根本就没什么钱,这馒头还是他刚来的时候买的,一直啃到现在。每一顿都只喝的稀饭,吃的咸菜,别的什么都不要。”   会不会食物中毒呢?杨秋池盯着这半截馒头、稀饭和那两三根咸菜琢磨,不象,如果是食物不新鲜变质,引起食源性疾病,这种疾病一般也只是肠胃疾病。不过,会不会被人在食物里下了毒呢。   杨秋池叫那女掌柜的找了一只鸭子来,将那半截馒头掰碎了灌进鸭子的肚子里,把那剩下的一点稀饭和咸菜也给这可怜的鸭子灌了进去,把鸭子撑得嘎嘎叫。等他们再将那瓷碗里的水给鸭子喂下去时,这鸭子吃了这个半个又干又硬的馒头和咸菜,正叫渴,这碗水倒不用灌就喝完了。   等了半天,这鸭子还是嘎嘎叫着在屋子里摇摇摆摆走来走去,没甚么事情。看来,食物中没有毒。   胡江和杨秋池有些失望,摇摇头准备离开房间,一直嫌臭呆在门口的宋芸儿突然咦了一声,指着床下叫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雪早已经停了,太阳已经出来,阳光斜斜地射进来,房间顿时亮了许多。这阳光正好照在床下,杨秋池和胡江顺着宋芸儿的手指方向回头一看,见床下面果然有样东西闪闪发光。方才这阳光没有照进房里,房间很昏暗,这东西又紧靠着床头放在床腿内侧,所以两人方才没有发现。   杨秋池弯下腰,先仔细看了看,好像是个小瓷瓶。伸手进去将那瓷瓶拿了出来,拧开盖子看了看,里面有小半瓶巧克力颜色半固体状的东西。   拿到外面,用一根小树枝从里面挑了一点出来,仔细辨认,粘粘的好像是蜂蜜,可是颜色太暗。问那女掌柜:“这是什么?”   女掌柜凑过来看了一眼,说道:“听那老穷酸说是蜂蜜,他来到客栈的时候我就见他吃过,问他是什么,他说是蜂蜜,所以我搞不懂他怎么有钱买蜂蜜却没钱吃好一点,纯粹是抠门。”   会不会是这蜂蜜有问题呢?由于没有试剂和设备进行毒物化学成分检验,只能作生物检验了。杨秋池又叫女掌柜的另外找来一只鸭子,挖了一坨蜂蜜交给女掌柜,让她给鸭子灌下了去。   片刻,这只可怜的鸭子抽搐着倒地而死。   找到毒源了!众人都十分的兴奋。杨秋池一付长辈的样子拍了拍宋芸儿的肩膀:“不错,小姑娘,好好干,会有前途的!”   宋芸儿见杨秋池夸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罢了。”   “那也行,多碰几次,咱们这些瞎猫就有得吃的了,哈哈哈!”   杨秋池判断,这蜂蜜被下毒的时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鲁学儒从老家来的时候,带来的这蜂蜜就已经被人下了毒,另外一种可能是到了小客栈之后被人偷偷在蜂蜜里下了毒。   不过根据女掌柜的证明,鲁学儒来到小客栈的时候就带得有这蜂蜜,她还亲眼看见过鲁学儒吃蜂蜜,但鲁学儒那时候并没有中毒,照这样看来,最大的可能是鲁学儒吃蜂蜜之后,这蜂蜜才被人下毒的。   那是谁下的毒呢?住在这小客栈里的人都有嫌疑。杨秋池让胡江派衙役将小客栈所有的人都带到了后院审讯。也就十来个人,都是些贩夫走卒之类的,见到公差两腿都会发软的人,哪敢说半个不字。   杨秋池和胡江找了间干净一点的房子,将这些人一个一个叫进房里询问,包括老板娘和厨子、跑堂的、打杂的等等店伙计,一一都问到了,没有发现端倪。   经过审讯发现,众人眼中的这鲁学儒纯粹是个迂腐子,住进小客栈这些天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出去参加考试的时间之外,一天到晚就在房间里摇头晃脑读书。一出门就把门锁上,连上茅房都要锁门的。   杨秋池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房间,并没有发现外人潜入的迹象,而这鲁学儒又几乎没有离开过房间。这样看来,在小客栈被人下毒的可能性很小。   难道是鲁学儒住进这小客栈之前,他的蜂蜜就已经被人下了毒了吗?那女掌柜在鲁学儒进客栈的时候就看见他吃了蜂蜜,好几天怎么没中毒呢?为什么后来到了贡院才中毒?难道是一种慢性毒药?或者多次服用之后累积起来才中毒?   如果是这样,很可能这蜂蜜送给鲁学儒之前,就已经被人下了毒,因此,必须查清楚这蜂蜜究竟是谁给这老秀才鲁学儒的。常理推测可知,这个人很可能是鲁学儒的家人或者亲近的人。要查清这个问题,只有跑一趟鲁学儒的老家了。   好在鲁学儒的老家就在距离应天府不远的滁州的一个小山村。不过,现在已经是傍晚,就算他们快马加鞭赶到那里,恐怕也要两三个时辰,已经到了晚上了。   杨秋池把这想法告诉胡江之后,胡江看了看天,提议第二天再去,杨秋池反对,因为这种抓捕罪犯的事情,那是分秒必争的,一旦拖延,罪犯逃之夭夭,那时候可没有后悔药。   胡江被杨秋池的敬业精神所感动,人家一个帮忙的还那么热心,自己这主事的反倒推三阻四的话,就太也说不过去了,便同意连夜赶赴鲁学儒老家查案。   意见统一之后,杨秋池先回到马渡那里将情况简单说了一下,然后带着宋芸儿和十五个护卫,与胡江和数名衙门捕快,一行人骑马直奔鲁学儒的老家滁州北哨村。   滁州在应天府西北,是应天府的北大门,而这村子又叫北哨,应该是滁州北面的哨卡。这村子位于滁州往北的交通要道上,坐落在一个山谷里,四周地势险要,与这哨卡的名字倒挺相符。   杨秋池等人赶到北哨村时,已经是二更天。见到生人进村,村里的狗叫声响成了一片。   胡江以前来过着小村子,所以他们很顺利地就找到了这村的里正,这里正姓米,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一见是应天府衙门里的人来了,忙不迭将众人引进院子,本来还要往屋里让,可就他那两间土坯房子,哪搁得下那么多人啊。只好在院子里说话。   胡江向米里正简单说了一下案情,要里正带他们去找鲁学儒的家人进行调查。米里正听说鲁学儒死了,惊讶地自言自语低声嘟哝了一句:“还真灵!”   杨秋池没听清他的话,问道:“你说什么?什么灵?”   “没什么。”米里正笑着说,然后带着他们前往鲁学儒家。   路上,这里正介绍道:“鲁学儒在我们村里,大家都管他叫鲁老夫子,为人和善,他年轻的时候家里还是有些钱的,算得上村里的财主。不仅娶了老婆范氏,还纳了一房小妾沈氏。可后来他老婆生了一场大病,快死了。这老夫子心地善良,把田产差不多都卖了给他老婆治病,总算治好了,家也差不多败光了。”   说话间,来到了鲁学儒的家。他家在村子边上,比较简陋的几间木房,一个小院子。   房子的窗户黑古隆冬的没有光亮,看样子里面的人已经睡了。乡村里到了晚上没什么事情,都睡得比较早。杨秋池的护卫们不用吩咐,自动地将这房子四周搜索了一遍,随后各自警戒一方,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杨秋池很满意。有这些人跟着,感觉到安全多了。   米里正上前敲门,好一会,里面才有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问道:“谁啊?”   “范氏,我是米里正,京城的几位官老爷来了,找你有事情,你快起来开开门吧。”都是乡里乡亲的,这米里正说话很客气。   “哦,您等等啊,老身马上来开门。”   过了片刻,房里亮起了灯,随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探出头来,看了看他们,这才将房门打开,佝着背说道:“米里正啊,您们几位大爷快进屋吧,外面化雪冷着呢。”   杨秋池、宋芸儿和胡江进了房里。护卫头领南宫雄也进了屋,随身保护杨秋池。房间太小,其他人只能呆在院子里等着。   坐下后,米里正问道:“你们家姨太呢?”   范氏往屋里看了一眼:“还在睡着。”   “叫她起来吧,官老爷找你们问话。”   范氏答应了一声,颤巍巍站起来走进里屋,低声和里面的人说话,就听到一个妇人嘀嘀咕咕抱怨着什么。范氏走出来抱歉地笑了笑:“她马上出来了。”   又过了好一会,里屋出来一个少妇,三十出头的样子,到有几分姿色,但神情倦怠,打着哈欠靠在门栏上,懒洋洋问道:“什么事啊?”   米里正说:“沈氏,你赶紧坐下,应天府来的官老爷有话要问你呢。”   沈氏不耐烦地嘟哝了几句,歪着身子坐下,看着杨秋池他们。   杨秋池说道:“你们两都是鲁学儒的娘子吗?”   两人点点头。米里正指着开门的那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补充道:“这是原配范氏。”又指了指那三十多岁的少妇:“这是小妾沈氏。” 第140章 养蜂人   杨秋池对她二人说道:“你们的夫君鲁学儒今天在应天府贡院参加考试的时候死了。”   啊!两人都是一声惊呼,那原配范氏颤抖的声音问道:“我们老爷他是怎么死的?”   “被人下毒毒死的!”   那小妾沈氏一听,掩面号啕大哭起来:“我的郎啊~!你怎么那么狠心就把我们给抛下了,你叫我们可怎么活啊~!”哭得有腔有调,声音婉转清脆,嗓子还不错。   “别哭了!”胡江吼道。   那小妾沈氏的哭声嘎然而止,就象一只嘎嘎叫的鸭子被突然掐住了脖子似的。掩面的手慢慢放了下来,脸上一滴眼泪都没有。   胡江马脸一拉:“我们还有话要问你们,等我们走了你再嚎丧也不迟!”   那老太太此时却开始抽抽噎噎低声哭了起来。胡江还要喝止,被杨秋池拦住。杨秋池从怀里摸出那个小瓷瓶,问道:“这个装有蜂蜜的东西是谁给你们老爷鲁学儒的?”   那小妾沈氏瞅了一眼,向原配范氏努了努嘴。   范氏抬起头,老眼昏花看不清楚。杨秋池将那瓷瓶递了过去。范氏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是老身给我们老爷的。里面装的是蜂蜜。”   胡江一听,原来是这老太太下毒杀死了鲁学儒,不由得勃然大怒,骂道:“好你个老虔婆,方才我听里正说,你当年生重病差点死掉,是鲁学儒倾家荡产给你治好了病,你怎么恩将仇报,下毒将他害死?简直是禽兽不如!来人,把这老虔婆给我抓起来!”   门口的几个衙役齐声答应,手中铁链子抖得哗啦啦响,上前就要抓人。   那原配范氏吓坏了,哭诉道:“大老爷,这是从何说起,我没有,我没有下毒害我们老爷,老身冤枉啊!”   “你还喊冤?”胡江冷声道,“你们老爷鲁学儒是中毒而死,我们已经查出这瓷瓶里装的蜂蜜有毒,而这蜂蜜又是你拿给你们老爷鲁学儒的,证据确凿,还想抵赖吗?”   那小妾沈氏一听,尖叫一声扑向范氏,连抓带挠叫骂道:“原来是你这老不死的害死了老爷,我要杀了你!”   那原配范氏年老体衰,哪里是她的对手,只是抱着头哭喊着冤枉,脸上已经被抓出了好几道血痕。   杨秋池向宋芸儿使了个眼色,宋芸儿起身一把揪住那小妾沈氏的胳膊,往后一拽,喝道:“大老爷在此,不得无理!”那沈氏被宋芸儿拽得向后跌跌撞撞倒退了几步,差点摔倒,不敢再撒泼。   捕快们正要上前抓捕范氏,杨秋池一抬手,示意先不要动手。胡江有些疑惑,也摆手止住了那些衙役们,坐了下来问道:“杨公子,真凶不是找到了吗?怎么……”   杨秋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问范氏道:“你为什么要给你们老爷这蜂蜜呢?”   范氏已经吓坏了,见杨秋池和颜悦色,衙役们好像都挺听他的话,看来如果好好和这位公子说清楚,就有希望洗脱冤屈,说道:“公子,老身冤枉,我真的没有下毒啊。”   “老夫人,你别着急,慢慢说,没弄清楚之前,我们是不会乱抓人的。”   听了这话,范氏这才稍稍心安,说道:“我们老爷科举屡试不中,心情烦躁,内火重,经常口舌生疮,有时候疼得吃不了饭,连喝水都痛得不行。找了郎中也没治彻底,后来我得了个偏方,按偏方调了蜂蜜给老爷涂抹这口疮,挺有效的,所以老爷就将这蜂蜜一直带在身边。”   原来这鲁学儒有口腔溃疡,难怪他住小客栈的时候,每天都只吃稀饭咸菜,那半截馒头一直没吃完,想必是口腔溃疡之后,这馒头难以咀嚼,勉强吃了半截就吃不下了,只能喝稀饭。而这瓷瓶里的蜂蜜是他原配夫人范氏给他治病用的。   看范氏这神情,应该不知道蜂蜜里面被下了毒。难道是她买来的蜂蜜在此之前就已经被人下了毒了吗?杨秋池问范氏:“这蜂蜜是你亲手调制的吗?”   “不是,是老身从东门坡养蜂的王老太那里买的。”   “养蜂?村子里有人养蜂吗?”   一旁的米里正说道:“是,村里有好几家都养蜂,咱们这村四周都是高山,田地少,光靠种地的话,日子不好过,所以就有一些人家养蜂,卖蜂蜜赚点钱养家糊口。”   杨秋池问范氏:“你买蜂蜜的时候,是你自己调选还是王老太她给你送来。你好好回忆一下,说得尽量详细一点。”   范氏点点头,想了想说道:“一般都是这王老太的儿子用挑担担下山来,到滁州城里去卖,路过咱们村子的时候会一路吆喝,我就随便买了。担子两头各装了一个大瓷钵,里面装的蜂蜜,要买的人都自己准备盛的器皿。我买的时候记得好像是今年九月份左右。”   杨秋池心想,会不会是这王老太的儿子甚至是王老太下的毒呢,虽然没有什么证据,还是去查看一下,看看有什么端倪没有。   要知道,大部分的破案线索都是通过调查走访、摸底排查找出来的,不是坐在家里凭空想出来的。杨秋池问道:“这王老太家住在什么地方?”   米里正插嘴说道:“在东门坳半山上。”   “带我们去找她!”杨秋池说。   米里正有些迟疑,说道:“现在已经是三更了,到他们那里还有十多里山路呢,这漆黑一片,山路又不好走……”   胡江看了看杨秋池,说道:“事不宜迟,人犯要是跑了,你负责吗?”   米里正吓了一跳,连声说不敢,连忙跑出去准备火把灯笼,还叫了几个村里的民壮。准备好之后,胡江下令留下两个捕快看守范氏和沈氏两人,然后由米里正带路,一行人上山去找卖蜂蜜给范氏的王老太。   山路果然难走,山坡陡峭,有的路段不能骑马,只能下马牵着马步行前进。   打着灯笼举着火把,这十多里山路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赶到,到的时候已经是五更天。   这养蜂的王老太家住在半山腰的几栋木屋里,木屋旁边整整齐齐放着几排蜂箱。现在天寒地冻,这蜜蜂也不乱飞,聚集在蜂巢里,偶尔有一些蜜蜂受到灯光的打扰,嗡嗡地飞了起来,却很快又飞回了蜂巢。   捕快、民壮和杨秋池的护卫们迅速将这几间房屋包围了起来。   米里正敲开房门,捕快一拥而入,控制了王老太和她的儿子、儿媳妇,然后对房间里迅速进行了搜索。   王老太和儿子、媳妇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搜查吓坏了。不过看清楚是衙门的捕快之后,知道不是强盗,这才稍稍有些心安。   经过搜查,发现有一间房间里有八个大瓷钵,里面都装满了蜂蜜。   王老太看见捕快们四处搜查,有些不解地小心问道:“各位大爷,你们在找什么啊?”   胡江对米里正说:“你告诉他好了。”   米里正答应了一声,对王老太说道:“你们卖给村里鲁老夫子家的那些蜂蜜有问题,鲁老夫子服用了这些蜂蜜,结果被毒死了。”   “啊~!”王老太和儿子、儿媳妇吓得脸都白了。王老太说道:“不会,我们,我们卖蜂蜜那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说吃了我的蜂蜜出事的,更别说被毒死了。”   胡江说道:“那就是你们故意下毒害死鲁老夫子的!”   “冤枉了~!”王老太咕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我们与那鲁老夫子无怨无仇,干嘛要害他呀。”王老太的儿子和儿媳妇也跟着跪倒叩头。   胡江冷笑:“这正是我们找你查问的原因,你还是乖乖交代,你们是如何下毒杀死鲁老夫子的?从实招来,不然,可要皮肉受苦!”众捕快齐声吆喝恐吓。   “民妇真的冤枉啊,我们卖蜂蜜赚点钱养家糊口而已,平白无故的下毒害别人干什么呀。求求青天大老爷明察秋毫,为民妇作主啊!”   “你还敢抵赖!”胡江吼道,他先前在小客栈看见杨秋池用鸭子试验出那瓷瓶里的蜂蜜有毒,便想也露一手,喝道:“来人,去给我抓一只鸭子来!”   这王老太家后院养得有些家禽,一个捕快答应了跑到后院,抓了一只鸭子。   胡江指着屋子里那几大瓷钵的蜂蜜,吩咐:“铲一坨蜂蜜,给这鸭子喂下!”   捕快从一个瓷钵里铲了一大坨给那鸭子喂了,好大一坨,噎得这鸭子直伸脖子,过了半天,却还是嘎嘎叫着摇摇摆摆一点事情都没有。   胡江大失所望,有些尴尬地看着杨秋池。   杨秋池苦笑,心想,假如真是这王老太下毒害这个鲁老夫子,直接下到要卖给鲁老夫子的那一瓷钵的蜂蜜里就行了,不会全部蜂蜜都下的,再说了,根据范氏所说,这蜂蜜是在九月份买的,都过了差不多三个月了,下了毒的蜂蜜早就被销毁了,怎么还会留着等我们来查呢。   王老太不承认下毒,看这王老太也不大象说谎的样子,现在没有证据证明王老太在蜂蜜里下了毒,也就没有理由抓人家了。既然没有发现线索,那就只能先下山回去,想想究竟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鲁学儒的原配老婆范氏下毒的可能性最大。不过,杨秋池有种感觉,这范氏不大象下毒杀死鲁学儒的人,她的命都是鲁学儒救的,她又是老太婆一个,杀死鲁学儒有什么好处?杨秋池想不出来这范氏杀鲁学儒的理由,心里倒是觉得那小妾行为怪怪的。但又没有任何证据。   连杨秋池都没了主意,胡江等人只好垂头丧气跟着杨秋池离开,一行人沿来路往山下走。   虽然一夜没睡,但杨秋池一点倦意都没有,这种开夜差在现代社会里几乎已经成了他的家常便饭,经常半夜里被人叫起来去勘察现场,而且,这案子查到现在又陷入了死胡同,下一步该怎么办呢?杨秋池一点头绪都没有,心里有事,哪还有什么倦意呢。   宋芸儿手里拿着一根从路边掰下来的枝条,随意地晃动着,见杨秋池闷闷不乐的埋着头一边走一边想心思,自己却一点忙也帮不上,便想引开他的注意力,手中枝条一挥,指向对面远处的山峦,说道:“哥,你看,这山的风景好美。”   他们下山已经走了好一会了,此时,天已经亮了,太阳从山间露出了通红的脸,山峰顶上皑皑的白雪,山腰和山谷的雪已经大部分融化了,露出了山峦那翠绿色的衣裙。   薄薄晨雾象一条玉带,缠绕在远处的山峦之间。一弯弯的山间梯田,在晨晖里反射着粼粼的波光。已经有早起的行人在山间小路上行走了。几声翠鸟啼鸣,更显出山谷的幽静。   杨秋池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是啊,好一派田园风光,如果我们两能在这里过一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那该多好啊。”   宋芸儿脸微微一红,轻啐了一口:“谁和你一起,你那么多小妾,叫她们陪你好了。”说罢,拿起手中的枝条,掰下一片叶子,轻轻咬在嘴里,感受着这被晨露滋润过的绿叶的惬意。   杨秋池扭过头微微一笑,看了看宋芸儿,突然一怔,叫道:“芸儿,快把那叶子吐了!”   宋芸儿吓了一跳,还以为叶子上有什么小虫子之类的,赶紧吐掉。   杨秋池将那片叶子拣起来,说道:“你啊你,你这大小姐进了山里,不认识的东西可千万不能乱碰。” 第141章 蜜蜂凶手   宋芸儿脸一红,不解地问:“这树叶怎么了?为什么不能碰?难道这树叶还能把我吃了吗?”   “没错,这叶子就能把给你吃了!”杨秋池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将那片树叶举起来看了看,“这是夹竹桃的叶子,有毒!”   啊?宋芸儿吓了一跳,赶紧将手中那枝条扔掉,心有余悸问道:“哥,你该不会是吓我的吧?”脸一板,杏眼一瞪:“你要是敢吓我的话,哼!”   杨秋池没有说话,仍然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那片夹竹桃叶子,又抬起头四处张望,只见漫山遍野长满了夹竹桃,可以想象,到了春夏开花季节,这漫山遍野的夹竹桃的花都开了,那该是多么的美丽。   但杨秋池现在没有空去设想那种美,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转身问身后的米里正:“这山上怎么这么多夹竹桃?”   米里正也抬头看了看,说道:“野生的,一到春夏,满山都是夹竹桃花,红的、黄的、白的,很好看的。”   杨秋池回头往来路望去,只见王老太半山腰上的几间小木房已经变成了几个小黑点。微一沉吟,说道:“我们弄错了,马上回去!”   后面的胡江一愣,问道:“杨公子,弄错什么了?”   “到了再说,马上返回王老太家。”说罢,转过身又往山上走。胡江等人见杨秋池神色郑重,不像是开玩笑,便都转身往山上走去。   王老太一家见到杨秋池等人去而复返,有些意外又有些紧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秋池直接来到那间放蜂蜜的房间里,叫捕快再去抓来一只鸭子,从方才胡江检验过的那个装蜂蜜的瓷钵旁边的一个瓷钵里铲了一坨蜂蜜给那鸭子喂下。   鸭子虽然没事,但是开始打蔫,有点站不稳,跌倒又爬起来。杨秋池再铲一坨蜂蜜给这鸭子喂下,连续两坨。这一次这鸭子又勉强支撑了一会,才抽搐着倒地而死。   胡江等人非常的意外,难道这蜂蜜里真的有毒吗?又找了一只鸭子,从另外一个瓷钵里铲了蜂蜜喂了,也是连续喂了两大坨之后,这鸭子支撑了一炷香的时间,抽搐而死。   将王老太家的鸭子差不多都拿来做了试验之后,确定,这八个瓷钵中,有六个里面的蜂蜜有毒。   胡江喝问王老太这是怎么回事?王老太和儿子、儿媳妇已经吓坏了,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他们养蜂有好几年了,从来没出过什么事情,现在他们也亲眼看见鸭子吃了蜂蜜死翘翘了,如何说得清楚。   胡江一挥手,又要让衙役上前抓人,杨秋池又摆手止住了。说道:“不用抓他们,这不管他们的事情,他们也不知道这蜂蜜有毒。”   胡江很疑惑地看着杨秋池。杨秋池指了指前面那两个没有毒的瓷瓶问王老太:“这两个瓷瓶是今年九月份(农历)以后采的蜂蜜吧?”   王老太的儿媳妇非常惊讶地问道:“对啊,——大人您怎么知道的?”   杨秋池没有回答,神色凝重地又指着剩下的六个瓷钵说道:“这六个瓷钵里的蜂蜜应该是今年八月以前采的蜂蜜吧?”   王老太太更是惊讶,点头道:“是啊,大人您说得没错。”   宋芸儿很奇怪,惊讶地看着杨秋池问道:“哥,你以前养过蜜蜂吗?”   杨秋池摇摇头,叹息了一声说道:“杀死鲁学儒的真凶找到了。”   胡江惊喜地问杨秋池:“就是这王老太一家人,对吗?”   杨秋池又摇了摇头:“不是,下毒杀死鲁学儒的凶手不是人。”   这一句“凶手不是人”把众人吓了一跳,更让宋芸儿想起当初在云崖山,杨秋池也说过白小妹的鬼魂杀人的事情,顿时感到后背发凉,左右看了看,打了个寒战,问道:“难道又是鬼魂下的毒手吗?”   “瞧你那点胆子,”杨秋池爱怜地骂了一句,“下毒的不是鬼,而是蜜蜂!”   “什么?”这句话把所有的人都弄糊涂了,宋芸儿惊问:“蜜蜂?蜜蜂怎么下毒杀人呢?”   杨秋池也不卖关子,对宋芸儿说道:“你注意到没有,这附近满山遍野长了很多的夹竹桃。这夹竹桃整株有毒,叶子、枝干、种子都有毒,连它美丽的花瓣和花蕊也有毒。王老太家养的蜜蜂从这夹竹桃的花蕊中采蜜,所以,这采回来的蜂蜜是有毒的。”   王老太的儿媳妇分辩道:“那,那我们家其他的瓷钵里的蜂蜜怎么没有毒呢?”   “夹竹桃的花期是五月到八月(农历),八月之后,花已经谢了。蜜蜂就采不到有毒的夹竹桃蜂蜜了,从其他没有毒的花上采来的蜂蜜,当然就没有毒。这后面两个瓷钵里的蜂蜜,就是这之后采集的,所以没毒。”   这下子胡江等人都明白了,弄了半天,原来是蜜蜂下毒杀死了鲁学儒,真让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到。   杨秋池让王老太的儿子好好回忆一下,南哨村那鲁老夫子的老婆范氏什么时候和他买的蜂蜜。   这鲁老夫子看样子在南哨村很有名,五十多岁屡试不中的老秀才,还娶了一妻一妾,却又家道中落,不想出名都难啊。王老太的儿子平均一个月左右下山一次去卖蜂蜜,所以马上就回忆起来,范氏是在九月重阳左右和他买的蜂蜜。这与范氏的说法是一致的。这么说,这范氏买的也是有毒蜂蜜。   胡江想,既然是蜜蜂下的毒,那就没办法了,总不能抓几只蜜蜂回去交差吧,这王老太一家也不知道这蜜蜂采回来的花蜜有毒,属于意外,抓他们也不妥。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拿一个瓷瓶装些有毒蜂蜜,拿回去交差消案。   胡江找瓷瓶装蜂蜜,杨秋池却怔怔地看着那些蜂蜜又开始发呆。   宋芸儿见杨秋池蹲在那里傻愣愣看着那几个瓷钵里的蜂蜜,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哥,还发什么呆呢?案子都破了,咱们快下山回去睡觉吧,一晚上没睡,人家都要困死了。”   杨秋池皱着眉头一摆手:“不对!”   “什么不对?”宋芸儿问道。   “这件案子不对!蜜蜂不是凶手,鲁学儒不是吃了有毒的蜂蜜死的。”   胡江一听,惊问道:“杨公子,你说什么?你方才不是说……”   杨秋池打断了他的话:“我先前想错了,”指了指蜜罐子里的蜂蜜,说道:“你们看,这些有毒的蜂蜜已经卖得差不多了,这蜂蜜既然能毒死鲁学儒,也能毒死别人,怎么没听说过吃蜂蜜死了人的呢?”转身问米里正:“这两年村里死过人吗?”   里正摇摇头:“没有,”想了想又说,“这王老太的蜂蜜很不错的,村里有很多人家都买他的蜂蜜,我也买过,但吃了没甚么事情啊。他们还到邻村也卖过,但也没听说过谁吃了他家的蜂蜜死了的啊。”   通判胡江问道:“那这鸭子吃了就死掉了,又作何解释?”   米里正挠挠头:“这,这……”   杨秋池说道:“这好解释,并不是吃了有毒的东西就一定会中毒而死,要达到中毒量才行,而且,不同的个体以及不同的身体情况,都会影响到是否中毒。同样剂量的毒物,成人吃了不一定中毒,但小孩吃了就有可能中毒。小孩吃了没事的,鸭子吃了就可能中毒。”   宋芸儿有些明白了,说道:“哥,你的意思是不是这蜂蜜中毒的剂量还不足以毒死人,却可以毒死鸭子?”   “聪明!”杨秋池夸道。   宋芸儿嘻嘻一笑。   米里正又发现一个问题,问道:“那婴儿和鸭子差不多大小,怎么没听说婴儿吃了蜂蜜死了的呢?”   杨秋池一愣,这个问题他倒没想过,说道:“也许,也许这和一次性吞服的剂量有关吧。婴儿吃得少,用筷子头挑一点调水喝罢了,可刚才我们将这有毒的蜂蜜喂了鸭子两大坨,足够一个婴儿吃上好多天的,分到每一天的剂量就很小了。”指了指那鸭子,说道:“再说了婴儿再小,也比这鸭子大嘛。”   王老太插嘴说道:“婴儿不能喂蜂蜜的。”   “为什么?”杨秋池和米里正都奇怪地问道。   “没断奶的小孩子吃了蜂蜜,会哭闹不停,而且哭泣声微弱,也无力吃奶,婴儿如果吃蜂蜜吃多了会死的。所以我们卖蜂蜜的时候都会提醒的。”   这王老太的说法没错,根据现代医学检验发现,土壤和灰尘中往往含有被称为“肉毒杆菌”的细菌,蜜蜂在采取花粉酿蜜的过程中,有可能会把被污染的花粉和蜜带回蜂箱。这种蜂蜜中含有的这些微量毒素成人吃了没事,但婴儿吃了会中毒甚至死亡。所以,一周岁以下的婴儿不能喂蜂蜜。   这婴儿不能吃蜂蜜,杨秋池说实话也不知道。现代社会他连女朋友都没有,更没有机会有孩子,也就不关心这些问题。现在听了这王老太的话,也跟着长了见识。   杨秋池见宋芸儿和胡江等人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关于能毒死鸭子的毒不一定毒得死人的论断,也懒得解释,对南宫雄说道:“你带两个人去王老太家猪圈牵一头猪出来,要一百多斤以上的。”   南宫雄答应了一声,也不叫其他人,一个人进了猪圈,猪圈里顿时想起了猪的惨叫声。片刻,南宫雄抱了一头肥猪出来,那肥猪跟他差不多大小,这南宫雄力气还真大,这猪被他两手抱住,除了鼻子里哼哼之外,根本动弹不得。   杨秋池叫一个捕快铲了两大坨有毒的蜂蜜给那头肥猪喂下,然后将肥猪放回了猪圈。大家围在猪圈旁等了半天,那肥猪还是哼哼唧唧摇头晃脑活得好好的,没甚么中毒的症状。   这下子胡江等人都相信了。同样是两大坨蜂蜜,毒死了鸭子却没能毒死这头肥猪。看来,杨秋池所说的下毒毒死人需要达到一定的剂量,这是正确的。   既然这蜂蜜毒不死这头肥猪,当然也就毒不死鲁学儒。再说了,那鸭子被毒死是因为连续服用了两大坨蜂蜜,而鲁学儒只是用蜂蜜来涂抹口腔溃疡,一个内服一个外用,鲁学儒身体吸收的有毒蜂蜜的剂量就更小了,所以,更不可能被这有毒蜂蜜毒倒。   杨秋池刚才发呆,就是发现了这个问题。   这样说来,下毒杀死鲁学儒的,不是蜜蜂采回来的有毒蜂蜜,那真凶又是谁呢?   杨秋池正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宋芸儿却很兴奋,因为她学到了不少毒物的知识。她学武功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但这江湖险恶,明白一点下毒和防毒的知识,将来行走江湖说不定就能用得上。   宋芸儿很高兴地问道:“哥,除了你刚才说的,还有什么能决定一个人吃了毒药却不中毒呢?”   杨秋池对她的勤学好问很满意,赞许地点点头,说道:“除了剂量大小和个体差异可以决定是否中毒之外,使用方法也可以决定是否中毒。比如许多蛇毒,口服吞下不会中毒,但如果进入人的血液里却能毒死人。”   “鲁学儒是用这配了药的蜂蜜涂抹在口舌疮面上,而不是直接服用……”说到这里,杨秋池突然停住了,自言自语重复了一遍:“配了药的蜂蜜……”   脑袋里灵光一闪,连说该死,怎么把这茬给漏了,这原配范氏不是说了吗,她得了一个偏方,用蜂蜜配药给鲁学儒治疗口舌生疮。   自己只注意到这配药的蜂蜜,怎么忽视了配药了。很可能是那配蜂蜜的药有问题,要不就是那偏方有问题,再或者根本就是那给范氏偏方的人有问题! 第142章 半仙下凡   杨秋池仔细回忆了在小客栈里做的生物试验,那鸭子吞服了鲁学儒那瓷瓶里的一坨蜂蜜之后,马上就倒地死了,而方才的试验,鸭子吃了两坨蜂蜜,还支撑了一炷香功夫才死的,可见,鲁学儒那一瓶蜂蜜要比王老太家的蜂蜜的毒要厉害得多。   刚才已经核实,鲁学儒的蜂蜜是买的王老太的有毒蜂蜜,相同的有毒蜂蜜而毒性却不同,说明鲁学儒的蜂蜜里很可能另外被人下了毒!而且,问题很可能出在那个偏方中另外的配药上。   现在必须马上去找范氏,查清楚这配药是什么,这药方是谁给的。   这些事情说起来繁琐,可在杨秋池的脑袋中也就是那么一闪,就想通了,说道:“马上回北哨村找范氏。”   胡江问道:“怎么?难道还是范氏下的毒吗?”   “不,很可能是配蜂蜜的药有问题!”杨秋池一点拨,胡江等人马上就明白了,一行人连忙下山。   临走前杨秋池告诉王老太一家,虽然这些有毒蜂蜜不能毒死人,但毕竟还是有毒,对人体健康会有影响,让他们马上毁掉那些有毒的蜂蜜,并且将这附近的夹竹桃全部砍掉,避免来年蜜蜂采集夹竹桃的蜜。而且,将来采到的新蜜,最好能用鸭子做个实验,看看有没有毒再卖。   王老太一家子差点被当称下毒的凶手给抓起来,真被吓坏了,对杨秋池查清真相,还了他们清白简直感激涕零,对杨秋池的吩咐当然连声答应马上照办。不过,就算杨秋池不这样要求,他们也要毁掉这些有毒蜂蜜和夹竹桃,这王老太一家还是很本分的,寐良心的钱他们是绝对不会去赚的。   杨秋池一行人急冲冲下山赶回了南哨村,来到鲁学儒家,范氏和沈氏被临时羁押在这里。   杨秋池顾不得休息,立即审讯范氏:“你给你家老爷配那治疗口舌生疮的药的配方是什么?”顿了顿,又问道:“是不是用夹竹桃的花瓣捣碎了合在蜂蜜里?”   杨秋池之所以这样猜,是因为夹竹桃是一味比较常见的中药,具有镇痛解毒消肿的作用,很多治疗疔疮的中医药方中都有夹竹桃(一般是外用),不过,夹竹桃却有毒。中药就是这样玄妙的学问,多一分是毒,少一钱是水,恰到好处可治病。   这南哨村附近到处都有夹竹桃。夹竹桃有毒这点常识一般老百姓也都知道,乡村里也经常发生牛羊误食夹竹桃而中毒死亡的事情,不过,老百姓由于缺医少药或者听信偏方,也常常使用夹竹桃做偏方治病,其实这是很危险的。   范氏奇道:“大人,您也知道这配方?这偏方还挺管用的。”   “管用?管叫你见阎王倒是很有用!”杨秋池忿忿说道,“你不懂就不要乱信那些偏方啊,这夹竹桃虽然具有镇痛解毒消肿的作用,但它也有剧毒,使用不当会死人的!你们老爷很可能就是用了你的偏方死掉的!”   范氏顿时吓得哭了起来:“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啊,以前也有人用这夹竹桃花做药引子,都没事,我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啊。”   这蜂蜜本来就有毒,这范氏又听信偏方,在蜂蜜里加上有毒的夹竹桃花瓣,这就毒上加毒,那老秀才鲁学儒怎么经受得了呢,不死才怪呢。   误信偏方,愚昧就是这样害死人的!杨秋池暗自叹息。   胡江也叹息道:“原来是蜜蜂和原配合谋杀死了鲁学儒这老秀才,我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个结果。”   几个捕快上前用铁锁链将范氏锁上。   小妾沈氏又开始哭闹着要去抓挠范氏,要杀了她给她们老爷报仇,被宋芸儿拉开了。   行了,案子破了,打道回府!   杨秋池有些心情沉重地走出房门,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个案子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住了,直勾勾看着对面山上不动。   宋芸儿问道:“哥,你又发什么呆啊?”   杨秋池没有回答,回过头看向鲁学儒家旁边那一丛夹竹桃,上下左右看了好一会,又走过去,摘了一片叶子,拿在手中端详,眉头皱在了一起。   宋芸儿知道,只要他哥这个样子发呆,那就是正在思考什么奇怪的问题,她也见怪不怪了,也不打扰,站在他身边静静地等他发呆完。   杨秋池突然将手中的那叶子撕成了碎片,然后将碎片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眉头皱得更紧了。   发了一会呆之后,杨秋池走到范氏身前,问道:“你除了在蜂蜜里加夹竹桃花瓣碎末之外,还加过什么其他的东西吗?”   范氏哭着摇摇头,花白的头发在寒风中飘舞,让人很是同情。   杨秋池又问:“这个配方是谁告诉你的?”   “是村口算卦的赵半仙。”   “算卦的先生?”杨秋池有些奇怪,“算卦的先生也会看病吗?”   范氏点了点头,低声哭着。   旁边的米里正插话道:“杨公子,咱们村这算卦的赵半仙可真有本事,看病倒还是次要的,最让人佩服的,是他算卦准的很。”   宋芸儿一听,马上来了兴趣,问道:“哎!你说的那什么赵半仙,算卦真的那么准吗?”   这女孩子对什么算命、算卦、星座、运程都很着迷,古今中外都不例外。   米里正说:“当然准,四里八村的好多人都来找他算卦呢,人送外号赵半仙。”顿了顿,又说道,“这赵半仙不仅算卦准,还能抓鬼治病去邪,道法厉害着呢。”   “对了,前些日子,听说鲁老夫子的小妾沈氏陪鲁老夫子去找赵半仙算卦,赵半仙就说过鲁老夫子今年有一劫,恐怕很难过得了。当时虽然解了,但赵半仙也说过,这一劫不一定解得掉,果然如此,这赵半仙算卦还真灵。”   杨秋池想起来了,昨天深夜他们刚刚到北哨村找到米里正,告诉他鲁学儒死了的时候,这里正就曾经自言自语说:“还真灵”,当时杨秋池听到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也没听真切,加上急着找鲁学儒家人查问,也就没在意,原来他当时指的是这算卦的赵半仙算命灵。   杨秋池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沈氏带鲁学儒去找赵半仙算命的呢?”   “赵半仙说的啊,他逢人就感叹,说鲁老夫子今年有一劫,很凶险,恐怕连他都解不了,要我们大家多留神鲁老夫子,有什么问题要尽早告诉他,好及时处理。”   杨秋池哦了一声,低头沉吟了半晌,突然转身回到鲁学儒的屋里。   宋芸儿、胡江、米里正不知道杨秋池搞什么鬼,也跟了进来。   那小妾沈氏以为他们已经走了,正在自己闺房里哼着小曲打扮呢。见杨秋池进来,有些尴尬,抬起衣袖又开始抹眼泪。   杨秋池有些好笑,问这沈氏:“你带你们老爷去找过村里的赵半仙算过卦,对吗?”   小妾沈氏瞅了杨秋池一眼,慢慢放下衣袖,眼睛是揉红了,却还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悲悲切切说道:“是啊,本来是去给老爷算一算,这次开恩科考试,老爷能不能高中,没想到一见面,人家赵半仙就看出来,我们老爷今年有一劫。呜呜呜,没想到还真给赵半仙算准了,呜呜,我以后可怎么活啊,呜呜呜呜呜。”放声大哭起来。   杨秋池等她汽笛拉得差不多了,才问道:“可我听米里正说,赵半仙不是给你们老爷解了这劫了吗?怎么没用吗?”   “解是解了,可赵半仙说我们老爷这次的劫难太大,如果实在过不去,那也是天意。呜呜呜”小妾沈氏抽泣着说。   “这赵半仙是怎么给你们老爷解这劫难的?”   “起法坛抓鬼驱邪。”   宋芸儿两眼放光,好奇地插嘴道:“这赵半仙还会抓鬼驱邪?他道术真那么厉害吗?”   旁边的米里正一听,也插嘴道:“那是当然了,咱们北哨村这赵半仙不仅算卦准,这请神抓鬼也是一绝哦,四里八村没有不知道的,就拿这抓鬼去邪治病来说,我亲眼见过不止一回,赵半仙念动咒语将病人身上的鬼捆在法坛上的一张纸上,口含仙水一喷,那些鬼顿时显出原形,一个个脑袋和身体分家,鲜血淋淋的。”   宋芸儿听得津津有味,问道:“真的啊?”   米正更来了精神:“那当然,我还亲眼看见赵半仙用滚油炸鬼呢。”   “滚油炸鬼?”宋芸儿惊异地问道。   “是啊,先把一锅油烧滚了,赵半仙将手伸进锅里试试油温,看看这油烧开了没,能不能炸死鬼——那可是一锅烧得滚烫的青油啊,他的手伸进油锅却一点事都没有,你说他厉害不?”   米里正吹得口沫横飞,自己村子里有这样一个人物,说起来觉得脸上很有光彩,兴奋地续道:“试过油温之后,赵半仙施法术抓住病人身上的邪鬼,用法术将鬼禁锢在一根骨头上,然后把骨头扔进油锅里炸。那骨头里的小鬼发出惨叫,上下翻滚,最后被活活炸死了。病人的病马上就好了。你说神不神?”   杨秋池插嘴道:“还真是神哦。”笑了笑问道,“这赵半仙会治病?”   “当然了,抓鬼治病,赵半仙什么都会,要是小毛病,用他的偏方灵着呢,大的病就需要抓鬼驱邪才行了。”   杨秋池想了想,说道:“我这牙经常疼,疼起来吃什么都不香,另外我还老睡不着觉,老做恶梦,你带我去找这赵半仙看看,行吗?”   “行啊!”米里正高兴地说道:“我带你们去。”   杨秋池对那小妾沈氏说:“你也陪我们去吧,瞧瞧热闹。”   沈氏本要拒绝,可看见杨秋池冷峻的神色,却不敢拒绝,点点头,跟着他们一起出了门。   一行人由米里正带路,来到村口赵半仙家。   这赵半仙看样子在村里还算比较富,砖瓦结构的几间大房子,大门正中额上挂着一块匾,上面写着“半仙下凡”四个镏金大字。   有一个姓孙的老妈子专门负责迎送客人。听说应天府衙门里的大爷都来找赵半仙驱邪看病,孙老妈子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将杨秋池等人引进了屋里,然后跑到外面一说,村里都轰动了,好多人围拢来看热闹。   这赵半仙五十开外,一只眼睛眯着,另一只眼睛却已经瞎了。听说是应天府的老爷来了,赵半仙站起身作了一揖:“参见各位老爷,我赵瞎子这里给各位大爷见礼了。”将几位引到客厅坐下。   杨秋池拱拱手,说道:“赵半仙,在下和应天府衙门通判胡江胡大人,来贵村查鲁老夫子贡院被杀案,听说了先生法术高强,正好在下偶有微恙,随便想请先生给瞧瞧。”   这赵半仙听说鲁老夫子被杀,叹道:“唉~!真是天妒英才,这老夫子可是咱们村最有学问的人了,唉~!可叹呀~!我法力不够,没能救得了他。”说罢,又摇了摇头。   里米正附和着叹息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您老能算出他有此一劫,这足以证明您老确实是法力无边啊,再说了,你这可是泄露天机,对这鲁老夫子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门外的院子里围观的村民也都点头赞叹。   赵半仙叹息着摆摆手,听着门口村民们敬佩的赞叹,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又过了一会,这才眨巴了一下那只硕果仅存的朦胧泪眼,问杨秋池:“敢问这位大爷,哪里不舒服呢?” 第143章 施法   “我牙疼,晚上还老睡不好,尤其是这牙疼,哎呀~!疼起来真是要人的性命,茶不思饭不想的,难受着呢。”   赵半仙让杨秋池张开嘴,煞有介事地上下左右看了一会,说道:“没甚么大问题,我给你一个偏方,牙疼的时候使用,马上见效。”   “哦?多谢先生,什么偏方呢?”   赵半仙笑了笑:“这偏方说稀奇一点都不稀奇,”往门外院子边上长着的夹竹桃一指,“就是用夹竹桃的叶子,一片就行了,放在水里泡着,牙疼的时候把这水含在嘴里,马上见效,保证你不疼。”   “真的吗?这偏方有没有效哦。”   赵半仙一指大门额上那块匾:“呵呵呵,没有效?没有效大爷你回来拆了我这半仙的招牌!”顿了顿,又得意洋洋地说道:“大爷您远道而来,可能不大清楚,如果你要还不信,可以问问四方相邻,用我这方子治病,不知道治好了多少人呢。”笑嘻嘻端起一杯茶饮了一口。   “哦?”杨秋池微笑,“那鲁老夫子的牙病,也是半仙您给治好的吧?”   赵半仙嘴里那口茶水正要往下吞,杨秋池猛不丁这一句话,引得赵半仙一下子呛到了气管里,一个劲咳嗽。   “半仙,你没事吧?”杨秋池关切地问道,“我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惊到你了。”转过头去看那小妾范氏,问道:“你们老爷是不是经常牙痛?”   那范氏点点头:“是啊,大爷您怎么知道的?”   “我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他牙龈肿得很厉害,这牙疼应该不是一两天了。”杨秋池转过头,盯着赵半仙说道,“赵半仙医术如神,又有这偏方,那鲁老夫子怎能不来找你给瞧瞧牙呢。我说得对吗?赵半仙?”   赵半仙连连点头:“是,鲁老夫子是来找在下瞧过牙病,我也给了他这方子。”   “那老夫子的牙病好了吗?”杨秋池盯着赵半仙。   “这,这,在下就不清楚了。”赵半仙干咳了几声,随即又马上停住了。   杨秋池转过脸问小妾沈氏:“你们老爷找赵半仙看牙疼,你知道吗?”   沈氏点点头:“是我陪他来的,就是上次找赵半仙算卦的时候,一并瞧的。”说话间,向赵半仙瞟了一眼,正好看见赵半仙眯着眼睛看过来,沈氏翻了个白眼,俏脸一板,把头扭到了一边。   杨秋池好像没注意到这些,继续问道:“以前你们没来过吗?”   沈氏想了想,红着脸点点头:“来过。”   “也是你陪他来的吗?”   “嗯。”   “经常来吗?”   小妾范氏涨红着脸又瞅了一眼赵半仙。   赵半仙不悦地插话道:“这位大爷,您是来瞧病还是来我这问案来了?”   杨秋池并不动气,依旧微笑着说:“对对,赵半仙说得对,看我,这老毛病又犯了,问什么都象在查案子似的,赵半仙请勿见怪。”顿了顿,又叹了口气,“这鲁老夫子反正已经死了,这牙病治没治好都不重要了。”   赵半仙一听,哐哐地咳了几下,随即又停住了,问杨秋池:“大爷您刚才说,除了牙痛,还睡不好,是吗?”   杨秋池点点头:“是啊,有时候睡在床上,朦朦胧胧的好像被什么掐住了脖子似的,挣扎着醒过来,又什么都没有,还老是做恶梦。半仙,你说我这是不是撞了邪了啊?”   赵半仙凝神仔细端详杨秋池,说道:“大爷,您的确是中了邪,您看您这印堂发黑,双目无神,如果不尽早驱邪,恐怕指日之内就会大难临头啊。”   杨秋池瞪大了眼睛,十分害怕地问道:“那,那可怎么办呢?”   宋芸儿也急了,说道:“先生,我哥遇到的这邪真的那么厉害吗?”   那赵半仙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微笑道:“别着急,有我赵半仙在,包你没事。我马上给你起坛做法,去邪祛病,就没什么问题了。”说到这里,赵半仙端起那半杯茶饮了一口,悠悠说道:“不过,这起坛施法是很伤神的……”   杨秋池马上会意,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差不多有十两重:“先生,一点小意思,只要你给我起坛施法,这些都归你了。”   赵半仙一见这银锭,两眼放光,差一点连那只瞎了的眼睛都睁开了。   这山村里的老百姓吃的东西有,可这银两很少,村民们找这赵半仙看病算卦,给一篮鸡蛋,最多送一只猪腿,就很不错了,要是遇到给一两吊铜钱的,那已经是不得了的重礼。什么时候见过送一锭十两重的银子的。   赵半仙眉开眼笑伸手就要去抓那银锭,杨秋池翻手将银锭盖住,微微摇头:“先生,别着急,这银锭就放在这桌子上,等你给我起坛做法去邪祛病之后,它就归你了。”   赵半仙有点尴尬,笑道:“那是当然!”站起身对孙老妈子说道:“快去准备起法坛的物什,在院子里摆法坛。”走到门口,看见院子里都是村里来看热闹的人,这可是自己炫耀本事的好机会,心情格外畅快。   那老妈子在院子里摆了一座法坛。赵半仙叫杨秋池端坐在法坛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孙老妈子开始摆法坛上的东西。   杨秋池向宋芸儿招了招手。宋芸儿跑到杨秋池身边。杨秋池凑到她耳朵边轻轻地嘀咕了一会。宋芸儿疑惑地看着杨秋池,杨秋池又嘀咕了几句,宋芸儿嘻嘻一笑,点点头。   孙老妈子正忙着准备法坛上的应用物什,宋芸儿说道:“大娘,您辛苦了,我来帮你吧!”   孙老妈子见宋芸儿长得俊俏,嘴又甜,笑呵呵说道:“不用了,我忙得过来,谢谢你了!”转身进里屋去拿东西。   “没事的,我帮你做好了!”宋芸儿蹦蹦跳跳跟进了里屋。   不一会,老妈子和宋芸儿便将法坛上的东西准备妥当了。还在法坛旁边放了一个炊架。在炊架上,放了一口装了大半青油的大铁锅。下面架着柴火。   赵半仙换了一身道袍,从法坛上拿起一把桃木剑,脚踏七星,步行八卦,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桃木剑在杨秋池头顶上挥舞。   舞了一会,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展开了放在杨秋池旁边的法坛上,一边念动咒语一边蹦跳着挥舞着桃木剑,另一只手在杨秋池头顶上乱抓一气,然后将手中的某样虚幻的东西砸向法坛上摆着的白纸,继续念动口诀。   念了半晌,端起法坛上的那一碗圣水,喝了一口,随即噗的一下子喷在法坛上的那张纸上。然后转身得意地看着院子外围观的村民们,高高举起了桃木剑,等待着围观者们的欢呼。   等了半天,还是没有赵半仙所期待的欢呼声,反倒听到了人们纷纷的议论。   赵半仙一愣神,难道什么地方出错了吗?赵半仙瞪着那只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看了看院子外围观的村民们,见他们都盯着自己的身后指指点点,好像在议论着什么。一转身,看向杨秋池,见他并没有什么动静,好好地坐在那里,微笑着看着自己。   没什么问题啊,为什么没有往常的欢呼和惊诧呢。赵半仙疑惑地把目光转向院子外的围观村民,突然,他发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闭上眼睛想了想,才回味到原来是法坛上不对。   赵半仙睁开唯一那只眼,仔细往法坛看去,这才发现,法坛上摆着的那一张符纸上,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出现鲜血淋漓身首异处的鬼魅。   赵半仙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还是如此。   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拿起手中的那半碗水,含了一口,又喷在法坛上那符纸上,结果,纸上还是什么都没有出现。   这下子赵半仙有些慌了神,不知道什么地方出错了,不过他很快稳定了心神,决定用油炸鬼挽回面子。   赵半仙把手中装着圣水的瓷碗放在桌子上,开始走八卦念念有词。   从法坛上拿起一根骨头,对着骨头几哩咕噜念了半天,然后对孙老妈子打了个手势。孙老妈子点点头,蹲下身将油锅下面的柴火点燃。   这时候,杨秋池向赵半仙问道:“赵半仙,我这老睡不着的毛病,究竟能不能治好啊?”   赵半仙自负地笑了笑:“大人,您不是第一个来找我看病的老爷,你放心,我保管替你治好。”正要回身转过去看那油锅,却又被杨秋池叫住了:“先生,听说您法术高强,鄙人很是佩服,您能给我说说您这法术吗?我特别崇拜象您这样有本事的人。”   那赵半仙一听,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开始滔滔不绝和杨秋池吹了起来。   这应天府来的大官找他算命,说真的那可是还从没有过的事情,而且对他还是那么的崇拜,还给了那么多卦资,难怪这赵半仙高兴得象拣了个大元宝似的。   这赵半仙口沫横飞正和杨秋池说得高兴,那老妈子大着胆子上前提醒道:“老神仙,油锅开了。”   赵半仙这刹住车,连忙对杨秋池说道:“对对!我现在要将老爷您身上的鬼抓住,将他禁锢在这根骨头上,然后让它下油锅,炸死它!老爷您的病就马上会好的。”   杨秋池微笑:“有劳先生了!”   赵半仙唯一的那只眼睛眨巴了一下,很得意的样子。踏着七星步,念念有词,高高举起右手,向院子外面围观的村民们招手示意,随即,那只右手在杨秋池脑袋上空虚抓了几把,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似的,扔在法坛那根骨头上,随后看着翻滚的油锅念念有词。   这时候,围观的村民知道高潮马上来临,情绪高涨,大声叫着:   “炸死它!”   “把那恶鬼炸了!”   “好啊!赵半仙好厉害,这样的恶鬼别放过它啊!”   “让它去死吧!”   ……   赵半仙很懂得如何煽动观众的情绪,看那油锅已经热浪滚滚,青烟直冒,然后对杨秋池说道:“大爷,我得先看看这油锅滚了没有,如果没滚,这禁锢在骨头里的鬼就炸不死,那咱们就白忙活了。”   说罢,大大咧咧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将手猛地伸进了翻滚的油锅里。   “啊~!”一声惨叫,赵半仙抽回右手,噔噔蹬倒退了数步,咕咚一声坐在了地上,刚才伸进油锅里的那只右手,已经皮开肉绽,发出一股难闻的烤死猪的味道。   赵半仙在地上翻滚着惨叫哀号,痛得差点昏死过去。   这下子,所有的旁观瞧热闹的村民都傻了眼了。赵半仙抓鬼下油锅的法术,他们不知道已经看了多少次了,怎么这一次赵半仙的手好像真的被油炸了似的。   鲁学儒的小妾沈氏也惊呼了一声,脸都变了。米里正更是惊得眼都直了,他看过这赵半仙油炸鬼不知道多少次,次次成功,易如反掌,不知道这一次是怎么了。自己帮这赵半仙在杨秋池等人面前吹牛皮吹了半天,这一回牛皮吹破了。   那孙老妈子也吓傻了,直到看见赵半仙抓着那只皮开肉绽的被滚油烫得焦烂的手满地打滚,这才慌神了,跑过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杨秋池奇怪地看着赵半仙,问道:“先生,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我身上这鬼太厉害,反咬了你一口吗?”   那赵半仙哪里还有力气解答杨秋池的提问,那硕果仅存的一点力气全用在惨叫哀号上了。   宋芸儿很惊讶,她看了看杨秋池,又看了看满地打滚的赵半仙,凝神想了想,好像发现了里面的原委,却又看不清。 第144章 一厢情愿   杨秋池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今天半仙的运程不佳,遇到了我身上这更加凶猛的恶鬼,唉,我们还是不要为难先生了,这就回应天府去吧。”转身就要走,突然想起什么事情,走进屋去,抓起桌子上放着的那一锭银子塞进怀里,“对了,你没给我去邪祛病,这银子就不能给你,过段时间我再来吧。”   杨秋池让米里正送他们,然后带着宋芸儿和护卫们往村口走去。   胡江也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先生油炸鬼怎么把自己的手给炸了。见杨秋池等人离开,赶紧带着捕快,押着原配范氏,跟上杨秋池他们,一行人出村口走了。   那小妾沈氏看看杨秋池他们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地上翻滚惨叫的赵半仙,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哼着小曲回家去了。   那孙老妈子这时才回过神来,赶紧将赵半仙扶回房里,找药来给赵半仙敷烫伤的手。   村民们一整天都能听见赵半仙房里不时传出的哀号惨叫,惊异不已。   这些村民这一次算开了眼,不仅亲眼目睹了赵半仙桃木剑斩不了鬼,还亲眼目睹了赵半仙油炸鬼自己的手反倒被炸得皮开肉绽,而且,这号称半仙的,原来受伤之后,也象一般老百姓那样惨叫哀号,并没有使用想象中的法术马上将伤手治好。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村,还很快传到了四里八村。听到的人都惊呆了。   他们看到了一个神从神坛上滚了下来。他们崇拜的偶像被彻底打碎了,而他们甚至还弄不明白,这偶像是怎么被打碎的。   于是各种猜想就开始流行起来,有人猜测是这赵半仙以前抓了太多的鬼,那些鬼回来报复来了。有人说这半仙法术不灵了,所以收不了鬼,甚至还有人猜测刚才那小伙子才是真正高人,是故意来砸赵半仙场子来的,两人比拼法力,结果赵半仙惨败。   ※※※   天黑了之后,小妾沈氏一个人在家里。老爷鲁学儒已经死了,大奶奶范氏被抓走了。不过,小妾沈氏对这些好像都不在乎。吃过晚饭,早早的就上了床,躺在床上想心事。   外面不时传来狗叫,还有寒风扫过树梢的沙沙声,沈氏感到全身发冷,往被子里缩了缩,好像这样会更安全一点似的。   就在这时,沈氏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是脚踩在积雪上的嚓嚓的声音,一直到了自己的窗户下面。   沈氏一阵紧张,自己现在可是一个小寡妇,会不会是村里的小混混趁机来欺负自己。内心巴望着这脚步声是路过自己家的村民发出来的,但沈氏随即发现这个想法很牵强,因为他们家在村子边上,村里的道路并没有经过自己家的。   正在这时,那脚步声停下来了,就在窗户下面,随即,响了几声手指叩击窗棂发出的哚哚声。   沈氏吓得脸都变了,往被子里又缩了缩,看了一眼几步远圆桌上那盏油灯,想爬起去吹灭掉,假装睡觉,不过这显然是掩耳盗铃。   正迟疑间,那敲窗户的声音又响了几下。   沈氏知道装哑巴不是办法,终于鼓起勇气,颤抖着声音问了一句:“谁啊?”   门外那人低低的声音说道:“是我,开门啊。”   一听这声音,沈氏轻舒了一口气,随即皱了皱眉,没有理睬。   那敲窗户的声音又响了两下:“小美人,你应该知道,那老家伙死掉,可是我的功劳哦。”   沈氏猛地坐了起来,盯着窗户片刻,然后下了床,披了一件衣服,走到外间门边,拔下了门闩,转身往回走。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人影闪了进来,翻身将门关好,伸双手从后面搂抱沈氏的细腰,其中一只手缠裹着白布。   沈氏在这人缠裹白布的那只手上拍了一巴掌,痛得这人哎哟一声惨叫,但叫了半声,马上打住,强忍着剧痛抱着那只手原地打转,半晌才缓过气来。叫道:“小美人,你想要我的命啊?”   这人正是白天抓鬼被滚油炸了手的赵半仙。那只被烫得皮开肉绽的右手用白布包裹着,肿得跟棒槌似的。   沈氏没理他,坐在床边,斜斜地靠在床头,鄙夷地看着赵半仙:“怎么,没被烫死,跑来我这里找死吗?”   赵半仙捧着那支棒槌似的手臂,走到床边,歪屁股坐在床沿上,涎着脸说道:“小心肝,我施法术杀了这老家伙,你现在可以名正言顺改嫁了,你还不多谢我啊。”   小妾沈氏鼻孔里哼了一声,收起纤纤玉腿,踢了赵半仙一脚:“坐一边去,别靠近我。”随即又问道:“老家伙真是你杀的?”   赵半仙被踢得差点掉下床去,赶紧站起身,却不生气,仍然涎着脸说道:“除了我还能有谁?要不是我赵半仙这牌子,他这老狐狸能相信那药方吗?”说罢,走到床边,色迷迷看着沈氏:“小乖乖,现在你该从了我了吧?”把脸凑过去要亲沈氏。   沈氏一骨碌身子,躲进了床里,说道:“真是你杀的吗?”   赵半仙呵呵一笑:“当然,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呸~!”沈氏啐了一口,“我可没要你害死他。我只是让你算一卦这老东西有没有中举人的命。”   “我算了啊,他没这个命嘛。”   “那我也没让你杀了他啊,我可没你那么狠心。”   赵半仙笑了笑:“我这还不是为了你,谁让你老在我眼前晃悠,晃得我这心呐,就一个劲跟着你转。”   “嘻嘻嘻,”沈氏掩嘴而笑,“瞧你那德性!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故意不帮我们老爷治好牙病。”   赵半仙歪屁股坐在床沿:“我要是帮他治好了,你还怎么能到我那狗窝里来呢。”伸出没受伤的左手,就去摸沈氏的脸蛋。   沈氏一巴掌打开了他的手,嗔道:“少来!你害死了我家老爷,还要来欺负我一个孀妇,早知道我白天就该把你告了,让衙门锁了你去!”   “瞧你说得跟个贞洁烈女似的,”赵半仙跪在床上,“你心里不是巴不得这老鬼死掉,你好另外嫁个好人家吗?我施法术杀了他,不正好称了你的心愿吗?”顿了顿,又得意洋洋说道,“我赵半仙孤身一人,你要跟了我,吃香的喝辣的那还不是现成的吗?”   “是你自己一厢情愿杀他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指望着他死了,我好能跟你?呸!”沈氏厌恶地又啐了一口,“别作梦!我虽然不想再跟着这老穷鬼,却也不会跟了你的!”   “为什么?”赵半仙惊问。   沈氏一骨碌坐起来,冷着脸说道:“这老鬼虽然穷,却懂得心疼人,你懂吗?他自己吃糠咽菜,把好的留给我,你行吗?他倾家荡产为自己的女人治病,你会吗?”   赵半仙张口结舌看着沈氏,被她这几句话给镇住了。   沈氏鄙夷地看着赵半仙,“你就会借算卦摸骨的机会,欺负欺负小媳妇,轻薄轻薄良家妇女。哼~!可你对自己的女人,连个铜钱都舍不得花——你前面的两个女人,不就是这样被你气跑的吗?你还指望我作第三个呀?作梦!”   赵半仙被她奚落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由得老羞成怒,冷笑:“这么说来,我为你做的这些都是白做了?”   “为我?”沈氏也冷笑,“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垂涎于我,知道我不满意这老不死的没钱没本事,就故意算他今年有一劫难,然后使法术杀了他,一来证明你算卦准,二来想讨好我。”沈氏又啐了一口:“呸~!你算尽心思,还不是想上我的床?”   赵半仙在床上跪爬几步,逼近沈氏的身边:“小美人,你既然都知道我的心了,那还不从了我?”伸出手去又要摸沈氏的脸蛋。   沈氏坐起身靠在床里的墙壁上,厌恶地叫道:“你再这样,我可要喊了!”   赵半仙一怔,也跪坐在床上,冷声道:“你别忘了,我既然能使法术杀了那老不死的,就能杀了你!你知道我这么多事情,如果不嫁给我,你认为我会让你活着吗?”   沈氏机伶打了一个冷战,抓起枕头挡在胸前:“你……你要干什么?”   “要你作我的女人!嘿嘿,你不嫁给我我不勉强,不过,今后我来你这儿,你就得乖乖的听我的话,好生伺候我!”赵半仙眯着唯一的那只眼睛,盯着沈氏光滑的脸蛋和白净的脖颈,目光中的沈氏已经被他剥成了一个赤裸小绵羊,不由得使劲咽了一声口水。   沈氏猛地一扭身,扑向床尾,想掀开蚊帐逃跑。   赵半仙左手一把抓住沈氏的胳膊一拽,将沈氏拽得仰面朝天倒在床上,沈氏张嘴就要呼叫。赵半仙一巴掌打过去,打得沈氏眼冒金星,昏头昏脑。   赵半仙抓住沈氏胸前的衣襟猛地一撕,刷的一声扯开,露出了沈氏雪白的半截酥胸。   沈氏尖叫一声,倒爬几步依在床头,惊恐地看着赵半仙。   赵半仙也不着急,狞笑着慢慢伸手抓向沈氏的酥胸。   突然,一道白光电闪而过,将赵半仙那伸出的左手手腕削断,余势不衰,当的一声钉在床里的墙壁上,嗡嗡直响,却是一柄短剑,剑上鲜血淋漓。   赵半仙的断掌血淋淋掉在床铺上,断腕处鲜血狂涌。赵半仙惨叫着翻身倒在床上。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昏死过去。   四个人拥了进来,正是杨秋池、宋芸儿、胡江和米里正。随后,门外拥进一帮人,却是杨秋池的护卫南宫雄等人和捕快们,还押着鲁学儒的原配范氏。   那柄短剑当然是宋芸儿扔出的。   陡然见到这么多人进来,沈氏还以为来了强匪,吓得惊声尖叫,等到看清是杨秋池等人,这才稳下心神,抽泣着哭了起来。   赵半仙已经痛得死去活来,在床上打滚。捕快们一拥而上,将他拎下床。   赵半仙左手被砍断,用铁链是锁不上的了,而且鲜血狂涌,如果不及时救治,很快就会死翘翘。   捕快们还是发扬了革命人道主义精神,掏出金创药给赵半仙敷上,包扎了伤口,这才将他按倒绑了起来。   赵半仙和沈氏方才的对话,胡江等人都听到了。胡江赞道:“杨公子,你还真猜对了,就是赵半仙杀死的鲁学儒。看来咱们这个回马枪杀对了。”   宋芸儿一边收回短剑一边笑道:“什么猜的,我哥早就查清楚就是这什么半仙搞的鬼杀了鲁学儒,这叫引蛇出洞,欲擒故纵!”   原来,杨秋池让米里正送他们出村之后,走了一段路,米里正要回去,被杨秋池拉住,说他们等天黑之后还要回村。米里正和胡江问他为什么要回去,他笑而不答。   在僻静处等到天黑之后,杨秋池才告诉他们,真正的凶手是赵半仙,今晚他会到鲁学儒找沈氏,他们去抓现成就行了。   众人将信将疑,偷偷摸摸回到北哨村,绕到鲁学儒家后院守候。一个多时辰之后,果然看见那赵半仙鬼鬼祟祟来了,叫开了门进去。   宋芸儿用短刃拨开里面的门闩,杨秋池、胡江、米里正他们四个静悄悄潜入了外间,其余的人等在门外。   胡江等人在里面将赵半仙和沈氏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后来发现赵半仙准备强暴沈氏,宋芸儿这才忍不住出手斩断了赵半仙的一只手掌。   赵半仙已经承认是他杀死了鲁学儒,罪犯自认有罪,这案子就算结了。不过,胡江还有很多地方不明白,问杨秋池:“杨公子,你怎么知道这赵半仙才是真凶,他又是怎么用法术杀死了鲁学儒的呢?”   宋芸儿也很好奇,希望杨秋池能揭开这个谜底。 第145章 揭秘   杨秋池说:“我听鲁学儒原配范氏说,她那用蜂蜜浸泡夹竹桃花瓣治疗口腔溃疡的偏方是赵半仙给的,我又听米里正说小妾沈氏带着鲁学儒去找赵半仙算过命,而那赵半仙居然算的奇准,算准了鲁学儒今年有一劫难,连赵半仙自己都不一定解得了。而且,赵半仙还拿这件事到处宣扬,好像唯恐别人不知道。我就怀疑其中有鬼了。”   “这沈氏对那鲁学儒的感情也不怎么地,鲁学儒死了她都只是干嚎,她又才三十来岁,这鲁学儒又没钱又没地位,当然她不安心。到赵半仙家算命时我又知道,这沈氏三番五次带着鲁学儒来找赵半仙看病,可老也看不好,却又还要来看。其中必有名堂。”   “算命的时候我就看出来,这赵半仙看着沈氏的眼神很暧昧,不过沈氏却对他好像爱理不理的,却又不明确拒绝,好像在耍他,很明显是内心空虚在找乐子拿这赵半仙逗着玩。”   “而赵半仙却以为这沈氏是真的倾心于他。他也知道,沈氏不安心守着鲁学儒,却又不愿意背负在鲁学儒穷困之际抛弃他的骂名,就这么不死不活吊着。于是,这赵半仙便决定用杀死鲁学儒来讨好沈氏,样的话,一方面可以讨得沈氏的欢心,另一方面可以证明自己算卦准确。真是一石二鸟。”   “我估计,这赵半仙知道鲁学儒死了之后,今晚一定会来找沈氏邀功求欢,尽管他的手被炸伤了,他也会趁热打铁来找沈氏的。所以,我们守株待兔,应该能有所收获,幸好我猜对了,否则,我们可要空手一夜了。”   胡江等人这才明白,这赵半仙露出了这么多的破绽,可他们一个都没发现,心中对杨秋池充满了敬佩。   宋芸儿想起一件事,问道:“哥,这赵半仙自称用法术杀死了鲁学儒,他是怎么杀的呢?”   杨秋池听了这话,脸色顿时一变,不安地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对啊,这赵半仙会法术,用法术杀了鲁学儒,他会不会用法术逃跑呢?”   胡江一惊,忙问:“那怎么办?”   宋芸儿说道:“用狗血淋!他就不能隐形了。”这女娃娃懂得还真多,宋芸儿又接着说:“咱们现在去和村里的老乡买条狗来宰了,就有狗血了。反正这些狗看见生人就叫,烦得很。”   米里正连连摆手:“那可不成,村里人把狗当成看家护院的好帮手,从来不杀狗吃狗肉,不会有人同意把狗卖给咱们宰杀的。”   宋芸儿挠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杨秋池沉吟道:“我听说人的琵琶骨(俗称锁骨)被锁住,再厉害的法术都使不出来了。咱们要不还是把他的两根琵琶骨用刀子穿两个孔,分别用铁链子给锁上吧。”   胡江点头赞同,叫了一声:“穿他的琵琶骨锁上!”   几个捕快答应了一声,拔出刀子就要动手。   赵半仙本来就痛得死去活来的,一听胡江这话,更是吓得魂飞天外,连声喊道:“大爷饶命,我不会法术,我那都是骗人的,求求您别再穿我的琵琶骨了。”   杨秋池脸一板:“你说谎!好多人都看见你会法术,而且法术很高明的,什么剑斩鬼,什么油炸鬼,厉害着呢,”转过头问身后那米里正,“里正大人,我说的对不对?”   里正本能地点点头,可一看见赵半仙那被滚油炸过的肿得根棒槌似的手,又有些尴尬地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这赵半仙究竟算不算法术高明了。   赵半仙两只手伤口已经痛的冷汗直流,再不愿意琵琶骨被穿孔,叫道:“大人饶命啊!我那是骗人的把戏,不是真的法术!”   听了这话,米里正等人都吃了一惊,唯独杨秋池一点都不觉得意外,笑了笑问道:“半仙不必过谦了,那么多人亲眼目睹,怎么会是骗人的呢?咱们还是把琵琶骨穿上妥当。”   赵半仙被绳子捆着无法抵御,一屁股坐在地上,叫道:“大人,大人,饶了我吧。我那真的是骗人的。”   米里正奇道:“你口口声声说是骗人的,那你说说你是怎么骗人的?”   赵半仙此时哪敢隐瞒,说道:“那油炸鬼的把戏,是我让孙老妈子在锅里先放一部分醋,醋上边再放油,生火之后,下面的醋就会翻滚上来,看上去就象油开了似的,其实油才微热,谁的手都能伸进去。”说罢,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疼痛的原因还是因为羞愧。   米里正恍然大悟,愤怒地看着赵半仙,为自己被这老骗子骗了那么久而愤愤不平,随即又奇怪地问道:“不对啊,我以前看你将附有鬼魂的骨头扔进油锅里炸,那小鬼还惨叫着翻滚呢,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那是我事前在那根骨头的髓腔中装入了水银,等油锅真的开了之后,把这骨头扔进去,就会发出吱吱的声音,就好像鬼在挣扎惨叫一样了。”   “好你个死瞎子,连我你都敢骗!”这米里正气不过,一巴掌打了过去,赵半仙嘴角流血,半声都不敢吭。   胡江听了也有些好笑,但又有些奇怪,问道:“那怎么这一次真的被这滚油给炸伤了呢?”   赵半仙强忍着伤痛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走之后我问了孙老妈子,她也不清楚。”   宋芸儿嘻嘻一笑:“这件事我最清楚!”扭过头看着杨秋池调皮地一笑,又转过头看着赵半仙说:“你不知道吧?那是一锅没加料的真正的青油,嘻嘻,因为我哥让我把你们的青油给换了。”   米里正奇道:“换了?怎么换的?”   “我跑进去帮忙,那孙老妈子不让我帮,但我还是趁她搬东西出去的时候,将那一锅青油倒掉,然后把灶台上的油壶里的青油倒进锅里。嘻嘻”   赵半仙这才知道自己这一双手,原来都是毁在这小丫头的手里。米里正也才知道这一回这赵半仙的法术怎么不灵了的原因,原来锅里的青油被这小丫头给偷梁换柱了。   胡江更是奇怪,问杨秋池:“杨公子,你怎么知道他在搞鬼,又怎么知道他这油锅有问题呢?”   杨秋池道:“我从来不相信什么算卦,多半是骗人的,当然有的很可能真的有法术,比如这位赵半仙。”说罢,盯着赵半仙的肩膀看,好像在研究这琵琶骨应该怎么穿更牢实。把赵半仙吓得一哆嗦。   杨秋池接着说道:“我听米里正说了他看见赵半仙施油炸鬼的法术过程之后,我就判断,这赵半仙在搞鬼。但是,这种把戏搞鬼的方法很多,我也不知道这赵半仙用的是哪一种。不过,万变不离其宗,多半是在这油里搞鬼,于是我就让芸儿找机会把油锅的油换了。”   杨秋池看着赵半仙呵呵一笑,续道,“我故意捧这半仙,和他说话拖延时间,就是为了让油锅里的油真正滚烫起来,反正这赵半仙有法术,既然能将手伸进油锅,那这油锅里的油换不换滚不滚,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众人又都大笑。宋芸儿嘻嘻笑道:“没想到,这赵半仙虽然号称半仙,却连一半的仙术都没有,自己真来了个油炸猪蹄。”众人顿时大笑起来。   米里正又问赵半仙:“那你以前桃木剑斩小鬼,鬼鲜血淋漓的显在纸上,又是如何骗人的?”   赵半仙疼痛难忍之下更是羞愧,低声说道:“我先用笔沾了碱水在纸上画出流血的鬼形,然后晒干,这图形便看不见了。法坛上那碗圣水是我事先备好的姜黄水,姜黄水喷到纸上,那碱水就变成红色,便显出血淋淋的妖尸了。”杨秋池听了暗叹道,还别说,这赵半仙还懂一点化学反应哦。   米里正奇道:“这次怎么又不灵了呢?”扭头看了看宋芸儿,“难道又是你偷梁换柱了?”   宋芸儿嘻嘻一笑:“是啊,我哥让我把那碗圣水换了。所以我在屋里要帮忙时,趁那孙老妈子在外面布置法坛的时候,将那碗加料的圣水换了一碗清水。”转过脸看着杨秋池:“哥,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半仙,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杨秋池呵呵一笑:“调皮鬼,我这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罢了。”众人皆笑。   胡江问杨秋池:“既然这赵半仙的法术是骗人的,那就不用锁他的琵琶骨了吧?”   杨秋池摇了摇头:“不行,还是要锁,你别忘了,这些小把戏虽然是骗人的,但不能说他就真正没有法术。方才我们也都听到了,他自己承认的他用法术杀了鲁学儒,如果他没法术,又怎么用法术杀死了鲁学儒?”   胡江说道:“正是!幸亏杨公子提醒。来人,把他琵琶骨穿了锁上铁链!”众捕快齐声答应,就要上前动手。   赵半仙吓得脸都变了,惊恐地正要分辨,杨秋池抢先说道:“还有,咱们把他锁上琵琶骨押回去后,要马上禀报府尹大人,立即将这妖人凌迟处死,然后将尸骨烧了,让他无法转世投胎。你想,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要是他在京城里得脱牢笼,施出法术,要危害皇上,那……”   胡江打了个冷战,连连点头:“杨公子提醒得好,回去就禀报府尹大人,立即先将这妖人当众凌迟处死,然后一把火烧了,错骨扬灰!”   凌迟处死可是历史上最残酷的死刑方式,也就是俗称的“千刀万剐”,死得痛苦万状,苦不堪言,这死亡的过程那才真的叫生不如死。更何况还要将尸骨烧掉,错骨扬灰,这是古人最忌讳的事情,因为传说如果这样的话,人死之后可就没办法投胎转世,古人还是很相信来生的。   赵半仙一听,顿时吓得魂飞天外,颤抖着声音说道:“大人饶命啊!我不会什么法术,我真的不会什么法术啊!”   杨秋池喝道:“你方才自己都承认了,你用法术杀死的鲁学儒,还敢狡辩!”   “我,我是下毒害死他的。不是用什么法术,我的法术那都是骗人的。”   胡江在一旁问道:“下毒?下什么毒?怎么下的?”   赵半仙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杨秋池冷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利用鲁学儒找你看牙痛,欺骗鲁学儒让他吞服了夹竹桃的叶子,毒死了他,我说的没错吧?”   赵半仙惊恐万状地看着杨秋池,不知道眼前这个无所不知的人,究竟是不是真的神仙。   根据原配范氏所说,她在蜂蜜里加的是夹竹桃揉碎了的花瓣,而杨秋池从鲁学儒那呕吐物中发现了一些绿色残片,杨秋池一直弄不清楚这绿色小残片是什么,因为那时他不知道鲁学儒是夹竹桃中毒,直到后来在鲁学儒家外面发现许多夹竹桃,才怀疑是夹竹桃的叶子。   当时他掰了一片叶子撕碎后,残片果然与呕吐物中的残片很相似,这才怀疑,这鲁学儒除了使用加夹竹桃花瓣的蜂蜜治疗口腔溃疡之外,还吞服过夹竹桃叶子。但询问范氏之后,得之那偏方里只加了夹竹桃花瓣,没有使用叶子,因此,让鲁学儒吞服夹竹桃叶子的应该另有其人。   先前尸检的时候杨秋池就已经发现,鲁学儒有严重的牙龈红肿,后来他知道鲁学儒找赵半仙看牙病,便故意说自己牙痛睡不着觉,到赵半仙家算命。   赵半仙给了杨秋池一个用夹竹桃叶子泡水喝的偏方,很显然,他也把这个偏方给了鲁学儒。只不过,他给鲁学儒的偏方内容不同,他是存心要鲁学儒的命,因此,不仅加大了叶子的剂量,还让鲁学儒将叶子撕碎了吞下。   夹竹桃的叶子是毒性含量最高的部分之一,服用后可以引起头痛、恶心、呕吐,一般来说,吞服十片就会有生命危险,会引起心室纤颤导致中毒性心肌炎而猝死,这时候如果进行尸体解剖,应当可以检见心脏有灶性间质性心肌炎病变。   只不过,有一点杨秋池还想不通,这夹竹桃有毒,一般老百姓都知道,这鲁学儒都快六十的人了,当然也知道,就算他相信偏方,怎么会相信把那么多夹竹桃叶子吞下去而不会中毒呢?而且,他又怎么一直拖延到第三场考试才中毒而死? 第146章 同居一室   这个疑问看来只有赵半仙自己的供述能说清楚。于是,杨秋池对赵半仙说道:“你如果老实交代,我或许可以禀报府尹大人,留你一个全尸。否则,你就等着凌迟之后错骨扬灰吧。”   赵半仙惊恐万状连声说道:“我说,我什么都说。鲁老夫子的原配范氏陪鲁学儒来找我看口舌生疮,我给他了一个偏方。后来鲁学儒牙齿痛,他小妾沈氏陪他来找我看牙。我,我……”   赵半仙扭头看了看一直在床上轻声哭泣的沈氏,低下头接着说道:“我就垂涎沈氏的美貌,想害死鲁学儒。就给了他那个偏方,让他将十多片夹竹桃的叶子用水吞服。”   “他说这夹竹桃有毒,担心会中毒,我就当着他的面使了那油炸鬼的法术,当然,那是骗他的把戏,说是这夹竹桃里的毒鬼已经被我抓住用油炸了,他这才相信。”   “我担心如果他马上吃死了会怀疑到我,编谎话说一定要等恩科开考之后才能服用。在恩科考试期间,可以借助皇上寿辰的洪福,最终镇住这夹竹桃里的恶魔,这样才能既治好他的牙痛,又不会中毒。让他在恩科期间将这十多片夹竹桃叶子撕碎了吞服。这样牙痛就可以断根了。”   现在明白了,原来是这赵半仙利用了他装神弄鬼的把戏,欺骗鲁学儒,让他吞服了十多片夹竹桃叶子。   不过,这鲁学儒还是担心中毒,所以一直拖延到了恩科最后一天,一方面牙痛得实在厉害影响考试,另一方面还是最终相信了赵半仙的话,担心错过这恩科考试皇上洪福的威力,牙病治不彻底,这牙痛断不了根,这才在恩科考试最后一天去贡院之前,将夹竹桃叶子撕碎之后,用清水送服。杨秋池他们在他房间的桌子上发现的那半碗清水,可以印证这个推测。   由于夹竹桃中毒的潜伏期为二十四小时以内,所以,鲁学儒吞服之后,到了考场上,才因中毒性心肌炎急性发作而猝死。   如果换成别人给他这偏方,鲁学儒很可能不会相信,但这个村的人对赵半仙的法术都是十分的相信,也见过他用偏方治好了别人的病,因此,这鲁学儒才最终相信了赵半仙。而赵半仙利用了这种信任,用夹竹桃的叶子毒杀了鲁学儒。   搞清楚了这案子的原委,抓住了真凶,胡江非常的高兴,不过,他不知道对那范氏和沈氏该怎么办,问杨秋池。   杨秋池说道:“这原配范氏虽然使用了有毒的蜂蜜浸泡揉碎的夹竹桃花瓣,给鲁学儒治疗口腔溃疡,但由于用量少,又是外敷,使用了三个月,也没有造成鲁学儒中毒。所以,范氏的行为不是引起鲁学儒被毒死的原因,不能追究她杀人的责任。”   “至于这小妾沈氏,我们刚才都偷听到了,她没有指示赵半仙杀人,这赵半仙毒死鲁学儒纯粹是他自己想讨好沈氏,又想借机证明自己算卦准。所以,虽然沈氏挑逗赵半仙,才使他产生了这个想法,但归根结底这件事与沈氏没有直接的关系,所以,也不追究沈氏的责任。”   胡江听了杨秋池的分析,十分赞同,吩咐将范氏放了。   方才的一切范氏都看在眼里,知道她这一次真可谓死里逃生。锁链解开之后,范氏哭泣着给杨秋池跪下磕头感谢,一旁的宋芸儿帮杨秋池将她搀扶了起来。   小妾沈氏知道,如果不是杨秋池他们赶回来,自己不仅要被这赵半仙强暴,说不定还要被他杀人灭口,不仅如此,杨秋池还给自己洗脱了杀人嫌疑,所以,可以说这杨秋池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便也哭泣着下床,给杨秋池磕头感谢。   劳累了两天两夜,连续作战,终于破获了这件老秀才横死贡院案。虽然连续作战,大家都很辛苦,但终于有所收获,也都觉得这辛苦是值得的。   接下来的问题是在哪里睡觉,现在估计差不多二更天了,米里正提出让杨秋池等人在这北哨村的驿所暂住一晚。   米里正介绍说,这北哨在数年前的靖难之役时,是军事要塞,是通向京城北大门滁州的咽喉要道,军事地位十分重要,所以不仅修有很多防御设施,还修建有驿所。只不过,战争结束好多年了,这驿所已经年久失修。   杨秋池无所谓,但胡江嫌这里太过简陋,本想押着凶手赵半仙连夜返回滁州,但现在滁州城门肯定已经关闭,进不了城了,再说了,辛苦了两天两夜,总不能再让杨秋池他们连夜赶路辛苦了。   于是,只能勉强在这北哨村暂住一晚。   来到这驿所,胡江更是叫了一声苦,由于多年没有征战,这北哨军事上的意义已经差不多被淡忘光了,这北哨村驿所虽然还在,却已经年久失修,比那广德县衙门还要破旧。   这驿所一共有五间房,不过其中一间房子已经倒了一半,没法住人。另外两间大房间的大门已经不知道被谁卸走拿去当柴火烧了。只有两个小间还算完整。   现在是冬季,晚上很冷,米里正本来提议让杨秋池他们分散到村里村民家里住,胡江和杨秋池见天晚了,大部分村民都睡了,打扰别人也不好,便决定还是将就在驿所里对付一晚。   米里正便吩咐民壮们去搬些干净的被褥来,在驿所挂上灯笼,把窗户用油纸简单封了,找些门板将那两个大房间的门简单封上,能阻挡一些风寒,还在每个房间里生了一炉火,房间就暖和起来了。   捕快和杨秋池的护卫们大多经常行走江湖,风餐露宿已经习以为常,就住在两间没有门的大房里,赵半仙当然也关押在这大房间里。   胡江是应天府通判,正六品,那是正宗的大老爷,相当于现在的副厅级干部,理所当然应该单独住一间。   不过,胡江感激杨秋池帮助破案,提议让杨秋池住单间,杨秋池心想,人家是正宗官老爷,再说了,年龄也比自己大得多,自己一个小年轻住单间,可真是不好意思。坚决推迟。   这单间里只有一张小床,于是胡江又提议让杨秋池搬一张床来一起住,杨秋池嫌麻烦,反正将就一晚上随便在哪里凑合就行了。   胡江也不勉强,挠挠头不好意思说道:“其实,其我睡觉打呼噜,而且呼噜声很大,所以我从来都是一个人睡,连我娘子都没办法和我一起睡的,公子不愿意和我睡同一间房也对,不然的话,你恐怕跟没有睡觉差不多。呵呵呵。”   杨秋池睡眠很浅,稍有响动就会醒,这与他现代社会法医生活长年累月生活没有规律有关,听了这话,更不能和胡江一起睡了。   另外只有一个单间,杨秋池让宋芸儿住,自己要去大房间里和护卫们一起住。   不过,说心里话,杨秋池实在不愿意和这些人睡在一起,因为十五个护卫和数名捕快还有人犯赵半仙加起来有二十来个,每个房间住了十多个,中间还要生一炉火,差不多是人挨人了,万一这十多个人中有几个打呼噜厉害的,那就别指望睡觉了,更别说有磨牙放屁带脚丫子臭的。   听杨秋池说要去和护卫们一起住,宋芸儿有些不高兴,将杨秋池拉到一边问道:“哥,你怎么不愿意和我住一间呢?我是你妹妹呀!”   杨秋池吓了一跳,心想,你这妹妹又不是真的,男女授受不亲,如果同居一屋,传出去你就别指望会有人来娶你了。可人家姑娘都这样说了,自己总不能驳她面子吧,那会伤她的心的。   假如要是在现代社会,一个漂亮妹妹要求杨秋池与他同处一室,那杨秋池高兴得大牙都会笑掉。可现在是明朝,封建礼教最严酷的明朝,宋芸儿十五岁不懂事(或者说故意装着不懂事),自己二十来岁小伙子,可不能害了人家。   如果说下决心要娶宋芸儿,那又另当别论,住了就住了,回去就纳她为妾也就是了。   不过,这宋芸儿对杨秋池来说,情况不同于其他女人,宋芸儿给杨秋池的第一印象很不好,加上小姐性格太强,非要跟男人比酷,不像杨秋池的其他女人那样柔情似水。所以,杨秋池跟宋芸儿根本不来电。但他喜欢和宋芸儿在一起,就象和一个很合得来的哥们在一起那样的感觉。   杨秋池并不想纳宋芸儿为小妾,估计宋芸儿和他老爹宋知县也不会同意(关于这一点,杨秋池判断失误了),既然没想娶人家,就别害人家。   杨秋池虽然象绝大多数男人一样好色,但还是很有责任心的。听宋芸儿这么一说,呵呵笑道:“芸儿,我睡觉打呼噜,会吵醒你的。”   “我不怕!”宋芸儿的眼睛在黑夜里闪动着。   “我还磨牙……”   “我不怕!”宋芸儿微笑。   “我还说梦话……”   “我不怕!”宋芸儿吐了吐舌头。   “我梦游!”杨秋池没辙了,只好耍赖,装出僵尸的样子,双手平伸,直着双脚原地蹦了几蹦。   古代中医称梦游为夜游症、梦症、夜行症等,对这个宋芸儿倒是知道,嘻嘻一笑,打了一下杨秋池的手臂:“连僵尸我都不怕,还怕你?”虽说不怕,可想到半夜里睡着醒来,看见杨秋池闭着眼睛这付模样在房间里蹦,还是挺吓人的。便又问道:“你真的会梦游?”   杨秋池使劲点点头:“当然是真的!怕不怕?”   宋芸儿眼珠一转:“你要是真梦游,我就点你穴道!”   杨秋池吓了一跳,这下没辙了。   米里正和胡江远远听到他们说话,知道他们在为住宿的事情争论,便走过来说道:“杨公子,宋姑娘既然已经与你兄妹相称,同居一室也未尝不可,男子汉大丈夫,光明磊落,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再说了这小间虽然有门,却也关不严实,更锁不上,公子和令妹合衣而卧,住在这样的房间里,就跟和我们住在一起也没什么大的区别。”米里正也赞同胡江的说法。   这胡江四五十岁了,朝廷官员,老成持重,那米里正的意见也可以代表老百姓的观点,既然官府和老百姓都同意他们兄妹睡在一间房,那应该没什么问题。杨秋池只好点头同意。   宋芸儿非常高兴,吩咐护卫帮杨秋池抬一张床来。杨秋池摆手阻止:“不用了,将就一晚上,睡地铺就行了,反正房间里有火炉,暖和着呢。”   宋芸儿也不勉强,帮着杨秋池铺好了地铺。杨秋池也不脱衣服,合衣而卧。宋芸儿嘻嘻笑他,不过自己也不好意思脱衣服,便也合衣而卧。   杨秋池的护卫首领南宫雄指派了夜间轮流放哨的警卫担任警戒,然后各自回房睡了。   杨秋池和宋芸儿住在一间房里,虽然一个睡床上,一个睡地上,但毕竟还是心里乱跳。   宋芸儿却没更多的在意这些,趴在床上撑着下巴和杨秋池东扯西扯说闲话。   说了一会,就听到隔壁胡江通判的房间里传来呼噜声,那声音象一架老牛车拖了一大捆柴火走在碎石路上似的,骨碌骨碌响,时断时续,声震如雷,而且是那种磕磕巴巴的闷雷。   杨秋池苦笑,隔了一个墙壁,还这么响,要是真的睡在一起,还真的别指望睡觉。   过了一会,另外两个房间也想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看来,那些护卫和捕快们也不是等闲之辈,这呼噜声一个比一个响,比着赛似的。   虽然呼噜声震耳,但连续两晚上没睡觉,杨秋池和宋芸儿实在困倦,说着闲话不知不觉便都睡着了。 第147章 伏击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杨秋池看见自己第一个小妾秦芷慧站在广德县后山的山坡上,远远地向自己招手,虽然远,不知怎的,却能看清楚她脸上甜甜的微笑。   杨秋池正要向她跑过去,没想到自己身后跑过一个女人,抢在自己前面,向秦芷慧蹦蹦跳跳跑了过去,看背影,正是自己的第二个小妾宋晴。   只见秦芷慧拉着宋晴的手,两人向着杨秋池甜甜地笑,然后慢慢飞向了云端。   杨秋池大声叫着:“芷慧!晴晴!”   这时只觉得天地摇晃,自己的身体如在江河急流之中,杨秋池大急之下,飞身而上,抓住了后面的宋晴。宋晴使劲要挣脱,杨秋池一把将宋晴抱进怀里,紧紧搂着说:“晴晴,你别走,不要离开我!晴晴。”   突然,脑门一痛,被人弹了一指,痛得杨秋池叫了一声,终于醒了过来,怀里的确真真切切搂着软玉温香的身子,似梦似醒之间,以为真是宋晴,来不及去想宋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怀里,紧紧搂住,着急地喊道:“晴晴,别离开我!”   噔~!脑门又挨了一弹指,杨秋池唉哟一声,这下才彻底醒了过来,放开手,怀里那女孩子挣扎着坐起来,嗔道:“发癫啊你!”   房间里那一炉火已经烧完,只剩下一些通红的火炭,借着这火炭的微光,杨秋池这才看清楚,刚才自己搂着的,不是宋晴,却是宋芸儿。   杨秋池怔怔地看着宋芸儿,不知道他怎么跑到自己怀里来了。   宋芸儿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解释:“我看你把被子蹬开了,就过来给你盖被子,没想到你还真说梦话,一个劲叫泥娃娃。你要叫她就叫好了,搂着我干嘛?”   杨秋池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却想,你身有武功,别说我在睡梦中,就是醒着的时候,真要搂你,如果你不愿意,我就算多两双手也搂不到你。知道这丫头对自己好,却不能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免得大家尴尬。   杨秋池正要说话,忽然呆住了,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竖着耳朵听了一会,觉得奇怪,外面除了胡江和护卫们的呼噜声之外,四周静悄悄的,连一声狗叫都听不到。   不对劲,他们住的这驿所在北哨村的村子里面,前天晚上他们刚刚来到北哨村的时候,村里的狗乱叫成一团,他们睡觉之前,也是时不时听到狗叫声,怎么现在一声都没有了呢。   宋芸儿见他声色凝重,正要开口问他,杨秋池将食指竖起挡在宋芸儿红嘟嘟的小嘴上,示意她不要说话。宋芸儿脸一红,拍开了他的手指,竖起耳朵静听,却没有发现什么。   杨秋池一骨碌爬起来,快步走到窗户边上,将窗户轻轻打开一个缝隙,又听了片刻,还是一声狗叫都没有,反倒隐隐听到呼啦啦的声音,凝目望去,只见蒙蒙月色里,远处有一片黑影在天空缓缓而动。   宋芸儿也来到杨秋池身边。杨秋池指了指远处天空月色里那片黑影问:“芸儿,你目力好,能看清那是什么吗?”   宋芸儿凝神观瞧:“好像是一群飞鸟。”   杨秋池一听,脸色一变,惊叫了声:“不好!”   “怎么了?”宋芸儿惊问。   “很可能有强敌来袭!”   “啊~!”宋芸儿惊叫,“在哪里?”   “村里的狗一条都没叫,很可能已经被潜入的敌人的前哨击毙,这是为了大部队进入时不至于被我们警觉。天边那一片飞鸟,肯定是大队人马经过时惊动的,那个方向正是我们从滁州过来进村的那条官道!”   “会不会是滁州过来的行人结队而行?”   “不会,现在已经差不多四更天,滁州关城门之前出发来这里的话,老早就到了,怎么也不会拖到这时候。”   “会不会是官兵巡逻?”   “你脑袋秀逗了?”杨秋池终于忍不住冒了一句现代词,“靖难之役都过去好多年了,又不打仗,官兵没事巡逻干什么?”   宋芸儿虽然听不懂“秀逗”是什么意思,却也知道是杨秋池在笑他,俏脸一板,轻轻打了他一巴掌。   杨秋池现在可没心情和她打情骂俏,低声说道:“通知其他人,马上离开这里。”   宋芸儿笑道:“胆小鬼,怕什么?兵来将挡……”   “挡不住的!敌人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恐怕不是我们这二十几个人能应付得了的,不说别的,你光看那一片惊鸟就知道,来人肯定比我们人多。”   正在这时,房门被推开,南宫雄闪身进来,低声说道:“少爷!不对劲,好像有敌人!”   宋芸儿惊问:“你也发现什么了?”   “派去换哨的人和先前的哨兵都没有回来!”   啊~!宋芸儿惊叫了一声。   杨秋池道:“肯定有强敌来袭!应该是从南面滁州方向来的,快叫醒胡大人,牵马,立即撤退!”   南宫雄以前是行武出身,杨秋池这剩下的十三个锦衣卫又都训练有素,得到号令,也不慌乱,立即出院子警戒。那几个捕快倒也还算镇静,押着赵半仙出门来到院子,准备上马。   胡江被叫醒之后,还弄不懂怎么回事,正要询问。就在这时,听到院子外有响动。   “什么人?”好像是杨秋池的护卫惊问。   紧接着当啷啷兵刃相交的声音,随即有惨叫传来。   一个护卫跑进来向杨秋池报告:“少爷,外面有两个蒙面人潜伏,被我们发现之后,出手袭击我等,已经被我们干掉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杨秋池神色却更加凝重:“不对,这两人很可能是先期潜入村子寻找观察我们情况的敌军先锋,敌大队人马转眼就到。快撤!”   胡江哪里经过这等阵仗,吓得脸都变了,惊问道:“杨公子,这,这该怎么办?”   南边退路已经被敌军控制,逃回滁州已不可能,东西两边都是陡峭山峰,只能往北逃走,杨秋池下令上马,往北沿官道撤退。   这时候,马匹已经备好,杨秋池指令捕快将胡江扶上马,众人也都上了马。   南宫雄和数名护卫在前面开道,宋芸儿贴身紧跟着杨秋池,众捕快保护着胡江,押着赵半仙,剩下的护卫断后,一行人快马扬鞭,向北边撤去。   除了被格毙的那两个蒙面敌人之外,路上倒没有遇到敌人,显然敌人还来不及包围,行踪就被杨秋池识破,杨秋池他们及时地撤出了敌人的包围圈。   不过,他们很快就听到后面传来杂乱马蹄的轰响声,敌人已经紧追而来。听着声音,敌人不下百余之众。马蹄轰鸣,在静静的夜里格外的震撼。   跑了十多里路之后,后面追兵马蹄声更急,已经越追越近。宋芸儿一边跑一边紧张地问杨秋池:“哥,你先走,我来抵挡他们。”   “胡闹!”杨秋池叫道,“你一个人怎么挡他们那么多人?”   “那怎么办?这样没目标地跑,迟早要被追上的!要不我们分散跑吧,我保护你进山林!”   “别担心,我自有办法!”杨秋池很肯定地说。   杨秋池心里是想到了一个办法,不过,他也不知道这办法有没有用,但现在需要的是稳定军心。   又跑了几里路,两边山势变得越来越险峻。杨秋池吩咐停止前进,然后勒住马,观察四周地形。   杨秋池下令让两个捕快保护胡江,押着赵半仙继续前进,其余人下马,由两个捕快拉着这些马跟胡江等人继续前进,跑出五里路之后,躲进山林等候他们。命令剩下的锦衣卫护卫和捕快分别爬上两边山崖。   宋芸儿问道:“哥,这主意好,我们潜入山林,他们就找不到了。”   “不是!”杨秋池说道,“大家到山崖上查看一下,看看是否有滚木擂石!”   原来,发现有强敌来袭的时候,杨秋池就想到一个退兵之策。根据米里正所说,这北哨村在靖难之役中是通往京城北大门滁州的咽喉要道。这两边山势又是如此险峻,这样的地形,古代肯定会布置得有攻击敌人甚至在必要时切断道路的滚木擂石,只是不知道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些装置还在不在。   不过,事到如今,只有赌一把了。   听杨秋池这么一说,南宫雄本来就是行武出身,知道用兵的道理,眼看两边山势,正是设伏的绝佳之地,当年很可能布置有滚木擂石,惊喜地叫道:“对啊!少爷说的没错。”一挥手,大家爬上两边峭壁。   南宫雄和宋芸儿贴身保护杨秋池,带人也爬上了峭壁。果然,当年那些布置防御的堆积成小山似的滚木擂石都还在,大家兴奋异常。   原来,当年燕王朱棣攻打应天府时,避开了北哨村这四周的险要不利地形,绕道奔袭京城应天府,所以,北哨村的滚木擂石并没有使用。真是他们的幸运。   南宫雄对这滚木擂石的使用非常熟悉,立即作了布置。   刚刚安排妥当,追兵轰鸣的马蹄声就已经追进了峡谷,借着蒙蒙月色,已经能看清楚追兵的黑影。   追兵根本想不到杨秋池他们二十来个人反而会倒过来给他们一百多个追兵下埋伏,由于天色昏暗,也没有及时发现两边山势险峻,敌人可能设伏,更不知道这悬崖两边那数年前堆放的滚木擂石居然还在,而杨秋池护卫中竟然有懂得使用这些装置的人。等到他们发觉这两边山势太过险峻,冒然追入,可能遇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敌人已经追进埋伏圈,南宫雄大喝一声,下令放滚木擂石。顿时之间,堆积成小山似的一根根滚木和巨大的石头轰鸣着滚了下去。   悬崖两边脚盆粗细的滚木和巨石翻滚着落下,如山体滑坡一般,向下面官道的追兵砸去。   惨叫声,哀号声,碰撞声,马嘶声响彻山谷,追兵只有百来人,在这如雨般的巨木和大石头袭击之下,乱成一团而又无路可逃,死伤惨重。   一盏茶的工夫,这一段山谷两边滚木擂石都被锦衣卫护卫们放了下去。   随后,南宫雄大喝一声:“兄弟们,杀啊!”领头杀下了山崖。宋芸儿保护着杨秋池守在山崖之上。   官道已经堆满了滚落的木头和巨石,那百余名追兵,绝大部分已经被这一阵铺天盖地的滚木擂石砸死,没死的也都受了重伤,几乎没有幸免的。   南宫雄等锦衣卫护卫将那些被砸得重伤倒地惨呼哀号的追兵制住,集中在了一起,只有不到十人还活着,而且都是身负重伤,其余的人已经尽数被这些滚木擂石砸成了肉酱。   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搜索了战场确认安全之后,南宫雄高声叫杨秋池他们两下来。   对那几个幸存的追兵进行审讯之后得知,这些人果然是建文余党,是上次伏击绑架明成祖的爱妃被击溃的残部。   杨秋池连破建文余党案,安插的奸细又被杨秋池识破,最后反倒成了杨秋池的小妾。建文余党怒不可遏,终于下决心拔掉这根肉中刺。   他们派人跟踪杨秋池到了北哨村,等待时机。发现杨秋池他们连日疲劳熟睡后,飞鸽传书调集所有残部百余人,前来偷袭,没想到反倒被杨秋池二十几个人,利用滚木擂石反围剿成功,将这些残部一举歼灭。   南宫雄虽然知道杨秋池是锦衣卫指挥使特使,对杨秋池十分敬畏,却还谈不上佩服。不过,今日这一仗,彻底改变了南宫雄他们对杨秋池的印象。   杨秋池机警过人,先期发现了敌人来袭的征兆,在数倍于己的敌人来袭之际,沉着冷静,在敌人包围圈还没有收拢之前,不仅带领他们逃出了包围圈,而且马上能想到退敌的办法,并一举成功。   现在南宫雄知道,为什么杨秋池年纪轻轻就能当上锦衣卫指挥使特使这等高官了。   杨秋池指派两个护卫去将胡江等人叫了回来,打扫完战场,天已大亮。 第148章 中举   胡江惊魂未定,见满地死尸,才知道自己真可谓死里逃生。幸亏杨秋池指挥有度,不仅化险为夷,而且还立此大功,这可是侦破老秀才横死贡院案的功劳无法比拟的。   押着俘虏回到南哨村,寻找那两个护卫哨兵,已经被建文余党摸哨偷袭给杀死了。   胡江让米里正派民壮去将那些建文余党的尸首搬回来,然后将官道整理出来,恢复交通。随后,杨秋池等人经滁州城返回了京城应天府。   路上,又有两个伤势过重的建文余党死了。回到应天府之后,杨秋池让南宫雄带人将剩下的建文余党押送交给了马渡他们处理,并通知他们去北哨村收回那些建文余党的尸首。   马渡和牛百户知道杨秋池率队一举歼灭百余名建文残部,惊喜交加,都恭喜他又立了新功。   胡江押着赵半仙到应天府衙门复命。应天府府尹顾大人想不到杨秋池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侦破了这起老秀才横死贡院案。皇上已经问起这件事,他正在烦恼如何交差,这下子好了,心里对杨秋池充满了感激。   顾府尹马上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乡试主考贾翰林,贾翰林也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可以说是得到了完满解决。   两人还从胡江那里知道,杨秋池还带队歼灭了建文余党残部,高兴之余,对杨秋池更是十分的佩服。   这一次杨秋池算是帮应天府府尹顾大人的忙,所以,由顾大人设宴款待杨秋池,贾翰林作陪,本来还要邀请应天府其他政要的达官贵人参加,杨秋池想到李公公再三要求自己要低调,在建文余党案没有最终完结之前,恐怕自己还不能太过张扬。   在杨秋池的要求下,便只邀请了马渡和牛百户,小小地庆贺了一番。   这件案子侦破之后,杨秋池成了贾翰林和顾大人府上的常客,经常畅饮到深夜,不醉不归。   几天之后一个晚上,李公公带着随从深夜来访,对杨秋池将企图劫持贤妃的漏网建文余部一举歼灭之事大加赞赏,说皇上对此很满意,不过,鉴于杨秋池要继续隐蔽侦破建文余党案,暂时还不能给他加官晋爵,但皇上已经将他这功劳记下,等将来抓获建文,彻底侦破建文余党案之后,再一并封赏。   虽然不能加官,皇上还是赏赐给了杨秋池金银珠宝、玛瑙翡翠、绫罗绸缎等几大箱子的东西,以示嘉奖。   这一仗杨秋池的护卫队死了两人,李公公又给杨秋池增派了两人补充。还将上次杨秋池飞鸽传书的鸽子交还给了杨秋池。保证他手里至少有两只信鸽。   李公公还告诉杨秋池,过几天就要放榜,那时候就可以进行举人大挑,不过,杨秋池不用亲自参加大挑,李公公会安排的。杨秋池只需要等着吏部任命就行了,等过完春节,杨秋池就可以去上任了。   杨秋池很想问问自己会到什么地方当官,当什么官,好确定与白夫人和白素梅母女两流放地相隔多远。不过,他现在已经学会了忍耐,既然这李公公不说,那自己也不问。反正再过几天就知道了。   剩下的几天里过得很轻松,整天都是醉生梦死,夜夜笙歌。   这一天大清早,杨秋池还在睡梦中,就听到门外鞭炮齐鸣,震耳欲聋,还夹杂着悠扬悦耳的唢呐声,把杨秋池从睡梦中吓醒了过来,气得骂了一句,猛地将被子拉过头顶,盖住脑袋,想继续睡。   杨秋池本以为是谁家娶媳妇放炮仗,可马上知道不对,他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马渡的千户所衙门内宅大院里,娶媳妇怎么也不会娶到锦衣卫衙门里来啊,难道……   杨秋池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那炮仗声的确是越来越近,朝着自己住处过来了。唢呐声,锣鼓声,响成了一片。   就在这时,宋芸儿一掀门帘跑了进来,一下子扑在杨秋池床上,兴奋地大叫道:“哥!你真的中了举人了!”伸双手抓住杨秋池的肩膀,高兴地一个劲摇晃。   见这疯丫头又是毫无顾忌冲进自己的房间,杨秋池第一个反应就是低头看看自己穿内衣没有。   他简直拿宋芸儿没办法,这个疯丫头也不管男女有别,这几天经常随便乱闯杨秋池的房间。不过,好在杨秋池知道宋芸儿有这个捣乱的爱好,加上自己的妻妾都不在身边,不用脱光衣服,所以杨秋池这些天都是穿着贴身短衣睡觉。   查看之后发现自己没有春光外泄,才松了一口气,回味起宋芸儿刚才的话——中举人?哈哈,这炮仗、唢呐和锣鼓真的是冲自己中举人来报喜来了,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哈哈哈。   虽然杨秋池已经知道自己这举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事到临头,知道自己中了举人之后,仍然很兴奋。   翻身下床穿衣服,宋芸儿也不回避,仍然在那里兴高采烈自个儿叫着:“哥,你真的好厉害!一天书都没好好看,一样考中举人,真是太神了!”   杨秋池咧着嘴哈哈笑,向宋芸儿眨了眨眼睛:“芸儿,别忘了咱们打的赌哦!”   宋芸儿嘻嘻一笑:“放心,说话算话!哥考中了举人,小妹帮你做一件事情,那也是应该的。”说到这里,大大咧咧地伸出右手,将衣袖捋了起来,露出白藕般纤纤素手:“好,你说吧,是要我的胳膊呢,还是要我的脑袋?”   杨秋池已经整理好了衣袍,走到宋芸儿身边,坏笑道:“我要你这个人!”   “啊~?”宋芸儿惊诧地叫了一声:“什么?你要我这人?”重复了一遍,顿时间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去。   杨秋池见她这神情,知道她误会了,这个玩笑可开不得,赶紧说道:“芸儿,我的意思是,我想让你当我的保镖,陪我一起去赴任当官,贴身保护我。好吗?”   宋芸儿这才明白杨秋池说得要她这个人的意思,白了他一眼,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杨秋池让自己当他的贴身护卫,陪他一起去当官,也能一直和杨秋池在一起,那就足够了,便又高兴了起来。   想通这一点之后,宋芸儿点点头,假装叹了口气:“好吧,谁叫我打赌输了呢,既然你要求我当你保镖,愿赌服输,只好答应了。”   杨秋池大喜,拉住宋芸儿的手说:“别担心,芸儿,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不会让你吃苦。”说到这里,总觉得怪怪的,好像在对自己情人说话一样,赶紧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你当我的保镖不会很辛苦的。”   宋芸儿已经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心里微微一甜,妩媚一笑:“好是好,就不知道我爹和我娘答不答应。”   一听这话,杨秋池微微一怔,这一点他倒没有仔细想过,当时他只是觉得,如果自己到西南当官,见不到芸儿,心里会很不舒服。这么些日子以来,和她在一起感到十分的惬意,不忍心分开,所以才故意打这个赌。   宋芸儿微笑道:“哥,我虽然答应了,但爹娘如果不答应,那我可没办法哦?”见杨秋池脸色不好看,知道他其实很在乎自己,心中欢喜,又续道,“不过,爹娘他们很看重哥哥你的,我也长大了,你请我当保镖,他们会答应的。”   杨秋池高兴地点了点头,心想但愿如此,现在着急也没用,这宋知县夫妇俩的思想工作只有等回去再做了。   杨秋池整理好了衣服走到门口,只见院子里已经拥满了人,马渡和牛百户见杨秋池出来,向他拱手祝贺。   一个专门给人报喜讨赏钱的报录人,一见杨秋池出来,两位锦衣卫大老爷向他恭贺,立即猜出来这位就是举人老爷,连忙跪倒递上报贴,口称恭喜大老爷。   杨秋池笑呵呵接过那报贴,只见上面写着:“喜报贵府老爷杨秋池,应恩科京城应天府乡试,高中第二百五十名举人。”   杨秋池一愣,哭笑不得,暗骂了一声:这李公公搞什么鬼,怎么给自己中了一个第二百五十名,二百五?你才二百五呢!   不过,对这古代科举考试来说,自己还真是个二百五,反正这举人也是天上掉下来的,二百五就二百五吧。   打赏了报录人之后,众人商议着怎么庆贺,马渡和牛百户都没有考过举人,也不知道里面的规矩。杨秋池想起中学课本里的《连升三级》里面说过,好像考上举人的要去拜主考官为师,算是他的学生。张好古考上了不去拜老师,结果两位主考倒过来还要去看他。   既然如此,那还是去找贾翰林这主考官拜拜师吧,看他年纪一大把,又是翰林,高级知识分子,当自己的老师也不冤枉了自己。这些天差不多都和他们在一起,也算是老熟人了,算是亦师亦友吧。   杨秋池准备了若干礼物,叫南宫雄等护卫担着,到贾翰林家拜师。   对马渡和牛百户来说,杨秋池中举人可是大事,他二人当然要先忙着把这喜事办了,所以,听杨秋池说要去找贾翰林拜老师,当然随同前往。   杨秋池想先去看看乡试放榜。这玩意可相当于大学录取通知书,那是一定要看看的。   这正常的乡试是在九月份,放榜之时正值桂花飘香,所以也叫“桂榜”,不过,这一次恩科乡试是在十二月,就不知道该叫什么了。   放榜的名单贴在贡院大门旁,杨秋池没有费多少劲便在第二百五十名位置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虽然这名次太难听,可到底是举人了。   这乡试的难度可要比现在的高考难得多,每个省的录取名额有限。因此,杨秋池比自己当年收到重点医科大学录取通知书还要高兴。   看完榜,杨秋池等人来到贾翰林家里,门口已经是人山人海,都是考中举人来拜老师的。相互见面都是喜气洋洋,既然都是同年,也就格外的亲热。但客套之余,又在相互攀比名次,和现在大学生比高考分数差不多。   这些人都已经把拜帖递到了贾翰林府里,等着一个个进去拜见。   杨秋池这段时间是贾翰林家的常客,不用递拜贴,不过,他难得见到这种场面,倒也不着急进去,便在门口和他们攀谈起来,听这些书生们掉书袋子拽文,觉得挺好玩的。   这些人中有那天老秀才鲁学儒横死贡院,杨秋池勘查尸体时在场的秀才,认识杨秋池。一问之下,知道杨秋池一个靠捐资助学的例监居然也考中了举人,惊讶之余也很佩服,另外,那天他们也知道杨秋池与主考官贾翰林关系不同寻常,更是上来套近乎,相互交换拜帖。   这拜帖就相当于现在的名片,杨秋池这段时间经常跑这跑那,所以这拜帖倒是准备有很多。都由护卫头领南宫雄保管着的。   换了一大堆拜帖之后,又相互攀比中举名次,这一点有些让杨秋池难堪,虽然不知道古代对这二百五有没有说法,但自己名次比较靠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想到自己一个字都没写,这四书五经都没看过,就能高中举人,与人家十年寒窗苦拼而来的举人相比,自己也该知足了。   杨秋池等人直接进了贾翰林家,甚至都不用排队,这下子更让那些举人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门房将他们领到了大厅。然后跑去通报。   等了一会,贾翰林笑呵呵走了过来,看见杨秋池,老远拱手道喜。杨秋池连忙还礼,让南宫雄将礼物送上。   贾翰林也不推迟,这是规矩。但是,贾翰林提议由他作东,今日设宴给杨秋池庆贺。杨秋池当然赞同。   贾翰林让门房通知外面的举人们,说今日主考大人不见客,明日再来。   贾翰林邀请了应天府府尹顾大人作陪,加上牛百户和马渡两位锦衣卫副千户大人,还有跟屁虫宋芸儿,共同为杨秋池庆贺高中举人。 第149章 小妾被劫   酒宴之上,众人说起几天后举行的举人庆祝大会——鹿鸣宴,那时候要唱《鹿鸣》诗,跳魁星舞,吟诗作赋,都说杨秋池应该早点准备,到时候好好漏一手,大家热闹一场。   杨秋池喝晕了,满口答应,心想,门口那么一大堆秀才,其中不乏穷酸,花钱买他几首诗词背下来,不就行了吗?   转念又一想,费这脑筋干嘛,大不了到时候背两首毛主席诗词就完了。不过,毛主席诗词太过霸气,不能乱用,弄不好要出问题的,现代社会没有谁写古诗写得好,怎么办呢,可得好好琢磨一下。   贾翰林和顾府尹又说等杨秋池会试、殿试金榜题名,那时候更要好好庆贺。   说到这个话题,杨秋池笑道:“几位大人,你们就别笑话我了,我有多大的本事我心里最清楚。这会试和殿试我是不会参加的了。我准备托人到吏部登记参加大挑,如果幸运的话,能大挑入选,当个芝麻小官,就心满意足了。”   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贾翰林等人也知道,杨秋池说的是实话,也就不说客套话了。   顾府尹自告奋勇说,他各地的朋友倒有不少,如果杨秋池将来当了官,刚好到他有朋友的地方,到时候倒可以关照一二。贾翰林也提出愿意帮忙。   杨秋池心中一动,对啊,这两个家伙在明朝那也算得上地方的高层领导了,尤其是这应天府府尹,那可是相当于现在的北京市市长,政治局常委哦,属于国家领导,在全国各地应该有不少关系,这个关系可别浪费了。   虽然自己还不知道具体会到哪里当官,不过,倒可以利用他们的关系照顾一下白夫人和白素梅,当然,假如自己当官的地方和她们在一起那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杨秋池问道:“顾大人,不知道您在云南有没有贴己的关系呢?”有求于人,这话语不知不觉有些客气。   顾府尹微笑:“这云南提刑按察使康怀与我是昔日同窗,又是同榜进士,交情一向不错。”   杨秋池一听,顿时喜形于色。   顾府尹不解,问道:“杨公子突然问起云南,却不知是何故?”   杨秋池笑着看了看马渡。   马渡会意,插嘴道:“顾大人,前些日子被缘坐处死的京营白千户的娘子和女儿,此次也被株连,多亏杨公子托关系求情,皇恩浩荡,免了一死,改判了流刑,这流所就在云南。白千户此前与杨公子颇有交情,杨公子心地善良,可怜她母女二人,所以答应了白千户照顾她们。”   说起这件事,顾府尹马上就知道了。这次谋反大案是皇上亲自处断的,除了被处决的人之外,那些没有被处死的株连亲属的刑罚的最终执行,是交由应天府地方衙门也就是顾府尹来具体负责的。   顾府尹感叹道:“她母女二人能遇到杨公子这样的好人,那也是她们前世的福份。杨公子请放心,她母女二人年后就要移交给我应天府具体负责押送到云南流所。到时候我会具体安排的。绝对不会让她母女二人受委屈。”   杨秋池抱拳施礼道“多谢顾大人。”顿了顿,又续道,“只是,我已经答应了白千总,亲自送他们到云南安顿好之后在离开的。”   顾府尹一翘大拇指,赞道:“杨公子义薄云天,真的令人十分的佩服。既然如此,到时候我会安排公子一路护送,并修书一封,给云南提刑按察使康怀,让他好生接待你们。”   杨秋池大喜,起身躬身一礼:“我替她母女二人感谢大人恩德。”   顾府尹笑道:“杨公子不必客气,你帮我那么大的忙,我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算不了什么的。”   这件事情搞定了,杨秋池心情很是愉快,他原来一直担心到了云南,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有银子也没地方送。现在有顾府尹的引见,有云南提刑按察使的接应,这件事就好办了。   这提刑按察使可不同一般,明朝地方司法制度,在省级设立提刑按察司,负责全省刑名,在地区和州县一级,则仍然是由知府和知县兼理司法。这提刑按察使就相当于现在的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并兼任省纪检监察厅厅长和省检察院反贪局局长等职。   如果自己将来被派到云南做官,有这康怀的这层关系,办案子也有了后台,就更顺手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大家喝得高兴,一直畅饮到深夜,这才散了。   第二天,杨秋池宿酒未醒,还在蒙头大睡,宋芸儿又跑进来掀他的被子,急声叫道:“哥,快起来,不得了了!”   杨秋池一听这话,吓了一跳,猛地坐起来,问道:“怎么了?”   “你家那女护卫夏萍来了,在外面等你,说有急事,好像是,是……”   杨秋池急了:“是什么啊?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婆婆妈妈的?”   “是泥娃娃不见了!”   “啊~!”杨秋池惊叫一声,“你说什么?泥娃娃不见了?怎么不见的?”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问那女护卫好了,她就在外面客厅等你呢。”   杨秋池一骨碌爬起床,匆匆穿好衣服,冲出了房门,来到客厅。   宋芸儿和杨秋池的护卫南宫雄也跟着来到了大厅。   夏萍见到杨秋池,双膝跪倒:“属下无能,请少爷责罚!”   只见这夏萍一只右手缠着绷带,挂在脖子上,胳膊处鲜血已经浸透出来,鲜红的一大块,显然是受伤不轻。   “怎么回事?快说!”杨秋池急声问道。   “前日凌晨,有一个蒙面中年女贼,抢走了三少奶奶宋晴,属下和另外三个护卫发现后上前拦截。这女贼背着昏迷的三少奶奶与我三人相斗。这女贼身手十分了得,而我等又生怕伤着三少奶奶,出手有所顾忌,这女贼伤我三人后,从容遁去。我等无能,没能追回三少奶奶。请少爷责罚。”   杨秋池这下子傻眼了,当初秦芷慧也是这样被劫走的,难道是同一个人吗?如果是,应该会像上次那样留下纸条。想到这里,杨秋池追问:“这女贼是否留下什么纸条?”   夏萍一愣,心想怎么我还没说,少爷就已经知道了,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张小字条递了过去,说道:“这是那女贼逃走之前扔给属下的,说让属下转交给少爷您。”   杨秋池赶紧接过纸条,展开一看,果然,上面还是那熟悉的字迹:“尊驾这个小妾老身也带走了,无恙,好自为之。”字体娟秀,墨迹清晰,显然是刚写不久。   又是那个武林女前辈!上一次这人从自己身边偷走了小妾秦芷慧,现在又将泥娃娃宋晴劫走,而且,还是在三个锦衣卫高手眼皮之下劫走的。   虽然自己不会武不知道这夏萍武功怎样,但李公公说这是锦衣卫指挥使特使纪纲亲自派来的,武功不敢说一流,却也应该是很不错的了。三个人却留不住人家一个,而且人家还是背了一个人。武功之高可想而知。而且,这女前辈很可能手下留情了,否则,要取她三人性命也非难事。   这女前辈为什么连续劫走自己两个小妾呢?难道她看上自己,吃醋了,想嫁给自己吗?我才不要这老虔婆呢!杨秋池气愤愤想。   虽然不知道这女前辈为什么要劫走自己的小妾,但很显然,她不想伤害自己或者自己的小妾,否则这对她来说恐怕也易如反掌。   那她劫走自己的小妾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难道要教她们武功,好让她们回来保护自己?杨秋池觉得这种想法很可笑,自己这两个小妾虽然都只有十五六岁,但对于学武而言,还是太迟了。再说了,她要叫人保护自己,她自己来保护不就行了吗?那么费事干什么?   肯定也不是想向自己勒索,如果是这样,那上次劫走秦芷慧之后,就应该勒索了。   更不会是建文帝的人,他们要想报复自己,一刀杀了就行了,用不着把自己的小妾接二连三劫走,难道他们指望这样就能让自己断子绝孙吗?那也太小孩子气了,而且,他们要是真有这种想法,直接把自己咔嚓了,岂不是干净彻底?   杨秋池想不通,傻愣愣站在那里发呆。   夏萍知道杨秋池是锦衣卫指挥使特使,有先斩后奏的权力,自己的职责就是来保护杨秋池和她家人的安全的,可现在,自己将少奶奶弄丢了,杨秋池如果因此将自己先斩后奏,绝对不会有人说二话。就算杨秋池不砍了自己的脑袋,锦衣卫纪律严明,这等大错,百分之百要被处罚的。   夏萍见杨秋池一言不发站在那里发呆,也许是正在想怎么折磨自己才解气,心中惶恐,禁不住冷汗流了下来。   南宫雄一直跟在杨秋池身后,见此情景,上前抱拳说道:“少爷,夏萍有失职守,罪可问斩,如何处罚,请少爷示下。”南宫雄虽然与夏萍交情不错,但夏萍犯此大过,他也不敢出声求情。手按刀柄,只要杨秋池示意动手,说不得只好将夏萍处死。   杨秋池一直在思考这个武林女前辈为什么要劫走自己的小妾,根本没有想到如何处罚保护不力的夏萍等三人这个问题。听了南宫雄的话,这才反应过来,盯着夏萍不说话。   夏萍惨然一笑:“属下知罪,甘愿领死,只求大人能饶过属下家人。属下自刎谢罪。”连磕了三个头。她右手受伤,左手反过来要去拔腰间长剑。   “你疯了!”宋芸儿惊叫,一个箭步上前按住夏萍的手,扭头看着杨秋池,满脸不忍。   牛千户和马渡也已经得到消息赶来,他们知道杨秋池的身份,不敢乱干预,而且,他们当然也知道锦衣卫的纪律。夏萍有失职守,罪可问斩,不过,这种情况下的处罚可以灵活掌握,如何处罚关键看杨秋池的决定。   杨秋池对夏萍等人的失职的确很气愤,但他已经估计到这女前辈并不是要杀死自己的小妾,秦芷慧和宋晴她们应该不会有危险,所以,还没有必要将失职的夏萍处死。   不过,杨秋池也知道,锦衣卫纪律严明,如果自己太过心软,将来恐怕难以镇得住这些人。   杨秋池冷哼了一声:“你以为你死了就行了吗?”   这夏萍的丈夫在靖难之役中战死,还有两个孩子和双亲,现在一听这话,脸色大变,全身发颤,以为杨秋池不仅要杀她,还要杀她全家。惊恐之下,匍匐在地,哭泣道:“属下罪该万死,求求您放过我家人,属下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少爷大恩。”   南宫雄与夏萍交情不错,眼见杨秋池要株连夏萍亲属,壮着胆子,翻身跪倒,抱拳道:“少爷,夏萍有失职守,致使三少奶奶被女贼劫走,生死不明,的确罪该处死。但求少爷念在她拼死衷心护主受伤,这次失职实在是力不从心,就饶过她家人吧。”   杨秋池脸上冰冷如霜:“力不从心?那女贼武功真的那么高吗?”   夏萍磕头道:“那女贼武功奇高,属下生平仅见。若非亲眼目睹,绝不敢相信这世间还有此等高手。属下并非有意推托,属下甘愿领死,只是如实禀报,好让少爷有所准备。”   杨秋池有些好奇,问道:“如果你和她两人全力施为,你觉得挡得住她几招?”   “不会超过十招。”夏萍磕头道。   杨秋池没见过夏萍的武功,但那一晚伏击建文追兵的时候,他对南宫雄的武功多少了解一些,转头问南宫雄:“你的武功与夏萍相比如何?”   南宫雄知道杨秋池在考评那女贼的武功,不敢隐瞒,抱拳道:“一百招内,属下能胜过夏萍。”   单单从数据对比来看,这女贼至少比得上十个南宫雄,这样看来,就算南宫雄等全部护卫在,恐怕也难抵挡这女贼的进攻,不由得有些沮丧:“要是建文余党有这等人物,那我们岂不是……”   南宫雄道:“少爷请放心,依属下拙见,有女贼这等武功之人,世上恐怕再无第二个,而且绝不可能为建文所用,否则,也不会只劫走少奶奶了。”   言下之意,你别害怕,这世界上象这女贼这么厉害的恐怕再没有了。而我们这些锦衣卫护卫也不是吃干饭的,除了这女贼,其他的人来了,还不至于这等窝囊。   杨秋池当然知道这女贼不可能是建文帝的人。再说了,现在害怕也没用,再说自己还有七七式手枪,实在不行,就跟她拼了,她武功再强,还能强得过子弹?   杨秋池冷声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不找你们家人的麻烦就是。”顿了顿,冷冷看了一样夏萍:“那天李公公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你知道该怎么办!”   那天李公公说过,如果他们护卫杨秋池和他的家人不力,出了问题,就自己砍脑袋谢罪。   夏萍知道杨秋池这话的意思是让自己自杀,就不追究自己家人了。感激地磕了几个头,对宋芸儿说道:“宋姑娘,谢谢您,我罪有应得,麻烦你放开手,让我自杀谢罪。”   宋芸儿还在按着夏萍,急声道:“自杀?你的命不值钱吗?你死了对这件事也没有任何帮助,再说了,那女贼很显然不是要杀泥娃娃。泥娃娃不会有事的,所以你罪不致死。”转过头对杨秋池说道:“哥,我替她求求情,你先饶过她,让她戴罪立功,好不好?算芸儿求你了!”   杨秋池当然不是真心要夏萍自杀,只是利用这件事情树立一下自己的威信,心里已经猜到宋芸儿会求情,现在正好借坡下驴,说道:“好吧,既然南宫雄和芸儿都替你求情,我就暂时将你的脑袋留在你脖子上,让你戴罪立功,如果还有下一次,或者证明这女贼杀死了少奶奶,哼!你知道该怎么办!”   他这倒说的是心里话,自己现在与建文余党斗,对方曾经组织大队人马对自己进行偷袭暗杀,如果将来这些护卫不拼死保护的话,那自己和家人的脑袋,恐怕用不了多久就得搬家。所以必须让他们有紧迫感。如果将来的确出现保护不力,导致自己或者家人受伤出事,杨秋池还是狠得下心杀几个失职的护卫泄愤立威的。   夏萍死里逃生,不由得感激涕零,磕了几个头:“属下明白,如果属下再有失职守,或者将来得到证明三少奶奶已经被害,属下立即自刎谢罪!”   “嗯~!起来吧。随我回宁国府!” 第150章 省亲   杨秋池委托牛千户(也就是原来的牛百户牛大海)和马渡发出全国海捕文书,在组织锦衣卫全国寻找宋晴。   特使有令,谁敢不从?牛千户、马渡请杨秋池放心,他们立即安排画像,发出全国海捕文书,寻找泥娃娃宋晴。   自己的两个小妾先后都丢了,又是同一个人劫走的,虽然让锦衣卫寻找,可杨秋池知道,锦衣卫既然连秦芷慧都找不到,这泥娃娃恐怕也难找到。   泥娃娃宋晴不见了,杨秋池哪还有心思呆在京城,请马渡他们和顾府尹、贾翰林说一声,自己那鹿鸣宴参加不了了,然后带着宋芸儿和随从护卫,赶回了宁国府。   杨母和冯小雪见到杨秋池回来,心中大定,将事情经过说了,与夏萍所说差不多。宋晴的娘和宋同知也都闻讯赶来,尤其是宋晴的娘,都快急疯了。   杨秋池到泥娃娃的房间查看了一下,又让宋芸儿和自己一起上到房顶,象上次一样,果然发现了房顶的瓦片有反动痕迹,又找到了鞋印和手印,拿回房里和上一次的指纹和鞋印对比之后,发现鞋印花纹虽然有些不同,但鞋印所反映出来的人体特征是相符的,指纹则完全吻合。说明劫走自己两个小妾的是同一个人。   杨秋池将观测到的结果和推测告诉杨母、冯小雪和宋晴的娘、宋同知之后,四人也是很疑惑,弄不明白这武林女前辈将杨秋池的两个小妾秦芷慧和宋晴先后劫走的原因。   宋晴的娘知道劫走自己的女儿的是个武林女前辈,听了杨秋池的分析,也觉得很有道理,知道女儿生命不会有危险之后,这才稍稍心安。   杨秋池又将南宫雄、夏萍和另外那两个女护卫叫来,一起分析可能劫走秦芷慧和宋晴的人会是谁。   杨秋池判断,这个人武功如此之高,江湖上应该很有名才对。夏萍和另外两个女护卫说,当时这女贼蒙着脸,又是黑夜,只能看出她的个子,听出她的声音,但单从这两项,无法判断她是谁。   夏萍和南宫雄两人将当今武林高手一个一个进行了排查,都觉得没有一个武功路数对得上号,更没有一个武功能与这个女贼相提并论。   杨秋池对武功这玩意一窍不通,对明朝永乐年间的武林高手更是一无所知,听了他们分析之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当今武林女高手中,武功路数没有一个人与这女贼相符,更头痛的是,这女贼武功明显要比那些所谓武林女高手强一大截。   这样看来,这是一个寂寞高手,很少甚至根本没有在江湖露面。   杨秋池苦笑,自己能引来当今第一女高手的注意,也算是很有面子了。只不过,这个面子他一点都不想要,他只想要回自己的两个小妾,给多少钱都行。   上次为了查找秦芷慧,已经动用了锦衣卫进行全国范围内的海捕,到现在几个月过去了,音信皆无。现在宋晴又被劫走,这女贼虽然留下了指纹脚印,但在明朝,没有指纹数据库,难道全国一个一个比对过去吗?除非发现嫌疑人,否则,这指纹一点用处都没有。   杨秋池非常的沮丧,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呆着家中盼锦衣卫那边能传来好消息。   小妾没了,但日子还得过下去。   杨母等人知道杨秋池高中举人之后,还是很高兴,由于小妾宋晴丢了,这庆贺当然就免了。   宋同知(原来的宋知县)知道了杨秋池高中举人之后,非常高兴又非常意外。不过,杨秋池带来的意外太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个。   宋同知等人要杨秋池继续参加会试和殿试,争取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杨秋池说已经报名参加了吏部大挑,希望能有空缺,好去做官。这又让宋同知等人吃了一惊。   明朝举人就能当官,但是比进士当官难度要大一些。宋同知有些担心杨秋池这大挑能否挑上,就算挑上了,挑一个苦缺那可够头疼的。不过不管怎样,有官当总是好的。   杨秋池向宋同知说了,上次他和宋芸儿两人打赌,杨秋池赢了,这赌注就是让宋芸儿当自己的贴身保镖,与自己一起去赴任当官。   杨秋池很担心宋同知不会答应,没想到,宋同知很痛快地答应了,而且好像还很高兴。杨秋池兴奋之余,有些弄不懂这老狐狸葫芦里卖得甚么药。   既然宋同知答应了,宋芸儿的娘韩氏当然也就不好拒绝,再说了,韩氏虽然舍不得女儿,却也知道杨秋池对他们宋家的重要性。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也就是灶神菩萨上天言好事那天,吏部的任命下来了。杨秋池被任命为湖广镇远州清溪县知县,七品。   杨秋池看罢任命,微觉惆怅,白素梅流所云南,自己却在湖广任官,不在一起,如何照顾他们呢。   杨秋池这吏部的任命是通过知府下达的,所以,宋同知已经知道了任命的内容,带着宋芸儿来到杨府道贺。   杨秋池任官的湖广镇远州乃是现在的贵州省山区,贵州是永乐十一年(1413年)才建省,这之前,贵州地界分属云南、四川和湖广,其中,镇远州隶属湖广。   宋同知官场多年,知道杨秋池这次大挑得到的果然是个苦缺。这镇远州明朝时属穷乡僻壤,山高岭深,民风彪悍,清溪县是镇远州下面的属县,那就更是清苦。   宋同知告诉杨秋池,他被派到这等地方为官,不仅没多少油水,反倒可能会影响将来的仕途。让杨秋池花点钱再找找吏部,换个官缺。   杨秋池知道这都是根据稽查建文余党的需要确定的,不可能给自己换的。这地方山高岭深,穷乡僻壤,那就对了,这种地方才有可能隐藏建文余党重要人物,甚至建文帝本人。如果建文帝跑到扬州城里隐藏,用不了一个时辰就会给逮起来。   再说了,自己一个例监,举人二百五,能直接当然七品知县,就已经是很出人意外的了。虽然任官的地方差了点,也比较符合常规,要是太好的地方,反倒容易引人注意了。   宋芸儿这段时间一直和杨秋池在一起,当然知道杨秋池闷闷不乐的原因并不是这地方清苦,而是在担心白素梅流放的事情,便问她老爹宋同知,这湖广镇远州清溪县离云南有多远。宋同知说就在湖广靠近云南的边境,过去就是云南了。   杨秋池一听,原来这么近啊,顿时高兴了起来,只要让云南提刑按察使康怀将白素梅母女娘的流所定在靠近湖广,差不多就在一起了。   现在有应天府府尹顾大人引见,到时候再花点钱,应该不难办到,心中又升起了希望。   杨母非常的高兴,儿子当官了,虽然要远到西南,却也是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了。   冯小雪更是兴奋,没想到夫君经历了那阵怪风的劫难之后,不仅对自己很好,而且步步走运,又是发财又是当官,现在还当了真宗的七品县令。   在一般老百姓的心目中,这知县就是很大的官了,夫君当了大官,这可是冯小雪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高兴之余,大家开始商量杨秋池此去赴任带些什么人,原配娘子冯小雪当然要随同前往的,两个小妾本来也应该一起去,可惜,都给那神秘的蒙面女贼给劫走了。杨母年迈,旅途劳顿,加上杨秋池当官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比不上宁国府繁华,所以,杨母就留在老家,有宋同知他们在,相互也有个照应。   二十个护卫当然要保护杨秋池前往,杨母在家里有周知府帮助请的镖师护院,不过杨秋池还是不放心,将两个锦衣卫女护卫留下,贴身保护杨母。其余夏萍等三个女护卫保护冯小雪随自己前往湖广赴任。另外就是自己新聘的女保镖宋芸儿。   腊月二十三,就算开始过年了。杨母、冯小雪开始张罗着过年,两个小妾虽然不见了,但这年还是要过的。   过了三天,老家广德县杨家村杨老爷子派管家给杨秋池送了一张请帖,邀请杨秋池全家到杨家村过新年。   这管家姓庞,虽然五十多岁了,看上去却挺健壮而精干的,向杨秋池说了杨老太爷得知杨秋池中了举人,大挑当了湖广清溪县知县,十分的高兴,觉得这是光宗耀祖的好事,所以诚意邀请杨秋池一家人到老家过年,一同祭祀祖先。   杨秋池有些好笑,这个杨老爷子,当初逼着自己纳妾生儿子,生不出儿子就不准自己进杨家祠堂,认为自己丢了杨家的脸。现在又说自己给杨家光宗耀祖,要求自己回去祭祖。   虽说这杨老爷子有些市侩,不过,杨秋池并不恨他——如果一个长辈硬逼着你纳小妾,虽然你会有些哭笑不得,却不会恨他,因为对男人来说,这个要求并不令人讨厌。   杨秋池很痛快就答应了,再说了,正好随便到贺家村看看自己的宅院。   这庞管家在杨老太爷家当管家很多年了,杨秋池借尸还魂顶替的那杨石头,小时候没少挨这庞管家的打骂。   这一次庞管家奉命来请杨秋池回老家省亲,本来已经做好杨秋池报复自己的准备,人家现在是官老爷,就算不打骂,这白眼和冷嘲热讽肯定是少不了的,没想到杨秋池压根就没提以前的事情。庞管家有些诧异,更有些庆幸。   杨秋池将杨母和冯小雪请出来一说,两人都很高兴。杨母虽然有些记恨这杨老太爷以前对他们的冷酷,但想起杨老爷子以前不让他们进祠堂祭祖,现在反倒送请帖求他们回去祭祖,也算是认错了吧,杨老太爷是杨家村族长,还能指望他跪下磕头吗?再说他只是按章办事,也没有什么特别过分的地方。   儿子现在中举人当了知县,荣归故里,那是何等荣耀的事情,因此,对杨老太爷的邀请杨母也就接受了。   这一天正好宋芸儿也在杨府玩,听杨秋池说要去乡下过春节,马上嚷嚷着要一起去。杨秋池当然不反对,不过,要宋芸儿回去问一问他老爹宋同知才行。   宋芸儿回去一问,宋同知不仅答应了,反而提出也要一起去,说杨老太爷是他的同年,神往已久,正好借机一起去拜访拜访。决定第二天早上一起出发去杨家村。   庞管家见事情这么容易就搞定了,不仅请到了正主,还附带请到了杨老太爷的同年,宁国府的五品同知宋大人,更是高兴。   高兴之余又有些奇怪,这杨秋池真的那么大人大量,不计前嫌?庞管家还是有些不放心。   吃过晚饭在客厅闲聊的时候。庞管家拐弯抹角向杨母探听了之后才知道,这杨大人曾经被怪风卷走,回来之后就失忆了,以前的事情都想不起来。庞管家这才放心。   杨母问庞管家自己离开之后杨家村的变化。庞管家捡些开心的说了。   杨秋池对这个逼自己纳妾的杨老太爷有些好奇,也问了些杨老太爷的事情,庞管家知道杨秋池失忆,便给杨秋池作了一个大致全面的介绍。   听了庞管家的话,杨秋池这才知道,原来,这杨老太爷一共有一妻两妾。原配生了个儿子叫杨清水,二姨太生的是女儿,三姨太也生了一个儿子。   杨老太爷最宠爱的就是这三姨太,可惜,三姨太的儿子出生后不久,三姨太脑袋就出了问题,发花痴,当着杨清水等男人的面脱衣服求欢。当天晚上,三姨太恢复正常之后,羞愧之下,上吊死了。   从那以后,小妾三姨太吊死的那个小阁楼就经常闹鬼,杨老太爷原来就是住在那小阁楼里,亲眼看见三姨太的鬼魂站在他床边笑,吓了个半死,再也不敢住在那小阁楼里。那小阁楼从此院门紧锁,再没有人敢进去。   原来,杨大宅院里居然有个鬼屋,还出了这么多故事。杨秋池隐隐觉得,自己这一次到杨家村去,恐怕没有过年祭祖那么简单。   第二天,杨秋池让人准备了几大箱礼物,叫南宫雄等护卫担着,一众人等骑马坐轿出发了。他们先到了广德县,吃过午饭,然后出发去杨家村。这杨家村距离县城不远,走了两个时辰左右就到了。   进村口的地方有个凉亭。杨母吩咐停轿,这次儿子荣归故里,她也许久没有回过老家了,要下来看一看。   于是,队伍停了下来,杨秋池翻身下马,冯小雪也下了轿,两人搀扶着杨母,站在凉亭上,眺望远处的杨家村。宋芸儿和宋同知也跟进凉厅里。   这杨家村是一个小山村,坐落在半山腰,依山而建,百来户人家,几乎都是杨氏家族成员。一条小溪从山间蜿蜒而下,小溪两边是一些梯田。   梯田之间,星星点点分散着一些土包,前些日子的大雪还没有消融,在梯田田埂上、那些土包上,小溪边,还铺着残雪,反射着惨淡的白光。   杨秋池不知道那些土包是什么,仔细观察,这才发现,原来是一些坟墓,还立着低矮的墓碑。   见杨秋池很新奇地看着这山村,已经完全认不出这就是他的故乡,杨母有些伤感,拉着杨秋池,指了指村边几棵巨大的桂花树下那一片简陋的房子中的某一间,说道:“咱们家以前就在那里,你小时候特别调皮,经常爬到桂花树上去摘桂花。”   冯小雪很好奇地问道:“娘,夫君一个男孩子,也喜欢花花草草的吗?”   “哪啊,他那是为了讨好村里的那些小丫头,逞英雄。”   冯小雪莞尔一笑,看了看杨秋池。   杨秋池听到杨母说起自己小时候的糗事,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这都是自己借尸还魂顶替的那杨石头干的,但现在算在了自己的头上。   “嘻嘻嘻,”宋芸儿笑了起来,“哥,想不到你从小就是个花花公子哦!”   杨秋池瞪了宋芸儿一眼,手搭凉棚,往那桂花树下瞧,瞧了片刻,也分不清到底哪一家是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也懒得再管,又问道:“娘,那杨老太爷住在哪里?”   没等杨母回答,旁边的杨老太爷的庞管家指着后村一处大宅院说道:“杨公子,咱们老太爷的宅院在后村,在那里,后面种了好大一片竹林的就是了。”   杨秋池顺着庞管家的手指方向望去,果然,后村郁郁葱葱一片竹林,竹林之间有一座大宅院,四周用红墙围了起来,高墙碧瓦,青砖楼房不计其数,亭台楼阁美不胜收。   杨老太爷是杨家村的族长,也是杨家村最有财势的人。当年曾经中过举人,也算是有功名的乡绅了,住这等豪宅半点也不稀奇。   快要进村时,庞管家叫随从前面报信。等杨秋池他们进到村口,顿时炮仗声声,鼓乐齐鸣。来到杨家大宅院门口,杨老太爷已经率家人和村里有头有脸的乡绅在大门口迎接。 第151章 怀疑   这杨老太爷是杨秋池的长辈,所以,杨秋池等人进了村之后,便下马步行来到了杨家大院。   庞管家已经知道杨秋池失忆,并从他迷茫的眼神中也发现,他不认识杨老太爷,连忙哈着腰给杨秋池介绍道:“正中穿红锦长袍的老人,就是咱们杨老太爷。”   杨秋池往那一群人望去,果然,正中一老者,红锦长袍,头发花白,一缕长髯也花白了,看年龄比宋同知要稍大几岁。   杨秋池抢步上前,整理衣冠就要下拜。杨老太爷连忙上前搀住:“贤侄,你现在是知县大老爷了,怎么能行此大礼,折杀伯父我了!呵呵呵。”   杨秋池当然不是要真的下跪,腿肚子只是弯了弯而已,当下借坡下驴,站直腰。   杨秋池向杨老太爷引见了宋同知。杨老太爷果然大喜过望,他没想到宁国府宋同知也随杨秋池一同前来,真是喜出望外,又知道两人是同年,同榜举人,宋同知还通过这个关系与杨秋池认了亲,连称缘分。   杨老太爷将众人引进了杨家大院,到客厅分宾主落座。   杨秋池先让南宫雄将礼物抬上来,满满几大箱,当众打开,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耀眼生辉。   杨老太爷一家老小见杨秋池出手如此大方,都是十分的惊喜,相互之间的亲热也又增加了几分。   满满一客厅的人,杨秋池一个都不认识,反倒是那些男男女女对自己显得十分的熟悉和亲热。虽然这份亲热很明显带有夸张的成分。   见杨秋池傻乎乎不认识人,杨老太爷有些奇怪。杨母赶紧解释说,儿子曾经被怪风卷走,回来之后就把以前的事情全都忘光了。   杨老太爷这才恍然大悟,连声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杨秋池中举当官,那就是那场大难带来的福气。一众人等也都微笑着连连点头。   既然杨秋池失忆了,杨老太爷就给杨秋池一一介绍见礼。   首先是杨老太爷的原配潘氏,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胖胖的身子有些发福,脸上油光粉亮的,好像涂了一层猪油。杨秋池拱手施礼,这潘氏倒也懂规矩,知道杨秋池如今是县太老爷,可不是以前村子里那小地痞。虽然自己是长辈,却还是道了个万福还礼。   接着潘氏的儿子杨清水和媳妇周氏抱着五岁的小女儿草儿上前见礼。   杨清水比杨秋池大几岁,是杨秋池的堂兄。杨清水一席长袍,人如其名,清清瘦瘦的,显得很文雅。   杨老太爷介绍说,自从三姨太郭氏上吊死了之后,这杨清水也离开了杨家村,到外面游学去了,直到前两天才特意赶回来过年祭祖。   杨清水的媳妇周氏也是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生了一个五岁的女儿,小名草儿。由于还没生儿子,杨老太爷原来张罗着给杨清水纳一房小妾,只是杨清水外出游学一直不回家,这件事就耽搁了下来。   二姨太张氏上前见礼,她是杨老太爷的第一个小妾,身材倒还不错,虽然将近四十了,却打扮得很花哨,翠绿长裙上加了一件大红花袄,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见礼时象小姑娘似的掩嘴而笑,脸上的白粉簌簌往下落。   杨秋池暗叹,虽然明朝的胭脂水粉质量可能不太好,不过,这二姨太抹得也太多了点吧。   二姨太给杨老太爷生的是个女儿,名叫杨艾筱,今年十七岁,是杨秋池的堂妹,还没出阁,上前给杨秋池见礼。   杨秋池听杨老太爷介绍之后,不知道是杨老太爷口齿不清还是自己没听清楚,杨秋池听这杨艾筱的名字,怎么都象杨爱笑。   这女孩走过来给杨秋池见礼的时候,腰姿乱扭,滚圆的屁股甩东甩西的,比模特的猫步还要猫步。未曾开口,便咯咯咯笑个不停,笑的时候倒不象她娘,也不掩嘴,露出一排东倒西歪的牙齿,已经微微发黄,看了让人直倒胃口。她自己感觉倒很良好,一双小眼睛一个劲到处乱放电。   最后,奶妈吕氏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上来见礼。   这吕氏三十岁出头,大手大脚,一看就是那种山村少妇。听了杨老爷子的介绍之后,杨秋池这才知道,这奶妈吕氏怀里抱着的,就是两年前去世的三姨太郭氏的遗腹子,小名山儿。   杨老太爷家人与杨秋池他们见过礼之后,又给杨秋池引见了村里的几个有功名的长辈。   引见完毕,杨老太爷还就以前没让杨秋池进祠堂祭祖的事情,郑重其事地向杨秋池陪罪,现在杨秋池中了举人当了官,也纳了小妾,虽然儿子还没生,那也是走出了第一步了。   族长道歉,杨母可不敢当,再说了,的确是儿子不争气,没有人继承香火,也难怪族长不让进祠堂。   这个过节说破了,大家也就一笑了之。   杨老太爷当晚大摆宴席,给杨秋池等人接风。族里众乡绅纷纷都来给杨秋池敬酒,杨秋池是来者不拒,喝得有些头大。   酒席上聊起纳妾的事情,杨老太爷知道杨秋池连纳了两房小妾,都被一个神秘的女人劫走,也觉得很奇怪。便建议让杨秋池下次纳妾后,就躲到杨家村来,把儿子生了再说。   这个主意高明,杨秋池心里赞道,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这神秘女人将自己的小妾一个接着一个劫走,这样下去可不行,纳再多的小妾都没用。实在不行,恐怕也就只有躲起来生儿子了,天下那么大,随便躲到哪里,这老虔婆也找不到。不过这样也太窝囊了。   酒宴散的时候,夜已深了。杨老太爷亲自将杨秋池等人领到内宅客房安顿。   杨家大院分里外两处宅院,用一丈多高的高墙隔开,只有一个大门进出,有点类似于衙门的内衙。   外宅是佣人、家丁等人居住。内宅才是杨老爷子和家人们还有几个贴身小丫环住的。内宅里又有很多小院子,每位夫人、姨太太、少爷和小姐都有自己相对独立的小院。   杨家大院的客房也分内外,贵客就安排在内宅。   杨秋池他们就住在内宅的贵宾客房里,在一座单独的小院里,是一栋二层小阁楼。   安排妥当之后,众人在客房二楼大厅坐下闲聊。   杨老太爷见杨秋池和宋同知等人都有些醉意,便吩咐庞管家去通知丫环端红糖绿豆汤来给杨秋池等人醒酒。   杨秋吃等人喝了一碗红糖绿豆汤之后,果然清醒了许多。   聊了一会之后,宋同知等人告辞回房睡觉了。杨老太爷说有点小事想和杨秋池私下聊聊。杨秋池虽然有些醉了,但还是强打精神,与杨老太爷来到外面的走廊上。   从走廊往外看,远处有一座小阁楼,清冷的淡淡的月光,透过云层,照在小阁楼的青砖碧瓦之上,随着云层的慢慢飘动,那斑驳的月光也在青砖碧瓦上跳跃飘动,远远看去,却跟森森的鬼火似的。   山村的夜晚格外的寂静。杨老太爷看着那小阁楼,叹了口气,半天,才对杨秋池说道:“贤侄,我的三姨太,也就是你郭姨娘,给我生了一个儿子,可是,唉~!”   杨老太爷又长叹了一口气,好半天才续道:“你可能也听说了,你郭姨娘死前,曾经发过花痴,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我不知道她以前是否背着我发过,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这孩子……唉~!”   杨秋池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杨老太爷的想法,没有接腔,静听他说下去。   杨老太爷扭过头看了一眼杨秋池,花白的胡须抖动了几下,又续道:“所以,我一直怀疑这个小孩不是我的。听说你是破案高手,破了好几件大案子,广德县都把你传得跟神仙似的。我那时就想请你回来帮帮伯父我,只是一直没机会。这次终于将你请来了。”   杨秋池躬身施礼:“伯父过奖了,秋池愧不敢当。如果有什么秋池能帮上忙的,伯父尽管开口就是。秋池定当尽心竭力。”   杨老太爷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终于说道:“伯父我是想,想请贤侄你,帮我查一查,这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儿子!”   果不出自己所料,杨秋池暗想,原来,这杨老太爷请自己回杨家村,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中举人光宗耀祖,给他增了光,还因为他有求于己,要自己帮他查一查这个儿子究竟是不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   亲子鉴定不是难事,要是自己卡车上那些DNA检测设备都还在,而且有足够的电力,作亲子鉴定非常容易。   不过现在这些设施都没了,那就有些难办,自己现在只能进行血型鉴定,而且这些鉴定器材和试剂还都在宁国府,马上还做不了。   在亲子鉴定上,血型某些时候可以用来排除亲子关系,比如说,父亲是A型,母亲是AB型,而他们的儿子如果是O型的话,这个儿子就绝对不可能是它们的。也就是说,血型可以认定小孩不是他们的孩子,却不能肯定这小孩就是他们的孩子。   不过,如果能排除这小孩山儿与杨老太爷之间的存在亲子关系,那也就达到了目的了。   杨秋池点点头,说道:“小侄一定尽力。”想了想,又道:“要查清这个问题,小侄需要伯父、山儿小堂弟的一点血。还需要郭姨娘的一点血。”   说到这里,杨秋池马上想到,这郭姨娘已经在两年前上吊死了,到哪里去找她的血呢?   杨老太爷虽然不知道血型鉴定这么现代的问题,但古代有滴血认亲的说法,因此,杨秋池提出要他们三个的血,也在情理之中,说道:“我和你小堂弟的血都好办,唯独你郭姨娘的血,她已经死了,到哪里去找呢?”   杨秋池想了想,小心地说道:“没有血的话,开棺验尸,提取一点郭姨娘的头发、肌肤什么的都行。”虽然郭氏已经死了两年,很可能已经白骨化了,但是,从骨头、毛发中都可以检测出血型,并不要求必须是新鲜血液。   “开棺检验?”杨老太爷皱了皱眉,这是很忌讳的事情,不过,究竟这山儿是不是自己的儿子,这对他来说更加重要,如果不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戴了绿帽子且不说,还白白替别人养儿子,这等奇耻大辱他杨老太爷是决不能忍受的。   杨老太爷问杨秋池:“这开棺检验,能查清楚吗?”   没有DNA鉴定,这可不敢打保票,杨秋池说道:“有希望,但不敢说一定能查清楚,小侄只能尽力。”   “有希望就好!”杨老太爷点点头,下定了决心,“明天早上咱们就去开棺检验吧。”   杨秋池点头同意。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夜深了,月亮躲进了云层,远处那小阁楼顿时暗了下来,在黑漆漆的山的映衬里,分不清哪是山,哪是阁楼。   这时,杨秋池才发现,那小阁楼上没有灯光,整栋楼都是漆黑一片,有些奇怪,问道:“伯父,那栋小阁楼没人住吗?怎么黑古隆冬的?”   杨老太爷抬眼看了看那小阁楼,说道:“你郭姨娘就是在那小阁楼客厅的房梁上吊死的。从那以后就没人住在那里了。我一直想拆了它,又有些不忍心,就这样拖下来了。”   杨秋池马上想起杨母说的话,难道,这就是那闹鬼的小阁楼吗?杨秋池不相信鬼神,也就不在乎这些,随口问道:“伯父,小侄听说这小阁楼闹鬼,是吗?”   透过身后屋里传出来的灯光,杨秋池明显感觉到,杨老太爷的脸色变得煞白,两只眼睛充满了恐惧,他的目光避开了那座小阁楼,支吾道:“很晚了,你睡吧。我走了。”   没等杨秋池反应过来,杨老太爷便转身急匆匆下了楼走了。好像生怕杨秋池会继续追问什么似的。   夜已深了,杨秋池瞌睡也来了,进屋关上门。冯小雪帮杨秋池洗了脚,两人宽衣上床,相拥着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杨秋池睡梦中醒了过来,口渴得难受,要是在家里,杨秋池就叫冯小雪的丫环小蝶端茶来了。但这是在杨家大院的客房里,是单间,所以小蝶等三个贴身小丫环虽然都一起来了,但被安排睡在了隔壁。   没办法,杨秋池只好自己爬起身下床,摇摇晃晃走到圆桌旁,端起茶壶,咚咚咚一口气喝了大半壶,这才将茶壶放下。   杨秋池转身想回床上,突然,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女人的哭声,一下子想到了那个闹鬼的小阁楼,顿时睡意全消。   那哭声就是从小阁楼方向传来的。杨秋池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这哭声抽抽噎噎,时断时续,听得真真切切,绝对不是错觉。难道是自己在做梦吗?杨秋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很疼,不是梦!   他是法医,从来不相信鬼神,不过,这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听到闹鬼的小阁楼传来女人的哭声,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毛,又有些好奇。   他没叫醒妻子冯小雪,生怕她听到之后害怕,悄悄地走到门边,拔下门闩,将两扇门微微打开了一条小缝,从小缝往外看。   月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云层里出来了,依旧清冷地照在远处那小阁楼的红墙碧瓦上,象他无数次解剖的尸体脸上的颜色,惨白惨白的。   那哭声就是从小阁楼里传来的,虽然不大,却很清晰,时断时续。   那小阁楼自从三姨太郭氏吊死之后,不就锁上再没人住过吗?那么,在漆黑的小阁楼里哭泣的人会是谁呢?难道真是鬼吗?   杨秋池是不相信鬼的,所以他打开了房门,走到走廊上,手撑栏杆,往小阁楼张望。   那哭声停了,只剩下惨白的月光。   杨秋池等了一会,那哭泣的女人仿佛知道杨秋池注意到了她,停止了哭泣。   见没有动静,杨秋池转过身正要回房间,那哭声又响了起来,很凄凉,很无助,不知怎的,杨秋池觉得这哭声越听越熟悉。   猛然,杨秋池心口好像被重重地击了一锤,整个人都呆住了,因为他发现,这个哭声很象是泥娃娃宋晴的!   杨秋池转身扑到了栏杆上,想要喊,但哭声又停住了。他不敢确定自己的判断,泥娃娃宋晴怎么会到了杨老太爷家呢?难道是杨老太爷派那女贼偷走了泥娃娃?   不对,那女贼恐怕不是杨老太爷这种土财主能指使的。难道是女贼放了宋晴,而杨老太爷又偶然遇到宋晴,将她劫到了杨家大院,并对自己谎称小阁楼闹鬼?   说不通!如果是这样,杨老太爷不会将宋晴放在自己对面的小阁楼里,他有的是地方。   杨秋池脑袋转得飞快,如果这小阁楼上的哭泣的女孩是泥娃娃宋晴,那很可能是个误会,要不然,其中一定有一个天大的阴谋!   虽然现在不敢断定那个哭泣的女孩子就是自己的小妾泥娃娃宋晴,不过,既然发现了泥娃娃的踪迹,哪怕只有一点点,杨秋池也绝对不会错过。   于是,他决定去探个究竟。 第152章 鬼屋   由于这个女孩子很可能是宋晴,而又涉及到自己的长辈,杨家村的族长,再没有弄明白事情真相之前,没有弄清楚杨老太爷将宋晴关在小阁楼里的真是用途之前,杨秋池不想把这件事闹大,所以,他决定不叫别人。甚至包括宋芸儿和护卫南宫雄。   反正那把七七式手枪一直绑在自己的右小腿上。这玩意比高手还要高手,保护自己的安全已经足够了。再说了,这是杨家大院,没有外人,内宅大门已经锁上,连外面的家丁都进不来,而自己也没有发现杨老爷子及其家人对自己有什么恶意。   杨秋池快步下楼,来到小阁楼的院子门口,很奇怪,这院子门居然半开着。   这杨老太爷不是说这小阁楼一直是锁着的吗?难道,刚刚有人进去过吗?   杨秋池仔细观察了一下大门,虽然有月光,但非常的昏暗,根本看不清楚。   还是小心为上。杨秋池蹲下身子,左右看了看,没有什么动静,他从小腿处拔出七七式手枪,将子弹上了膛,打开了保险,这样,紧急情况下,能够马上击发。   杨秋池将手枪插回了小腿的枪套。直起腰,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青砖铺地,青草丛生,背阴的地方残留着没有消融的白雪。   借着月光,杨秋池慢慢走过小院子,上了台阶。   小阁楼一层的房门上挂着一把铁锁。杨秋池拿起铁锁看了看,是锁上的,放下锁,将耳朵贴在门窗上竖着耳朵听了听,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就在这时,那低低的哭泣声又再次响起,还是那么抽抽噎噎,若有若无。声音是从阁楼上发出来的。   正当杨秋池要仔细分辨一下那哭声究竟是不是泥娃娃宋晴的时候,那哭声却消失了。   杨秋池拾阶而上,踩在楼梯上,吱吱嘎嘎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的刺耳。   来到二楼,这阁楼与自己住的客房一样,也有一个长长的走廊,一排的窗棂。杨秋池一边看着窗棂一边随着走廊往前走。   窗棂上封着的油纸已经是千疮百孔。杨秋池扒着一个大一点的窟窿,往房间里看,隐隐约约能看见有床有桌椅有家俱,但黑古隆冬的看不真切。   杨秋池又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了一个门,而且,居然没有锁,有些意外又有些高兴,轻轻一推,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这声音很生涩,渗到人的骨头里去,从这声音杨秋池可以判断出,很明显,这房门已经很久没有人推开过了。   这间房挺大的,黑漆漆看不清。杨秋池站在门口叫了一声:“泥娃娃~!”停了一会,又叫了一声:“晴晴~!”   声音在漆黑空荡的房间里泛着回音,没有回答。   难道自己听错了吗?杨秋池没有着急进房,继续沿着走廊往前走,片刻就到了头,再没有发现房门。   整个二楼就那一个门。   一股冷风从里面吹了出来,杨秋池有些诧异,房间里怎么会有风呢?有一股冷风从里面吹了出来,好像有人趴在窗子后面朝自己吹气。   杨秋池顿时感到后脊梁一阵发寒,猛地转头看去,那窗棂上油纸的破损处果然在随着这股从里面吹出来的冷风微微颤动!   “谁~!”杨秋池喝了一声。   那股风突然停歇了。   房间里有人!   “谁~!出来!别装神弄鬼的!”杨秋池大声叫道。   没有人回答,却又听到了一阵浅浅的轻笑,好像一个调皮的小姑娘作了一个很得意的恶作剧。这笑声就是从窗棂后面传出来的。   “晴晴,是你吗!”杨秋池双手抓住窗棂,叫道。   笑声更清晰了,就在窗棂后面。   杨秋池一把抓住窗户上的油纸猛地一撕,哗的一声,一大块窗户纸被扯了下来。   借着蒙蒙的月色,果然看见有个女人站在房里,正看着自己微笑,却不认识。   这女人很年轻,眼睛大大的,笑得很甜。   难道是杨老太爷的某位女眷,自己深夜跑进来,岂不唐突。杨秋池赶紧躬身一礼:“对不起,我听到这楼上有人,所以上来看看……”   刚说到这里,杨秋池猛然发觉不对劲。杨老太爷说这小阁楼自从那小妾吊死之后,就再没有人住,现在哪来的女人?   杨秋池猛一抬头,那女人已经不见了!   这下子杨秋池头发都要竖起来了,真是活见了鬼。   难道,自己是在做梦?杨秋池抓住自己的手臂猛地用力拧了一把,一阵剧痛。不是梦,这是真的!   这女子躲了起来吗?进去看看。   杨秋池转身正要往门口走,猛地又站住了,因为他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站在门口那里——不,准确地说是飘在门口那里,因为她没有脚,裙子下是空荡荡的,整个身子离地半尺,飘在空中!   那女子正看着自己迟迟轻笑。   杨秋池吓得惊叫了一声,倒退两步。蹲下身就要去拔枪。鬼是用枪打不死的!得用法术。可自己哪有什么法术!   突然想到,小时候妈妈讲鬼故事时说过,走夜路遇到奇怪的东西,口念“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手结法印打出,鬼就会不见的。   鬼故事怎么能当真呢,不过,现在除了把这当真,杨秋池想不到别的办法。   杨秋池闭上眼睛,念动那咒语,单手结法印,大喝一声,往前打去。   笑声嘎然而止!   杨秋池睁开眼,那女子已经不在了。管用!看来这还真管用!杨秋池以前从来不相信这些东东,现在却有些半信半疑了。   有了这个护身符,杨秋池胆子顿时大了起来,手结法印,借着惨淡的月光,冲到房间门口,跨门槛进了房里。   这间大房间果然是客厅,两边有两扇门,都是敞开着的,门上分别挂着两块白色的门帘。   杨秋池走到那间听到女人哭泣的房间门前,犹豫了一下,右手举着法印,左手挑开门帘,往里张望。 第153章 两种可能   里面没人。借着从撕开的窗户窟窿透进的光,杨秋池慢慢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卧室,窗户边是一张梳妆台,正中一面大大的铜镜,反射着清冷的光。   旁边一张隐约有一把摇摇椅,紧挨着的是一个小茶几。   靠里有一张大床,是那种古色古香的大木床,上面有雕花木栏。维帐低垂,挡得严严实实的。床的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婴儿摇篮,上面盖着一块黑布。   杨秋池内心深处突然冒出一种想法,这摇篮里一定躺得有一个婴儿,他能想象得到那婴儿胖胖的脸。他要去看看。   慢慢摸索着走到摇篮旁,伸出手抓住那块黑布的一角,猛地一扯。   呼啦一下,一道黑影窜了出来,吓得杨秋池叫了一声,连忙避让。   那黑影落在地上停住了,随即又慢慢移动,一点声音都没有。接着飘上了梳妆台,定住了,“喵~!”那黑影发出了一声叫唤,原来是只黑猫。   杨秋池舒了一口气,猛然想起,老人们说过,在不干净的地方见到猫,是很邪的。死人的鬼魂会附在猫的身上。   杨秋池是法医,整天打交道的都是尸体,经常独自一个人在太平间的解剖室里研究解剖取下来的人体各种器官,旁边的解剖台上就放着被掏空了内脏的尸体空壳,外面的停尸房里还放着一些尸体。   他就是生活在死人堆里的,所以,他从来不害怕死人,他看死人就像看花花草草似的很正常,而且还奇怪其他人为什么要害怕。   但是,今晚不同,他见到的不是尸体,而是一个女人,躲在闹鬼的小阁楼里哭泣的女人,一个飘在半空中没有腿却朝着自己笑的女人。   而且,这不是梦。   他真的感到了恐惧,这种恐惧,不是来自于死人,而是来自于死亡。   他盯着那只猫,那猫却象一座雕塑,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杨秋池决定不去管它,他转过身,看着那被维帐挡著的檀木雕花大床。仿佛已经看见维帐里的锦被下,躺着方才那白衣女子,一头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   方才的事情太鬼异了,杨秋池决定探个究竟。   他嘴里轻声念动咒语,右手结法印,左手伸出,抓住维帐,猛地一扯。一个法印打了过去。   他期待着象电影里那样,出现一阵火光,里面的鬼惨叫着就灰飞烟灭了。不过,里面什么响动都没有。黑黑的看不清楚。   杨秋池探头过去一看,床上没有鬼魂,也没有女人,空荡荡的一张床,靠里一床被子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床头位置有一对枕头,也是整整齐齐的,象一对并肩依偎着的鸳鸯。   简直是自己吓自己,杨秋池暗骂了一声,放下维帐,转身要往外走,那梳妆台上的黑猫突然喵地叫了一声,跳了下来,一溜黑烟似的跑出了门。   杨秋池站在这漆黑阴森的房间里,老是觉得背后好像有一双眼睛在冷冷盯着自己。回过头去看,又什么都没有。   客厅那一边还有一间房,杨秋池决定去看看,如果没有什么,就回去。他再也不想看见那个飘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笑的白衣女人,不管她是人还是鬼。   杨秋池低头探索着路慢慢往外走,跨过里间房的门槛,来到客厅。   突然,他愣住了,那扇大门,不知什么时候被关上了。月光透过大门窗棂上大大小小的窟窿,清冷地撒了进来,铺了一地的白光,星星点点,好像无数只眼睛在看着自己。   没等杨秋池弄明白这门是谁关上的,眼角已经发现了什么不对,转头望去,猛然间,他两眼直勾勾盯着客厅中间的房梁,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房梁上,正吊着一个人,白衣白裙,头低垂着,惨白的脸,一双眼正盯着自己,吃吃轻笑!   杨秋池吓得大叫了一声,手脚僵硬着倒退几步,猛地拌在门槛上,一跤摔倒,后脑勺重重地撞在一个硬东西上,顿时昏了过去。   ……   “夫君~!夫君~!”耳边传来冯小雪带着哭腔的呼唤。   头好痛!杨秋池慢慢睁开眼睛,好刺眼的亮光!   杨秋池又赶紧将眼睛闭上。   “哥~!你醒了,太好了!”是疯丫头宋芸儿惊喜的叫声。   “儿啊~!”杨母的哭泣声。   我这是在哪里?杨秋池努力回忆着,头好痛!   杨秋池将手抬起来挡在额头上,慢慢睁开了眼,逐渐适应了刺眼的光线,放开手。   天已经大亮了,四周都是人。杨老太爷和妻妾、儿女、管家等人都围着自己,宋知县还有南宫雄等护卫,也都在旁边。   冯小雪跪在杨秋池身边搂着他的头,满脸泪花,看见杨秋池醒过来,欣喜地叫了声:“夫君~!”伸手抹了抹眼泪,“你感觉怎么样?”   “头好痛,我在哪里?”杨秋池挣扎着要坐起来。宋芸儿蹲在他的另一边,见状连忙帮着冯小雪搀扶着他坐起来,说道:“哥,你的头摔破了,出了好多血,当然疼了。”   一旁的杨老太爷长舒了一口气:“醒了,好,秋池没事就好!”   杨母也欣喜地说道:“是啊,多亏祖宗保佑。”眼泪婆娑爱怜地看着杨秋池:“儿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都快把我们给急死了!”   杨秋池向四周一看,自己还躺在那个小阁楼二楼那间厢房里。连忙一骨碌爬了起来,往客厅一看,房梁上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把自己吓倒的那个吊死的白衣女人也没了踪影。   杨秋池用手一指那房梁,疑惑地问道:“那女人呢?”   “什么女人?”杨母问。   “房梁上吊死的那个白衣女人啊?我昨晚上看见的,就在那!”   众人都感到一阵的寒意。   杨老太爷勉强一笑,轻声咳嗽一下,吩咐丫环仆人把杨公子扶回去休息。   杨秋池推开了丫环们,转头看着杨老太爷,说道:“难道是我眼花了吗?不对,我看得很真切,也不是做梦,我拧了自己的,很疼,绝对是真的!”   宋芸儿笑道:“哥,瞧你谎话编得跟真事似的。”   杨秋池知道这件事情非常蹊跷,三言两语说不清,便问道:“芸儿,你们怎么发现我在这里的?”   宋芸儿说道:“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听到嫂子在走廊上喊你的名字,我连忙爬起来出门一问,嫂子说你不见了。到处找不到。”   “我一听就慌了,赶紧到处寻找,接着杨老太爷他们就得到了消息,大家分头寻找,最后发现这院子门是开着的,雪地里还有脚印,跟着上楼,就看见你四脚朝天躺在这里。哥,你到底怎么了?”想了想,宋芸儿眨了眨眼睛又问道,“哥,你该不会真的梦游吧?”   杨秋池没理她,这件事太蹊跷了,要冷静想一想。   杨秋池感到后脑勺很痛,伸手摸了一下,发现头皮裂了一个小口,头发都被血浸湿了,不过现在伤口已经起痂不流血了。   转身看看自己刚才躺的地方,发现地上有一小块血痕。有些奇怪,这是木地板啊,最多把脑袋磕个大包就不得了了,怎么会磕出一个口子呢,脑袋肯定是磕在某个有棱角的地方了。   宋芸儿看见杨秋池看着地上的血痕又四处张望,便走过去从旁边拿了一根矮凳子递给杨秋池,说道:“哥,你是在找这个吗?我们当时发现你的时候,你脑袋旁边就倒着这根矮凳子。”   杨秋池接过来一看,果然,凳子边上有新鲜血痕。看来,自己被那吊死的女鬼吓倒,后脑勺正好磕在这矮凳子角上,就昏死了过去。   一个小丫环看了一眼那根凳子,声音发颤说道:“那是,那是当初三少奶奶吊死时垫脚上吊的那根凳子……”   宋芸儿吓得打了个冷战,说道:“你别吓人好不好?你是谁?怎么知道的?”   杨老太爷的二姨太张氏鼻孔里哼了一声:“她就是吊死在这房间里的那骚狐狸的小丫环知春,那骚狐狸吊死的时候她就在房里。当然知道。”   杨秋池很不喜欢张氏这种说话的腔调,便故意盯着张氏说道:“张姨娘,我昨晚上看见你说的那骚狐狸郭氏了,”一指客厅那房梁,“她就吊在那里!”   张氏吓得连忙扭头看那房梁,顿时想起那郭氏吊死在这房里的情景,强笑着说道:“杨少爷,您,您可别吓我啊。”   宋芸儿好奇地问道:“哥,你深更半夜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听到一个女的在这小阁楼上哭,以为是泥娃娃,进来查看,发现那客厅里房梁上吊死一个女人。”   杨老太爷的大儿子杨清水突然插话问道:“堂弟,你果真看见一个女的吊死在这客厅的房梁上吗?”   杨秋池很肯定地说道:“是的,我看得很清楚。”   大少爷杨清水脸色变得惨白,嘴唇哆哆嗦嗦在嘟哝着什么。   丫环知春颤抖的声音说道:“肯定是三姨太的鬼魂回来了。”   “胡说!”原配潘氏抖着一身肥肉,脸上的油粉发着白光,“什么鬼魂,哪有鬼魂?这浪蹄子死了活该!她怎么不来找我?她要敢来吓我,看我不骂她狗血喷头!……”   杨老太爷皱皱眉打断了她的话:“行了!吼什么吼!杨知县杨大人,宋同知宋大人都在这里,你这样闹,成何体统!”   潘氏这才停了嘴,末了还往那房梁啐了一口。   二姨太张氏扶着杨老太爷的手臂,说道:“哎哟哟,我就说嘛,有些人就是不把我们老爷看在眼里,那么些大人在这里,也不给老爷留点面子,叫人家偷着笑话。”   “你说什么?”原配潘氏勃然大怒,吼道:“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你这贱人,骚狐狸,我要撕烂你这张臭嘴!”潘氏吼叫着扑了过去,一只手揪住了小妾张氏的头发,使劲往后扯,另一只手往张氏脸上抓去。   张氏身材娇小,哪里是她的对手,拼死反抗,却也抵挡不住,只能护住自己的脸。   张氏的女儿杨艾筱连忙上前保护她娘,她不敢与原配潘氏对打,只能拼命护住她娘的脸,结果自己也挨了好几抓。房间里顿时乱作一团。   “够了!”杨老太爷吼道,“你们要打到外面打去!打死了最好!省的在这里丢我的脸!”   三个女人这才住手,张氏抽泣着靠近杨老太爷,象一只受伤的小猫。杨老太爷一挥手,把张氏掀得倒跌出去好几步。   杨老太爷吼道:“滚~!你们两都给我滚出去!”   见杨老太爷真的发火了,庞管家在一旁连忙低声劝慰着将两个太太劝走了。   这是他们家务事,杨秋池不好插嘴,冷眼旁观,看来,杨老太爷的妻妾之间关系很不融洽。   杨秋池又看了看房梁,自己昨晚上看见的那个白衣女人,难道就是吊死的小妾郭氏?她不是已经死了吗?自己怎么会看见她呢?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鬼魂?   杨秋池不相信鬼,干他们这一行也不可能相信鬼,要是那样的话,早就被吓死了。但是,昨晚上自己清清楚楚看见的东西又如何解释呢?   杨秋池转头看了看厢房里那窗棂上的油纸,那个大窟窿,还挂在窟窿上的那块窗户纸,那是自己昨晚上撕下来的,都证明了这一切不是梦。   但人怎么会飘在空中呢?怎么会快如闪电瞬间穿移在窗户后面和大门之间呢?又怎么能趁自己进厢房卧室里的这几分钟时间,无声无息地在外面客厅的房梁上上吊呢?脖子上勒着绳子上吊了怎么还能睁着眼睛看着自己迟迟笑呢?   而且,自己根本不懂法术,胡乱念了个咒语打了个法印居然管用,这就更奇怪了。   虽然不能解释昨晚上看见的事情,不过,亲眼目睹的也未必是真的,好比变戏法,你不知道奥秘,就会觉得很神奇。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奥秘,杨秋池估计,这个奥秘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某个轻功很高的武林高手,来去如风,悬在空中,装鬼吓自己;另一种就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对于第一种,杨秋池觉得几乎不可能,武功再强,也不能超过人类身体条件的局限,比如说百米速度,科学家预言人类百米最快只能跑到9秒74,如果再快身体将在奔跑过程中不堪重负而出现肢解,虽然这个极限数字不一定准确,但人类奔跑的速度肯定是有极限的,怎么也不会超过光速吧。   自己只是低头随即抬头的功夫,最多一秒钟,在窗子后面微笑的白衣女人便已经到了门口飘在空中。杨秋池目测了一下窗口到大门外的距离,有将近二十米,就算按照世界纪录九秒七七计算,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达到,而且还有门槛,出大门的转弯,还要从静止不动突然达到这种速度——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当然,不排除自己不知道的武功高手有这种特异功能。不过,这就不是法医学研究的范围了。   就算这一点武林高手能实现,但是,另一个问题却是任何武林高手都不可能达到的,那就是不借助他物而悬空静止不动——地心吸引力对任何人类都存在,包括所谓的武林高手,没有谁能够抵消地心引力而凭空减轻自己的体重,这是违反物理定律的,是伪科学。   武功的确是很奇妙的,不过,无论怎么奇妙的武功,也不能违反自然规律,否则,要么只能存在于武侠小说的幻想里,要么,就是耍魔术变戏法。   杨秋池是一个法医,法医讲究的是理性分析,因此,杨秋池不能理解自己看见的那个鬼魂一样的女人是一个武林高手,因为她的行为违反了自然规律。除非那是一个会变戏法的武林高手。   如果是这样,那就更加蹊跷,这个武林高手装鬼吓自己干什么?肯定不是要吓死自己,否则一掌拍死岂不干净,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一个念头从从心头冒了出来,难道,她想将自己吓走?为什么要吓走自己?是害怕自己发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难道三姨太郭氏吊死,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自己昨晚上遇到鬼的第二种可能,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才看见了飘忽在空中的鬼魂。对于这种可能,杨秋池还找不到自己产生了幻觉的合理解释。   冯小雪被杨秋池遇见鬼受伤的事情给吓坏了,虽然大白天的,在这小阁楼上还是感到浑身发冷,见杨秋池在傻愣愣发呆,更加担心,拉着杨秋池的手,凑到他耳朵边低低说道:“夫君,我好害怕,咱们还是回宁国府去吧。”   杨母听到了冯小雪的话,她也很紧张,赞同地点了点头。   杨秋池搂住冯小雪的肩膀,宽慰道:“别害怕,小雪,没关系的,咱们这么多人在,鬼欺负不了咱们的。”   “那你昨晚上……”   “那是意外,今晚上不会了,你要还不放心,就坐在床上盯着看我睡觉,好不好?”   冯小雪笑了,点点头。 第154章 两种痕迹   杨老太爷吩咐庞管家:“快去,将郎中叫来给杨少爷治伤。”庞管家答应了正要往外跑。   杨秋池摆手阻止,说道:“伯父,我的伤没事,不用看郎中。”   杨秋池本来只是对郭氏发花痴吊死有一种好奇,不过,经过昨晚小阁楼里遇鬼的事情之后,杨秋池有一种预感,一种不祥的预感——有人不希望自己知道点什么,不惜采用手段来企图将自己吓跑,所以,郭氏的死很可能有什么猫腻。   现在,这开棺验尸对杨秋池来说,已经不是单纯的为了检验山儿是不是杨老太爷的儿子,杨秋池需要从开棺验尸中,验证自己的预感。   杨秋池对杨老太爷说道,“伯父,咱们昨晚上说的事情,马上动手办吧。”   对杨秋池小阁楼里摔倒受伤昏迷,杨老太爷有些歉疚,见杨秋池并不在意,反而关心自己昨晚说的事情,有些感激,说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吃完早饭再去开棺验尸吧。”   杨老太爷的大儿子杨清水问道:“爹,开棺验尸?验谁的尸?”   “你郭姨娘的。”   “啊?”杨清水惊呼了一声,“她,她不是吊死的吗?都死了两年了,还验什么呢?”   杨老太爷当然不能说验尸是为了检测三姨太的儿子山儿究竟是不是他杨老太爷的种。虽然他要开棺验尸,没人敢说二话,但也挡不住别人背后议论,所以得想个借口才行,可这一时之间还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杨秋池插话道:“堂兄,昨晚上我和伯父说起这阁楼一直闹鬼的事情,我们猜测可能与去世的郭姨娘安葬有关,决定开棺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杨清水道:“还能有什么问题?当初张姨娘说过,这郭姨娘吊死不吉利,肯定被恶鬼缠身,所以才请了法师做法事,选了那样一块阴地安葬,难道这样还镇不住她身上的恶鬼吗?”   杨秋池看了看客厅那房梁,意味深长地说道:“堂兄认为镇住了吗?”   “就算没镇住,堂弟,难道你会看阴宅风水吗?”   “不会,不过我以前干过一段日子的忤作学徒,所以我会检查死人。看看这死人究竟是怎么死的。”说完这句话,杨秋池盯着杨清水,看得他直发毛。   庞管家对杨老太爷说道:“老爷,这开棺验尸非同小可,是不是请法师先看看日子,再决定呢?”   杨老太爷知道杨秋池年后就要远赴湖广就任,时间耽误不得,再说了,他也急于知道这小孩山儿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一想到自己可能戴了绿帽子还替别人白白养活孽种,杨老太爷心中烦躁,一摆手:“不用了!百无禁忌,吃过早饭,立即开棺验尸!”   见杨老太爷发火,没人再敢说话。   匆匆吃过早饭,叫了村里的几个忤作和帮工,杨家上下老小全体出动,前往三姨太郭氏的坟墓开棺验尸。   郭氏的坟墓就在村脚靠近小溪的一块洼地里,杨秋池他们进村的时候,在村口看见的那些土包,其中的一个就是郭氏的。   郭氏是杨老太爷的小妾,按照规矩,小妾死后是不能葬到祖坟里的,更何况郭氏还是发花痴之后上吊死的,既丢了杨家的面子,也不吉利。   郭氏上吊死之后,请法师做了法事看了风水,那法师说郭氏五行属火,又是发花痴上吊,中了邪火,所以,必须选一块低洼潮湿的阴地埋葬,才能镇得住。   来到郭氏的坟地,杨秋池脚踩在坟墓旁边的草皮上,感到湿漉漉的,心中微微一喜,这坟地如此潮湿,下面埋葬的尸体有可能已经形成尸蜡,那就能发现很多有价值的痕迹。   杨老太爷、宋同知等人害怕污秽邪气,远远站在几十步远的地方等着。由杨秋池指挥忤作挖坟起棺。   冯小雪想和夫君在一起,又害怕看那死尸,杨秋池体贴地让她和杨母也在那边等着。   宋芸儿刚好相反,她是不会放过这种逞强的机会的,跟在杨秋池屁股后面看热闹。   忤作挖开坟包,开始往下挖,越往下挖,积水就越多,等挖到棺木顶盖的时候,这坑里已经积满了水。   忤作们都皱起了眉头,杨秋池反倒面露喜色,如果冬天的积水都那么多,夏天雨水充足,恐怕会更加潮湿,环境越潮湿,就越容易产生尸蜡。   坑里全是水,怎么办?忤作和帮工们为难地看着杨秋池。杨秋池吩咐将从棺材两边往下挖,再用绳子将棺材两头从下面套住,然后拉上来。   又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棺材终于被从这水潭似的坟坑里拉了上来,然后被忤作和帮工们吆喝着抬到旁边的两根木头上放好。   棺材里的水顺着棺材细小的缝隙往外哗啦啦流淌。杨秋池吩咐忤作将棺材盖打开。棺材已经开始腐朽,没费什么劲,棺材盖就被打开了。   棺材里满是浑浊的泥水,看不清水里的东西。一块湿漉漉的大红被褥的一角露了出来。   杨秋池让忤作想办法将棺材里的水放干。一个忤作拿了一把斧头,挤进棺材旁边挡板和后面挡板之间的缝隙,使劲一撬,两块挡板裂开了一条大缝,棺材里的水从那裂缝里流了出来。很快,就流干了。   棺材里的尸骨被湿漉漉满是泥泞的大红被褥覆盖着。   杨秋池戴了一双棉手套,虽然很厚,影响操作,但没办法,没有橡胶手套,又不想让自己的双手粘上尸体腐烂的组织液,看来,以后这检验腐败尸体的事情少不了,回去之后得设计一种新的专用手套。   杨秋池用一根铁棍将上面覆盖的红被褥挑开,露出了下面的尸骨。正如杨秋池所估计和希望的那样,郭氏的尸骨没有腐烂,而是形成了灰白色的尸蜡,而且是全身性的尸蜡。   尸蜡是由于尸体长期处于水中或者埋葬在空气不足的湿润泥土里,皮下脂肪组织分解物脂肪酸经皂化和氢化而形成。之所以叫尸蜡,是因为这种尸体表层用手触摸有油腻感,并可以压陷,跟触摸熔化的蜡烛或者泡软的肥皂的感觉差不多。   形成尸蜡的环境能够抑制腐败细菌的滋生,阻止了尸体的腐败,能保留尸体表面损伤、索沟乃至“鸡皮疙瘩”等细微痕迹,也能抑制消化道腐败细菌,从而使胃内容物得到较好的保存,有很高的法医学价值。   尸蜡一般是局部性的,象郭氏这种全身性的尸蜡比较少见。虽然形成尸蜡的尸体没有腐败,但由于尸体被水泡了两年,已经与一般的尸体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面目全非了,根本分辨不出本来的面目,如果郭氏生前就长成这个样子,就算这世上已经没有女人,恐怕这杨老太爷也不会娶她的。   郭氏是不是上吊自杀,从脖子上的痕迹就可以看出来。   杨秋池低下头仔细查看郭氏脖子上的那些痕迹,虽然死了两年,由于尸体形成了尸蜡,所以,脖子上的痕迹仍然清晰可辨。   杨秋池一看之下,顿时咦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块汗巾,很小心地将尸体脖颈处的水吸干。   仔细分辨之后,杨秋池发现,郭氏尸体颈部有两种索沟:   第一种位于甲状软骨下缘,起于左耳垂下,经左侧绕颈前、颈右侧,项部,回到左耳垂下,形成绳结印。索沟边缘有青紫皮下出血。用手触摸能感觉到索沟处甲状软骨骨折。   奇怪的是,索沟在右侧颈部有一个一指宽的断点,并有青紫的皮下出血区。   另一种索沟位于甲状软骨上缘,兜住弧压颈前分别绕两侧颈部,至枕外结节处提空,无中断。   两种索沟于颈右侧交会,后者位于前者之上。   这就是说,郭氏的脖颈被勒过两次!   第一种索沟是水平圆环状并闭锁,索沟前后深浅大致相等,没有出现缢死提空处索沟消失的现象。从杨老太爷他们的介绍来看,郭氏当时是悬梁自尽,也就是说是立位悬空缢死,但这一道索沟体现出的特点与此不符。   悬梁吊死的,索沟绝大多数由兜住弧斜向提空处,而这一道索沟却是水平的;吊死者索沟应该是兜住弧处索沟最深,向提空处逐渐变浅,而这一道索沟前后大致相等;吊死者索沟在提空处会消失,呈马蹄形,因绳索提空会形成“八字不交”现象,而这一道索沟是闭合呈圆环状,没有提空现象。   很明显,这一道索沟不是缢死所形成的,而是勒死形成!   第二道索沟倒是比较符合典型缢死特征。   两道索沟的花纹特征也不相同,第一道是皮革样索沟,细而窄,索沟表面有编节花纹,估计应该是麻绳之类的绳索造成的。第二道索沟宽而浅,没有这种花纹,很可能是布带绸缎之类的软索。   从两道索沟不同的特征可知,郭氏先后被两种绳索勒过,第一种是麻绳之类半硬质的勒绳,痕迹属于勒痕;第二种是布带之类的软质缢绳,痕迹属于缢痕。   从两种痕迹颈右侧交会叠压情况看,第二种叠压在第一种之上,说明先是勒,然后才是缢。   这勒痕很明显是他杀。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得出这个结论:   从逻辑分析上看,因为从勒痕索沟处甲状软骨骨折以及索沟很深来看,用力很猛,而且持续的时间比较长。   当勒颈的绳索紧压颈部时,因血液循环障碍,脑缺血或者淤血,在一分钟内即可发生意识丧失,五分钟即可导致死亡。而从这勒痕判断,持续时间至少需要十分钟以上才可能形成。所以,如果郭氏是自杀,这一道勒痕已经足以让她死亡,她没有办法完成后面的上吊这一行为。   从法医证据上看,第一道索沟边缘有青紫的皮下出血,第二道索沟没有皮下出血生活反映。说明勒痕是生前伤,而缢痕是死后伤。(虽然最新理论认为,由于死者血液坠积形成的流体静压,会使死后缢尸有时候也会出现索沟边缘皮下出血和水泡,所以单凭这一点不足以判断生前伤或者死后伤,不过,还是有重要的参考价值的。)   从常理分析,如果是自杀,一般会下意识地选择比较柔软的绳索,比如布带,而不会选择麻绳甚至铁丝之类的硬质绳索,尤其是女人。如果只有麻绳等半硬质甚至铁丝等硬质绳索,则常常会用手绢、帕子之类的垫在脖子下以减轻痛苦。这勒痕反映出绳索是麻绳之类的半硬质绳索,与常理不相符。   另外,既然她上吊选择了布带等软绳索,如果勒痕也是自杀,那么同样也会用布带来勒脖子,而不会用麻绳来勒。常理上也说不过去。   从否定角度看,勒痕反映,勒绳是在左耳垂下结的单结,然后两手抓住绳子两头往两边拉,将人勒死。绳结的位置是在左耳垂下,双手用力的方向应该是身体的前后,这个动作自杀的话与常理不符且难以完成。   由此判断,郭氏很可能是先被人勒死,然后伪装上吊自杀!   杨秋池捋起郭氏尸体手臂的衣袖,抬起来观察,并没有发现擦痕之类的抵抗伤,不过,没有抵抗伤并不意味着没有进行抵抗,如果是在床上被褥或者水里等柔软的环境勒死郭氏,就不会形成擦痕等抵抗伤。   检查郭氏右手的时候,发现其右手食指内侧有表皮擦伤和青紫皮下出血。   杨秋池微觉奇怪,随即马上想起郭氏脖颈的索沟在右侧颈部有一个一指宽的断点,并有青紫的皮下出血区。结合这两点可知,凶手勒郭氏的时候,郭氏进行抵抗时,曾经努力将右手食指插进绳套拉扯绳索,从而在右手食指上留下了这道抵抗伤。   这道抵抗伤已经充分说明,郭氏是被人勒死的,是他杀。   那么,究竟是谁勒死了郭氏呢?杨秋池站在棺材旁沉思。那根勒死郭氏的麻绳肯定是凶手带来的,作案之后处理掉了,不会遗留在现场,否则已经引起怀疑了。那根布带说不定还在,也许能从这上面发现点什么。   宋芸儿一直在一旁看着杨秋池忙碌,不敢随意插嘴,见他忙完了站在那里发呆,这才问道:“哥,怎么样?你怎么忙了这么久啊?”   “你去把他们叫过来,我有话说。”杨秋池面色凝重说道。   宋芸儿从杨秋池的神色猜出,这个案子有问题,便兴奋地点点头,转身跑了过去,和杨老太爷他们说了几句话之后,所有的人都走了过来。   杨老太爷疑惑地问杨秋池:“贤侄,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杨秋池先问道:“郭姨娘上吊的那布带呢?”   原配潘氏说道:“烧了,和这骚狐狸的所有衣物用品一起烧掉了,这种祸害人的妖精的东西还留它做什么!”   杨老太爷问道:“贤侄,你问这布带做什么呢?”   杨秋池环视了众人一眼,说道:“查案子用。”   “查案子?”杨老太爷隐隐感到不对,忙问道,“查什么案子?”   “郭姨娘被人勒死的案子,她不是上吊自杀,而是被人勒死的!”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杨老太爷惊问:“你说什么?她被人害死的?”   “是,郭姨娘是先被人勒死之后,伪装上吊的。不是自杀。”   宋芸儿的老爹宋同知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问道:“贤侄,你,你没弄错吧?”   大少爷杨清水神情很激动,问道:“堂弟,郭姨娘真的是被人杀害的吗?凶手是谁?”   原配潘氏和二姨太张氏等女眷害怕不敢上来,远远听说郭氏不是自杀,而是被人害死的,也都惊讶地议论起来。   杨老太爷问杨秋池:“贤侄,你如何知道你郭姨娘是被人杀的呢?”   杨秋池指着尸体脖子上的两道不同的伤痕,将刚才的发现分析了一遍,又展示了张氏右手食指上的抵抗伤。   对于缢死和勒死,《洗冤录》记载得很详细,古人对这两种很常见的杀人或者自杀方法有比较深刻的认识。所以,听了杨秋池的分析,再亲自观察一番之后,杨老太爷和宋同知等人都认可了杨秋池的判断。   他们对郭氏的尸体没有腐烂有些意外,庞管家还问是不是尸体中邪了,要不要请法师来驱邪赶鬼。杨秋池用尽可能通俗的话给他们作了解释,众人这才明白。   接下来的问题就很让人疑惑了,按理说,这两种痕迹并不难发现其中的端倪,怎么没有发现呢? 第155章 勘查现场   询问了杨老太爷之后才得知,当时郭氏发花痴然后上吊,人人都认为很顺理成章,没人怀疑,也就没有报官。由于死得很邪乎,马上就入棺请法师作法事,所以也没有仔细检查脖子上的痕迹。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不仅当时小阁楼的院子门紧锁,而且小阁楼二楼的房间大门也是紧锁的,没有发现外人闯入房里的痕迹。奶妈和丫环也没有听到有什么打斗动静。所以没有怀疑郭氏是被杀的。   先在既然已经肯定郭氏是被人杀死,又是在宁国府辖区内,宋同知在此,当下决定立案侦破,查个水落石出。不过,这案子怎么查,宋同知还是两眼一抹黑,向杨秋池求救,让他帮忙破案。   杨秋池再次受托破案。他从郭氏尸体上提取了头发血型检材,然后让忤作将尸体重新装进棺材钉好,放入水汪汪的墓坑里,重新埋好。   既然要侦破案件,自己的法医物证勘察箱必须拿过来才行,再说还要作血型鉴定,确定山儿究竟是不是杨老太爷的儿子。这东西可是杨秋池的宝贝,让外人拿自己不放心,便将铝合金大柜子的钥匙给了冯小雪,让她带着夏萍等五个锦衣卫女护卫替自己回去拿,又另外加派了五个男护卫随同保护。   杨秋池告诉冯小雪,只需要将铝合金柜子里的那小箱子拿来就行了,这小箱子就是法医物证勘察箱,上面有密码锁,倒不用担心冯小雪发现里面的东西后大惊小怪。   但冯小雪担心杨秋池晚上又遇到鬼,不愿意离开杨秋池,安慰了半天也不行,最后宋芸儿说晚上他陪着杨秋池,贴身保护他,冯小雪这才放心,又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才带着护卫们走了。   他们来去大概要两天时间,这段时间里,杨秋池要进行必要的调查了解,以发现足够的犯罪线索。   杨秋池没想到回老家过年祭祖,遇到这档子事情,看来,如果这件案子不能尽快侦破的话,这年也过不了了。   既然那个小阁楼闹鬼之后就锁上没人住了,说不定会有什么痕迹留下来,杨秋池决定去小阁楼勘查一下这两年前的命案现场,希望自己好运,能发现点什么。   询问之后得知,最先发现郭氏吊死的是她的贴身丫鬟知春,其次就是奶妈吕氏。三姨太死的时候,门窗紧锁,屋里只有丫环知春和奶妈吕氏,所以,她们两是当然的犯罪嫌疑人,杨秋池吩咐先将奶妈吕氏看管起来,然后叫了丫环知春,与宋同知、宋芸儿一起来到小阁楼勘查现场。   郭氏在这小阁楼里吊死之后,除了杨老太爷因为怀念郭氏而住了一晚,却因为看见郭氏站在床边看着自己笑而被吓了个半死这后,这小阁楼就完全被封闭了,所以,还大致保留着当时的情景。   杨秋池首先仔细检查了所有门窗,发现果然和知春说的一样,是关得死死的,不费一番功夫根本打不开。   又仔细检查了大门,毕竟是大户人家,门的做工很好,左右两扇门能够相互咬合,闭合很严实,根本无法用刀子拨开。而且,这大门不仅要上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要用顶门杠顶住。   杨秋池让知春先说一下尸体悬挂的情况。根据知春所说情况,郭氏应该是踩着那矮凳子上吊的。   杨秋池判断,这矮凳子大概有五十厘米,凶手将郭氏勒死后,由于人死之后会很沉,而且是软的,所以,要将尸体抱起来挂在横梁的绳索套里比较困难,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绳套套在尸体脖子上,另一头绕过横梁,然后将尸体拉上去,如果是这样,在横梁上应该会留下绳索摩擦的痕迹,拉几十斤重的尸体,这痕迹一定比较明显,不会被两年的岁月抹掉。   杨秋池找来两根高凳子叠在一起,放在那横梁下,踩上去,观察横梁,在擦掉上面厚厚一层灰尘之后,很奇怪,那横梁好好的,整齐的棱角上没有什么明显的摩擦痕迹。   奇怪了,难道自己判断有问题?杨秋池想了想,问丫鬟知春:“你们三姨娘是用什么绳子吊死的?”   知春说:“是一根白绫,绕过横梁之后,将两头打了个结,然后挂在脖子上。”   “那白绫有多长?”   知春比划了一下,杨秋池看不明白,又补充问道:“这样吧,你比划一下,这白绫绕过横梁然后两头打结,是否垂到了地面?”   “没有,打了结之后只长出一小截,”知春站在横梁下上下看了看,用手比了比,“只能垂到大概我头顶这个位置。”   小丫鬟知春就在杨秋池的面前,她比杨秋池矮半个头,不经意间,杨秋池发现了知春的后脖颈处有几道伤痕,很浅,从颜色来看,是陈旧伤痕。杨秋池心中感叹,这是个苦命的小丫鬟,一定挨过不少打,想到这里,心中微微一动,想到了些什么别的事情。   知春站在那等了片刻,没听到杨秋池的问话,微觉奇怪,回过头看了看杨秋池,见他正怔怔地盯着自己脖颈看,脸一红,垂下了头。   杨秋池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失态,直到宋芸儿捅了他一下:“嗳!看什么呢?”   杨秋池这才回过神来,掩饰地笑了笑,抬头估计了一下横梁到知春头顶的距离,得出一个结论:用这么长的白绫一头拴住躺在地上的尸体的脖子,另一头就达不到横梁,更不用说绕过横梁了,所以,自己最初的推测就不能成立。   这样看来,凶手是先将白绫拴好,然后将尸体抱上去挂在绳索套里。杨秋池问丫鬟知春:“当时她悬空两脚离地有多高?”   知春双手比划了一下,觉得不好说明,一眼看见了厢房里那根矮凳子,跑过去将凳子拿过来放好,看了看,说道:“差不多就有这凳子这么高。”   这么看来,凶手应该是抱住尸体,踩在矮凳子上将尸体挂上去的。   开棺验尸之后,杨秋池对郭氏的身材有了个大致的印象,郭氏属于那种娇小玲珑的江南小女子,体重肯定不到五十公斤,这矮凳子比较宽大,有点像弹钢琴的人坐的那种矮方凳,凶手抱着郭氏的尸体上去挂,还是比较容易保持平衡的。   既然这凶手很可能是踩在这矮凳子上将尸体挂进绳索套,会不会在矮凳子上留下鞋印呢?杨秋池仔细检查了那根垫脚的矮凳子,虽然上面覆盖了一层灰尘,还沾了一些自己的鲜血,但杨秋池还是希望能发现点什么。   杨秋池企图吹掉上面的灰尘,找出两年前残留的脚印,无奈,两年时间的确太长了点,那些灰尘一层叠一层,在矮凳子上凝结了厚厚的一层,估计要用清水加皂角粉再用刷子刷,才能将这些灰尘清除掉。不过,这些灰尘被清除掉了,那上面的脚印也就完蛋了。   现场大致勘察完之后,接下来开始调查走访。杨秋池先让丫鬟知春下楼候着,然后和宋同知商量怎么破案。   郭氏是吊死在房门紧锁的房间里,而房间里只有奶妈和刚刚出生不久的山儿,另外还有一人就是丫环知春。山儿才三岁,不可能是凶手,因此,本案只有两个重大犯罪嫌疑人,那就是奶妈吕氏和小丫环知春,当然,杨家大院其他人也不能排除里应外合共同作案的嫌疑。   首先发现郭氏上吊的是小丫环知春,贼喊抓贼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杨秋池和宋同知决定首先审讯知春。审讯就在小阁楼进行。既然是明朝,又有宋同知在,干脆开堂审理。   临时大堂就设在闹鬼的这小阁楼的客厅,将桌椅搬走,当中摆了一张长条书案,宋同知居中而坐,杨秋池端了一根凳子坐在一旁算是临时刑名师爷。宋芸儿死皮赖脸要在一旁听审,宋同知和杨秋池也拿他没办法。让她坐在杨秋池身边,不许乱说话。   宋同知这次和杨秋池来老家过年,只带了几个丫鬟仆人,没有带捕快皂隶,于是杨秋池便叫南宫雄带了三名护卫充当皂隶,各拿了一根水火棍一边两个站着。   将小丫鬟知春叫进来之后,小姑娘见杨秋池和宋同知与刚才完全不同,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她可从来没进过衙门大堂,虽然这是临时的,比衙门大堂的威严差远了,但毕竟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吓得脸都白了。咕咚一声跪在地上,不知道说什么好。   丫环知春只有十四五岁,身体单薄娇小,平常情况下,她的体力不大可能完成将一个成人勒死这样的重体力活,不过,郭氏本身也比较较小单薄,比知春强不了多少,而且当时郭氏已经昏睡,而且发花痴头脑混乱。那样的话,勒起来就不费什么劲了。   见知春很害怕,这不是杨秋池所希望的。人在紧张或者害怕的时候,会遗忘或者漏掉一些东西。杨秋池先宽慰了她一番,并让宋芸儿给她倒了一杯水,和她拉了些家常,渐渐的,知春平静了下来。   虽然大堂正中坐的是宋同知,但具体审讯却是由杨秋池负责,宋同知也不乱插话,免得打乱他的思路。   杨秋池首先叫知春仔细回忆一下发现三姨太郭氏吊死的经过。   知春说道:“我记得很清楚,三姨娘上吊那天是三月二十。那天下午三姨娘不知怎么的发了花痴,后来被拉回小阁楼之后。一直很兴奋,脱光衣服在小阁楼里到处走。我和奶妈吕氏强行将她拉了回来,关上房门,给她喝水,一直闹到深夜三更,才躺在床上慢慢睡了。奶妈要照管小少爷,就我一人一直陪着郭氏,直到她睡着。”   杨秋池插话问道:“杨老太爷呢?他怎么没来看郭姨娘?”   “三姨娘发花痴,老太爷非常生气,骂她伤风败俗,所以没来看。后来郭姨娘死了之后,老太爷哭着很后悔,说如果那晚上老太爷来了,三姨娘是不会上吊死的。”   说到这里,杨秋池有些好奇地问道:“老太爷遇到鬼的事情你知道吗?”   “知道,就是三姨娘死的第二天晚上,老太爷说她想念三姨娘,要在三姨娘的房里再睡一晚上,希望三姨娘能托梦给他。睡到深夜,老太爷突然大喊大叫,说是看见三姨娘站在他床边看着他笑,把老太爷给吓坏了。由于小阁楼闹鬼,从那天起,我们就全部搬出了小阁楼。这小阁楼就被锁上了。”   杨秋池想了想,问道:“老太爷说他看见鬼的时候,你们看见了吗?”   “没有,我和奶妈听到老太爷在三姨太的房间里大喊大叫,我们就爬起来跑过去,只见到杨老太爷坐在地上,吓得面无人色,手指着前面,说三姨太就在那里。可我和奶妈什么都没看见。”   杨秋池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你接着刚才的说,郭姨娘睡着了之后怎么了?”   “三姨娘睡着之后,我就回房睡觉了。”   “你们的卧室在什么地方?”   知春指了指客厅旁边那个厢房:“就在那里。左边厢房是我和奶妈还有小少爷住,右边的厢房是三姨娘的卧室,以前三姨娘没出事之前,杨老太爷经常来住。”   杨秋池这下明白了,自己撕烂窗户纸看见一个女人看着自己笑的那个房间,也就是自己后来进去,看见从摇篮里跳出一只黑猫的那个房间,正是郭氏的卧室。难道自己看见的那个女人,就是郭氏?或者说是郭氏的鬼魂?   这世界上没有鬼魂!杨秋池坚信,又向知春示意让她接着说。   知春说道:“我回房间睡了之后,睡得很死,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我被山儿的哭声惊醒了,才爬起来去看山儿。”   这也难怪,小姑娘才十四五岁,正是长身体瞌睡香的时候,不过,杨秋池还是随口问了一句:“你平日也睡得那么死吗?”   “不是的,”知春红着脸摇摇头,“我睡得很浅的,因为以前三姨娘经常晚上要方便或者喝水,还要给小少爷把尿什么的,为了怕自己睡得太死,我都只脱外衣,睡觉之前还要喝好多水。”   这小丫头当得也挺辛苦,杨秋池感叹,随即想到一件事,问:“那你那一晚上怎么睡得那么死呢?”   “我也很奇怪,我见小少爷在小床上哭得很厉害,但奶妈还是呼呼大睡,我使劲摇她,她才醒过来。”   杨秋池和宋同知对视了一眼,心中都在想,如果这知春说的是真的,那么,很可能知春和奶妈都被人下了蒙汗药之类的镇静安神的药。   杨秋池示意让知春接着说。   知春说道:“我摇醒奶妈照看小少爷,然后想去服侍三姨娘起床,刚到门口,一眼就看见三姨娘吊死在客厅的房梁上了。”   说到这里,知春全身微微发抖,仿佛还在为当时的惊恐而颤栗。   杨秋池问道:“你好好回忆一下,那时候大概是什么时辰?”   “卯时左右,因为后来听庞管家他们说,得到消息时他们正在吃早饭。我们吃早饭一般是在卯时。”   “你接着讲。”   “我跑回房间告诉奶妈,奶妈也跑出来看,也吓得大叫起来。后来我赶紧打开房门到走廊上大喊大叫,他们便都来了,然后大家……”   “等等!”杨秋池打断了知春的话,“你开门的时候注意到门是不是闩好了的?”   知春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是闩好了的,头天晚上是我闩的门,早上开门的时候,门还是闩得好好的。”   “你不会慌慌张张记错吧?”   “不会,因为房门不仅要上闩,还要用顶门杠顶住。我记得很清楚,那顶门杠是顶得好好的,我当时取下顶门杠之后,着急之下来不及放好,直接扔在了地板上,咣当的一声响,还把自己都吓了一跳。由于太着急,门闩又太紧了,我拔不下门闩,还是奶妈跑过来帮我拔下来,才打开的门。”   知春说得如此肯定,她说的倒不像是假的,等一会还可以核对奶妈的说法,看看能不能印证。   杨秋池接着问道:“当天晚上三姨娘和你说过什么比较可疑的话吗?”   知春低头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三姨娘发花痴被我们拉回小阁楼之后,一直没说什么话,只是一个劲傻笑着要脱衣服。直到她晚上睡着了,都没说过什么话。”   “你服侍你们三姨娘多长时间了?”   “三姨娘嫁到杨家的时候,杨老太爷就让我服侍她了。”   “那你以前见到过三姨娘发花痴吗?”   知春又想了想,才说道:“没有,从来没有过。”   “你把三姨娘发花痴的经过说一下。” 第156章 花痴   知春脸微微一红,垂下头,略带羞涩地说道:“那天下快要吃晚饭的时候,我正在房里和奶妈逗小少爷玩,就听到三姨娘笑着跑下阁楼去了,那笑声很奇怪,有点傻傻的。”   “我连忙喊着三姨娘追下楼去,就看见三姨娘一边傻笑着跑一边脱衣裙,一直跑进了大少爷的院子。大少爷可能听到了我的呼喊,从房里出来,这时候三姨娘已经差不多脱光了,一下子扑上去将大少爷紧紧搂住,还说什么都答应大少爷,说马上要……要大少爷和她……”   知春头垂得更低,害羞地停住了话语。不过谁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杨秋池也有些不好意思,不由自主地转过头看了看宋芸儿,宋芸儿虽然不知道知春所说的确切意思,但听到郭氏脱衣服抱男人,也羞红了脸。   杨秋池连忙回过头,说道:“后来呢?说详细一点。”   “大少爷吓得大喊大叫,也不敢推开三姨娘,就任由三姨娘搂着,我赶紧上去要拉开三姨娘,但三姨娘不知怎的力气很大,我根本拉不动她。”   “这时候老太爷、大奶奶、二姨娘还有庞管家他们都来了,一起动手才将三姨娘拉开,结果三姨娘又要去搂抱庞管家,把庞管家吓得摔了一跤。大奶奶打了三姨娘几记耳光,三姨娘还是傻笑着好像不知道疼似的。”   “二姨娘也要上去打三姨娘的耳光,却被三姨娘一把推倒摔在地上。二小姐上前踹了三姨娘一个窝心脚,将三姨娘踹得坐在了地上,大伙儿要上去抓她穿衣服,没想到三姨娘一骨碌爬起来跑出了院子,然后往大门口跑,一直跑到大门口才被家丁们抓住。”   “老太爷气得连声大骂三姨娘不知廉耻,伤风败俗,要把她锁起来治罪。我们几个丫环上前帮三姨娘穿好衣服,这才送回了小阁楼,锁在了院子里。”   杨秋池奇道:“那天晚上小阁楼的院子大门也锁上了吗?”   “锁上了的。以前只是从里面闩上就行了,那天害怕三姨娘趁我们不注意又跑出去发花痴,所以杨老太爷叫人将院子门从外面锁上了。”   杨秋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三姨太也太可怜了。从知春描述的症状来看,三姨娘显然不是吃了春药发情——吃了春药当然会性亢奋,但这种亢奋是有理智的,也就是说虽然有性冲动,但不会脱光了满世界跑。   三姨娘是患了一种青春型精神分裂症,由于患这种病的人,女性远远多于男性,且易发于如花似玉的年华,故亦称为花癫或者花痴。   简单地说,花痴是一种精神病,是精神活动出现思维障碍,主要表现是出现被钟情妄想、嫉妒妄想等,在意识清楚情况下出现视、听、嗅等感官方面的幻觉,这些幻觉中,以言语性幻听、性交幻觉、关系妄想比较常见。   三姨娘脱光了跑去找大少爷,当着那么多人抱着大少爷要和他那个,这是很典型的精神分裂性幻想,是一种被钟情幻想,幻想着自己中意的某个男人倾心于己,在性亢奋支配下,才作出这种常人不可能做的行为。   花痴的发病机理还不十分清楚,这种人的大脑无明显病理形态学改变。一般认为,这是由于少年男女神经内分泌系统不稳定,幻想倾向很强,对打击承受能力较弱。一旦遭受强烈刺激会使神经内分泌应激衰竭,产生适应综合征而发花痴。   可能引发少年男女发花痴的这些刺激可以来自于社会生活、情感生活,也可以来自于某些药物产生的副作用。   三姨娘究竟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而发花痴,现在还不得而知。   杨秋池又问:“发现三姨娘吊死之后,是谁把她解下来的?”   “是我,”知春说道,“大奶奶让我去抱着三姨娘的尸体,叫庞管家去解绳子,当时我很害怕,不敢上去,还被大奶奶打了一巴掌,没办法才大着胆子上去抱住大奶奶的大腿。庞管家将倒在一旁的那根矮凳子扶正,正准备上去解绳子,大少爷抢着踩上凳子,把绳子解开了。三姨娘很沉,我抱不动差点摔倒,幸亏奶妈上前帮我,才将三姨娘放倒在了地上。”   听到这里,杨秋池心中一动,三姨太发花痴,第一个就是跑去抱大少爷杨清水,说明她的被钟情性幻想里,内心中意的人就是大少爷杨清水。现在又是大少爷抢上去第一个解开了三姨太上吊的绳索,看来,两人的关系恐怕不简单。   如果这个案子存在里应外合,那么,杨清水的嫌疑非常大。   人命案件侦破中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被害人被杀的时间,这对于确定犯罪嫌疑人范围有很大的帮助。   杨秋池问丫鬟知春:“你抱她的时候,她的身子还热吗?”   “已经冰凉了。”   人的手感觉到冰凉,温度应该是在摄氏三十度以下。郭氏死亡时是春南花开的时候,气温冷热适中,所以,按照人体正常尸冷速度推算,郭氏死亡的时间大概在六小时左右。   仅靠尸冷不足以判断,杨秋池追问:“你把三姨太抱下来的时候,感觉到三姨娘的手脚硬不硬?好好回忆一下,尽可能说详细一点。”   “都已经硬梆梆的,但我把她放在地上时,她的脚倒还是软的,可以弯曲,给她把脉搏的时侯发现她的手已经弯不了了,取她脖子上的绳子套的时候,抱着头一抬,她的脖子不会弯,整个身子都抬起来了。”   杨秋池听了知春的描述,马上知道郭氏尸僵是下行性的,脖子和手都不能弯曲,但腿还可以弯曲,从上往下发展,这是下行性尸僵的表现。   由于还没有形成全身性高强度尸僵,就是说,颈肌和上身上肢已经出现尸僵,但还没有扩延到下肢。照这个推算,死亡时间应该在四小时左右,也就是晚上两点。   知春接着续道:“后来入殓的时候,杨老太爷让我们给三姨太擦身子换身干净的衣服,在给她脱衣服和穿衣服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她的手弯过来,穿好衣服之后,等到抬她进棺材时,她的手又硬梆梆弯不了了。”   听到这里,杨秋池心中一动:再僵直?所谓再僵直是人死之后尸体出现尸僵,这时候用外力强行解除关节的僵直,可再度强直。一般在死后五至六小时之内,会出现再僵直。这对判断死亡时间很有用。   杨秋池追问道:“你们将三姨娘搬进棺材里的时候,离你们发现大概有多长时间?”   “大概只有一个来时辰,因为发现三姨娘吊死之后,大奶奶嫌晦气,吩咐庞管家马上到村里王木匠家买一口棺材来,那棺材都还没上漆,是入了殓盖了棺之后才上油漆的。”   “你把三姨娘解下来放在地上的时侯,发现她的手脚有没有异样?”杨秋池之所以要这样问,是因为立位缢死的尸斑会出现在四肢的远端和下腹部。   知春低头沉思了片刻,说道:“三姨娘原来的手脚很白嫩,但我们把她放在地上,摸她的脉搏的时候,发现她的手是紫乌紫乌的,很吓人。后来给她脱衣服擦身子的时候,发现她的小肚子和脚掌也都是紫乌的。”   这就是说,知春她们发现尸体的时候,已经出现尸斑。所以,死亡时间至少已经有两小时以上。   知春前面说三姨娘是三更才入睡的,也就是现在的晚上十二点左右,发现尸体是在卯时,也就是早上六点,发现再僵直是在一个时辰之后,也就是八点左右,再僵直一般在六小时之内才会发生,再结合尸冷情况综合判断,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晚上两点左右。   问完这些之后,杨秋池突然脸一板,冷冷说道:“好了,咱们东绕西绕绕了半天,现在该说正事了,知春,你老实交待,你是怎么将你们三姨娘勒死,然后将她伪装成上吊自杀的?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一听这话,知春只吓得花容失色,一个劲磕头说:“大人,民女冤枉啊!我没有杀三姨娘,我没有啊。”   宋同知和宋芸儿本来听杨秋池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有此一问,而且还那么的肯定。   其实,这是杨秋池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个两年前的陈年旧案,被害人死在密室里,门窗紧锁,没有外人潜入的痕迹,屋里除了三岁的小孩山儿,就只有丫鬟知春和奶妈吕氏,这两个人当然有重大嫌疑。   这种情况,用排除法是可以定罪,但是,排除法只适用于有罪推定,也就是说,先估计被告有罪,然后找他有罪的证据,有时候,甚至可以让被告人自己举证证明自己没有罪,如果不能证明,就认定他有罪,如果不肯承认,就刑讯逼供。   这种排除法作为认定犯罪的方法,在我国现行的刑法中只有一个罪名适用,就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被告人是国家工作人员,财产远远多于收入,就推定其财产来源非法,如果该国家公务员不能说明自己超出收入的部分是合法所得,则认定为非法,据此追究刑事责任。   除了这个罪名之外,其他的犯罪认定的证据全部都要由公诉机关举证证明,这就是所谓的“罪不自证”,也就是说,犯罪嫌疑人没有义务证明自己没有犯罪,更没有义务证明自己犯罪。证明犯罪是公诉机关的事情,不能证明,就以证据不足宣告无罪。   虽然法律是这样规定的,但现实生活中,一些公诉机关在提起公诉时,仍然会使用这种排除法来认定犯罪,由于这种方法结论缺乏唯一性,一旦排除有遗漏,很可能会出现冤假错案,所以,单纯使用这种方法认定犯罪提起的公诉,不会得到法院的支持,至少不会得到受过严格法律科班教育的法官的支持。   杨秋池当然知道这些,但现在是几百年前的明朝,这时候认定犯罪实行的就是有罪推定,既然这是合法的,犯罪嫌疑人又只有这两个,自己又没有其他可靠的线索,于是,杨秋池决定使用这种方法来侦破。尝试一下古人认定犯罪的方法。   有罪推定加刑讯逼供,作为破案手段,虽然不符和人权观念,但未尝不是一种很有效的破案方法,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刑侦人员热衷于刑讯逼供,就因为这种方法简便有效。   不过,这种方法认定犯罪,一旦判断失误,对嫌疑人合法权利的侵害是不可估量的,也是不符合人权精神的,所以才会被现代法治所摒弃,这种行为当然也是检察机关和纪检监察机关重点整治的对象。   听知春含冤,杨秋池话锋一转,问道:“你们三姨娘对你如何?”   知春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想了想,才说:“三姨娘对我……对我……很好啊。”   “很好?”杨秋池冷笑,“那你脖子后面的伤痕是谁打的?”   一听杨秋池这话,宋芸儿随即明白了过来,惊喜地叫道,“哥,刚才你死盯着人家脖子看,原来是在看她的伤痕啊!我还以为……嘻嘻嘻”   杨秋池瞪了她一眼:“别说话!”   宋芸儿缩了缩脖子,一吐舌头,连忙闭嘴。   知春一听杨秋池这话,支吾着说:“没有,没有啊,可能是我自己抓挠留下的吧。”   杨秋池扭头对宋芸儿说道:“芸儿,麻烦你将她带到隔壁厢房里,脱掉她的衣裙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伤痕,什么样的伤痕。”   “好!”宋芸儿几步走到知春面前,拽着她的手,拉进了隔壁厢房。   过了一会,宋芸儿拉着知春走了出来,说道:“哥,她身上到处都是鞭打的伤痕,只不过伤痕都很淡,好像是以前留下的。”说罢,回到座位坐下。   杨秋池冷笑问知春:“你身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再不老实交待,大刑伺候!”   “我说,我说,”知春颤抖着声音说道,“三姨娘经常受大奶奶和二姨娘的气,回来看我不顺眼,就找着错用打我。”   杨秋池盯着知春说道:“所以你气不过,就趁她发花痴意识错乱的机会,将她勒死了!”   “我没有!我没有啊,大人,民女冤枉啊。”   “冤枉?你们三姨娘无缘无故打你,难道你不恨她吗?”   知春畏畏缩缩没说话。   宋同知也听出了味道,原来是这小丫鬟气不过三姨太郭氏对她的无故殴打,报复杀人。心中大喜,看来这个案子又破获了,这贤侄还真是个破案高手,手到擒来,自己这功劳又立定了。   宋同知喝道:“如,如此刁民,不打不招!来人,给我拖下去重打三十板子!”习惯性伸手就要去摸案台上的签筒,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这不是自己的衙门,而是闹鬼的小阁楼。   南宫雄和另外三个护卫不是宋同知的手下,不受他的号令,只是看着杨秋池。见杨秋池微微点头,这才答应一声,上前就要将知春拖到外面走廊上打板子。   知春吓得连声说道:“别打我,我说,我说。”   杨秋池一摆手,南宫雄等人这才将知春揪了回来。然后自己退回原位。   知春喘了一口气,说:“我那时候,的确很恨三姨娘,也的确想过……想过和她拼了,但我没敢往深里想,只怪自己命苦。我真的没有杀三姨娘,求大人明察啊。”说罢,连连叩头。   宋同知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嫌疑犯,如何能轻易放过,喝道:“房间里就你和奶妈两人,你又有杀人动机,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真是个刁妇,竟敢欺瞒本官,看来还是不打不行!来人……”   杨秋池一摆手,说道:“宋大人,不忙动刑,先将她关押起来,等我们审完奶妈吕氏之后再说。”一边说一边向宋同知施了个眼色。   宋同知有些不解地看了看杨秋池,才点点头:“就依贤侄。”吩咐道:“将,将犯妇知春带下去看押,将,将奶妈吕氏带上堂来。”   知春还在一个劲含冤,被拉出阁楼关押了起来。   趁知春带出去这空闲,宋同知问杨秋池:“贤侄方才是何用意?这真凶既然已经抓到,为,为何还要审呢?”   杨秋池摇摇头,低声说道:“这小丫鬟知春不大可能是凶手,真凶一定另有其人。” 第157章 慢性中毒   宋同知一听,惊问道:“何以见得?”   杨秋池指了指高高的房梁:“两年前这小丫鬟才十二岁,你觉得她那时候有可能抱着一具那么重的尸体,踩在凳子上,然后将尸体挂上去吗?”   由于人刚刚死亡的时候会很沉而且发软,虽然郭氏体重比较轻,但抱着一具软软的尸体踩到凳子上然后将尸体挂进绳索套,还是需要一定的体力的,知春这样的一个十二岁普通小女孩显然不可能完成(宋芸儿这样的武功高手除外)。   宋同知和宋芸儿都恍然大悟,点头赞同。   宋芸儿想了想又问:“那这知春会不会是内应,将人放进来,让别人杀呢?”   杨秋池赞许地看了看宋芸儿,点点头:“完全有这种可能,那也说明知春只是一个从犯帮手,真凶另有其人。不过,”杨秋池想了想,“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知春和奶妈两人合谋杀人。不然的话,难免奶妈不会听到响动发觉。”   宋同知也插了一句:“如,如果将奶妈迷倒呢?那她就,就不知道了。”   杨秋池又点点头:“这种可能性很大,方才丫鬟知春也说了,奶妈当时睡得很死,小孩哭她都没听到,正常情况下,奶妈是不会这样的。所以,我们还是审问奶妈吕氏之后在下判断。”   说到这里,杨秋池对宋同知道:“伯父,这个吕氏就由您来审吧。”   “这~!”宋同知迟疑道,“说实话,贤侄啊,以,以前我审案子那还是相当自信的,自,自从见你侦破案子有如神助之后,我,我就不敢问案了,生怕出错。还,还是你来审吧。”   杨秋池微微一笑:“伯父过谦了,您老审了这么多年的案子,吃的盐比我吃的米都多,经验丰富,怎是小侄所能比拟的呢。”   轻轻几句马屁,把宋同知拍得如飘身云雾之中,很是受用。   杨秋池又续道:“小侄怀疑这奶妈才是真正的凶手,而且,小侄估计这奶妈会耍刁拒不招供,伯父您对这等刁民最有办法,你亲自来审,更有把握。”   又是几句马屁,拍得宋同知连连点头,笑眯眯说道:“既是如此,我,我就审审看吧。”   杨秋池之所以要让宋同知审,因为这个案子就两个嫌疑人,丫环知春不大可能是凶手,所以奶妈吕氏的犯罪嫌疑就非常大了。但自己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吕氏实施了犯罪,只是用排除法得出这个结论。他提议让宋同知亲自审理,就是要看看能否用有罪推定来有所突破,反正这在明朝是合法的。   这时候,奶妈被带了进来,咕咚跪下叩头。   “犯妇姓名!”宋同知第一句话就给人家定性是“犯妇”,说明有罪推定在宋同知这些明朝官吏心中已经根深蒂固。   “民妇吕氏。”   “你先把当晚事情经过说一遍,若有半句谎言,当心皮肉受苦!”   “是!民妇不敢。”吕氏把那晚上的经过说了一遍,和小丫鬟知春的说法差不多。有几个关键的情节两人的陈述是一致的,那就是当晚门窗是紧锁的,房间里除了她们两没有其他别人,也没有外人潜入的痕迹。   吕氏说完之后,宋同知冷冷说道:“犯妇吕氏,你是如何勒死你们三姨娘的,从实招来!”   奶妈吓了一跳,连忙叩头说道:“民妇冤枉,我没有杀三姨娘啊。”   “胡说!”宋同知喝道,“房间里就你和小丫鬟知春,知春那时候她才十二岁,绝对没有办法将尸体抱上去挂在绳索上。”   宋同知这是现学现卖,看了看吕氏结实的身体:“你本身就是一个农妇,这等粗活对你来说并不困难,不是你是谁?”后面这话倒是他自己的理解了。看来,这宋同知也并非只会打板子乱判,还是注意观察分析的。   吕氏更是害怕,说道:“民妇冤枉啊,那天晚上是知春在陪着三姨娘,我带着小少爷很早就睡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晚上我睡得很死,一直到天亮,知春才把我叫醒。”   “一派胡言!分明是你趁小丫鬟知春睡着了,将昏睡的三姨太勒死,然后将她悬挂伪装上吊自杀。”   “我没有啊,大人,我冤枉啊。”   “冤枉?房间里只有你们两个,不是她就是你!你说你冤枉,如果你能拿出证据证明你冤枉,本官就放过你。”   吕氏哪里拿得出来,只是说:“我那时候睡着了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还敢抵赖,来人,给我拉出去重打三十大板!”宋同知喝道。   本来,对女犯用刑,依律应该用拶子,但现在没有,只能用打板子了。   杨秋池并不阻拦,因为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再说了,现在是宋同知在审案子,说好了用他自己的办法的。而且,这宋同知分析得也很有道理,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不是她就是你,你不认罪,依大明律当然可以用刑。   三个护卫将吕氏拖到走廊上,找来一根长凳,将吕氏按在长凳上,劈里啪啦一顿好打,直打得吕氏连声惨叫。   三十大板打完,将吕氏抬了进来,往地上一扔。   宋同知问道:“吕氏,现在招是不招?”   吕氏痛的汗水都下来了,大腿上鲜血淋漓,喘着粗气说道:“大人,民妇真的是冤枉的啊。”   “大胆刁民,你以为你身体硬朗,抗得住我的板子吗?来人,给我拖下去再打三十!”   护卫们将吕氏抬出去又打了三十大板,然后又抬了进来。   这六十大板打下来,吕氏差点昏死过去。却还是没有招。   宋同知还要再用刑,杨秋池摆手制止。心想再打恐怕就会屈打成招。难道,不是吕氏或者知春干的吗?不是她们又是谁呢?总不会是三岁的山儿干的吧。   杨秋池觉得头都大了,这种陈年旧案麻烦就在这里,时过境迁,没什么线索。这个案子虽然只有两个犯罪嫌疑人,没想到难度还是不小。   宋同知不知道杨秋池为什么要阻止他用刑,问:“贤侄,……”   杨秋池说:“中午了,先吃饭吧。”   宋芸儿也插嘴道:“是啊,爹,先让这吕氏也吃点东西,再说了,她还要照顾山儿呢。把她打坏了,山儿怎么办?”   杨秋池心里暗想,你现在说晚了,六十大板打下来,她还能照顾小孩那才神了呢。   果然,吕氏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宋同知只好吩咐通知其他丫鬟仆人将她抬下去,好生看押,她现在是重点嫌疑对象,不能出问题。   吃饭的时候,杨老太爷在一旁作陪,家里出了命案,既是苦主又是嫌犯,双重身份让杨老太爷很是尴尬。   杨秋池倒是连声宽慰杨老太爷说,这个案子范围很小,会很快破案的,甚至耽误不了过年。杨老太爷这才稍稍宽心。   他是宽心了,杨秋池的心却还是沉甸甸的,知春和吕氏两个嫌疑犯都拒不认罪,知春的身体因素排除了她自己作案的可能,又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开门放别人进来实施的犯罪,而吕氏用了大刑也拒不认罪,案件陷入僵局,让他如何宽心呢。   宋芸儿却还在惦记着山儿,问了仆人们之后才知道,庞管家已经安排丫鬟知春临时照顾山儿。可宋芸儿还是不放心,要亲自去看看。   杨秋池觉得宋芸儿对小孩子还真好,看来,母性是所有女性所共有的,不管是武侠女豪,还是普通农妇。   宋芸儿见杨秋池闷闷不乐,便拉杨秋池一起去看小孩散散心。   杨秋池要去看杨老太爷的儿子,杨老太爷当然要跟着陪同。宋同知左右无事,也陪着一起来到知春的房间看小孩。   他们来到知春的房间时,知春正在给山儿喂稀饭。   杨秋池刚到那天,曾在客厅见过山儿,但那天山儿被奶妈吕氏用厚厚的小被子包着的,看不真切,现在一看,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这山儿已经两岁,按道理,杨老太爷这种大户人家,生活条件那是相当好的,可这山儿面黄肌瘦,一脑袋黄毛跟玉米穗子似的,稀稀落落而且枯黄干燥,一点色泽都没有。脸上黄中带黑,胃口明显不好,吃了半碗还吐了不少。一个劲哭,怎么都劝不好。   宋芸儿将山儿抱了起来,给他做鬼脸逗他,山儿才不哭了,伸小手去抓宋芸儿的鼻子,宋芸儿捉住他的小手,感觉他的小手枯瘦,跟干柴棒子似的。   见此情景,宋芸儿气不打一处来,抓着山儿的小手,气呼呼问杨老太爷:“你们就是这样照顾孩子的?你看看!”杨秋池等人凑上去一看,又吃了一惊,只见山儿的小手比老人的手还要粗糙,还有许多皮疹小红点。   杨老太爷因为三姨太发花痴而怀疑这个孩子不是他自己的儿子,从那以后,他就对这孩子爱理不理的,所以也没怎么注意孩子的情况。   现在宋芸儿这么一问之后,杨老太爷这才注意看了看山儿,惊问:“他怎么瘦成这样?怎么回事?”   旁边庞管家连忙说道:“回禀老爷,小少爷从出生之后就是这样体弱多病,找了好些郎中看了,都看不好。”   “没用的废物!”杨老太爷骂道。   杨秋池一直皱着眉头看着山儿,这时才说道:“让我看看。”说罢,面色凝重地从宋芸儿怀里将山儿接了过来。   宋芸儿一喜:“哥,你还会看病啊?我怎么不知道。”   杨秋池没有回答,抱着山儿走到床边,将山儿放在床沿上,脱下了山儿的小鞋子,将他的小脚丫子抬起来一看,跟小手一样粗糙,就象赤脚民工似的长满了老茧。   宋芸儿大怒,喝问庞管家:“怎么回事?你看看这孩子,你们是不是每天让他光着脚在石头地上跑?”   “没有啊!”庞管家从来没有注意小孩的脚丫子,也着急了,蹲下身摸了摸山儿的小脚,惶恐地说道,“我见奶妈吕氏照顾小少爷照顾得挺好的啊,很小心的,我以为小少爷只是体弱多病,没想到……我去把吕氏这毒妇揪来,一问便清楚了!”   “不用问!”杨秋池一摆手,“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庞管家等人疑惑地看着杨秋池。   杨秋池摸着孩子的小脚丫,沉重地说道:“山儿很可能是中毒了!照这样下去,他活不到明年夏天!”   杨老太爷等人惊呆了。庞管家急声问道:“杨公子,我们少爷真的是中毒了吗?你怎么知道呢?”杨老太爷、宋同知、宋芸儿包括丫鬟知春也都紧张地看着杨秋池,等待他的回答。   杨秋池说:“我虽然还不敢肯定,但也八九不离十。”杨秋池将山儿的小手和小脚丫子展现给众人看,然后又摸了摸小孩的手臂、脸蛋,说道:“你们见过三岁小孩皮肤这么粗糙的吗?这叫过度角化。”   又指了指山儿一脑袋黄毛:“你们看山儿的头发脱落发黄,面黄肌瘦,黄中带黑,如果我估计得不错的话,山儿身上的皮肤也是这样黄中带黑的。”说罢,解开山儿的小衣服一看,果然,山儿皮包骨的小身子黄中带黑。   杨秋池心里明白,这是皮肤色素沉着,不过这没法和他们说。   杨秋池又问丫环知春道:“山儿是不是吃东西就吐?还经常拉肚子?”   丫鬟知春点点头:“就是,郎中开了止泄和止吐的药也不管用。”   “当然不管用,”杨秋池说,“山儿是慢性中毒,毒源没有切断,他就会一直拉肚子和呕吐,直到死!”   这种慢性中毒很容易被误诊为相关消化道疾病或者皮肤病,一般郎中判断不出来一点都不稀奇。   宋芸儿恨声道:“真是丧尽天良!哥,山儿中的是什么毒?”   “砒霜,很可能是加在山儿的食物里,每天加一点点,让山儿慢慢中毒,越积越多,最终毒发而死。”   “真是狠毒!这人是谁?”宋芸儿两眼喷火,转身一把揪住丫鬟知春,“是不是你?”   小丫鬟吓得都软了,浑身发抖叫道:“不,不,不是我,我怎么会下这种毒手呢。不是啊。”   “不是你,那是谁?”宋芸儿瞪着丫环知春,“难道是奶妈吕氏?”   杨秋池接话道:“很有可能,只有她才有这种每天不被人发觉地不断下毒的机会。如果我估计得没错的话,她的住处应该还藏得有砒霜,她今天是突然被抓的,应该还来不及销毁罪证。”   杨老太爷怒道:“这个恶妇,老夫要将他碎尸万段!走,搜她房间去!”虽然还不能确定山儿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但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小孩,但凡有良知的人都是不能忍受的。   一行人来到奶妈吕氏的房间,翻箱倒柜开始搜查。   这房间陈设很简单,最后,宋芸儿在吕氏的床头发现了一个暗格,从里面搜出来一些银锭和一小包白中带红的粉末。   搜出来的那几锭银子更加说明问题,那银锭差不多有五六十两,奶妈吕氏是一个乡村农妇,正是因为家里清贫才卖身杨家来当奶妈的,每月例钱也就两三百文,哪来的这么多钱?肯定是主使之人给的好处。   宋同知吩咐将奶妈吕氏押到这房里,吕氏一瘸一拐进了屋,一见床头被子掀开,暗格露了出来,那包粉末和一些银锭就放在旁边,顿时瘫在了地上。   宋同知冷声道:“吕氏,人赃俱获,还不招供,难道还要用大刑吗?”   吕氏脸色煞白,战战兢兢说道:“大人饶命啊,我招了,是我给少爷下的毒,大人、老太爷饶命啊。”   杨老太爷气得胡子乱抖:“你,你这人面兽心的畜生~!”一连声叫庞管家去拿家法来将这毒妇乱棍打死。   庞管家也气得眼都红了,叫道:“老爷,不用那么费劲,让我将这贼妇活活掐死就行了!”捋袖子就要上前动手。   宋同知叫道:“且慢!这,这吕氏是奶妈,没有理由毒,毒死少爷,肯定幕后还,还有指使之人,问清楚再说。”   杨秋池暗暗赞叹,这宋同知还真是有经验,毕竟多年的司法实践,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杨老太爷连连点头,喝问:“你,你还不老实交待,是谁,是谁指使你的?”   吕氏哆哆嗦嗦不敢说。   杨老太爷一脚踢了过去,正中吕氏鼻子,顿时鲜血直流,两颗门牙也踢掉了。   杨老太爷吼道:“她既然不说,快,快去拿刀子来,我要一刀一刀剐了这毒妇,为我儿子报仇!”庞管家答应了一声,就要去找刀子。   杨老太爷这可不是恐吓,在明朝,按照《大明律》,家长故杀奴婢,也不过是“杖七十、徒一年半”而已,而且还可以纳赎免徒,花点钱啥事都没有。所以,家长打死奴婢的事情那是司空见惯的。 第158章 风雪   吕氏当然知道利害,一个劲叩头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招,我招。是,是二姨娘张氏指使的,这砒霜也是她给我的,郭姨娘死了之后不久,张姨娘说山儿是孽种,不能留着,给了我这一小包砒霜,让我每天给小少爷服一点点,慢慢毒死他,别人就不会发现了。那些银子也是她给我的。说事成之后还要给我二十两银子赏钱。”   杨秋池问吕氏:“二姨娘给了你多少砒霜?”   吕氏比划了一下:“大概有一两”   杨秋池拿起那包砒霜看了看,差不多还有三四钱,便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下毒的?”   “三姨娘死之后不久。”   “那都差不多两年了,怎么还有这么多呢?”   “我不敢放多了,生怕一下子毒死了,怀疑到我,所以每次只用小指甲挑一点点,有时候见少爷快不行了,就不敢再放。等他好些了又才继续下毒。就为这个,二姨娘还说我没用,催我快些毒死山儿,可我真下不了手啊。”奶妈哭了起来。   杨老太爷听罢,差点气得昏死过去,大吼道:“反了~!简直是反了~!”一迭声叫庞管家去拿二姨太。   庞管家带家丁跑出去,片刻功夫,将二姨太揪着头发拖了来。二姨太的女儿杨艾筱也哭着跟在后面来求情。   二姨太张氏看见奶妈吕氏,还有那些银锭和一小包砒霜,虽然脸色发白,却矢口不认,一口咬定是奶妈吕氏胡乱攀供。   杨老太爷见张氏抵赖,更是恼怒,吩咐庞管家用家法。庞管家跑出去拿来一把长长的皮鞭,劈头盖脸狠抽二姨太。这也正是宋同知希望的,有杨老太爷代劳,当然也乐得轻松,也不干涉。   看来这庞管家经常执行家法,这皮鞭打得又准又狠,却不伤要害,疼得二姨太满地打滚,惨叫不已。   二姨太的女儿杨艾筱趴在她娘身上,用身体挡皮鞭,苦苦哀求杨老太爷饶过她娘。杨老太爷已经气疯了,吩咐一并打,结果杨艾筱也挨了几鞭子之后,看见自己这样没用,赶紧躲开了。跪在一旁哭着向他爹求情。   二姨太终于被打得昏死过去,又被家丁们用冷水浇醒。但二姨太还是拒不认罪。   杨老太爷吩咐再上两个家丁,一起打。三人皮鞭如雨点般落下,很快就将二姨太打得又昏死了过去。浇醒之后还是不认罪。   也许,这二姨太已经看清楚,这件事情只有她和奶妈知道,一对一的口供,只要自己不认,就没有办法定她的罪。   虽然明朝刑讯逼供是合法的,但杨秋池见再这样打下去,恐怕就要打死了。如果使用锦衣卫牛千户的断指逼供大法,估计没几个人能经受得起,应该有用,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杨秋池还是不希望使用那种逼供方式来获取口供。   杨秋池分析,这吕氏将银锭一直保存在暗格里,那么多钱她用了肯定会引人注意,再说了,还没有毒死小孩,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所以这银锭她还不能用。因此,这银锭放在暗格里之后,应该没有人动过,这就是说,如果这银锭是二姨太给的,肯定还留有二姨太的指纹。这种金属表面残留的陈旧指纹能保持很多年。   不过,指纹鉴定只能帮助自己明确凶手,但由于在明朝不能作为证据使用,所以这个鉴定并没有证据意义。   还有另一个办法,那就是查毒源。   杨秋池叫庞管家他们先不要打了,先将二姨太张氏押下去关押。等张氏被押走之后,杨秋池问庞管家:“咱们杨家村有没有卖砒霜的?”   庞管家打得一身是汗,躬身回答:“回禀杨公子,咱们村里没有卖砒霜的,要买砒霜只有到广德县城药铺去买。”   杨秋池点点头,又问宋同知:“伯父,广德县有几家药铺卖砒霜?”   “有三家。”宋同知对广德县很熟悉,他不知道杨秋池为何有此一问。   宋芸儿却已经猜到了,惊喜地说道:“哥,我明白了,你是不是猜想,这张姨娘是从广德县买的砒霜然后交给了奶妈吕氏?”   杨秋池赞许地微笑着点点头:“聪明!就不知道已经过了两年,这店家还记不记得二姨娘去买过砒霜。”   宋同知也明白了,高兴地说道:“这,这一点不用担心,只,只要是她在广德县买的,就能查出来,因,因为药店出售砒霜这类毒药,要明确登记清楚购,购买人情况,如果药用的话,要,要凭郎中的处方,如果用来灭鼠,要凭里正的身份证明。否则,卖,卖出的砒霜出了问题,店家、郎中、里正都要缘坐的。”   原来明朝对毒药的管理还是挺严格的(不过还是比不上现代,我国现行法律已经将私自买卖有毒物质直接规定为犯罪)。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查一查那时候的登记,就知道了。   宋芸儿又想起一个问题:“那她叫别人去买的呢?那不就查不清楚了吗。”   杨秋池摇摇头:“象这种投毒杀人的事情,经手的人越少越好,不大可能假手他人。”   有了破案线索,宋同知很高兴,决定亲自回广德县去查,顺便叫广德县衙门的人来一起侦破这个案子,缉拿人犯。杨老太爷派了几个家丁保护宋同知一起去广德县。   宋同知临行前嘱咐杨秋池继续查郭氏被勒死的案子,说自己查到结果会立即返回,不过,估计也要到晚上才能回到杨家村了。   没想到这居然是个案中案,查山儿是不是杨老太爷的儿子的案子引出了三姨太被杀案,查三姨太被杀案又引出了山儿被投毒案。   这三个案子中,杨老太爷最关心的,还是第一个案子,如果查清楚山儿是他杨老太爷的儿子,那儿子的娘被人勒死以及儿子被人投毒的这两个案子,才会引起他的关注。否则,假如这山儿本来就是个孽种,他被人投毒和他娘被人杀都不管杨老太爷的事情,或许还会说杀得好呢。   现在看来指使奶妈下毒毒死山儿的人,很可能就是二姨太张氏,动机当然是争风吃醋,生怕三姨太生了儿子,在杨家的地位高过自己。既然她能下狠心杀死小孩,当然也能下狠心指使奶妈杀死三姨太。所以,三姨太很可能是二姨太指使奶妈勒死的。   但奶妈一直拒不承认是自己杀了三姨太。杨秋池决定利用下毒案对吕氏的心理影响,再次提审奶妈吕氏,希望郭氏被勒死案能有所突破。   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所以这一次杨秋池不刑讯逼供,而是用攻心战。   没想到,无论杨秋池如何苦口婆心地劝说吕氏,反正杀一个也是死,杀两个也是死,为什么不一起认了呢,甚至连好汉做事好汉当都说出来了,吕氏还是不认罪,一直喊冤,说自己的确没有勒死三姨太。   杨秋池没辙了,这吕氏抵死不认,看样子也不像是说谎。那就奇怪了,难道真的是鬼来去无踪,勒死了三姨太吗?   既然奶妈不认罪,那再回过头重新提审一下二姨太张氏,看看她是否能良心发现,承认了这个罪。不过,就算的确是二姨太指使奶妈勒死了三姨太,她既然不承认下毒案,当然更不会承认勒死三姨太案。   提审了二姨太之后,果然不出所料,二姨太不仅否认指使奶妈下毒,更是断然否认自己指使奶妈吕氏勒死了三姨太。   三姨太被杀案的侦破又陷入了僵局。   杨秋池需要好好想一想,问题出在哪里,小阁楼里的两个人都不是杀人嫌疑犯的话,那三姨太郭氏又是被谁杀的呢?外人又如何能进入门窗紧锁的房间杀死郭氏呢?   杨秋池在杨家大院里踱着方步思考着,宋芸儿不敢打扰,紧跟在他身边。   锦衣卫贴身护卫南宫雄则跟在他们两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如影随行。自从昨晚上杨秋池遇鬼摔倒昏迷,南宫雄便寸步不离,前面有夏萍的前车之鉴,他可不想步其后尘。   虽然昨晚上的事情是杨秋池没打招呼就私自离开保护范围跑进闹鬼的小阁楼,严格的说怪不到南宫雄,而且杨秋池也没有责怪南宫雄,不过,南宫雄自己内心非常清楚,杨秋池是纪大人乃至皇上寄予厚望能摧毁建文余党的人,要保证绝对的安全。   自己之所以没事,那是因为杨秋池昨晚上是有惊无险,如果真正要出什么大问题,自己绝对跑不掉,如果杨秋池死了,自己百分之百要陪葬,这是李公公早定下的铁的规矩。   所以,南宫雄很幸庆杨秋池没事,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和宋芸儿一样当起了杨秋池的小尾巴。   杨老太爷和庞管家也跟在杨秋池后面,期待着他灵光一闪,有所发现。   杨秋池到底不是一休哥,脑袋上转两圈就能想通问题。他把杨家大院转了个遍,脑袋都要想破了,也没想出什么名堂来。   杨秋池又转到了闹鬼小阁楼二楼,也不跟后面跟随的人说话,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看着阴霾密布的天空发呆。   天开始下雪了。   从早上开始,天就一直是这样阴沉沉的,到了现在,终于下起了大雪。   雪下得很大,寒风夹杂着雪花,卷得满天都是,才一会工夫,房顶上,院子里,都铺满了厚厚的白雪。   杨秋池想不通案件,眼看下雪了,干脆不想了,趴在走廊栏杆上看雪景。   宋芸儿也趴在栏杆上,陪着杨秋池。杨老太爷和庞管家站在他们身后,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干什么。但见他们两不说话,便也都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下雪。   其实也没法安静,因为寒风凛冽,呜呜的,抽在人脸上生疼。   杨秋池感叹了一句:“好大的雪,好劲的风!”   “是啊,”杨老太爷站在杨秋池身边,看着外面的大雪,“咱们杨家村在山腰,前面是空旷的田坝子,没有阻挡的东西,一年四季风加雨雪,这大风刮得呼呼的,尤其是冬春这几个月里,这寒风能把石头都吹跑。”   庞管家在一旁也附和道:“是啊,咱们村刚好在风口上,刮起风来,老百姓最受苦,房顶上的稻草一阵风就全没了,石头都压不住,可怜着呢。”   杨秋池也感叹道:“是啊,这么冷的天,房顶稻草被吹掉了,本来就没钱买炭火,那寒风夹着大雪卷进房里,那还叫人怎么活啊。”   说到寒冷,杨秋池不由机伶打了个冷战。他最怕冷了,虽然穿着厚厚的皮袄,戴着厚厚的棉帽,可这寒风简直就象是从地狱里冒出来的,多厚的衣服都挡不住。   宋芸儿身有武功,不怕寒冷,看着杨秋池冻成那样子,嘻嘻一笑:“哥,咱们回屋烤火去吧,要是把你冻坏了,嫂子回来可要给我白眼看的。”   杨老太爷也笑道:“是啊,贤侄,咱们到暖阁去烤火,再烫两壶好酒,弄几样小菜,边喝酒边赏雪景,怎么样啊?”   杨秋池是个酒鬼,一听杨老太爷说得诱人,不由得骨碌咽了一声口水,连连点头称好。   杨老太爷带着杨秋池等人来到杨家大院的暖阁,从这里推开窗户就可以俯视大半个村子,看见远处的田坝。   房里放了好几大盆炭火,烧得旺旺的,关上大部分窗户,只开几扇背风的窗户透气,这暖阁里便如同春天一般温暖了。   宋芸儿连称好地方,紧挨着杨秋池坐下,房间里暖和,杨秋池感到有些热,宋芸儿便帮杨秋池脱了皮袄和棉帽。   那时候可没有什么太空棉丝棉,这皮袄和棉帽那可是正儿八经棉花做的,虽然暖和,却重得很。这一脱下来,杨秋池顿时感到身体轻松了许多,不由自主在场中伸胳膊伸腿乱打一气。逗得宋芸儿哈哈大笑。   宋芸儿笑着说:“哥,你别在那乱舞了,你要是想学武功,我可以教你呀。”   杨秋池一听,连连摇头:“我不干,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累都累死了,再说了,反正有你当我的贴身保镖,我自己受那罪干什么。”   “那要是我不在呢?比如昨晚上。”   “那你随时跟着我,寸步不离,不就行了吗?”杨秋池逗她。   “寸步不离?”宋芸儿嘻嘻一笑,“我又不是你的妻妾,怎么寸步不离?”说完这话,宋芸儿才感到有些话中有话,容易让人误会,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红。   杨秋池可不敢和她开这种玩笑,万一人家要当真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说宋芸儿的确很不错,人美,武功又高,就是跟个男孩子似的,不是自己理想的那种女人。杨秋池更愿意把她当成亲妹妹或者好朋友。   再说了,自己现在可不敢随便乱纳妾,那个女贼神出鬼没,武功无人能敌,而且有专偷自己的小妾的嗜好,如果自己把宋芸儿纳了,别到时候她把宋芸儿也偷走,连面都见不到,那就亏大了。   杨秋池说道:“你是我妹妹,有什么不能寸步不离的,那天我们两还在一个房间睡过呢。”   “那是特别情况,没别的房子了啊,幸亏那天咱们住在一起了,要不然,被敌人砍了脑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说起在北哨村那天的惊险,宋芸儿兀自有些心有余悸,她的注意力便也因此被转移开了。   杨老太爷一听,很感兴趣地问道:“遇到敌人?怎么回事呢?”   宋芸儿便滔滔不绝吹起了那天遇敌的经过。   丫鬟们已经将酒温着,准备好了下酒小菜。杨秋池和杨老太爷一边喝酒一边听宋芸儿摆龙门阵。   吹得高兴,宋芸儿也端起酒喝了起来。几杯酒下肚,热血沸腾,吹得更是神乎其神,把杨秋池简直吹得跟未卜先知的神仙一般,连杨秋池都觉得自己都很佩服自己了。   屋外北风肆虐,屋里春意盎然。不知不觉便到了傍晚。   天黑不久,宋同知等人终于冒着风雪赶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广德县罗县丞和数名捕快,另外还有一个小老头,见谁都是笑眯眯的,一看就是个做买卖的。   宋同知升任宁国府同知之后,广德县还没有新任县令,便暂时由原来的罗县丞代理县令。   庞管家和仆人们将宋同知、罗县丞等人领到了暖阁。   宋同知虽然头顶堆满白雪,脸上冻得跟老胡罗卜干似的,却满面春风。一看他这神情,杨秋池一块石头落了地,事情肯定很顺利。   果然,宋同知都来不及抖落身上的雪花,兴奋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帐本,递给杨秋池:“找,找到了,这是帐本!二姨娘张氏是在姜,姜掌柜的药店买的。我,我把姜掌柜也带来了。” 第159章 破获下毒案   杨秋池接过帐本,却并不急于翻看,问姜掌柜:“你记得这张氏到你药铺买砒霜的事情吗?”   “小的记得。”姜掌柜哈着腰回答。   杨秋池有些奇怪,问道:“每年那么多人来买药,你都能记得吗?”   姜掌柜陪着笑脸说:“那哪能呢。只是这砒霜买卖与别的不同,一来官府有要求,对买卖砒霜的都要注意,二来每年买砒霜的人不多,这三来嘛,呵呵。”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杨老太爷,不说了。   杨老太爷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开腔。   杨秋池眉头一皱:“搞什么,吞吞吐吐的。”   姜掌柜有些尴尬,张张嘴想说又不大好意思说。见杨秋池面有温色,不敢再隐瞒,上前一步,凑到杨秋池耳朵边,轻声说道:“这张氏早年间是应天府青楼的红牌,小人跑买卖到过应天府,在青楼里见过她,所以认识。”   声音虽小,杨老太爷还是听到了,鼻子里又哼了一声,脸上有些不悦,却没有说什么。   杨秋池这才明白,原来这二姨太张氏出身青楼,而且还是红牌,杨老太爷喜欢上她之后,给她赎了身,纳为小妾。难怪这姜掌柜认识,说不定当年还与她有过一腿呢。   杨秋池拿起帐本翻看。这帐本有些陈旧,封面都有些残缺了。那姜掌柜帮杨秋池翻到了其中一页,指着上面一行字说道:“大人请看。”   杨秋池定睛一看,只见那行字写着:“三月十八午时,杨家村杨老太爷侧室杨张氏,购砒霜二两。”   杨秋池心中一动,二两?奶妈吕氏说二姨娘张氏只给了她一两砒霜,那还有一两呢?   杨老太爷也凑过来看了看,有些意外地咦了一声。   杨秋池忙问:“老太爷,有什么不对吗?”   “不,不是,”杨老太爷说道,“你三姨娘是三月二十上吊死的。只差两天,有些凑巧。”   听杨老太爷这么一说,的确是有些凑巧。杨秋池没有提取郭氏的胃容物进行化验,也没这个化验条件。无法确定郭氏是不是被人下过砒霜。   张氏买砒霜很可能是想毒死郭氏,回来后又想到一旦毒死三姨太郭氏,肯定会引起官府的注意和插手,很快就会怀疑到她,才没有下毒,改为指使奶妈吕氏勒死郭氏,顺便把这个毒药给了吕氏,让她下毒将山儿慢慢毒死。   这只是杨秋池的推测,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必须撬开张氏的嘴,才最终知道答案。   张氏购买二两砒霜算是比较多了,毒死一个人不需要这么多,不过,张氏肯定不知道毒死人需要多少剂量,所以就买了二两。   其实纯的三氧化二砷(纯砒霜)成人的致死量仅为零点一到零点二克,不纯的当然要高一些,古代的砒霜几乎都是不纯的,含有杂质,所以,致死量肯定会比这个标准高。   张氏只给了奶妈吕氏一两砒霜,那剩下的一两很可能还在张氏的房间里,她为什么要留下一两,没有全部给吕氏呢?这也得撬开她的嘴之后才知道。   杨秋池将自己的分析和宋同知、杨老太爷一说,大家都觉得的很有可能。便决定立即对张氏的房间进行搜查。   杨老太爷的妻妾们都有自己各自的小院子,张氏被抓之后,杨秋池就下令自己的护卫带着家丁将张氏的院子封锁了,不许任何人进出。   一行人来到张氏的院子,对张氏的房间进行了详细搜查,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杨秋池有些气馁,难道自己判断失误吗?还是吕氏说了谎?不对,吕氏没有必要在这上面撒谎,试想,毒药吕氏给得多,而她用得少,反而能减轻她的罪责,所以她不会故意把张氏给的毒药往少的说,张氏给她的应该就是一两,另外,也没有迹象显示药铺姜掌柜作了假帐。   这么说,这一两如果没有用掉的话,应该还在吕氏的房间里。可里里外外都搜遍了,她会藏在哪里呢?   一两砒霜太少了,能藏的地方太多了。杨秋池看着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皱起了眉头。   如果是我,我会把它藏在什么地方?杨秋池设想。这个地方肯定不能是一般人不小心就能翻到的。二姨太张氏有贴身丫环和仆人打扫卫生,应该是他们打扫卫生都不容易发现的地方。这个地方不应该在柜子或者梳妆台这些随便谁都能翻到的家具里。   剩下的砒霜一年多没有用,那会不会扔掉了呢?   不会,她不知道砒霜的致死量,山儿还没死之前,她不会贸然扔掉的,万一不够怎么办。再说了,以前一直没有人怀疑山儿是中毒,所以她没有暴露的危险,也就没有必要销毁罪证。   房里的家具搜查过没有,根据刚才的推测也不大可能放在这些地方,也不会放在别人的房间里,因为这种重要的东西放在别人的房间里,那自己恐怕睡觉都不会安稳的。所以,就只剩下两个地方有可能存放,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   先搜查天上!杨秋池叫仆人搬了梯子来,架在房梁上,宋芸儿马上猜到杨秋池的想法,高兴地说道:“哥,我上去搜查,看看二姨太是否将砒霜藏在房梁上。”   “还有房梁里面!”   “嗯~!”宋芸儿点点头。如狸猫一般敏捷地上了房梁,一点一点仔细搜查,还不时地用手指敲一敲听听声音。   好半天,满脸失望地下了楼梯,摇摇头。   房梁上没有,那就只剩下地下了。   地下?那么小的一点砒霜,随便埋在哪里都不好找啊。不过,应该还是有逻辑可循。这砒霜是粉末,不大可能用纸包了直接埋在地里,最有可能是放在密封好的一个小铁箱里,然后再埋在地下。   那会埋在哪里呢?二姨娘住的小院子里的房子都是平房,地上是用一块块青砖铺成的,很整齐。杨秋池蹲在地上,一块砖一块砖寻找过去。   整个房间的青砖都搜查的差不多了,还是没有发现,只剩下床下面了。   如果要埋在地下的话,这也是最有可能的地方,因为仆人虽然要打扫卫生,却不会钻进床下去打扫。   杨秋池吩咐将大床搬开。这是檀木雕花大床,很沉,七八个仆人们一起动手,费尽了吃奶的力气才将这大床搬到一边。   没费什么劲,就在靠床头的地方发现有几块青砖有些特别。这个地方蹲在床头就能够得着,可能性很大。   这些青砖之间的缝隙比较大,但手指头根本插不进去,古代的青砖都很厚实,用刀插进去撬的话,由于青砖之间紧挨在一起,所以没办法撬出来的。   缝隙比较大的青砖有好几块,那么大的面积不可能只藏一小包砒霜,很可能还藏有别的什么东东。   如果东西埋在这里,那如何取出来呢?一定有工具,这个工具还不能离得太远。   床下面!杨秋池马上反应了过来。他来到那檀木雕花大木床头,伸手到床下面摸索,突然,手停住了,脸露喜色,慢慢取出一根铁做的提手夹。杨秋池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夹子,若有所悟点点头。   杨秋池拿着提手夹来到青砖前,将两边铁片插入青砖两边,单手抓住提柄用力握住往上一提,将这块青砖提了出来。   宋芸儿惊喜地说道:“哥,你真聪明,你怎么发现这机关的?”   这种小机关,仔细观察一下就发现了,杨秋池可没空跟她解释,他将那几块青砖都取了出来,下面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箱子,上面有个提手。   杨秋池将箱子提出来放在一旁,小箱子并没有上锁,藏得如此隐蔽,自然不需要上锁了。   打开一看,众人都惊呆了,里面满满一箱金银珠宝,看来,这二姨娘准备的私房钱还真不少。   将这些取出来之后,在箱子最下面发现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杨秋池心中一喜,小心地慢慢展开,里面是个小纸包,再打开,果然,里面包着的是一小包白中带红的粉末!古代砒霜几乎都不纯,有杂质,显现出白中带红的颜色。   杨秋池将这些粉末与在吕氏房间发现的那一小包砒霜进行了对比,颜色和粉末粗细都大致相同,可惜不能进行化学成分测试,只要能证明两者纯砒霜和杂质含量比例甚至杂质种类数量相同,就能确定两者是否有整体同一关系,从而能够证明吕氏的砒霜就是张氏从这一小包里分出去给她的。   不过,现在的证据已经足够认定张氏教唆他人下毒谋杀了。   杨老太爷阴着脸吩咐庞管家去将张氏押来。   不一会,张氏押到,看见大床被抬开,那几块青砖被取出,自己放私房钱的小柜子摊开着,那一小包砒霜展开放在地上,不由得全身发抖,脸色煞白。   宋同知将让姜掌柜将那本帐本上的登记翻给张氏看,张氏汗如雨下,摊在了地上。   宋同知冷笑道:“犯,犯妇张氏,人,人赃俱在,又有人证物证在此,你,你还不招供吗?”   张氏瘫坐在地上,说道:“我招了。小少爷是我让奶妈下的毒。”说到这里,张氏爬起来跪在杨老太爷面前,一个劲磕头:“老爷饶了我吧,我错了,我嫉妒郭妹妹生了儿子得您的宠,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饶了我吧,呜呜呜”   说到这里,二姨娘张氏号啕大哭起来。   杨秋池问:“你怎么没有把全部的砒霜给奶妈吕氏呢?”   张氏抽噎着说:“我听姜掌柜说用砒霜毒老鼠的话,小指甲挑几指甲就行了,所以我觉得毒一个小孩,分一半就已经够了,就没有全部给。”   原来是这样,毒一个小婴儿当然用不了那么多。这张氏还是担心砒霜将来不够用,所以没把剩下的扔掉,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留下了这个致命的证据。   她女儿杨艾筱见母亲已经认罪,也哭丧着脸跪在地上替母亲求情。   杨老太爷先前已经将张氏暴打了一顿,这气也消了大半,叹了口气:“既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下毒谋杀,触犯了王法,我怎么饶你?”转头对宋同知说道:“同知大人,这贱人就交给你了,你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按照《大明律》,投毒杀人不同于一般谋杀,量刑体现了从重原则,在“造畜蛊毒杀人”一节里规定:“若用毒药杀人者、斩。”使用的死刑是斩(在古代,斩重于绞,后者可留全尸)。投毒杀人没有既遂和未遂的区别,也没有主从区别。   现在,宋同知更关心的是还没有破获的三姨娘被杀案,问道:“张氏,三姨太郭氏也是你杀的吧?”   张氏一听,慌忙摇头否认:“不是,真的不是!我原来买砒霜的确是为了毒死郭妹妹,但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毒,砒霜刚把要买回来的第三天,她就发花痴,然后就吊死了。她死了之后,我才决定用砒霜给小少爷下毒的。所以我也不知道郭妹妹究竟是谁勒死的。”   “还敢狡辩,给我用刑!”打狗还得看主人,本来宋同知是不方便对杨老太爷的姨太太动刑的,既然现在杨老太爷那么说了,宋同知也就没有顾虑了,吩咐开始刑讯逼供。   这次宋同知已经从广德县带回了捕快们,拿出专门审讯女犯用的刑具拶子,戴在张氏的纤纤十指的关节上,两个捕快两下用力一拉,所谓十指连心,二姨太张氏痛彻心肺,长声惨叫,声音之尖锐凄惨,恐怕全村人都能听到。   杨秋池没有阻止,他要看看究竟张氏说的是不是实话。   现在张氏矢口否认是她指使奶妈吕氏勒死了三姨太郭氏。张氏所说是不是真的呢?杨秋池也很迷惑。   如果说张氏利用三姨太郭氏发花痴的机会,指使奶妈吕氏将郭氏勒死。由于勒死与上吊两者痕迹差别比较大,而自古以来对这两种杀人方法就有比较深的认识,稍微有些经验而又认真一点的忤作验尸都能发现,就很有可能败露。   而一旦败露,由于房间里只有奶妈和小丫鬟两人,二姨太张氏很快就会引火烧身。   因此,张氏如果要杀三姨太郭氏,使用这种方法是要冒很大风险的。既然她已经买了毒药准备下毒,她们同住在一个大院子里,下毒的机会太多了,只要耐心,总会找到的。   不过,下毒有一个更大的风险,就是毒死别人,很可能被发现是谋杀,那样的话,官府就会插手,那就会没完没了担心被发现。而假装上吊自杀,一旦成功,那就没人会查。   所以,难保二姨太张氏不会用这个风险比较大的方法。更何况,只要将三姨太的死亡说的恐怖一些,与鬼邪联系在一起,就比较容易蒙混过关了,而一旦过了关,就万事大吉了。所以,难免她不会走这一招险棋。   二姨太提出三姨太是中了邪魔,请法师驱鬼,找块阴地埋葬,很可能用意也在于此。   思前想后,杨秋池也还是拿不准。所以干脆冷眼旁观,看看有没有什么突破。   看来今天是张氏的苦难日,挨了杨老太爷一顿皮鞭,又被上拶子夹手指。不过,想想她指使奶妈吕氏给小孩子下毒,何其狠毒,也就不觉得她有什么可怜的了。   张氏虽然出身青楼,毕竟在杨老太爷家养尊处优差不多二十年,这等酷刑如何抗得过去。再说了,她已经承认下毒杀小孩,这已经是死罪,又何必受这等苦呢,抵抗意志也就很快土崩瓦解,所以片刻间,张氏便惨叫着连声愿招了。   松了刑之后,罗县丞命人给张氏录了口供,张氏承认了是她指使奶妈吕氏趁三姨太郭氏意志昏聩之际将她勒死,并假装上吊自杀。   趁胜追击,将奶妈吕氏带来,进行了刑讯逼供。   吕氏开始不承认,宋同知告诉她下毒杀人,依律要斩首,吕氏认不认这个案子都难逃一死,吕氏的精神也就被彻底击溃了,加上听说二姨太已经认罪,而酷刑拶子上身,剧烈的疼痛无法忍受,片刻间也惨叫着认罪了。   给两人录完口供,这案子算是侦破了,宋同知等人非常高兴,连夸杨秋池破案如神。可杨秋池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宋同知有些奇怪,杨秋池看上去怎么好像不是很开心,仿佛有许多心事似的。   杨秋池是有心事,他心里没底,虽然下毒杀山儿的案子没问题,人赃俱获,两人也是自愿供认的,可这三姨太上吊案,杨秋池冷眼旁观,觉得很可能是被刑讯逼供屈打成招的,真凶很可能还逍遥法外。   杨秋池自己虽然心里不踏实,可他也没有推翻这个案子的任何线索。   不过,这种时候往往是凶手最松懈的时候,凶手会以为自己已经安全了,往往容易露出马脚。所以,杨秋池并不着急。他等待着柳暗花明那一刻的到来。 第160章 奇怪的发现   挖出了两个埋藏在身边的凶手,杨老太爷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因为这两个凶手中,有一个是他的小妾。   现在他和杨秋池一样了,虽然号称一妻两妾,两个妾一死一被抓,只剩一个凶悍的原配。而且,他最关心的山儿是不是他的儿子的问题,至今还没有结果。   对这一点他倒也理解,只能安心等待冯小雪将杨秋池需要的东西拿来之后,才能最后知道结果。   杨老太爷设宴款待宋同知和罗县丞以及众捕快。在宋同知的理解中,这一类案子已经算是破得相当完美的了,所以他们开怀畅饮,杨秋池好像也很高兴,频频举杯,陪着喝了个晕头转向。   酒宴散后,宋芸儿扶着杨秋池回到客房,杨老太爷又叫丫鬟们送来红糖绿豆汤给杨秋池和宋同知等人醒酒。杨秋池只喝了一小半就不喝了,和宋芸儿、南宫雄在房里说了一会话,然后各自睡了。   宋芸儿虽然答应了冯小雪照顾杨秋池的,却也不好意思和杨秋池两人睡在一个房间里,便睡在了隔壁。   深夜,杨秋池又口渴醒了过来,喝了茶之后,又像头天晚上那样,听到了女人的哭声,而且,哭声还是很像泥娃娃宋晴。   这一次杨秋池没有意外,仿佛这一切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他打开房门,下楼来到小阁楼前,由于杨秋池他们白天在院子里勘察现场和审讯人犯,院子门便没有上锁。   白天的一场大雪给院子穿上了银白色外衣。杨秋池吱吱嘎嘎踩着白雪,又上到了二楼。   一切还是那么的寂静。刚上到二楼走廊,迎面就看到了那只黑猫,只不过,这一次,那猫大得多,简直像一头小牛犊,两只眼睛如灯笼一般瞪着自己,鼻孔里呼呼喷着粗气。   杨秋池这一次一点都没惊讶,更没有恐惧,反而欣喜地要去摸那小牛犊一般的黑猫。   那黑猫却倒退数步,一纵身,竟然飘向空中,慢慢消失在了夜色里。   杨秋池没有奇怪,微微一笑,继续前行,路过客厅时,里面黑古隆冬的,杨秋池没有进去,他一直走到走廊另一头,站在了那扇窗子前,就是头天晚上杨秋池撕烂了窗户纸看见一个白衣女鬼看着他笑的那扇窗户。   果然,又听到了郭姨太的卧室里传出来迟迟的笑声,不过,这一次的声音要尖锐得多,如厉鬼嘶叫一般。   杨秋池竟然对着那窗户做了个鬼脸,然后把脑袋伸进了那个破窟窿,往里观瞧。   窗户纸上原来的窟窿比较小,杨秋池的脑袋往里一伸,刺啦一下,把窗户纸上那小窟窿撑成了个大窟窿。脑袋咚的一下撞在窗棂的一根横木上,那横木竟然吧嗒一声掉进了房里。这下子杨秋池整个脑袋都伸进了房里。   果然又看见那个白衣女人,跟上次一样,也正在笑着看着自己,只不过,这一次的笑容只能用恐怖来形容,因为她脸上的肌肤正在快速腐烂,一块一块往下掉。   对腐烂的尸体杨秋池看得多了,比这恐怖的多的是,笑着对那女鬼说:“喂!你的鼻子掉下来了,好难看啊,快快,耳朵也掉了,啊,眼珠子,眼珠子要掉了!唉呀,我都提醒你了。”   那女鬼猛地往前一扑,几乎贴到了杨秋池的鼻子尖,一股尸臭扑面而来,面容的肌肤已经掉光了,除了一个眼珠子还挂在眼眶里之外,其他的器官都变成了血淋淋的大窟窿,牙齿白森森的。   杨秋池竟然象在欣赏一件难得的艺术品,啧啧了几声,叹道:“你看你,象什么样子,穿得那么漂亮,却顶着个骷髅头,真让人恶心!”   那白衣女鬼退后一步,唰地一下,快如闪电一般,飘出了房门。   “好啊,咱们来捉迷藏!”杨秋池闭上眼睛,呼啦一下将头缩了回来,将那窗户纸扯掉了一大块。   杨秋池转过身,对着走廊大门口方向,呵呵一笑,“不用猜,我就知道你会飘在大门口半空中。”   睁开眼,大门口没有那白衣女鬼,却站着三个青面獠牙的恶魔,一个是牛魔王,两眼通红;另一个是个白骨精,骨头架子乱抖,第三个是黑山老妖,三个恶魔身材高大,脑袋都要顶到了房顶,正慢慢朝自己走过来。   杨秋池笑道:“别着急,等等,我正在和那白衣骷髅玩捉迷藏。等会再找你们。”   杨秋池从那白骨精旁边钻了过去,三个恶魔居然没有拦他。   杨秋池迈步进了大堂,一抬头,就看见那白衣骷髅吊在房梁上,那唯一剩下的一只眼珠子正死死盯着杨秋池,身上腐烂的肉皮正一块一块从白衣裙里掉了下来,堆在地上。   杨秋池笑了:“你就不能玩点别的新花样吗?老是吊在那房梁上,你不累我看得都累了!”   那白衣骷髅突然变大,越来越大,离开了房梁,慢慢向杨秋池扑压了过来。   杨秋池将双手背在身后,说道:“你不用吓我,有本事就明刀明枪的来!”说罢,杨秋池将手抓向那白衣骷髅。   那骷髅嗖的一声,倒退着贴在了房顶上,腐烂的肉皮还在稀哩哗啦往下掉,粘得杨秋池满头满脸都是,臭不可闻。长长的舌头慢慢向杨秋池卷了过来。   杨秋池倒退几步,皱着眉头说道:“搞什么啊,臭得要命,不玩了。”转过身,大叫道:“芸儿救我!”说罢,往地上一坐,闭上双眼。   紧接着,有水往自己嘴里灌,水有点咸,杨秋池咕咚咕咚喝了一肚皮的水,将手指伸进喉咙挠了几下,随即开始哇哇大吐起来,吐完了又喝,如此重复了一顿饭功夫。   杨秋池摆摆手:“好了,芸儿,不要灌我了,我已经没问题了。”   杨秋池睁开眼,只见客厅里灯火通明。宋芸儿、南宫雄、宋同知三人手里各拿了一个灯笼,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杨秋池从宋芸儿手里拿过灯笼,往天花板上照,那白衣骷髅已经不见了。杨秋池转头问宋芸儿等人:“你们都看见什么了?”   这小阁楼里阴森恐怖,虽然有四个人在这里,又有灯笼照着,宋芸儿还是很紧张,勉强笑了笑:“看见你发癫,一会儿去抓凳子,一会儿把脑袋伸进窗户自言自语,一会儿又指着房梁说笑。哥,你让我们跟着你,就是来看你梦游吗?”话虽然说得轻松,可刚才杨秋池奇怪的话语和动作,还是让宋芸儿有些害怕。   杨秋池反问:“你们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吗?白衣女鬼,就在房梁上。”   南宫雄回答:“少爷,根据你的吩咐,你一出房门我们三个就紧跟着你,在这小阁楼上,除了少爷你,我们其他什么都没看见啊。”宋同知也点头称是。   杨秋池鼓掌笑道:“哈哈,果然如我所料!”   原来,杨秋池估计,昨天晚上搞鬼想把自己吓跑的人,肯定是不希望自己知道些什么。如果害怕的是自己知道三姨太被杀真相,而真凶的确是二姨太的话,由于二姨太已经被抓,那晚上就不会在闹鬼。   但是,如果搞鬼不是为了三姨太案子,或者真凶另有其人,为了早点让自己离开,晚上还会继续捣鬼,很可能还会出现来吓自己。   所以,杨秋池临睡之前安排了宋芸儿和南宫雄带着宋同知晚上观察自己,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捣鬼。   宋芸儿三人只看见杨秋池一个人好像梦游一样。当杨秋池喊出暗语“芸儿救我”时,宋芸儿把早就准备好的温盐水给杨秋池灌下洗胃,洗了胃之后,杨秋池体内致幻药被吐出,慢慢也就恢复正常了。   刚才从宋芸儿等人所说来看,他们三人紧跟自己身边,却什么都没看见,证明那些东西只是杨秋池自己大脑里的幻觉而已!   杨秋池原来已经猜到自己遇到鬼可能是幻觉,他是从小丫鬟知春说杨老太爷看见吊死的三姨太站在自己的床前,再结合自己昨晚上看见的东西猜到的,不过,他需要证明。   当他今晚上再次看见那些奇怪的事情之后,他没有惊讶,更没有恐惧,因为他已经预测到,这些都是幻觉。   杨秋池为什么幻觉见到三姨娘上吊,那是因为事先听到杨老太爷等人多次说起三姨娘在这房里上吊,甚至知道了上吊的地点在客厅房梁,而自己对这件事又很感兴趣,这就对自己形成了强烈的心理暗示,所以才会在幻觉里见到这一幕。   自己怎么会一到晚上就产生这种幻觉呢?很可能是有人让自己吃了致幻的东西。什么东西杨秋池不知道,但应该是下在了自己今晚吃的东西里,谁下的还不知道。   能接触自己吃得东西的人太多了,如果现在大张旗鼓查会打草惊蛇,还不如守株待兔。所以,现在还不能查,也不能透露出去,眼看自己没事,这下致幻药的人还会继续下药,自己要在下一次将这人抓住!   不过,杨秋池明显感觉到,这一次的致幻药明显比上一次强,上一次看见的鬼和人相差不大,这一次看见的可都是厉鬼。   不能再有下一次,这一次自己大部分呕吐了出来,对身体危害应该不大,如果在有下一次,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照这样看来,三姨太发花痴也很可能是被人下了致幻药,而三姨太有特殊体质,在这种致幻药的副作用影响下,她产生精神分裂性幻想,才引发花痴。   杨秋池决定先不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宋芸儿他们,免得打草惊蛇。   宋芸儿再三追问,杨秋池只是微笑着说以后告诉她,然后回房睡觉。   这一夜再没有出什么事情,一直睡到了大天亮。   杨秋池还在赖床,宋芸儿推门跑了进来,坐在床头说:“哥,大懒虫,快起床了,昨晚梦游,今天早上来补瞌睡吗?”   杨秋池说:“好好,我起,”见宋芸儿睁着个大眼睛盯着自己,苦笑道:“你让我起床,你得稍稍回避一下吧,我好起来穿裤子啊。”   宋芸儿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拿起凳子上的衣袍扔到杨秋池床上,正要离开,突然咦了一声,指着杨秋池的脑门:“哥,你脑袋上怎么灰不溜秋的?嘻嘻,钻床脚抓老鼠去了吗?”   杨秋池摸了一把,一看,果然,手掌上都是灰,爬起身,看看枕头,也好多灰,说道:“就是啊,怎么回事?”略一沉吟,马上想起来,呵呵笑道:“是昨晚上我把脑袋伸进窗户窟窿里看那白衣女鬼,我记得还把一根窗棂上的横木撞掉了呢,那窗户纸上满是灰尘,我的额头才……”   突然,杨秋池眼前一亮,想到了什么,伸手在耳朵后面摸了一把,看了看,也有灰尘。凝神一想,惊喜地大叫一声,猛地掀开被子,拿过裤子就往腿上套。   宋芸儿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啐了一口,扭过脸去:“你干嘛啊!”   “有问题!”杨秋池一边穿衣服一边自言自语。   “我看你脑袋是有问题!”宋芸儿没好气说道。   “别打岔!”杨秋池急急地说道,“我那一撞根本不可能撞断窗棂上的横梁,把脑袋缩回来的时候,也不可能带下那么一大块的窗户纸,除非……”脑袋灵光一闪,便把这个问题想了个八九不离十。拉着宋芸儿的手,“咱们去小阁楼!”   宋芸儿不知道杨秋池又在神神叨叨的发什么癫,问道:“干什么啊?一惊一咋的!那里闹鬼,我才不去呢。”宋芸儿嗔道,嘴上这么说,还是跟着杨秋池跑到了小阁楼。   南宫雄听到杨秋池出门,立即寸步不离紧跟在两人后面。   杨秋池拉着宋芸儿一直来到三姨太郭氏的卧室外面走廊上,仔细观察了一下窗户纸,欣喜地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我真糊涂,这都没发现!”   宋芸儿奇道:“什么没发现?哥,你在说什么啊?”   杨秋池没理她,转身又跑进了房间里,来到窗户后面,从地上拣起那根昨晚上被自己脑袋撞掉的横木。宋芸儿和南宫雄跟了进来,也凑过头来观看。   宋芸儿正要询问,杨秋池已经先吩咐道:“芸儿,你快去将你爹和杨老太爷叫来。”   宋芸儿也没多问,答应了一声跑下阁楼。不一会,杨老太爷和宋同知都来到了小阁楼原来三姨太卧室里。   宋同知问道:“怎么了?贤侄,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杨秋池拿起那根横木倒过来将一头递给杨老太爷等人看:“伯父,你们看,这根窗棂上的横木的一头,被人锯断了,这痕迹陈旧,很明显是以前锯的。”   宋同知接过来仔细一看,果然,这横木的一头的榫头大半截被锯掉了,只剩一小结,有些不解地看着杨秋池。   杨秋池拿回那横木,走到窗户边上,右手将横木一头的插进窗棂一边的凹槽里,左手抓住窗棂另一头竖着的木头,微微用力撑开,将横木另一头塞进了这竖木上的凹槽里。轻轻用手拍了拍,横木好好地横在那里。   这根横木在窗口中间一个四方形方框里,如果取掉这一根,那方框中间就没有了阻碍,大小能穿过一个成人!   这一下,众人都明白了,宋芸儿惊喜地说道:“哥,我知道了,真凶其实从窗户进来的:他先取下这横木,从窗棂里翻进来,勒死三姨太郭氏,然后伪装上吊自杀,再翻窗户出去,然后把横木重新架好!”   “聪明!”杨秋池一挑大拇指,赞道。   宋芸儿嘻嘻一笑,十分得意。宋同知听得捋着山羊胡子笑咪咪连连点头。   宋芸儿正得意间,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哥,有点不对!虽然真凶这样能够进出,但窗户纸怎么办?他在屋里糊好窗户纸之后,怎么出去呢?”   杨秋池笑道:“你去好好看看窗户纸,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宋芸儿有些疑惑地走到窗户边,低头看了看,咦了一声,马上又跑出房间,来到走廊窗户外面,上下左右仔细观瞧。   众人不知道她发现了什么,也都跟着跑了出来。   宋同知问道:“芸儿,你,你咦什么啊?”   “爹,你看,”宋芸儿一指窗棂,“这窗户纸是贴在外面的!”   宋同知一听这话,非常惊讶,上前仔细观察。果然,这窗户纸是从外面贴上去的,但贴得很整齐,所以不注意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古代的窗户纸大都是贴在里面的,象这种贴到外面的窗户纸,宋同知还真没见过,他疑惑地在走廊上快步走了一转,每一扇窗棂的窗户纸都是从外面贴上去的。   宋同知疑惑地问杨老太爷:“杨兄台,这窗户纸怎么是贴在外面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第161章 审讯大少爷   杨老太爷说:“咱们杨家村在半山腰,前面没有山峰阻挡,地势开阔,这风刮起来就不得了。能吹掉房顶上的茅草。所以要将窗户纸糊在外面。”   宋芸儿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在这走廊上看刮风下大雪的时候,杨老太爷和庞管家就说过,这杨家村雪大风大,尤其是冬春时节,能把地上的石头都刮跑。可这关糊窗户纸什么事啊。   杨秋池见宋芸儿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笑道:“刚刚夸你聪明,怎么又犯傻了。这窗户纸要糊在窗棂里面,大风吹来,很容易就吹脱落。如果糊在外面,有窗棂挡着,就不会吹脱落了。”   “是啊,”杨老太爷说道,“除了防风,还有热炕和霜雪问题。冬天老百姓家没钱买炭火,就只能躲在暖炕上,这炕头差不多都是在窗户下面,如果窗户纸糊在里面,被暖气一熏,很容易剥落。”   “我们这冬天雪大,很冷,如果窗户纸贴在里面,霜雪会堆积在窗棂横栏上,就会浸湿窗户纸,弄得皱皱的不好看,也容易脱落。所以,咱们杨家村的窗户纸都是糊在外面的。有窗棂保护,这贼人也进不来的。”   宋芸儿和宋同知这下明白了。宋同知问道:“贤侄,这,这么看来,你,你的意思是说,这真凶另,另有其人,而且是从这窗棂进出的吗?”   宋同知对杨秋池侦破案件时发现真凶另有其人已经不觉得如何意外,这样的先例以前就有。现在发现比定了案再发现要好得多。   “是的,”杨秋池指着这一扇窗户纸说道,“你们注意到了吗?这一块窗户纸和别的窗棂上的纸略有不同,应该是另外单独糊上去的。”   这一点宋芸儿也没注意到,她凑上去仔细观察,然后又后退几步远远看,果然,这窗户纸的颜色、新旧与同一个窗户上其他窗棂上的窗户纸是略微不同,不过不仔细看也不会注意到。   杨秋池摸了摸其他窗棂上的窗户纸,说道:“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糊窗户,所以,这小阁楼上的窗户应该是腊月二十五糊的,本案发生在三月二十,相差了三个多月。你们瞧瞧,这窗户纸糊得多结实,揭是揭不下来的。”   “所以,凶手应该是先把旧的撕掉,然后用小锯子锯断窗棂横木榫头,钻进去杀完人,再钻出来,将横木重新架好,然后用新的窗户纸重新贴上。新旧窗户纸只相差三个月,不仔细是看不出新旧来的。”   对啊!说到这里,杨秋池突然想到,既然这凶手重新贴过窗户纸,而案发之后这小阁楼就被锁起来了,没有外人出入,这窗户纸上很可能留有凶手的指纹,也许是在粘了浆糊印在窗户纸上,也许只有陈旧汗垢指纹。   杨秋池小心地吹掉了窗户纸上的表面灰尘,利用光线倾斜着观察,但还是看不清楚,还有一些灰尘蜘蛛网之类的粘在上面。   杨秋池拿了一根矮凳子放在窗户下面,让宋芸儿背靠窗户站在凳子上。宋芸儿虽然不知道杨秋池要做什么,却也乖乖听话照办了。   宋芸儿的头发很长,杨秋池拿起她的秀发,很小心地轻轻扫去窗户纸上粘着的灰尘。   灰尘是扫掉了,可宋芸儿发梢上也粘满了灰尘。杨秋池歉意地说道:“芸儿,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头发。”   宋芸儿倒挺大方:“没关系的,等会我去洗。哥,你这是干什么?”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以后你就知道了。”杨秋池将头贴在窗户上,斜着仔细观察窗户纸,尤其是窗棂上的粘帖窗户纸的部位。   贴窗户纸的时候,这种地方需要用手或者小扫帚之类的按压平整。凶手作案考虑更多的是隐蔽,所以不大可能专门准备一把小扫帚,最有可能是用手来按压平整,那样的话,就很可能在这上面留下指纹。   果然,在窗户纸边缘部位,杨秋池发现了几枚浅浅的灰色指纹,非常淡,不留意根本发现不了。   一定是糊窗户的时候,凶手的手指粘上浆糊,窗户纸本身或者旁边的墙壁、窗棂之类的部位有一些尘埃,潮湿而粘有尘埃的手指按压窗户纸,留下了这几枚平面加层指纹痕迹。   由于指纹非常淡,根本看不清楚指纹的类型纹路,看来,只有耐心等待冯小雪将自己的法医物证勘察箱拿来,用磁性指纹刷提取,才能清楚地显现。   不过,杨秋池还是尽可能仔细地观察这几枚指纹,希望能从中发现一点什么。   宋芸儿也凑上来在窗户纸上到处乱看,可她不得要领,那几枚指纹又非常淡,要利用一定的光线和角度才能发现,所以,宋芸儿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而且,就算指给她看,她也不知道这指纹对鉴别罪犯有什么意义。因为那时候还没有对指纹唯一性的认识。   宋芸儿不知道杨秋池在看什么,见杨秋池正聚精会神地在研究什么东西,不敢乱问,生怕打扰他的思路。   杨秋池看了一会,总觉得这几枚指纹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奇怪在哪里。便从上往下一枚一枚仔细观察过去,终于发现奇怪在什么地方了,这些指纹中有几个看不到纹型,可能是这个手指没有粘上浆糊或者尘埃,所以没有留下可见指纹。这种情况下,只有用磁性指纹刷或者金粉、银粉之类的显现剂,才能发现和提取到。   指纹的发现让杨秋池非常的兴奋,这可以说是一个重大突破,只要等冯小雪他们将自己的法医物证提取箱拿来,提取到指纹之后,与杨家大院所有的人的指纹进行对比,就很容易发现真凶了。   罗县丞是与宋同知一起到小阁楼来的,此刻两人正在和杨老太爷感叹这凶手计划周密,可谓用心良苦。幸亏杨秋池明察秋毫,发现了凶手进入房间的办法,现在就非常清楚了,原来这所谓的秘室,可以从窗户进出。这样一来,凶手就不限于奶妈和小丫鬟知春两人!   这下子,宋同知自己都怀疑,昨晚上二姨太张氏和奶妈喊冤说没有杀三姨太,说不定还真是冤枉,难怪昨晚上杨秋池不吭气,原来他早就发现这里面有问题。   宋同知看了看杨秋池,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贤侄,那,这,你看该怎么办呢?”   “继续查!”杨秋池回答得很干脆。   这个案子侦破范围相对比较小,案件发生在深夜,杨家大院墙垣高大,又有护院家丁,当时又没有发现外人潜入的痕迹,而且,从凶手撕掉窗户纸,锯断窗棂,翻窗而入,出来后又重新掩饰好出入口,这一系列行为来看,是早已预谋好的,有计划有准备的,而且对现场非常熟悉,很有可能是杨家大院里的人。   这个人肯定是先用迷香之类的将奶妈吕氏和小丫鬟知春迷昏,然后再潜入杀人。   由于大院内宅晚上要关门,案发时间是晚上两点,那时候大门早就从里面关上了,外宅的护院家丁一般仆人是进不来的。所以,侦破范围圈定在当晚住在内宅的人。   杨老太爷将杨秋池和宋同知继续侦破的决定让庞管家通告杨家上下,并要求所有的人都要好好配合案件侦破。   听说还要继续侦破,杨家上下所有的人又顿时都紧张了起来。还是老规矩,各自回屋,不许随意走动。宋同知带来了一些捕快,这警戒任务有足够人手进行了。临时大堂还是设在小阁楼上。   宋同知当中坐堂问案,罗县丞和杨秋池一左一右陪审,宋芸儿还是端了根凳子坐在杨秋池身边听审。   宋同知和杨秋池一商量,首先要查的,就是大少爷杨清水。   对如何查这案子,宋同知心里可没底,又向杨秋池求救,杨秋池倒也不推辞,答应由自己来主审。   将杨清水带到临时大堂,杨秋池端了一把椅子给杨清水坐下,毕竟,还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杨秋池可不敢乱来,要不然,就算案子破了,这亲戚也得罪光了,那可没意思。   大堂上坐着五品同知大人,他杨清水又没有功名,按道理是要下跪的。可杨秋池给他端来椅子让他坐,杨清水有些受宠若惊,见宋同知并无二话,这才偏着个屁股坐下。   杨秋池道:“堂兄,我现在身为知县,受宋同知宋大人委托,负责这起案子的侦破。我要问你一些问题,如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堂兄原谅。”   杨清水赶紧站起躬身一礼:“不敢,堂弟,啊不,杨大人言重了。”然后坐下。   杨秋池现在可是升堂问案,那是朝廷大人身份,杨清水还是懂得这分寸的。   杨秋池问道:“堂兄,三姨娘死的那一晚,你在干什么?”虽然时隔两年,但杨秋池相信,这么大的事情,杨家上下都会记住的。   果然,杨清水没有犹豫,说道:“那晚上我很早就睡了。”   “有人证吗?”   “有我娘子和孩子可以作证,还有院子里丫环仆人。”   “你深夜出去过吗?”   “没有。小院子晚上也要闩院门的,有仆人看着。”   “堂兄,”杨秋池一副很好奇的样子问道:“我前天刚到咱们村的时候,伯父曾经带我到杨家大院各处都看了看,我发现你们各自小院子的围墙就只有一人多高,是吧?”   “是啊,外宅有高墙,内宅也有,小院子就没必要修那么高了,否则太憋气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就是说,虽然你的小院子门关上了,只要用梯子或者架个高凳子之类的翻墙而过的话,应该也不会很难吧?”   “不难,很容易——堂弟,啊不,杨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杨清水这才反应过来。   “没什么,随便问问,你别紧张。”杨秋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随即脸一板:“你们的卧室前后都有门,墙院也不高,你深更半夜翻墙而出,住在院门口的丫鬟仆人是不会知道的。——本官现在问你,那一晚上你是不是偷偷翻墙溜出去杀了三姨娘?”   杨秋池这官威摆得还不错,这一番话把杨清水吓了一跳,脸都变了,连声说:“杨大人,我没有,三姨娘不是我杀的,我与三姨娘无怨无仇,干嘛要杀她!”   “无怨无仇?”杨秋池冷冷一笑,“三姨娘发花痴为什么第一个跑到你院子里?为什么那么多男人她不抱,偏偏第一个跑来抱你?”   杨清水低下头:“我怎么,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杨秋池追问,“那我再问你,那天三姨娘发花痴抱着你的时候,都说了什么?”   杨清水面如死灰,支吾道:“我,我记不得了。”   “不会吧,三姨娘说的话把你吓得哇哇叫,你会记不得?你不用隐瞒不说,其实丫环知春已经告诉我们,三姨娘和你说的是‘什么都答应你’”杨秋池转过脸问宋同知:“宋大人,我说的没错吧。”   宋同知点点头:“丫,丫环知春的确是这么说的。”   杨秋池问杨清水:“堂兄,三姨娘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她说答应你,她要答应你什么?”   杨清水头垂得更低,一声不吭。   杨秋池又说道:“既然堂兄不肯说这件事,那就先不说了,不过,既然你不肯说这件事,那我也不告诉你关于三姨娘的另一件事。”说到这里,杨秋池端起茶杯慢慢饮起茶来。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杨清水也不例外,终于忍不住问道:“杨大人说的是关于三姨娘的什么事情?”   杨秋池看了看杨清水,见他一脸热切,光凭这一点,傻子都看得出来他与三姨娘关系不同一般。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我还是告诉你吧,前天晚上我在小阁楼看见三姨娘的鬼魂了,这你是知道的,可你知道她和我说什么了吗?”   杨清水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那天他听说杨秋池见到三姨娘的鬼魂之后,精神很紧张,一直想问问杨秋池遇到三姨娘鬼魂的详细过程,却又不好开口。现在杨秋池主动说起这件事,杨清水往前凑了凑身子,差点把耳朵都竖了起来。   杨秋池起身走到杨清水身边,俯下身凑到他耳朵边低低说道:“三姨太鬼魂说,她在下面好冷,她很后悔拒绝了你。”   杨清水眼睛都湿了,问道:“真的吗?三姨娘真这么说吗?”   杨秋池点了点头:“是,本来那天我就要告诉你的,但人太多了,不方便。”杨秋池对自己用鬼魂来诱供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惭愧,看来,没有现代设备,自己这个法医比古人强不了多少。   古人绝大多数是相信鬼魂的,杨秋池那晚上的幻觉又非常的逼真,说得头头是道,杨清水顿时相信了,说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她。”   一听这话,杨秋池和宋同知都感到有门,看来,判断真的没问题,就是这杨清水害死了三姨太郭氏,两人心中都判断,很可能是杨清水和三姨太两人通奸,被杨老太爷发觉了端倪,杨清水为了防止奸情败露杀人灭口;也可能是这杨清水逼奸不成,顿起杀念。   杨秋池没有说话,他知道,既然杨清水开了口,就一定会说下去的。   果然,杨清水接着说道:“宋大人、杨大人,既然你们怀疑是我杀了三姨娘,看来,我有必要把我和她的关系给你们说清楚。”   杨秋池和宋同知都会心地笑了笑,静等着他招供。   杨清水停了半晌,才鼓起勇气说道:“其实,三姨娘是我带回家来的,本来是要做我的小妾的。”   一听这话,杨秋池和宋同知都傻了眼,原来还有这么大的隐情在里面。   杨清水续道:“三姨娘是我在应天府游学的时候认识的,她虽然家道贫寒,但人很善良贤惠,长得又非常甜美。当时我正寻思着找一个小妾,和她家里人一说,她家便答应了。但我必须先带她回家给我爹娘看看,中意的话才能正式纳妾。”   “我刚把她带回家,我爹就叫我马上去扬州收一笔债,说那个欠债的马上要南下做买卖去了,不知何时回来,如果这笔债收不到,会损失一大笔钱。”   “我爹催着我马上动身,一刻都不能耽误。我不敢违抗,只好马上动身出发了。因为我知道,这件事如果办不好,爹娘恐怕就不会答应让我纳妾。”   杨秋池有些好奇,问道:“怎么会呢?纳妾是给你们家传宗接代啊。” 第162章 家产   杨清水黯然道:“杨大人,你不知道里面的原委。我娘子周氏乃是扬州盐课司副提举周大人之女,结这门亲事的时候周提举便有言在先,如果他的女儿为我们杨家生了儿子,我就再不能纳妾。就算不能生儿子,四十岁之前,也不能纳妾。”   “我靠,这是什么屁规矩!”杨秋池愤愤不平,“嫁女就嫁女好了,还要定这么些约束,搞什么东东嘛。”   杨清水听了这话,虽然不知道这“东东”是什么,估计是在替自己说话,顿时大有知遇之感,心里感动,附和道:“是啊,但这门亲事是爹娘定的,爹娘答应了,我也没办法。”   宋同知插言道:“既,既然两家已经说好,那你,你将郭氏领回家,违,违背两家约定,就是你的不,不对了。”   “宋大人有所不知,”杨清水说道,“我和周氏成亲没多久,我岳父周提举周大人就被弹劾罢了官。”   原来如此,周氏的老爹原来是当官的,这盐课司副提举在明朝是从七品,大小是个官,两家有约,当然杨家不敢违约,不过,既然周氏的老爹现在被罢了官,后台没了,杨家要毁约,周家也没办法。   因为周家原来的约定太过苛刻甚至有违情理,杨家要毁约,也不会受世俗的太多指责。只是这毁不毁约得杨老太爷说了算。他老爹还在,他杨清水就没有什么自主权。   杨秋池有些明白了,说道:“你想用替老爹讨回债这件事来讨好你爹,让他同意你纳妾?”   杨清水点点头:“是,我是杨家长子,我娘子周氏第一胎生了一个女儿之后,就再没生育。我爹娘也希望早点有个香火,所以我估计爹娘应该会同意的。没想到……没想到……”说到这里,杨清水有些伤感,竟不能续。   杨秋池等他心情平静一些之后,才问道:“想不到怎么了?”   “想不到我从扬州收到帐回来,郭氏,郭氏已经成了我的三姨娘了。”   这个结果虽然前面就知道了,但杨秋池还是很惊讶:“你爹竟然将你带回来的郭氏纳作小妾,真是……”涉及长辈,不好评价过多。   杨清水神色凄然,还沉静在往事的伤感之中。   宋同知听了也有些意外,这杨老太爷不愿意毁约不同意儿子纳妾也就罢了,怎么能将儿子带回来的女人自己纳作小妾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你杨清水不能纳郭氏作妾,杨老太爷纳她,用句可能不恰当的比喻,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只是,老爹和儿子抢女人,这也太让人有点恶心了。   杨清水又续道:“我回来知道这件事之后,大哭了一场,我爹见我可怜,就主动说周家的誓约不用守了,我随时可以纳小妾。可我一来气恼这郭氏违背承诺,反嫁我父亲,心灰意冷之下没心思纳妾,二来我娘子一直从中作梗,所以到现在,这小妾也没纳成。”   罗县丞对这个案子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长官在此,他一直不敢随意插话,他更关心杀三姨太的案子,听到这里,忍不住终于说道:“看来,是你气不过郭氏背弃你,嫁给你爹,所以你杀她泄愤!”   杨秋池吓了一跳,这罗县丞也真够主观的,差不多比得上自己了。说道:“罗大人此言差矣,杨清水要是为了报复,不可能忍耐一年,等郭氏生了儿子才报复杀人啊。”   话虽这么说,但心里却想,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如果杨清水对这种仇恨刻骨铭心,大到了杀人才能泄愤的程度的话,时机不成熟,还是能忍耐的,不过,能将仇恨忍耐一年之久才付诸实施,城府之深恐怕也世所罕见了。   罗县丞对杨秋池的反驳不敢辩解,但心中有想法不能说出来,憋得满脸通红。   杨秋池笑着问罗县丞:“你是不是在想,他说不定是看见郭氏和自己的父亲生了孩子之后,才狂性大发,杀人泄愤呢?”   这正是罗县丞心里想的,不由自主点点头。杨秋池转头看着杨清水说道:“这个问题还是由你自己来回答吧。”   杨清水说道:“三位大人,其实,我虽然气恼她,但并不恨她,我知道她也是没有办法,而且,她和我也没有认识多久,也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对她来说,能嫁一个富贵人家也就行了,年龄大小并不重要,反正都是作小妾,她或许认为,在这个家里,嫁给我爹会比嫁给我好得多。”   杨秋池表示赞同:“是啊,不过,她没考虑到大奶奶和二姨娘并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其实,就算他嫁给我,也不一定有好日子过。我娘子周氏……”说到这里,杨清水把话打住了。   “嫂子周氏?她怎么了?”杨秋池追问,“难道她也容不得三姨娘郭氏吗?”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杨清水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说下去:“我娘子知道我当初领郭氏回来,是准备纳作小妾的,她便一直耿耿于怀,有事没事就找三姨娘的茬,我娘和二姨娘、还有艾筱她们,都变着法的折磨她。”   “三姨娘怀孕之后,她们生怕三姨娘生个小少爷出来,就专门踢她小肚子,想踢掉她肚子里的孩子。三姨娘告诉我爹,我爹不相信。幸亏庞管家比较仗义,有一次看见她们踢打三姨娘,偷偷告诉了杨老太爷,将她们当场抓到。”   “杨老太爷很生气,说了如果三姨娘流产了,不仅要对她们几个用家法处罚,还要告官拿她们治罪。她们这才略有收敛。”   “后来她们就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爹在的时候,她们对三姨娘好得不得了,背着我爹,就不拿她当人。好在我爹有言在先,她们倒再不敢打她肚子,山儿才得以平安降生。没想到,还是没逃过二姨娘张氏的毒手。这妇人真是狠毒。”   “她们打三姨娘,我开始气不过还为三姨娘出头,没想到二姨娘就把我替三姨娘出头的事告诉了我爹,害得我被我爹用家法狠狠打了一顿,一个多月才下得了床。从此我再不敢管她们的事。”   宋芸儿最见不得这种事情,问道:“那老太爷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她们背后搞鬼吗?”   “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我爹能怎么办?他不可能天天守着三姨娘啊,再说了,她又能把我娘和二姨娘怎么办?手心手背都是肉,打哪一边都疼啊。”   这倒是,不过宋芸儿还是有些愤愤不平,鄙夷地看着他:“难道你就这样任由她们这么折磨三姨娘吗?毕竟她是你带回家来的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后来,我见她被欺负狠了,曾经偷偷和她说要放她逃走,可她不肯,说既然嫁给了我爹,生死都认了。”   杨秋池问道:“三姨娘发花痴抱着你说什么都答应你,难道就是指你要放她走这件事?”这听上去让人有些明白却又有些不明白,“你放她走,她走就是了,那也用不着什么答应啊!”   杨清水清瘦的脸上有些微微泛红,说道:“为了你们能抓住真凶,给三姨娘报仇,我还是实说了吧。”   顿了顿,才红着脸续道:“我当时和三姨娘说不仅要放她走,还说要给她一笔钱,让她到应天府躲起来,我会借着游学去和她斯守。可她不肯,说宁可让她们打死,也不丢这个人。而且,她指望着如果能帮我爹生个儿子,她就不会再受这种苦了。”   明白了,肯定是三姨太在杨老太爷家被欺负惨了,所以听到杨清水说要将她金屋藏娇,表面上没答应,但内心深处却是答应了的,所以,在她后来发花痴的时候,丧失理性,这才将心中的想法不由自主说了出来。   杨秋池说:“有个问题有些不好出口,但我必须问。希望堂兄不要见怪。”   杨清水微微一欠身:“杨大人言重了。在下一定据实禀告。”   “三姨娘嫁给老太爷之后,你是否与她……与她还有那种关系?”杨秋池实在找不到隐晦一点的词汇,只好含糊地问道。好在这种事情让人很容易理解是指的什么。   杨清水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随即郑重地说道:“当然没有,这纲常伦理、礼义廉耻,我杨清水还是十分清楚的,怎会干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呢!我对三姨娘一直敬重有加,不敢擅越雷池半步!”   宋同知哼了一声:“说,说得好听,那你怎么还准备金,金屋藏娇呢?”   杨清水的脸更红了,低下头说道:“那是,那是我看三姨娘被她们折磨的要死了,才贸然提出的,不过,我也只是这样说说,绝对没有和她发生什么禽兽之事!”   “如,如果她答应你私奔,那,那不就有了吗?”宋同知仍然揪住不放。   “是我一时糊涂,好在她没有答应,否则,我,我可要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了。不过,我真的没有和她有过那种违背伦理的事情,是真的,请大人明察。”   杨清水这说法倒很可信,同一个屋檐下,要是他敢和老爹的小妾不清不楚,勾三搭四,杨老太爷何等精明,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睛的。   天下又不是没有女人了,杨清水作为杨家的嫡长子,未来杨氏家族的继承人,孰轻孰重他心里明镜似的,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所以,两人长期通奸绝对不可能,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两人趁老太爷不在,激情之下来个一夜情之类的,所以,山儿还是有可能是杨清水与三姨太所生的。   宋同知还有一个问题不清楚,问道:“既,既然你说三姨娘不是你杀的,那,那三姨娘死了之后,你跑什么呢?”   杨清水说道:“我不是跑,而是躲起来了。”   这人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跑和躲有什么实质的区别吗?既然不承认自己杀了人,既不用跑也不用躲啊。宋同知也奇怪地问道:“那,那你为什么要躲起来?”   “我也看见鬼了!”时隔差不多两年,杨清水此刻说起来,还是露出了恐惧的神情,足见当时所受惊吓的程度,“三姨娘上吊自杀,不,被人勒死的第二天晚上,也就是我爹见到鬼的那天晚上,我也见到鬼了!”   宋芸儿这两天都被闹鬼的事情搞得有些惊弓之鸟了,此刻听说杨清水也见了鬼,更是心惊,问道:“难道,难道你也见到三姨娘的鬼魂站在你床边看你笑吗?”   杨清水摇摇头:“要是那样的话就好了,我正希望看见她的鬼魂呢。”   他眼睛直勾勾望着前方,好像又看见了那可怖的事情,“那天我睡不着,三姨娘的音容笑貌好像就在我的眼前。她死了,我才发现我是那么多在乎她。”   此刻,杨清水说起三姨娘,就象在说自己的情人,而不是父亲的小妾。   “可她的鬼魂没有来找我,我那天看见的,是真正的厉鬼!虽然也象三姨太那样穿着白衣,却是一个厉鬼,脸上的肌肤象熔化了一样,一块一块往下掉,鼻子、嘴巴、耳朵、眼珠子,一个接着一个往下掉,最后成了一具血淋淋的骷髅头,我最后被吓昏过去了。”   听了杨清水的描述,杨秋池心中一动,怎么和自己的幻觉很相似呢?难道,杨清水也被人下了致幻药?而且致幻药要强于杨老太爷,所以杨老太爷看见的是正常的三姨太,就象自己第一次中的致幻药一样。而杨清水和自己后面这一次被下的致幻药,剂量要大,才看见了厉鬼。   看来,有人想害杨清水,不是用毒,而是用致幻药,让杨清水产生恐怖的幻觉,把他活活吓死。   杨秋池追问杨清水:“那你后来还看见厉鬼吗?”   “没有,因为那次以后,我就再也不敢呆在这里,再有一次的话,我会被吓死的。再加上三姨娘死后,我走在这院子里,无处没有她的身影,每一处场景都能勾起我痛苦的思绪,我再受不了这种折磨,于是我借口游学,第二天就离开了村子。幸庆的是,离开村子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恐怖的厉鬼。”   是值得庆幸,杨清水离开这村子躲过了这一劫,不过,现在他回来了,那个当初给他下致幻药的人,怎么没有再继续下药呢?很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这人需要先对付自己,反正杨清水就是这家的人,跑不掉。   如果杨清水前面说的都是真的,他处处为三姨娘作想,甚至还因为帮她被老爹暴打一顿。那他就没有足够的动机杀死三姨娘。   看来,下致幻药的是同一个人,这人给自己下致幻药是要把自己吓走,给三姨娘下药是让她神志昏聩好趁机下手杀死她(没想到意外引发她的花痴神经病),给杨老太爷下药的目的还不十分清楚。   可这人为什么要害杨清水呢?杨清水死的话,对这人有什么好处呢?   家产?难道是为了争夺家产?   把杨清水杀死,再把小少爷山儿杀死,这份家产归谁?就只有二姨太的女儿杨艾筱了。难道这一切都是杨艾筱和她娘两人干的吗?   杨艾筱为什么十七岁了还没有出阁?难道是为了等遗产?杨秋池脑袋灵光一闪,仿佛看见了破案的希望就在眼前。   现在要抓住这个灵感,先确定杨艾筱有无犯罪嫌疑,然后在回过头来提审嫂子周氏,调查确认杨秋池那晚上究竟有没有在家里。   杨秋池让杨清水退下堂去,并让捕快将杨艾筱带来。   杨艾筱的娘被抓了起来,她已经没有心思笑了。现在官老爷叫她来问话,她很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她娘的事情牵扯到她了,心里惶恐,见到宋同知大厅之上端坐着,更是害怕,双膝一软就要下跪。   杨秋池做了个手势将她拦住:“这不是在正儿八经的衙门里,所以堂妹不必行此大礼。”让她在刚才杨清水坐的那椅子上坐下。   这杨艾筱是杨秋池的堂妹,没有必要那么客气,所以,杨秋池直截了当问道:“堂妹,三姨娘死的那一晚,你在干什么?”   “我在我娘房里睡觉啊。”杨艾筱小声说道。   “在你娘的房间?你自己不是有个小院子吗?”   杨艾筱神情有些慌乱,低着头不说话。   杨秋池不好和她发火,看了看宋同知。宋同知会意,脸色一沉,喝道:“杨艾筱,本官问话,为,为何不答?”   杨艾筱一愣,刚才分明是堂哥杨秋池问的,怎么成了你问的了?但老爷发怒,她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赶紧回答:“是,那天晚上,我在我娘房里说话来着。天晚了,我就没回去。”   “说话?说,说什么话?”宋同知沉声问道。   杨艾筱又支支吾吾不回答。 第163章 古今不同   宋同知又要发怒,杨秋池手一摆,说道:“我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话,你们在笑话白天三姨太发花痴的事情,在笑话她出丑,在预测老太爷会如何处置她。对不对?”   杨秋池猜得这么准,这让杨艾筱有些意外,杨秋池话语带刺,让她有些难堪,点了点头。   杨秋池又问道:“在二姨娘房间里的,还有大奶奶,对吧?”   杨艾筱点点头,心中更是惊讶,杨秋池说得如此准确,仿佛就在旁边看着似的。   她不知道,方才杨清水已经将她们是如何整治折磨三姨太的事情都说了。三姨太出了这么大一个丑,她们几个怎么会不在一起幸灾乐祸呢。   “除了你们三个,还有谁?”杨秋池问道。   “还有大嫂子周氏。”   嫂子周氏也在?杨秋池心中一惊,回过头看了看宋同知,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疑惑地看了看杨秋池。两人心中均想,方才杨清水不是说他的娘子可以作证证明他当晚在家吗。难道杨清水说谎?看来杨清水还是隐瞒了些什么事情,等一会得重新提审杨清水。   杨秋池接着问道:“你们四个一直在二姨娘房里聊天聊了个通宵吗?”   “没有,好像聊到了五更天的,我记得大奶奶说再不回去睡的话,天就要亮了。这才散了。”   “你能肯定是五更散的吗?”   杨艾筱点点头:“能肯定,聊到后来,听到五更梆子响,才知道很晚了,大奶奶说要回去,嫂子说大家聊得高兴,现在肚子有些饿了,不如吃了宵夜再回去。大奶奶答应了,吩咐庞管家到厨房给我们准备宵夜,吃了宵夜才散了的。”   “庞管家?庞管家也和你们在一起吗?”   “是,他也讨厌三姨娘,说三姨娘伤风败俗,所以我们就叫他也留下来一起说话。随时伺候着端茶倒水什么的。我记得我娘还逗他说,他没老婆,白天三姨娘脱光了搂着他的滋味如何?大家都笑话他。把他个老脸羞得通红。”   “庞管家没成亲吗?”   “没有,听说早年间娶过一房亲,后来他跟船出海,回来的时候,发现媳妇已经跟着人家跑了,就再也没成亲。”   “出海?”杨秋池有些好奇,“出什么海?广德没有海啊?”   “我也不大清楚,这是以前庞管家喝醉了说的。人家要给他介绍一门亲事,他说宁可和……和母猪睡觉,也不找女人,说他恨死女人了。”   看来,这庞管家媳妇和别人私奔,给他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创伤。所以特别恨女人,难怪那天他打二姨娘张氏,下手如此之狠。   杨秋池又问道:“你们几个一直在你娘的房间聊天,中途没有出去过吗?比如小解什么的?”   杨艾筱皱着眉头细细想了半天,摇了摇头:“都那么久了,我真记不得了。再说谁会去注意上茅房这类的事情。不过,肯定有人上茅房了,差不多聊了一个通宵,又喝茶又吃点心的,肯定有的了。”   杨秋池估算过,凶手勒死三姨太,然后准备白凌挂在房梁上,将尸体悬挂上去,整个过程至少要二十分钟,而进出窗户,重新糊好窗户纸至少要十分钟,浆糊和窗户纸应该是早就准备好放在现场附近。   从二姨娘院子到三姨娘的小阁楼的距离比较远,快跑也要大概五分钟,来去十分钟。如果二姨太他们四个人中的某一个是凶手,这样算下来,一共需要四十分钟左右,这是一个不短的时间,如果有人消失了这么久,她们应该有印象的。   既然杨艾筱记不得,说明很可能她们的确没有人出去那么长时间。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四个人都没有作案时间。可以排除。   庞管家呢?庞管家一个大男人,不可能和她们四个娘们聊通宵吧,杨秋池问杨艾筱:“庞管家也没有出去过吗?我是指时间比较长的那种,将近半个时辰那种?”   杨艾筱想了想,很肯定地摇了摇头:“没有,我记得我们在谈论三姨娘的时候,庞管家一直坐在下首,时不时插几句话,往往就说到大家的痛痒处,我记得大家都赞叹他说到了点子上,后来夜深了她要回去,娘不让,说让他一直陪着说话。所以,一直到五更天散的时候,他才离开的。”   这庞管家看来挺会拍马屁的,他既然没有作案时间,可以排除了。   不过,就算他有作案时间,他也没有充分的犯罪动机啊,难道他与三姨娘通奸?   庞管家虽然比较精干,但毕竟是个干瘪老头,一付萎缩模样,比杨老太爷还差,三姨太找他通奸干什么?找罪受吗?另外庞管家对女人痛恨之极,如果他还有兴趣和女人通奸,那就不会拒绝找老婆了。   杨秋池接着问道:“那你呢?你总能记得住你有没有上过茅房吧?”   一个大姑娘家被问起上茅房的事情,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杨艾筱红着脸说道:“记不得了,都快两年了,谁会去记这个。”   “你记不住这个,总记得你去勒死三姨娘的事情吧?”   杨艾筱大惊:“我没有!三姨娘不是我杀了。”   “那是谁杀的?”   “我怎么知道!”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先勒死三姨娘,你娘帮你下毒毒死小少爷山儿,你们还企图下药让大少爷产生幻觉见鬼之后吓死,不过,你们没想到大少爷离开了村子,你们诡计没有得逞。所以,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你和你娘充分预谋之后干的!”   宋同知和罗县丞都吃了一惊,根本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只有宋芸儿兴奋地看着杨秋池,为他的神探哥哥又破了一起大案而高兴。虽然她也没听出来这个案子是怎么破的。   杨艾筱更是傻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不是,不是我们,我们干吗要这样做?”   “很简单,为了家产!”杨秋池很老练地微笑着,为自己的分析推理能力沾沾自喜,“你娘毒死小少爷,同时下药让大少爷吓死,再把三姨娘勒死,这样,就没人来和你争杨家的家产了。对不对?”   宋芸儿不大明白,问道:“还有大少爷的女儿草儿,还有大少爷的媳妇周氏啊。”   “草儿是孙女,能和杨艾筱这女儿争吗?周氏是儿媳妇,不可能有继承权的。”杨秋池得出这个结论,主要是根据中国现行继承法规定,儿媳妇一般也没有继承权,除非是尽到主要赡养义务的丧偶儿媳。古代那就更不用想了。   “那,还有大奶奶在啊!”宋芸儿看来这一次是存心挑刺了。   “大奶奶也是儿媳妇……”不对,大奶奶是杨老太爷的正房原配,属于配偶,与儿媳妇不同,按照我国继承法规定,这配偶是第一顺序继承人,是有权继承丈夫的遗产,只是不知道在明朝行不行。   杨秋池略一思索,感觉到好像不行,中国古代是嫡长子继承制,媳妇改嫁,连她自己的嫁妆恐怕都不能带走,更不要说丈夫家的家产了。   按照推理是这样的,不过,还是问一下比较踏实。杨秋池扭头看着杨老太爷,问道:“伯父,这媳妇能继承夫君家的遗产吗?”   杨老太爷虽然是科举出生,读的都是四书五经,对这大明法律并不是很熟悉,不过,这点常识还是有的。说道:“妇,妇人夫亡无子改嫁者,夫家财产及原有嫁妆并,并听前夫之家为主。但孀妇守,守节者,合承夫分。”   杨秋池的古文水平虽然不怎么样,但这几句话还是听懂了的,也就是说,明朝时老公死了,老婆改嫁的话,那是连嫁妆都带不走的,这和自己的记忆是吻合的,但如果寡妇守节不嫁,则可以接管丈夫的财产,当然,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继承,因为她只有使用权却没有处分权,不能带走。   看来,如果这一切都是杨艾筱和她娘干的,她还拿不到家产,这家产将来是由大奶奶掌管的。   转念又一想,大奶奶岁数不小了,总会死的,那时候还是会落到杨艾筱手里。兴奋地说道:“大奶奶年岁已高,去世之后,不就归杨艾筱了吗?”   杨艾筱被杨秋池说得都快哭了:“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我将来要嫁出去的,夫家有钱财就行了,而且老太爷会打发我嫁妆,我图老太爷这边的家产干甚么?”   对啊,杨秋池心中一震,这杨艾筱说得未尝没有道理,她图杨家家产干甚么?说到底她是要嫁出去的。嫁到夫家之后连自己的嫁妆都不能自行支配,把杨家整个家产都搬过去,无偿为夫家做贡献吗?说不通。再说了,她现在连夫家都还没有,操的哪门子心呢。   宋同知又说道:“就,就算大奶奶不在了,这,这家产也,也落不到杨艾筱的手里。”   啊?杨秋池更是惊讶:“为什么?”   宋同知这种案子还是审过不少,这相关条文还是比较熟悉的,当下背诵道:“大明律规定:‘果无同宗应继,所生亲女承分,无女者,入官。’”   这一句杨秋池也听懂了,就是说,在明朝,女儿要继承遗产,除非家族里同宗男丁都死绝了,也就是“绝户”的情况下,才能继承。   这杨老太爷是杨家村族长,家族中男丁兴旺,杨秋池与杨老太爷也是同宗,不说别人,只要杨秋池不死,杨艾筱就没办法继承,除此之外,杨家村整个是一个家族,男丁兴旺,杨艾筱要指望通过杀人来谋取家产,那至少要杀光杨家村所有男丁才行。   杨秋池有些尴尬,看来,自己的推测是行不通的。   其实,如果这个案子发生在现代,杨秋池的推测是可以成立的。   我国现行继承法,杨艾筱和大少爷、小少爷都是杨老太爷的婚生子女,与二姨太都是第一顺序继承人,杨老太爷配偶三姨太、大少爷、小少爷都死的话,将来等杨老太爷死亡的时候,杨艾筱和她娘有权与大奶奶三人平分杨老太爷的遗产。如果大奶奶死在杨老太爷之前,那杨老太爷所有的财产都归杨艾筱和她娘了。   根据这个逻辑,杨艾筱和她娘企图下毒毒死小少爷山儿是为了争夺遗产,同样,为这个目的而下致幻药企图让大少爷见鬼吓死,以及收买奶妈吕氏勒死三姨太,下毒毒死山儿,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可惜的是,这个目的在明朝并不能成立。   其实,这不是杨秋池推理能力有问题,而是杨秋池对明朝的法律制度没有足够的了解,他用我们国家现行继承制度去分析明朝的继承问题,当然会出错。   既然杨艾筱杀人动机不足,杨秋池让她退下之后,决定继续查别人。   下面需要找大少爷杨清水的媳妇周氏,核查杨清水所说是不是真的。同时,周氏也是当初迫害三姨太郭氏的四人帮之一,也有重大犯罪嫌疑,必须进行排查。   周氏带到,看上去还是那么文文静静的,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女孩子当初曾经百般刁难三姨太郭氏,在郭氏怀孕期间,伙同他人踢郭氏的肚子企图使其流产。   杨秋池本来对她挺有好感的,可知道那事情之后,说不出的厌恶,也懒得客气,连嫂子都不喊,直截了当问道:“周氏,三姨娘郭氏死的那一晚,你在干什么?”   周氏见杨秋池摆官架子,上面又坐着宁国府同知宋大人还有广德县县丞罗大人,倒也不敢怠慢,不过,她爹当初也是从七品的盐课司副提举,所以不存在畏官问题。不亢不卑说道:“在家睡觉。”   “真的吗?有谁可以作证?”   “我夫君,丫环仆人都可以。”   “周氏,你好好回忆一下,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耍奸使滑,逼着大老爷撕破脸用刑,那就不好了。”   “我说的是实话,”周氏冷笑,“如果堂弟你准备用刑对付你嫂子,那我也只能认了。”   宋同知沉声道:“你,你虽然是杨大人的嫂子,如果不好好回,回答大人的提问,甚至犯了王法,杨,杨大人同样可以对你用刑!”   见宋同知发怒,周氏当然知道官府的厉害的,所谓民不跟官斗,更何况他老爹已经被弹劾,现在也是一介布衣了。气焰顿时消了,低声道:“民妇说的是实话。”   宋同知桌子一拍:“大胆!还敢耍刁!那一晚你明明和你婆婆还有二姨娘、杨艾筱你们三人,在二姨娘房里谈论三姨娘白天出丑的事情,你现在还敢在此胡言乱语,是不是真的以为本官不敢对你用刑?嗯?”   周氏一听,这才知道人家已经全盘了解,想隐瞒是隐瞒不过的,强笑道:“大人,是民妇记错了,我那一晚是和她们在一起,时间太久我都忘了。请大人恕罪。”   杨秋池问道:“当晚,你夫君在哪里?”   周氏这次不敢再乱答,老老实实说道:“民妇的确不知道,吃过晚饭我就去二姨娘房里说话,杨艾筱和大奶奶已经在那里了。我们一直说到深夜五更天。大奶奶让庞管家准备了宵夜,吃完宵夜我才回房里的。”   “你夫君当时已经在房里了吗?”   “在了,他在房里睡觉呢。”   这就是说,杨清水很可能趁周氏到二姨太房里这一段时间里,偷偷翻墙而出,溜到小阁楼,勒死了三姨太。   杨清水具有作案时间,又有一定的动机杀人,还隐瞒的重要的事实,犯罪嫌疑重新变大。   杨秋池继续问周氏:“你们四个那天晚上一直都在房里吗?有没有人中途出去?比如上茅房之类的。”   周氏回忆了一下,说道:“我真记不得了。不过好像没有,大家那一晚聊得很开心,中途没有人离开特别久的,就算是上茅房,二姨娘的院子里就有,不用跑远的。”   周氏的说法比较合情理,他们几个白天见到三姨太出丑,晚上那还不好好幸灾乐祸一番,哪舍得中途溜号不参与呢。还需要核对一下大奶奶和二姨娘的说法,如果相一致,可以初步判断,这几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据。   杨秋池又问:“你夫君是否曾经因为替三姨娘出头,被你公公暴打,一个月下不了床?”   说起这事,周氏恨声道:“这个狐狸精,就会勾男人,当初想当我夫君的小妾,进了我们杨家大门之后,趁我夫君外出收账,又勾搭公公,嫁与公公当了姨娘之后,还想勾搭我夫君,这个骚狐狸,破鞋,天生的贱货,张着腿到处卖屄的烂婊子!……”   周氏咬牙切齿一连串骂出之后,胸脯不停起伏,还不解恨,兀自接着低声诅咒着。   杨秋池等人简直惊呆了,他们不能理解,这么一个文文静静的少妇,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怎么骂得出如此恶毒污秽的语言。 第164章 老虎屁股   看来,这是一个占有欲极其强烈的女人,容不得自己的男人有任何的外心,虽然这种外心在那个时代是合情合理的,却不符合她的独占欲,当三姨娘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企图与他分享丈夫的时候,立即被她视为敌人,几乎是不择手段地对付她,可以说是要致之死地而后快。这样的女人简直令人恐怖。   由于“嫉妒”属于休妻“七出”理由,所以古代女人一般是不敢把妒忌表露出来的,但有名的也不少。   比如大诗人苏东坡有一个朋友叫陈季常,他妻子柳氏是一个嫉妒心很强的女子,每当陈季常宴客,并有歌女陪酒时,柳氏就用木棍敲打墙壁,把客人骂走。事后苏东坡借用狮吼戏喻其悍妻的怒骂声,作了一首题为《寄吴德仁兼简陈季常》的长诗,其中有两句是:“忽闻河东狮子吼,拄仗落手心茫然。”   这里“河东”是借用唐代诗圣杜甫关于“河东女儿身姓柳”的诗句暗喻陈妻柳氏,后来人们便把“河东狮吼”作为妒妻悍妇的代称。由此可见,古代这种醋坛子还是有的。不过,象杨清水的娘子周氏这样恶毒的悍妇,还是非常少见的。   宋同知听周氏骂得恶毒,喝道:“大堂之上,不得口出污秽之言,否则掌嘴。”   周氏这才闭了嘴。   根据周氏的证明可知,杨清水的确因为替三姨太出头被杨老太爷打过。   杨秋池让周氏下去之后,重新提审杨清水。   杨清水不知道为何又提审他,很是紧张,进到小阁楼里,见杨秋池和宋同知、罗县丞都是面沉如水,更是惶恐,歪坐在椅子上,却不敢乱问。   杨秋池问道:“你方才说三姨娘死的那一晚,你一直在家里,有你的娘子和丫环仆人作证,是这样的吗?”   杨清水一听问的是这个,心里咯噔一下,有些猜到很可能这上面出什么纰漏了,低下头嗯了一声。   宋同知一拍桌子,喝道:“胡说!你,你娘子周氏那一晚,分,分明在二姨娘处聊天,聊三姨娘白天出丑的事情,又,又如何能与你作证呢?”   杨清水顿时脸色苍白,支吾着不知如何作答。   这临时大堂里没有惊堂木,宋同知只好又一拍桌子,手掌都有些疼,喝道:“使奸耍滑,来人,给我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众捕快齐声答应,上前就要拖杨清水。   杨清水吓得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跪坐在地上,连声叫道:“大人恕罪!我说,我说。那晚我是翻墙出去了。”   宋同知追问:“有正门你不走,翻墙出去?非奸即盗,说!你是不是跑来小阁楼里杀三姨太来了?”   “没有,没有,我没有杀三姨娘,我先前说的都是真的,我虽然气恼她背信弃义,嫁给了我爹,但那也只是一时气恼,后来也就认命了,如果我恨她,就不会帮她说话,还害得被我爹暴打一顿,一个多月下不了床。”   这倒是实话,如果他恨三姨娘,根本不会管三姨娘的事情,甚至可以借刀杀人,让二姨太他们几个去对付三姨太,自己坐山观虎斗,岂不痛快。   杨秋池问道:“那你究竟翻墙出去干什么?难道不是到小阁楼来吗?”   杨清水低下头,有些伤感:“没错,我是到小阁楼来了。因为我担心三姨太,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会想不开。”   杨秋池一听来了兴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将近四更的时候。”   杨秋池心里猛地一跳,四更?那不是估计的三姨太被杀的时候吗?连忙追问:“你当时在哪里?看到什么了?”   “我在小阁楼院子门口,没进去,只是看了看就走了。”   “小阁楼的院子门不是从外面锁上了吗?”   “我去的时候是开着的。”   杨秋池一惊:“什么?小院子门是开着的?谁开的?”   杨清水微微一迟疑,低声说道:“我不清楚。”   他肯定知道!只是这个人他不能说出来,杨秋池心中雪亮,微一思索,马上想起一人,不过,杨秋池不急于追问这个问题,先轻轻绕开这话题,转而问道:“小院子的门是谁从外面锁上的,这你该知道吧?”   “是老太爷让庞管家锁上的。”杨清水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钥匙在……在我爹手里。”   “你在小阁楼外面呆了多久?”   “转了一下就回去了。”杨清水说的很小心,声音很低。   “你不是准备来看看三姨太有没有事的吗?怎么刚到就回去了呢?”杨秋池追问,“是见到什么人在小阁楼了吧!”   宋同知听出了味道,杨清水如果那时候看见有人在小阁楼出现,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眼看要有重大突破,不由心跳加快,喝道:“快说!你,你究竟看见了谁?”   杨清水神情更是慌乱:“没,没看见谁。”   宋同知手一挥就要动刑,杨秋池摆手阻止。问杨清水:“你故意来看三姨娘,院子门本来是锁上的,现在却打开了,你前面不是说很关心她,甚至要准备将她金屋藏娇吗?怎么都不看看是谁进了小阁楼就走了呢?好像和你前面说的不相符哦。”   杨清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知如何作答。   杨秋池微笑着说道:“其实,我知道你很为难,因为这个人这时候出现,很明显是来对三姨太不利的,而此刻最恨三姨太的,除了在二姨太房里的那四个人之外,恐怕就只有老太爷了。”   “也只有老太爷能让你看见之后,就象老鼠见了猫似的赶紧开溜,片刻都不敢停留。因为如果让老太爷知道你晚上跑到三姨太小阁楼来,恐怕就不是一个月下不了床的事情了。我说的对吧?”   杨清水惊呆了,这位堂弟怎么什么都知道,好像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似的。   从杨清水面部表情,宋同知和宋芸儿就已经知道,杨秋池猜的是准确的,不由得呆了,难道,搞了半天,竟然是老太爷杀死了三姨太?   很有可能!杨老太爷对三姨太非常宠爱,如果他不是太过喜爱三姨太,也不会跟自己的儿子争小妾了。但三姨太发花痴丢人现眼,败坏了杨家门风,杨老太爷冷静之后,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感到非常为难,想来想去,只有三姨太自杀,才能勉强换回一点面子。   于是杨老太爷深夜来到小阁楼,先用迷香将奶妈吕氏和丫鬟知春迷倒,然后从窗户潜入房里,勒死三姨娘,伪装上吊自杀。   现在涉及到杨老太爷,就有些麻烦了。宋同知凑过头去低声问杨秋池:“贤侄,现在如何是好?抓杨老太爷来问吗?”   杨老太爷案发时就在杀人现场,又有杀人动机,所以有重大犯罪嫌疑。不过,如何进行审讯,这可难住了杨秋池。   按道理,杨秋池是杨家族人,他审理族长小妾被杀案,已经不太合适,好在是受宋同知的委托,算是协助宋同知查案,所以,他提审杨家同辈或者晚辈都可以,甚至于他提审二姨太这种妾的身份的准长辈,都还勉强说得过去,他要敢提审大奶奶甚至杨老太爷,可就是大逆不道了。就算杨老太爷有罪,也轮不到他杨秋池来审讯。   所以,如何处理好这个问题,可得好好想想。来到明朝这么些日子了,他开始学着用明朝人的思维来思考问题。   让宋同知他们来审也不妥当,宋同知与他是同年,再说了,如果能确认杨老太爷就是凶手,那倒也无妨,但如果弄错了,仅仅是怀疑,这开堂审下来,自己就别指望在杨家村过年,也别指望进祠堂祭祖了,百分之一百二会马上被赶出杨家村。那丢人可就丢大了。   想了想,还是不能冒这个险,先从旁查证,如果确定是杨老太爷作案再说。   杨秋池让杨清水退下,提审了二姨太,核实了杨艾筱和周氏的说法,她们四个当晚的确在一起谈论三姨娘发花痴的事情,一直说到五更。另外,那一晚大奶奶让庞管家一直在旁伺候着,五更的时候,大家吃了庞管家安排的宵夜之后才回房睡的。   杨秋池和宋同知他们除了中午简单吃了一点饭之外,整整一天都在审讯,审到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   杨秋池和宋同知商量之后,决定再提审庞管家核对一下,然后就吃晚饭。至于怎么对杨老太爷和大奶奶进行调查,宋同知也认为得想